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秦凌晗簡單一化，顧光霽俊朗的面容也變得樸素了起來，尤其是原本剛毅的眉眼，此刻也浮現出了疲憊與病態。

    二人仔細盯著坩堝場，在坩堝場旁邊又等候的一會兒，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見到了下?一批裝載了木材的板車被推了過來。

    顧光霽直視著板車，指尖捏著石子，秦凌晗則是負責在石子的的一端涂上一層營地里面搭建物資用?的灰漿。

    在木板車一路前行的時候，顧光霽的指尖輕輕一彈，石子便?一個接著一個，悄無聲息地粘貼在了木柴上，隨著板車不斷前行。

    秦凌晗看著顧光霽流暢無比的動作，不由得有些佩服。

    要將小?石子精準地貼在行動的木柴上面，這樣的速度和準度，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也只有顧光霽才能實現這個計策。

    礦工們?沒有發現絲毫異樣，一路將板車推到了坩堝場前面。

    守衛檢查了一下?木柴，看里面夾雜了一些石子也沒在意，便?放行了。

    秦凌晗的眼底不由得涌上了一絲雀躍，她的視線一路跟隨著顧光霽做了手腳的板車。

    倒也巧合，板車在第一個坩堝前面停了下?來。

    坩堝下?面的柴火已經差不多燃盡了，底下?的火苗已經很小?了。

    負責燒火的人立即抱了上面一堆柴火，扔進了柴火堆里面。

    異變突生！

    伴隨著“轟”“轟”的幾聲悶響，微弱的火光在一瞬間變得異?？癖?，隨著紙包中的火藥被點燃，坩堝下?面的火焰一下?子就竄了起來。

    火焰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形成了一個瑰麗的火花，火花飛濺開來，離得最近的兩個礦工衣裳頓時就著了火，燃燒了起來。

    二人被嚇了一跳，立即丟下?了手中的工具，驚叫了起來，在地上翻滾著，企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周圍的礦工們?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解下?身上的衣物，上去替他們?撲滅火焰。

    場面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

    坩堝場一共有五個小?管事?，離得最近的一個管事?一路朝著門口?跑了過來。

    守在外頭的守衛頭子見到坩堝場里面出現了亂子，也立即點了兩隊人馬，說道：“你們?兩隊，跟著我進去，其他人繼續守在門口??！?/br>
    “是?！笔匦l們?應和了一聲，被點到的兩隊便?跟著守衛進了坩堝地。

    秦凌晗和顧光霽見狀，借著夜色的遮掩，悄悄跟隨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坩堝場的異變那?邊，包括門口?的守衛，也不時地用?余光打?量著坩堝場的內部，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注意到，進來的守衛，最后多了兩個生面孔。

    顧光霽和秦凌晗微低著頭，盡量將自?己掩藏在人群中。

    顧光霽每個紙包里面包裹的火藥并不多，因此只是炸了開頭那?一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等到眾人滅了火，再看向坩堝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鍋爐那?邊一切都已經歸于平靜，只能看到安靜燃燒的火焰，和坩堝里面靜靜流淌的金液了。

    秦凌晗看到金液，也確定了，這個礦場，的確是一個金礦場。

    礦場里面的人，用?坩堝爐，將金礦融成金液，萃取出來，再重新凝聚成金塊。

    那?兩個礦工身上的火苗此刻已經被撲滅了，只是二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幾處燒傷的痕跡，頭發凌亂，看起來凄慘無比。

    然而他們?二人面對迎面走來的坩堝場小?管事?，都低著頭，瑟瑟發抖。

    坩堝場里面的小?管事?正板著臉，看向二人，一臉嚴肅地怒斥道：“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這個坩堝怎么突然就著了？”

    “你們?知不知道，這里面的礦有多么重要，哪怕是少了一點點，你們?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礦工也知道出了這么大的岔子，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們?跪在地上，這次的意外，若是算在他們?二人的頭上，他們?恐怕性命不保，因此二人努力回憶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很快，其中一個礦工便?顫顫巍巍開口?道：“回，回稟大人，方，方才好……好像是這一批添加的柴火有問題。柴火添進去以后，火苗在一瞬間就竄了起來?！?/br>
    另一個礦工也是不斷點頭道：“對對對，我也看到了，是柴火有問題！”

    “柴火？”小?管事?看向剩余的柴火，倒是沒看出什么特別的來，

    他隨手指向了一個守衛，說道：“你去檢查一下??！闭f完，又稍稍后退了一步，離柴火略遠了些許。

    那?個守衛應了一聲，將木柴翻找了一番。方才顧光霽彈石子的時候，力求一下?子引起亂子，因此所有的小?石子都是全部放在了最上面的柴火堆里面。

    他們?方才一口?氣添柴火的時候，上面一批柴火已經全部添完了，剩下?的柴火都是沒有做過手腳的，因此就算現在查探，也是查不出什么問題來的。

    思及此，秦凌晗看向顧光霽的目光，多了一些佩服，覺得此人考慮事?情當真是極為周到，哪怕做了手腳，也叫別人查不到痕跡。

    和秦凌晗料想的一樣，那?個守衛翻找了一遍以后，對小?管事?說道：“回稟大人，這些木柴，并沒什么問題?！?/br>
    其中一個礦工頓時就急了，瞪著眼睛大聲說道：“不，不可能，我親眼看到柴火添加進去以后，才出的問題?！?/br>
    “你……你們?這些人一定是串通好的，想要陷害我們?！”

    “坩堝場這么好的差事?，酬勞又高?，地位又高?。誰不想摻和一腳，你們?就是做的這個打?算吧。將我們?二人踢下?去，給?你們?的親屬騰位?！?/br>
    “管事?大人，柴火一定有問題，你一定要明察??！”

    秦凌晗聽著這個礦工的話，微微挑了挑眉頭，沒想到在這個礦場里面，不同的工作，竟然還有不同的地位。她倒是很好奇，這個礦工口?中所謂的不同“地位”是指的什么。

    小?管事?被兩個礦工吵得有些煩，頗為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你們?堅持覺得柴火有問題，那?就將這剩下?的柴火扔進去燒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們?cao作不當，還是真的柴火有問題?！?/br>
    二人得了命令，哪里還敢停留，立即將剩下?的柴火一股腦添入了坩堝下?面。

    甚至因為焦急，二人甚至都沒有遠離坩堝爐。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事?，這一次，火花四濺的場景并沒有出現，柴火只是安靜地燃燒著。

    兩個礦工的面色頓時就白了起來。

    坩堝場燒制金礦，當然不是一帆風順的。偶爾會因為燒制不當出一些岔子。因為金礦珍貴，因此出了岔子的礦工，都是被處死?的下?場，久而久之，坩堝場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問題了。

    而現在留在坩堝場的礦工們?，都是長久煉制金礦的好手，所有的步驟都已經了熟于心，基本不可能出現岔子了。

    眼前的這個結果顯然無法讓他們?接受，然而面對安靜燃燒的火焰，二人也是百口?莫辯。

    小?管事?看到眼前這個場景，自?然斷定是兩個礦工自?己cao作出了問題，卻因為怕死?，還想要欺騙他，逃脫懲罰。

    損耗金礦，還妄圖欺瞞他，浪費他的時間，這兩件事?情加起來，足以讓小?管事?怒火中燒。

    “你們?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管事?看向二人，眼神陰沉而有危險。

    他抬起腳，兩腳踹在了兩人的胸膛上，將二人踹倒在了地上。

    小?管事?罵道：“你們?兩人蒙我是吧！自?己處理不當，出了岔子，竟然還想要蒙混過關，說是柴火的問題！誰給?你們?的膽子對我說謊的！”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住地求饒。

    然而小?管事?卻冷著臉，不再聽二人的辯解，而指著那?兩個礦工，一臉冷漠地說道：“帶下?去處理掉?！?/br>
    處理掉，意思就是處死?。在坩堝場工作，報酬地位高?，但是相對的，風險也高?。

    二人聞言，面色蒼白至極，還想求饒，卻被人捂著嘴巴拖了下?去。

    秦凌晗也只是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而已。

    將兩個礦工處理掉以后，小?管事?對這個坩堝周圍的負責其他部分的礦工說道：“你們?這幾個，在這兒干了這么長時間了，他們?cao作有問題，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能力不足，也不要在這坩堝場做事?了。明日開始，負責運送礦石的任務。從二級窩棚搬到一級去?！?/br>
    那?幾個人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小?管事?生氣，只能小?聲應和了一聲。

    二級？

    秦凌晗微微揚了揚眉，對這個新出來的詞，倒是有了一些興趣，恐怕和之前說的地位有關。

    小?管事?看向眾人，眼神中滿是警告的意味：“這里的東西十?分重要，容不得一點差錯，一點損耗。給?我記住了，誰做事?還敢這般不小?心，他們?就是你們?的下?場?！?/br>
    周圍的人都低著頭，唯唯諾諾道：“是?！?/br>
    小?管事?又說道：“一個個還愣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去干活？你們?今晚燒的東西夠了嗎？今晚不準再讓我看到這種情況，否則你們?給?我小?心著?！?/br>
    眾人馬上又就重新忙活了起來。

    而守衛頭子見不是什么外因引起的亂子，便?放松了下?來，和小?管事?點頭示意了一下?，帶人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守著了。

    秦凌晗和顧光霽二人也是趁著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小?管事?和另一個小?管事?交接了一下?，也隨后離開了坩堝場，去向大管事?匯報坩堝場出現的意外情況，并且帶一批新的人來cao作坩堝。

    秦凌晗和顧光霽二人還是像當初一樣，一人一半地方，查探消息，半個時辰的時間以后匯合。

    顧光霽指向西面，對秦凌晗說道：“你從那?個方向查起，我從另一個方向查?！?/br>
    “好?！鼻亓桕宵c了點頭，二人很快就分開了。

    走了一段距離，秦凌晗便?是看到了一排排整齊排布的窩棚，想來這就是礦工們?休息的地方。

    此刻夜已深，白日里采礦的礦工們?現在都睡下?了，這兒也沒什么重要的東西，因此這兒的守衛也是最少的。

    秦凌晗心理清楚，顧光霽必然是早就規劃好的兩個人查探的位置，將相對安全的地方留給?自?己，自?己則是去守衛多的那?一方。

    想著顧光霽對自?己默默的照顧，秦凌晗的眼底浮上一抹柔和的情愫。

    她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這些窩棚。

    方才在山頭上，只能隱約看到這邊整齊排放的窩棚，但是看不出窩棚是什么樣的，現在走近了才發現這些窩棚遠比銅礦場要寬敞結實得多。

    而且，這些窩棚的設計和排布，和她的營地也有很相似。

    窩棚有好幾種不同的樣子。

    最后面的幾排窩棚最簡陋，只有一個簡單的架子，而最前面的兩排窩棚，則是要精致許多，門前甚至還有裝了一塊漂亮的簾子。

    秦凌晗估計，這些窩棚應該就是方才那?個小?管事?說的，一級、二級窩棚。

    這個礦場和她之前遇到的鐵礦場和銅礦場完全不同。

    不像是那?三個礦場，實行管事?一個人專-制管理的制度，每個人的任務和報酬都一樣，而是和她的營地一樣，實行了不同等級任務的分配制度。

    這樣做的話，這個礦場雖然也在壓榨這些礦工，但卻會給?他們?一些希望，比如?做的好，可以從一級窩棚，搬到二級窩棚，相應的好處也會增加。

    如?此以來，一來可以大大降低礦工們?逃走的概率，二來也可以讓礦工干活更加賣力。

    這樣想著，秦凌晗覺得這個礦場的管事?，倒是挺有腦子的，能將這個萬人礦場，打?理得如?此井然有序。

    不過這對她來說，倒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樣的礦場，凝聚力會比銅礦場要強許多，他們?想要攻下?這個礦場，會比想象中要難不少。

    但是相對的，這樣的礦場也同樣會有一個問題。他的凝聚力會比銅礦場要強很多，他們?想要攻下?這個礦場，會比她想象中要難很多。

    秦凌晗估算了一下?每個窩棚里面的人數，已經窩棚的數量，大致算了一下?礦場里面的人數，礦工一萬一千人，光她這邊的守衛加管事?，加起來就有三四百人。顧光霽那?邊之多不少，礦場的總人數應該在一萬兩千多。

    比她預料的要多出兩千人。

    相當于他們?營地的三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