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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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的房間比想象得要寬敞,房間里,似乎是怕主人在這天寒地凍鳥不拉屎的地方凍傷了似的,本應該冰冷的木地板上,仔仔細細地鋪滿了看上去比走廊上更加高級的獸毛地毯,那毛看上去非常柔軟,當雷切站在那上面時,灰色尖端帶著暗藍的地毯毛從他腳趾縫隙中冒出來,而每當雷切在這上面走動時,甚至會留下不深不淺的腳印。 整個房間都是灰與藍的色調,有大大的落地窗和看上去就不錯的大沙發,窗外死冷寒天卻陽光明媚,落地窗旁邊擺放著實木的黃花梨書架,書架上放滿了書,阮向遠滿臉黑線地發現上面陳列著幾本《狗的行為》《狗狗的前世今生》還有什么《如何與你的寵物成為好朋友》之類獵奇書籍。 這家伙,還真的為了養狗做了功課咧! 書架旁邊是黃花梨木架子,木架子上寶貝似地擺著一個圓形的魚缸,里面悠悠齋齋地游著幾條最普通的、街邊賣倆塊錢一條的小金魚。 以上,都是雷切鎮重其事地跟阮向遠一路介紹過來的。 阮向遠掛在新任主人的手腕上,發現這位名叫雷切的狂霸拽男人在對待狗時比對人時耐心得多,簡直是耐心模式大開——而且屁話很多,啰啰嗦嗦就像個老太婆。 這個閑得蛋疼的男人,居然還有空給那些金魚起名字……說起來,那個小黑和小灰不都是黑色金魚嗎,長得有半毛錢區別?那條明明是紅色的金魚為什么不叫小紅要叫小花,這他媽不科學啊—— 狗崽子重重地打了個噴嚏,表達了自己的嚴重不滿意。 這聲噴嚏所傳達的不滿似乎還算成功,雷切終于停止了跟他繼續介紹這些讓人懷疑自己得了臉盲癥的金魚,帶著他來到門邊,那是唯一一塊沒有鋪地毯的地方——在那里,端端正正擺著一個塑料的、粉紅色的狗食盆子。 粉紅色。 阮向遠想起了見面時,雷切的那一句意味深長的“公的”。 現在他知道這句話是怎么來的了。 …… 真是對不起哦,像我這么可愛的,當然是男孩子。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狗崽子默默地瘋狂吐槽,雷切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狗崽子放在地毯上,這一次他似乎吸取了教訓打定主意不讓小狗摔著,他抱著狗崽子肥嚕嚕的肚皮,確定了它四肢著地,這才像個老母雞似的保護欲旺盛般緩緩放開他—— 是的,非常小心,就好像老子是個殘疾狗似的那么小心——刻薄的狗崽子這么想著,于是轉了個頭,用屁股對著他的新任主人。 雷切笑了笑,那英俊的冰山臉上居然能看到可愛的虎牙,那個在健身房里一腳踹爆沙袋的男人仿佛灰飛煙滅,他伸出修長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尖,戳了戳小狗的屁股,在它不耐煩地轉過身來用那雙藍色的狗眼對他猛翻白眼的時候,溫和地說:“這是以后吃飯飯的地方?!?/br> 吃飯飯? 被雷瘋的阮向遠:“…………” 雷切:“吃飯飯喲?!?/br> 不得不沉默的阮向遠:“…………” 雷切挑起眉,伸手捏了下雕像似的小狗,語氣終于變得跟少澤說話時候一樣正常:“喂,在這里吃飯??!” 媽的,這才是正常的主人,剛剛的疊字是走錯片場了對嗎一定是的。 阮向遠不情不愿地嗷嗚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雖然比起狗盆子,他更想正兒八經地在人吃飯的盤子里吃飯,但是他很確定自己不想再聽到什么狗屁“吃飯飯喲”,所以他決定投降,飛快地妥協。 雷切得到了回應,滿意地發現哈士奇其實比書上說得稍稍聰明一些。他站起身,打開了身邊的柜子,阮向遠揚起他那個并不存在的脖子,隨即震驚地發現里面擺滿了各種高級狗罐頭和狗糧,紅發男人隨便從里面挑出一罐,手上輕輕一捏,啪嗒一聲,罐頭被捏爆,rou香四溢。 再次震驚的阮向遠:“………………” 上面不是有拉環嗎為什么不能好好地拿手拉開它! 對著只連“汪汪汪”都還不會的小狗你在示威個屁啊簡直是喪心病狂??! 沒有注意到狗崽子震驚地僵硬著背連退兩步,剛剛若無其事地表演完徒手捏罐頭的男人重新蹲下來,他伸出一根指頭,揉了揉呆滯臉的狗崽子毛茸茸的腦袋,微笑著,滿臉慈愛地將狗糧倒進了狗盆子里,然后說出了一句讓阮向遠絕倒的話—— “要乖乖吃狗糧,書上說,狗狗里的高富帥都吃狗糧的?!?/br> “……” 您都看了什么奇怪的書,告訴我書名主人,等我長大了,一定替您咬死作者為您死去的三觀伸張正義。 阮向遠開始后悔剛才少澤走的時候怎么就沒掛在他的褲腳上要求被順便帶走——雖然那個大眾臉是夠沒個性了點,但是好歹比一個神邏輯的雙重人格變態好伺候得多吧! 在雷切那雙湛藍湛藍的眼力攻擊下,狗崽子不得已,垂頭喪氣地轉過頭象征性地在盆子里吃了倆口,說實在的,狗罐頭還蠻好吃的啦,至少符合他現在作為一只狗時的胃口……但是被這種可怕的目光看著,誰能好好吃飯誰就是神仙好嗎! 在好不容易咽下倆口狗罐頭里的牛rou和煮爛的胡蘿卜之后,當雷切催促著他,一聲聲地叫著“小狗”召喚他往外走時,阮向遠猛地意識到噩夢居然還沒有結束。 敵不動,我不動。 敵動,打死我還是不動。 雙方互瞪僵持將近一分鐘,最后當阮向遠脖子都快仰斷時,雷切嘆了口氣,不得不半彎腰推著狗崽子不情不愿地肥屁股要求它去看看它的廁所—— 大概到底還是有些潔癖,狗狗廁所被刻意地擺在房間外墻邊那兒,出門左拐即可見,非常貼心(……)。阮向遠踩著軟乎乎的步子走過去嗅了嗅,說是廁所,其實擺放在他面前的不外乎就是一個巨大的鐵盤子,還是粉紅色的外殼,里面有一層鏤空的鐵絲網,鐵絲網下面有一層高高的隔空空間,下面是一個鐵盤子,可以從外殼里抽出來—— 阮向遠上去踩了下,鐵絲網是硬的,踩上去倒是不用擔心塌陷下去站在尿里,就是腳感不怎么樣,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影響噓噓的心情。 到這里一切勉強還算正常,然而最奇葩的是,在這鐵盤子中央,還豎著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柱子,和個煙筒似的。 阮向遠蹲在這東西前面發愣,不知道擁有怎樣腦洞的設計師才能設計出這么一奇葩玩意兒出來。 正當他在努力地思考著這個嚴肅的問題時,忽然感覺到,倆根屬于人類的手指,捏起了他后右腿,往上提了提。 狗崽子一個沒站穩,整個兒肥碩的身體橫著倒在了他未來的廁所里。 “啊,抱歉,”狗主人不咸不淡的聲音從狗狗頭頂上傳來,“我只是想告訴你,以后尿尿的話應該用什么姿勢?!?/br> “……” 這種生物本能的東西誰要你教啊,老子活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尿—— 咦,等等……對吼,作為狗應該怎么尿尿?阮向遠從鐵絲網上爬起來,然后忽然恍然大悟這個鐵絲網中央的擎天一柱的用途,可不就是給公狗噓噓時候的瞄準物嘛,設計師對不起我不該嫌棄你,你簡直是設計界鬼才嘛! 這么想著,忽然就來了點尿意,阮向遠抬頭看了眼雷切,后者蹲在一旁歪著腦袋正認真地看著他—— 好么,這眼神太熟悉了,明顯就是“不適用一下你今天就別想從這鐵絲網上走下來”的節奏。 從鼻子里噴出股屬于狗崽子的無奈粗氣,廉恥心什么的丟到一邊,踩在盤子上的小狗終于挪動了它肥碩的身體,然后對準鐵盤中間的擎天一柱,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腿—— 最開始,一小股水花順利地從他那帶毛的小嘰嘰里面噴灑出來。 意外發生在阮向遠噓噓噓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要失去的重心,然后無可抑制的,他站在鐵絲網上的腿踉蹌了下,還不夠堅硬的骨骼晃動之下忽然就失去了支持力,緊接著,他的胖腿亂七八糟地在鐵盤子邊緣踩空了下,隨著哐當一聲巨響,尿到一半的狗崽子再一次地橫著倒在了地上。 盤子被他掀翻,整個兒扣在了他腦袋上。 恩,還有里面的尿。 “…………” 阮向遠覺得自己剛剛開始的狗生終于遇上了重要的挑戰。 “其實……沒成年之前,大多數公犬也是蹲著尿尿的啊?!笔虏魂P己高高掛起的淡淡嗓音從頭頂傳來,“書上是這么說的?!?/br> 腦袋上的廁所被拿開,男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呆愣在原地陷入“尿尿不能”打擊中不可自拔的狗崽子毛茸茸的臉,他瞇起眼,翹了翹唇角:“沒辦法,一身的尿,只好洗澡咯?!?/br> ☆、第七章 不幸中的萬幸是,雷切沒有閑到給阮向遠單獨準備一個浴室。 英俊的男人赤著腳,看上去心情不錯地打開了蓮蓬頭的花灑,給一個精致的、寬大的塑料盆子里住滿了熱水。 他連水溫也不試一下的舉動讓阮向遠不得不多留了一個心——而事實上,他是對的,否則他將成為重生第一天就被燙死在澡盆子里的狗。 阮向遠從給那盆給自己準備的洗澡水可以看出來,雷切可能真的是從來沒養過小動物的人——那一盆冒著蒸蒸熱氣的開水,當阮向遠湊上去拿爪子試探性地撩了下準備試試水溫后,立刻屁滾尿流哀嚎著沒粗息地狂奔出浴室。 雷切在狗崽子濕漉漉的爪子來得及踩濕屋里的地毯之前,拎著它的脖子把他抓了回來。 …… 如果不是見識過“一腳破沙袋”“徒手開罐頭”,知道雷切是個不好惹的貨色,阮向遠可能會考慮把那一盆燙死個狗的開水掀到這個滿臉好奇的男人臉上去——這哪里是要給小狗洗澡的溫度,分明就是要燙了拔毛去做狗rou宴的節奏啊啊??! “咦,小狗不要跑啊,是因為水太燙了嗎?” 大概是阮向遠的肢體語言表達過于生動與成功,雷切疑惑地蹲下身伸手去試了試水里的問題,隨即皺了皺眉,發現這個溫度似乎確實太高了,這個神邏輯在發現事情不對的第一秒,不是往狗崽子即將沐浴的盆子里加冷水,而是把它關在了浴室中,轉身走出了浴室。 阮向遠整個兒莫名其妙地蹲在浴室里等了十分鐘。 十分鐘之后,浴室門打開,雷切重新出現在浴室門后,而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樣滿臉無奈的斯巴特大叔。 阮向遠:“…………” 所以這是去搬救兵了? “拜托了,斯巴特大叔?!?/br> 雷切淡淡地說著,理所當然地吩咐著站在他身后明顯比他年紀大的、理應是長輩的大叔——這家伙在面對人的時候真的和對動物時完全不同,當他跟少澤或者斯巴特說話的時候,任何生物都不能想象到那樣冷漠的臉上居然會有說什么“吃飯飯喲”之類的話的一天。 而似乎非常習慣眼前這位年輕男人說話的語氣,斯巴特稍稍踮起腳,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蹲在浴室里滿臉木然的狗崽子,大叔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啊,是它啊,先說好哦,幫狗崽子洗澡這種事我不一定——” “請不要弄疼它,”雷切十分禮貌又顯得異常難以親近地打斷了斯巴特的話,自顧自地說,“如果以前當過雇傭兵的話,這種事情應該會做吧?!?/br> 斯巴特:“……” 阮向遠:“……” 在遇到雷切之前,阮向遠從來沒有想過有誰能把一個“請”字說得這么危險。 今個兒他算是開眼界了。 當斯巴特無奈地走進浴室將阮向遠拎起來放進那盆已經半冷掉的水中時,阮向遠居然感覺非常抱歉與難堪,如果他能開口說話,大概會用爪子拍拍這位大叔的肩,然后同情又慎重地跟他抱歉才對—— “不好意思我的主人就是個神邏輯(沒常識)(沒禮貌)”……恩,諸如此類的,這種道歉內容。 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盡管發現作為一只狗時洗澡變得非常討厭,但是阮向遠還是十二萬分配合這位被抓來趕鴨子上架的大叔完成了沐浴的工作……哪怕他把狗狗洗澡用的沐浴液揉搓出的泡泡弄到了他的眼睛里和耳朵里,阮向遠還是一聲不吭,低著頭老老實實地洗完了這個略微不容易的澡。 當張開一張新的浴巾將濕漉漉的狗崽自從斯巴特大叔接過去的時候,雷切還略微嫉妒地說:“為什么它在你手上那么乖?” 非常簡單,被放在地上的狗崽子跌跌撞撞地從浴巾里掙脫出來,用力甩了甩毛上的水順便打了個噴嚏心想,因為他是個正常人。 然后下一秒,他又被拽回了浴巾里,讓雷切用幾乎把他尾巴折斷的手勁擦干了尾巴上的毛……恩,至于后來他的這位神邏輯主人差點兒用烘干機把它身上的毛燒焦這種事,不提也罷。 總之,最后阮向遠終于變回了一只香噴噴又異常帥氣逼人的哈士奇幼崽。 并且,最重要的大概是……好歹還活著。 晚餐時間,被某個好奇寶寶死死盯著整個背發毛地勉強吃了倆口狗罐頭,阮向遠心里正琢磨著“吃飽喝足睡個覺”之類的活動,忽然就一只大手從身后撈了起來——眼看著柔軟的舒適的很適合睡覺的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耷拉下耳朵,萬分不耐煩地“嗷嗷”掙扎倆下手,在武力鎮壓下,阮向遠只好無奈地伸出爪子抱住了雷切的手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家伙居然走出了自己的牢房,一路來到電梯跟前。 這是要出門? 這就出門了? 不用經過少澤批準? 你確定不會走出監獄的第一腳就被無數槍指著腦袋? 你確定?! 電梯叮地一聲響起,當雷切若無其事地走進去選擇了一層的按鈕時,阮向遠終于不得不接受了“神邏輯出門不用獄警批準”這個令狗震驚的事實。 雷切抱著阮向遠離開了他們這棟樓,拐了個彎,輕車熟路地走上了一個不知道去哪兒的通道——絕翅館似乎在每一個建筑之間都擁有各種通道,這些通道被打掃得非常干凈,并且在常年冰天雪地的環境下二十四小時不計成本的提供暖氣。 一路上,他們遇見了不少犯人,不像是普通的監獄里犯人統一小平頭,這些犯人大多數都保留著亂七八糟的發型,有一些甚至看上去剛剛做過染發,時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