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李漢推門出了會議室,幾個正站在遠處警戒的警衛看到他走了出來,立刻往他這邊跟了過來。沒辦法,現在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前段時間他的馬車是在半路上突然遭遇一顆炸彈,也幸虧他那天乘坐的是車子內裝置了跟德國訂制特種鋼焊制的馬車,而不是那些薄鐵皮制成的汽車,否則一顆炸彈可就不只是將他的車夫當場炸死,自己被炸得七暈八素那么簡單了。 皺眉看著幾個警衛想粽子皮一樣圍了上來,現在因為遭遇了暗殺后怕,他的警衛營即便是在督署內都不敢離他距離超過三米,不過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安全,李漢也不是不理解。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他轉過身去,看到蔣方震夾著個公文包走了出來。 “辛苦你了,先生……這段時間恐怕嫂夫人要罵我了!” 因為他喜歡桂花,督署內現在種滿了桂花樹,此時正是桂花開放的季節,撲鼻而來的都是沁人的花香! 他深吸了一口,人都好像融入了大自然中一樣,閉著眼臉上盡是安詳,在沒有尋常需要直面爾虞我詐、陰謀手段而練出的一張不茍言笑的撲克臉。 蔣方震看向他側鬢又多出來的幾抹白發,心中有些折服……為了軍政府的一步步發展,他是陰謀詭計、什么上不了臺面的手段全都用盡了,頂著莫大的壓力跟罵名才走到了如今的這一步。外界都知道這個年輕人還要兩年才到而立之年。然而,如今的他看上去眼角已經開始松弛,雖然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給人感覺卻像是老了十歲一樣。 “有幾分把握?”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涼亭坐下,蔣方震開口問道。 李漢伸手摘了一小朵桂花放在鼻前,卻沒了在作戰室那輕松而信心滿滿的神態,低低道:“我堅信大工業的威力,更堅信大炮的力量。而且,該做的我都做了。無論如何,這次咱們是賭上去啦……百里先生,從武昌起義到現在我這一路走過來,我從未想過自己輸了會是什么下場。因為不敢想,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輸了,這個國家就沒希望了,真的……” 他越往下聲音就越低,以至于蔣方震坐近了一些都沒聽清楚。 將公事包放在旁邊的石桌上,蔣方震倒是輕笑一聲,道:“巡檢使,說句玩笑的話。待在武昌這么久了,我也只有這一次才看到你身上一抹屬于年輕人的影子。還記得上一次你提到的普魯士嗎?我去過德國,也在軍校中研讀過普魯士的歷史,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現在正在沿著普魯士曾經走過的路子,只不過重新再走一遍罷了。因為有德國的勝利在前,我可沒有想過咱們會失敗的事情。我相信這個國家,要是咱們來干的話,一定會比袁世凱干得更好。他的老邁已經連累的北方政府暮氣已深,咱們卻是如旭日東升。用你的話,普魯士用犧牲跟工業奠定了如今‘德意志’的輝煌,一如我們的未來一樣!” 聽著蔣方震比自己還有信心,李漢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先生說的不錯,我現在卻有些患得患失,讓你見笑了?!?/br> 迎著蔣方震伸出的手,他笑著迎了上去,兩個同樣年輕卻有力的手握到了一起。 “不會錯,普魯士用犧牲跟工業奠定了如今‘德意志’的輝煌,一如我們的未來一樣!”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戰(一) “李易之準備動手了?”袁世凱低聲問了一句身邊的人,大家都默默點頭。雖然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屋內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表情。 中央在緊挨著李漢的西部的山西、河南、安徽三省放下了將近八個師近九萬多人,他李漢若還能夠安穩的坐著沒有一點反應才讓人感覺到不安呢。如今南邊傳來他要對河南動手,借口‘剿匪’奪取河南的風聲,袁世凱等反而松了一口氣。至少這些都證明了,這個年輕人心虛了! 這樣最好,如今河南只剩下洛陽一處還在國民黨人的掌握之中,因為中央的兵鋒之盛,所到之處幾乎是望風而降,且民心不喜戰,大勢掌握在中央手中。如今‘討袁’的幾省,上海陳其美已經逃亡日本、湖南被李漢撲滅、廣東被龍濟光撲滅、福建孫道仁是個騎墻派已經宣布解除獨立、江西李烈鈞遠在南京坐鎮九江陳訓廷一反江西除了南昌江西省內皆是重新升起五色旗;安徽眼看就只剩下一部毫無士氣的湘軍跟在皖南的贛軍一部還在堅持著,也已經沒有了抵抗力。第七師隨湯薌銘已經抵達江蘇,隨后還有直隸的一個混成旅將抵達江蘇,南京的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李漢便是想要對河南動手,也要看看大勝之下君臨天下的中央大軍同意還是不同意了! “黨人的不堪一擊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哼……他李易之想玩出花樣,我到不介意教他如何學會服從!真不識相,一并解決便是!” 袁世凱把眼光轉向了段祺瑞,他的臉上一如往常的不茍言笑:“大總統放心,河南有第三師、第五師還有山東第一混成旅,安徽有第一軍的第二師、倪嗣沖的安武軍(倪嗣沖去年末被任命為安武將軍,麾下世稱‘安武軍’)近萬人,胡萬泰的安徽第一師,已經足夠應付一切局面了!” 袁世凱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看到他臉上有些遲疑,問道:“怎么,莫不是下面還有事情?” 段祺瑞遲疑下,才道:“回大總統的話,說來也不算什么。您不是已經親點了倪嗣沖,日后安徽都督之位與他。最近那胡萬泰仗著有驅趕柏文蔚之功,似乎有爭奪安徽都督的意思。他的麾下大將顧琢塘最近曾經跟倪嗣沖麾下馬南關有過沖突,甚至雙方各自死傷十余。香巖那邊希望跟大總統詢問一下,這人該如何應付?是敲打敲打、還是繼續安撫……華甫那邊也來電關注這件事情陸軍部跟內閣那邊都不好處理!” 胡萬泰最近在安徽并不安生,他似乎有攬功自重的意思,因此跟倪嗣沖十分不對路,兩人之間已經沖突了數次。因為段芝貴有拉攏倪嗣沖的意思,所以他這個第一軍軍長自然是幫襯著倪嗣沖的。胡萬泰自然不爽,當下找關系攀上了馮國璋的線了。 結果原本一個比較簡單的安徽都督之爭,最后竟然變成了段芝貴系對馮國璋,段祺瑞的陸軍部也頭痛該如何處理,只好接著機會把這個難題扔給了老頭子,袁世凱肯定能給出了兩方都滿意的處理辦法。 果然,袁世凱皺眉微微不悅,他對最近半年馮國璋的直系勢力的快速擴張而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又念到他曾經的忤逆他意志的過往,沉吟了片刻道:“我已經將安徽都督給了倪嗣沖,這是既定的事情。他胡萬泰難道還要我失信于天下人不成,安徽都督斷不能給他。不過這胡萬泰也算是有功于中央,你且告訴他……日后他的安徽第一師屬我中央編制,所有補給都由中央劃撥,當然,待遇是要次于咱們老北洋的弟兄們?!?/br> 暗地里卻不乏敲打馮國璋的意思,畢竟他的勢力在王士珍歸隱,段祺瑞被冷落的一段時間內發展的太快了。 一群人哪個不是人精,如何不清楚他的打算。 卻不想他沒說完,又接著道:“再跟倪嗣沖說一聲,他的忠心我都記著呢,讓他在安徽老實的給我辦事……還有,胡萬泰跟他麾下大將顧琢塘都是同盟會出身,放在一起我也不放心。你去跟他私下說一聲,第七師不是還缺一個旅長嗎,看他上不上道了!” “是,卑職這就去辦!”段祺瑞小心的道了個躬,面上說不出的恭敬。 “另外讓江蘇加快些手段,盡快拿下南京城。去吧……都去吧,以后這天下我是要交到你們手上的,唉……若是下面能少些心思,我也不必想現在這般勞累了?!?/br> 瞧見屋內一眾面觀口口觀鼻裝作沒有聽見,他只是搖頭,卻不再說話! 1913年8月22日,匆忙集結完畢的李濟深的第四師第七旅,以兩個步兵團,加強炮兵兩營,附若干民兵連隊公然打出‘清剿河南匪軍’的大旗出武勝關向北出發,一邊行進一邊調整部隊態勢,兵鋒極銳。而早已秘密從武勝關抵達襄陽的馬榮成的第八師也同時出發,兩路一起向河南挺進。河南境內在豫鄂邊境留守的少量原隸屬河南軍政府的軍隊跟匪軍被輕松擊破,而開封第三師雖然已經接到了北京知會,但是因為之前的戰時中損失慘重,且袁世凱有意要放李漢的軍隊進入河南省內以掌握大勢,所以暗中命令他不妨‘緩慢行軍’,隨后命令山東混成旅進駐許昌,堵住了第七旅北上的腳步。 因為他的命令,在最初的兩天內第三師轉調十分緩慢。待到二十四日才不過緩緩從開封南下,抵達許昌同山東混成旅回合! 本來隨著各省討袁軍的相繼失敗,國內的戰事漸漸趨于平穩,大家都以為南北國民黨跟北方中樞政府之間的勝負即將揭曉的時候,局勢突然又有了變化。 任誰也沒想到,才不過剛剛安生了大半年沒有大動作的地方第一強藩兵鋒一轉,派遣了一支軍隊打著‘剿匪’的大旗推進了河南省內。一時之間所有關注國內局勢的勢力全都傻了眼了,沒人知道他這是要在中央面前表功,幫襯著清剿河南省內的勢力呢,還是另有想法……總之,一瞬間河南頓時吸引了國內的大多數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在盯著河南,無論是國民黨人還是其他勢力,甚至是在華列強也不例外……沒人知道哪個年輕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年輕人的舉動極有可能,將會導致這一場已經勝負明顯的戰局重新撲朔迷離起來! 北軍跟討袁軍之間的幾場局部性的內戰,雖然都是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是真打起來,倒也頗為克制。雙方展開隊伍列出戰線,你來我往地對打一氣,因為實力的懸殊太過明顯,以至于基本上都是討袁軍在敗退,先后丟掉了福建、廣東、湖南、上海三省一地。幾乎連當地的百姓還沒反應過來,討袁軍的血紅旗又變回了五色旗了。 任誰都沒想到這個掌握了民國三份之一領土的地方第一強藩,卻已經做好了打一場大仗的準備了,一次性的拿出六個多師的兵力,打定了要將這么一場本來只是黨人跟袁世凱之間的政見之戰,變成爭奪天下之戰的序幕戰。未來民國的走向,更加的混沌不清了。 南京城當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即便如此屬于他們的苦戰卻一樣逃不了。由于袁世凱下了集中勢力盡快拿下南京的命令。不僅剛剛第七師配合第六師繼續對南京發動了強襲,連帶的海軍也隨著有所行動。為了安撫主動請命代替中央接管湖南的湯薌銘,袁世凱暫且命他指揮隨同南下的海軍海琛、應瑞、楚渝3艦暗渡上游,直抵大勝關,不僅截斷了南京與安徽討袁軍殘軍的聯系,而且利用艦隊炮火助陸軍攻城,掩護北洋軍從上游渡江。 23日,馮國璋親自指揮第七師跟第六師全力攻城,但討袁軍千余人,出敵不意,沖出儀風門,攻占寶塔橋,一直沖到幕府山下江岸處,距北軍第7師司令部僅四五百米。北軍拼死抵抗,傷亡40余名,司令部被迫后撤。次日,北軍完成了對南京城地包圍。直隸混成旅強攻朝陽門,北軍第六師主力攻神策門、第七師主力(第四師步兵第七旅擴建)攻太平門、第七師和一部攻雨花臺,徐紹楨部扼守通向蕪湖的要道。海軍上游艦隊不時攻清泉山、儀風門暨城內西南部,下游艦隊日夕攻獅子山東西岸暨城東北部,南京地形勢頓時險惡起來。 但沒有人知道,形勢就要發生大轉折了…… 25日凌晨,湖北英山縣與安徽安慶交界地域,王安瀾和張炳乾騎著馬走在黑夜中。 “已經兩點了……” 張炳乾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壓低著聲音。 “放心吧張將軍,咱們這一路挑的都是偏僻的路線走。又有熟悉這附近地形的老鄉帶路,不會出現問題的!” 王安瀾輕揮馬鞭,讓自己的馬快行兩步跟上他。 “不過,都督提到咱們在太湖縣內有助力,可眼看著都要到地方了,怎么還沒有收到風聲?” 前面一陣悸動,隨即有騎兵過來回報,先頭部隊已經發現了燈光,怕不是到了什么城鎮縣城什么的地方。 張炳乾也在著急,苦笑道:“我也算是跟著巡檢使最久的老人了,不過他的意思我這粗人可琢磨不透。就比如前幾天突然命令咱們往英山秘密轉移,如今還要私自越境,強襲安慶的北軍駐軍。這可著實糊涂了我了,要知道季帥那邊才剛傳來湖南被攻陷的消息,咱們現在就來這一手……” 其實王安瀾也是擔心這個問題,但這時哪里還有回頭的可能。巡檢使的命令已經下達了,即便他們心中疑惑,但是這看似在玩火的一仗,還是要打的。 他強笑著對張炳乾道:“張將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再說巡檢使如此舉動自然是有道理的,咱們只管按照吩咐去辦便是了,贏了……安徽的局勢可就要定下來了!” 他喚來副官,道:“既然巡檢使都說了咱們只管揪著北軍打,所有的罵名什么的都由他跟軍政府背著……咱們也不必要如此的束手束足,傳令下去……命令派出一個連隊往燈光處巡查……” “是!” 命令很快被傳達了下去,一個裝備整齊的連隊出發往燈光處探去。兩人吩咐大軍停止前行,在黑夜中行軍,他們受到的掣肘太多了,雖然能夠起到迷惑敵人的效果,但是黑夜何嘗不也是阻礙了大軍的前行視野。 黑夜中,小聲的交談沒能持續多久。很快遠處那本有些晦暗的燈光大亮,接著遠方就傳來了馬克沁重機槍的沉悶發射聲音,加上步槍發射的雜亂聲音,還夾雜著幾門炮聲轟鳴,頓時就響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王、張二人大驚,連忙詢問下去。 副官快速的行動起來,約莫幾分鐘之后遠處的槍聲還在繼續,一個身上帶著傷口的騎兵很快帶來了一個消息。 “報,前面就是太湖縣城了,偵察連遭遇北軍一部,死傷慘重!” “什么!” “不好,暴露了!” 兩人大驚,騎兵帶回來一個沉甸甸的答案,他們這一趟的秘密行軍便是為了隱蔽,沒想到還沒抵達目的地,見到接應的人,自己卻已經先行暴露了! “怎么辦?” 張炳乾臉上鐵青,惡狠狠的問了一句。 “還能怎么辦,打吧!” 王安瀾倒是殺伐果斷,立刻召喚來麾下將領命令全速往燈光處行軍,爭取全滅敵軍。 對面的部隊不是旁人,正是安徽第一師下屬第一旅旅長——顧琢塘,他的第一旅本來駐扎在懷寧的,只不過前段時間因為由他親自帶隊跟倪嗣沖的安武軍起過沖突,第一軍軍長段芝貴變拿出了陸軍部的命令,將他從懷寧調到了太湖駐守,名義上是正常的換防,實際上卻是擔心他再跟倪嗣沖起沖突。 說來也是顧琢塘倒霉,他是今天下午才抵達的太湖縣城,原本這太湖縣內駐守的是倪嗣沖麾下的一個團,狹小的縣城裝不下他的一個旅,只能在城中安置了一部分,剩余的一部分全都安置在了城外的一處地勢還算險要處。 卻沒想到,竟然在他剛剛睡下沒多久,便從城外傳來了槍聲。 這時在太湖縣城的原縣衙內,卻是亂作一團。突然的槍炮聲響了起來,現在安徽省內的局勢可不太平,顧琢塘雖然重兵在握,但是同樣出身同盟會的他心虛。因為他對同盟會聲名赫赫的殺手團卻是再了解不過,自打跟隨胡萬泰一起背叛柏文蔚的那一刻起,他便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遭遇來自原同盟會殺手團的襲擊了,事實上,這段時間來的確有不少的殺手妄圖暗殺他跟胡萬泰兩人,只不過都給他們躲避了過去罷了! “快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顧琢塘心中慌亂,軍營在城中的另一邊,他在縣衙臨時住處只有不足百人的護衛,萬一黨人真要是組織個幾十人的暗殺團來取他的性命,在他的手下趕來之前,黨人殺手絕對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個經歷過安慶起義苦戰,又參加過武昌起義,但是卻在兩年的糖衣腐蝕下膽氣已經全部耗光的曾經的革命者,正在安排人手加緊縣衙的防守,自己卻抱著縣內的一個知名的清倌兒躲在縣衙內的一間偏僻的房間內??h衙內一片人來人往的雜亂樣子,公文電報丟得到處都是,通信兵也在收電話線,人聲鼎沸,又個個神色倉皇。 王鶴一直陪在顧琢塘的身邊,他是前清參加過最后一屆殿試的年輕進士,自己效忠的滿清倒了之后,好抽上一口的他為了更好的日子,便投靠了顧琢塘顧琢塘給他做了個幕僚。顧琢塘早就慌了神,這人倒也有些膽氣,強打著精神等到有人來報槍聲來自城外。原來是城外的駐軍營地外放的暗哨發現了一隊全副武裝的隊伍往營地摸了過去,看樣子便感覺這些人只怕乃是匪類,便連忙通知了軍營中待著的顧琢塘麾下的將領程思甘。 結果程思甘果斷的催促士兵進入駐地臨時建成的防勢內,卻不想,他這一個命令,拉響了一場大戰的序幕! 在同一天的下午,也就是1913年8月25日的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已經運動到湘贛邊界處的西部國防軍第二師、第七師編組成三個支隊,一路沿萍鄉指向南昌,一路沿著銅鼓直指南昌,還有一路經北攻入江西省內,三支軍隊都打著‘追查友軍被伏真相’的拙劣口號,大舉進入江西境內。 李漢在給全國的通電當中稱:“易之前次接大總統令,委托我本人代為清理安徽、江西局勢。今日派兵入安徽省,突遭安徽駐軍顧琢塘伏擊,導致我部無防之下損失慘重。此番舉動多有可疑,懷疑幕后有一方勢力cao縱,欲將我等西部拉入渾水之中。然雖知有歹,不得不查……蓋因我部被伏之戰士死傷慘重,幾達數千之數。傷損者皆我國防之精銳,衛國之長城。今番無故死傷不可不查……” 這借口當真拙劣,但是那又如何,再拙劣的借口他也是借口,李漢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出兵的借口,僅此而已。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戰(二) 安徽太湖縣城的大戰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到了這一天的晚上,局勢已經基本上掌握在了國防軍的手中。 不過隨著夜幕的再一次降臨,激戰并沒有一方已經出現了劣勢而停止,恰恰相反的,戰斗還在繼續。 駐守在城外的第一旅的兩個團已經基本上被消滅了,除了少部分的潰兵逃散之外,大部分不是已經戰死便是進了戰俘營中待著。剩下的便只有顧琢塘的一個團鎮守的太湖縣城了。 要說這顧琢塘倒也是個妙人,得知突然傳來的槍炮聲來自城外,并不是他一直擔心的同盟會殺手之后,他竟然松了一口氣在惱羞成怒之下恢復了往日的姿態。 不過遭遇到來自湖北的軍隊當真是嚇了他一跳,對于那位一直壓著李烈鈞、柏文蔚、朱瑞等年輕系都督,坐穩了地方第一強藩頭銜的年輕人,他心中是說不上的忌憚??墒强磳Ψ侥桥谵Z個不停的架勢,哪里還不知道沒有和解的可能性。只好一邊調兵遣將,一邊派人立刻往安慶拍發電報求援,隨后強征三百民夫加固縣城。不過他也是膽小之人,竟然只顧死守縣城不愿冒險讓城外的兩團入城,以免給同兩團已經拉近了距離的國防軍借機攻入城內。 這種辦法雖說令他短時間內保住了縣城,然而卻加快了城外孤立無援的兩個團的失敗速度,至下午三點前后,一直等不到撤退命令的兩團團戰一死一傷,不得不下令繳械投降。 接下來的便是縣城了,太湖縣城城防阻擋不得城外的山炮連續轟擊,不過城中尚有一個炮營,加上顧琢塘已經接到安慶方面的電報,命他務必堅守到明日午時,屆時便會有援軍趕來支援。在這種鼓勵之下,因為自己的立足根本的兩個團戰損而急紅了眼睛的顧琢塘下令不擇一切手段,一定要堅持到明日中午。于是乎,這一座低矮的城墻此時卻成為了國防軍要攻陷太湖縣的巨大障礙…… 城墻上幾門日本造的野炮在這個距離打著平射,每一發炮彈都準確地在沖鋒的士兵中炸開,即便是沖鋒時大家伙分散的很開,但是,每一發炮彈都能在沖鋒的士兵當中炸出個血rou窟窿來! 王安瀾和張炳乾沒有待在遠處的一處高地布置成的臨時指揮所內指揮攻城,兩人都是從底層的士兵之中爬起來的,比起北洋系的將領至少在這一點上看上去有些不足,他們希望離得前線近些指揮,自然,那前線傳來的槍炮聲和士兵慘叫的聲音兩人打從心里聽著揪心。雖說自己這邊的炮營一直沒有停止炮轟,只不過攻城戰中守方的優勢太明顯了,加上城中一旅強征了不少民夫,一處城墻出現缺口很快就有數十民夫從各處在刺刀跟槍口的威逼下加緊修復,給他們的攻城造成了極為不利的影響。 這幾個小時的攻城戰中,兩人手下已經有兩個步兵營被完全打殘了,城墻上借助著機槍跟山炮組成的火力線,不把他們完全摧毀掉根本無法沖進城里去。 可是城墻上的守軍太過狡猾,發現了自己的火力不占優勢之后,他們硬生生的忍住沒主動的開炮,直到國防軍的步兵營開始沖鋒,這才開始炮轟,并且打上一陣很快便轉移了地方。 后面的炮兵擔心誤傷到開始沖鋒的步兵弟兄,只能息去了炮火,結果……后面負責壓制的火炮一停下,舉著步槍沖鋒的士兵在守軍的炮火下根本就是屠殺! “快……敢死隊一隊的弟兄,跟我上……” 眼看著幾個小時都沒能拿下太湖縣,雖然國防軍的山炮也在縣城城墻上留下了多處裂口,然而……城墻上架起的機槍跟口徑遠不如國防軍的速射炮短短幾個小時內帶走了七百多戰士的生命。一個小小的太湖縣便使得三師跟六師折損了上千人,這安徽省內還有北洋第二師這一只老牌勁旅,倪嗣沖的安武軍以及胡萬泰的第一師二旅等編制,王安瀾、張炳乾兩人當真是有些著急了,畢竟時間不等人,他們必須要在安徽省內的北軍反應過來之前占領太湖這個據點。 敢死隊的幾十個漢子,每人只帶了幾個手榴彈、三兩個人護送一個帶著炸藥包的戰士,舉著步槍借著夜色往縣城發動沖鋒。戰斗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了,戰士們大都已經餓的肚皮跟腹部沾到了一塊,但是,卻沒有人去管顧那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城墻上原本吊起的燈籠已經被流彈打爛,只有炮彈爆炸的火光隱隱映照出他們的身影。手榴彈在這種短兵相接的戰斗中大顯威風,城墻上三四個已經啞火的機槍陣地就是這樣被拿下來的。 十幾個敢死隊的士兵盯上了一處他們的炮營很難打到的死角安置的兩門火炮,有人提議一句,迅速周圍的士兵跟著聚集了過來,大家準備端掉那兩門炮。不過,那里并不好打,那里的炮彈銅殼已經堆了一地,護衛的步兵幾十條步槍響成一片,子彈嗖嗖地壓得沖過去的士兵們抬不起頭來。 一個士兵腳下不穩給什么絆倒在了地上,忙爬起來借著炮火竟然意外發現地上竟然躺著一把機槍,上面還連著小半截斷手跟半梭子彈。顧不得惡心,將那斷手直接扔到一邊去,他一拉機柄發現還能用,立刻掉轉槍口就朝野炮陣地猛射,子彈傾瀉在土墻、麻包和火炮護盾上面,各種響聲交雜成一片,不時有皖軍士兵被打到。幾個敢死隊的弟兄在火力掩護下摸了過去,揚手就是幾枚手榴彈投了過去,轟轟幾響,炮手們頓時就飛上了天去,兩門炮的火力啞了下來。壓制著士兵沖鋒的火力一減弱,被打得很苦的國防軍戰士們就怒吼著沖了出來,步槍的刺刀反射著火光,亮閃閃的一片。 城中的皖軍第一旅預備隊也從各個藏身的地方沖了出來,大概是在軍官的嚴令下反擊。眼看著已經借助城墻的優勢抵擋了幾個小時的高強度攻擊,顧琢塘琢磨著差不多敵軍的‘一鼓作氣’也該到了衰竭的事后了,沒想到給這些不要命的士兵沖了上來,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打下去! 這時就考驗雙方軍隊的戰斗力和決心了,相對于國防軍高層將領的迷茫,國防軍的一眾士兵可沒有他們的擔心勁頭。這個時代士兵的低文化水平跟‘私軍’意識幫了李漢一個大忙,在眾多的國防軍士兵看來,他們拿著國內第一等的薪酬,享受著每天都有rou食的生活,家人也因為他們身上的一身軍裝過上了富裕的生活。而這些都是軍政府跟巡檢使李漢帶給他們的。中國數千年來講究‘忠君’,李漢即便沒有如同北洋軍那樣刻意在訓練時提及到這一點,然而,軍政府的軍隊因為一直都在排斥黨見跟山頭主義的誕生,導致他本人卻得以將其他各地分散到眾多將領跟勢力手中的‘士兵崇拜’盡數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以至于,得到了他的命令之后,國防軍根本沒有考慮過什么國家統一跟內戰的想法,如同他的忠誠私軍一般,不畏懼同任何勢力之間的戰斗。 加上第一旅雖然短時間內依靠著縣城占據了一定的優勢,但是城外兩個團的同伴或死或降還是對城中的一個團的守軍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壓力,決死心態卻沒國防軍士兵那么厲害,只是緩慢地朝前擁動著,不時停下來放兩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