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不知道大公子要來,智庵這邊疏忽了準備,大公子莫怪!”趙秉鈞剛才出來見禮袁克定一揚手,又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便知事非尋常,慌忙把后邊的話咽下,趕緊把袁克定引到書房內,又屏退全部下人,還未坐定,這位公子便搶先開了口:“趙叔,小侄今天來的匆忙,還望趙叔勿見怪?!?/br> “不敢!”趙秉鈞連叫不敢。這袁克定自達去年騎馬時把腿摔壞,落下了跛腿的毛病之后被大總統狠狠管教了一番,好多以前的壞毛病都沒了,但是就是這個心高氣傲改不掉。尤其袁世凱身邊還有不少的前朝舊臣,時間長了在下面的奉承下,總是以為父親是大總統,自己就是皇太子,傲氣得緊。 “不知道大公子今天匆忙前來,可有什么要緊事情?” “有,而且這件事情只有趙叔才能辦成!” 書房內生有火爐取暖,袁克定方才走得急,這一會功夫已是一身大汗,連忙將頭上的海獺皮帽摘下,又松了松領口的扣子,這才繼續道:“小侄收到消息,宋教仁要來北京了!” 他的臉上十分氣惱,袁克定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加上又有下面的奉承,一直都以為父親之后,這民國早晚都是袁家的,他就是后面的第二任總統??蓻]想到如今那個在各地演講時經常激烈攻擊袁世凱的宋教仁要北上了。對這個軟硬不吃,金錢美女都無法打動的國民黨新貴。不僅他的父親頭痛的緊,他也十分痛恨。尤其這宋教仁競選的時候總是揪著大總統的權力指責袁世凱弄權,揚言日后一旦組閣第一件事便是限制大總統的權力。袁世凱最近沒有舉動,他幾次暗示父親做掉了他都給袁世凱斷然拒絕了,昨天他又提起時父親氣急了還給了他一巴掌,道:“你這逆子如此不求上進,讓我日后如何敢把家產與你。你且將那天下之人都看做與你一般愚蠢,可知道我本能在大選之初便殺死他,為什么早不殺死晚不殺死,偏偏在這個時候大選落幕才殺?他如今要出事,舉國民眾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我袁某人,因為他死了我得到的好處最多。而且,你當那國民黨一點準備都沒有?國民黨有三元老,那黃克強如今一心歸隱,孫大炮也到處跑著搞他的鐵路,但是兩人威望都在他宋遁初之上,一旦出了事情,立刻便能站出來接過國民黨的大旗。你啊,別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免得中了別人的挑撥!” 不錯,袁世凱雖然已經對國民黨十分不耐,并且開始調兵遣將,準備趟平了它賴之為依仗的地方四都督——豫皖贛粵!如今剛巧四省都有不同把柄抓在他的手上,解決了地方四位都督之后,他宋教仁跟國民黨沒了依仗還不是任他揉捏。 可是他實在是太小看了自己的長子袁克定了,今天由受到某些人的挑撥之后,頓時忍不住來見趙秉鈞,要他想個辦法! “這……”趙秉鈞不傻,登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只是,那宋教仁如今乃是國會第一大黨的領袖,這位‘大爺’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吃的藥,竟然要去動他,他就不怕真動了之后,被國民黨的口水淹死嗎? 頓時以沉默應萬變! 袁克定見趙秉鈞不說話,急忙又說道:“我剛從梁卓如那里過來,他如今多番奔走,也不過占去了兩百四十多位內閣席位,遠遠比不得他國民黨。四月初國會就要召開了,咱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趙叔,若讓這個不識抬舉地東西來京組閣。到那時,他登上國務總理的寶座,你就得卷鋪蓋,我父親即使在位,也只能是個徒有虛名的大總統。咱們老北洋的天下就算完了?!?/br> “唉,這個梁山宋江,年紀不大,手腕倒是挺厲害的,真他媽的厲害!”趙秉鈞心中有些遲疑,他不知道這袁克定過來是不是得了那位的暗示。畢竟北方政府的臟東西都在他手上掌握著呢,要真要使些手段,來找他是最合適的。為表示效忠大總統,他也跟著罵了幾聲,但似乎這話只是說給對面的袁克定聽的。 “總統總統,就要統管天下。手上無權,聽人使喚是決計不行的。如果當總統是受人擺布,僅僅是用來當聾子的耳朵——擺設,這樣地總統,還要來作何?!?/br> “那是,那是?!壁w秉鈞連忙奉承著。 袁克定見時機已經有幾分成熟,便伸手從內襟口袋里取出一張支票。輕輕地放在漆木桌上,沉著臉說:“這也是為了父親跟趙叔您的位子,我從結拜兄弟汪兆銘那里得知,宋教仁定在二十日晚北上,這里有張匯豐銀行的本票,共計五十萬元。趙叔,事成之后還有五十萬元重賞。這件事情就由你去全權負責,你可愿意!” 趙秉鈞聽罷,猶如當頭挨了一棒,腦子發脹,手腳發麻。他苦著臉看著袁克定,這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苦差事。的確,他宋教仁來了自己這個內閣總理做不成了,可是,自己現在這個空架子內閣總理做跟不做有何區別?可是這事情他要真點了頭,日后一旦出了事情,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半天等不到他回話,袁克定這位大爺臉上頓時難看起來,聲音也跟著不耐煩了! “趙叔,你跟我父親這么多年了。莫非我袁家還有虧待你的時候嗎?” 趙秉鈞看了看袁克定的臉色,知道壞事只好硬著頭皮道:“大總統待我恩重如山,公子放心,智庵這就安排人手準備!” 這才應付了滿意而歸的袁克定。 一個人回到書房,視線一觸及到桌上的支票,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無力地坐在太師椅上,哀嘆一聲,垂首沉思起來! 這件事情他已經確定了應該不是那位的意思了,因為若是他根本不會使用這樣的拙劣手段來。比起這位大爺,那位真要動的乃是國民黨,并且就算是要對付宋教仁,也不可能這么冒冒失失,完全不顧及這位國會第一大黨黨魁被殺會引起什么影響的。 這真是個苦差事! 趙秉鈞苦笑,一邊吩咐下人去把他的心腹內務部秘書長洪述祖叫來,一邊推敲整件事情。 這事情若是告訴了袁世凱,他就得罪了袁克定,日后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若是不告訴他又犯了欺君罪,只怕現在的日子就要難受了;而且那個宋教仁也不是那么好殺的…… 暗殺是機密事,不挑選心腹是不行的,暗殺宋教仁更是機密中的機密,不但人選要能干,而且要絕對可靠。 反反復復想著這里面的道道,知道書房外下人呼喚了他幾次之后,他方才回過神來,連忙打開了門,他的心腹洪述祖已經到了。 “大人您突然叫我來,可是有什么急事?”洪字蔭之,人稱“洪殺胚”,江蘇常州人,早年當過劉銘傳地幕僚,后來又當過湖南巡撫俞廉三地幕僚。因法軍劫軍火事件收受法軍2000兩白銀,被判三年監禁,而后洪述祖又買通獄卒,越獄逃至武昌。不久后又因為在漢口租界勾結洋人偽造地契賣給洋人,造成外事交涉。時任湖廣總督張之洞下令緝拿,洪述祖又通過世交時任清警部侍郎趙秉鈞向張之洞求情,才得以罷休。民國后充當內務部秘書長,實際上是趙秉鈞指揮下的偵探頭目。 “是??!”趙秉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有用得著卑職的地方?”洪述祖小心翼翼地試探,能讓趙秉鈞發愁成這樣的,肯定不是小事。 “我有一樁驚天的大事,做完之后我親自做主許你二十萬元,你敢做嗎?” “我?”現在輪到洪述祖發愣了,他咬咬牙說道:“大人請講,卑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好!你且將過來聽好了!”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刺宋案 3月19日,在梁啟超的不辭辛苦的奔走,加上袁世凱從善后大借款中撥出160萬元作為拉攏統一、民社等組織聯合組黨的活動經費,銀彈戰術威力果然令人吃了一驚,這一次連李漢都猜錯了局勢變化了,統一黨黨魁章太炎竟然同意了統一黨并入梁啟超的民主黨內。 黎元洪的民社妥協倒是不引人奇怪,畢竟黎本人跟袁世凱走近,他這個副總統如今全賴袁大總統的扶持,會默許他那個已經只得到了十來個議員席位的民社并入民主黨內倒是毫不引人奇怪。至于統一黨為什么最終跟梁啟超走到了一起去,只能說李漢太小看了人心二字。章太炎是罵的袁世凱最兇,可是統一黨又不是他一個人的組織,里面的成員雖然多數都是光復會成員,可是不乏江浙名流,加上章太炎雖然經常罵袁世凱弄權,卻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強人政治,倒也半推半就的,最后接受了梁啟超的合并勸說。幾方勢力合并后地新黨擬舉梁啟超為總理,袁世凱志在總統,當然不會跟他去爭內閣總理的位子。談妥了合并條件之后,梁啟超決定于3月19日入京,然后正式發表。 但不等梁啟超的合并宣言發表,上海發生了驚天的大案…… 3月20日,天空陰沉沉地,毛毛細雨從清早開始一直不停地下著。晚上6點鐘,黃興、廖仲愷、于右任等在飯店為宋教仁設宴餞行。酒過三巡,有好友提醒宋教仁提防“些許小人”對他有“不測之危險”,但宋教仁笑說:“無妨,吾此行統一全局,調和南北,正正堂堂,何足畏懼?” 黃興不放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br> 宋教仁嚴肅地說:“即使不是謠言、為國家大計,我也不能因此而懈怠責任?!?/br> 聽了他的話,大家雖然仍不放心,但無不佩服。 然而,想要他宋教仁項上首級的人跟勢力太多了。 晚上宴畢后,宋教仁在黃興、廖仲愷、陳其美、于右任陪同下,乘上一輛馬車趕赴上海滬寧車站。宋教仁剛進入月臺入口,突于宋教仁背后隊伍之中擠出一人來,等候檢票的隊伍不悅,以為有人插隊紛紛大罵,不想那人根本不做理會,一路往宋教仁處擠來。正是洪述祖委托江蘇巡查總長——應桂馨代為收買的刺客——武士英!借著夜色加上車站混亂的局面,武士英很快便摸到了宋教仁身旁不遠,手槍連發三次。第一次中宋教仁右肋,斜入腹部;第二次向黃興那邊掠過;第三出從吳頌華胯下而過,幸未傷人。 宋教仁驚喊道:“??!” 話音剛落,他的行囊“啪”地一聲從手里掉到地上。雙手捂住腰部,隨即栽倒在地上,鮮血從衣服里汩汩地流出來。黃興等四人見勢不妙,隨即將他送進附近的鐵道醫院,至于兇手是誰,根本就沒功夫去追擊。 火車站內警笛四起。巡捕們發現一個持手槍地人,正趁站內秩序大亂之機?;呕艔垙垔Z路而逃。巡捕斷定此人就是兇手。便跟蹤緊迫。兇手是個矮個子,穿的倒是尋常,不過跑得太快,一轉臉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火車站內一隊隊的巡捕跟著罵娘! 宋教仁由于被子彈擊傷腎臟、大腸,手術后雖將子彈頭取出,但因彈頭帶有劇毒,即便子彈取出之后整個人也是時醒時昏的,意識都不清醒了! “刺宋”消息傳開后,輿論大嘩。 宋教仁案發生時,孫中山正在訪問日本。3月21日孫中山中止訪問,立刻回國,按行程最遲五日便能回到國內。 消息傳到北邊袁世凱的耳中,此君先是臉色大變,立刻派府上家丁將正在外面跟一些權臣子弟游戲的長子袁克定招了回來,隨后不久之后趙秉鈞被他請進府內,直到天已經完全黑透的時候,才有人見到一臉蒼白虛脫的趙秉鈞從大總統府內走出,還是在下人的攙扶下才上了馬車,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上?;疖囌镜貎深w子彈,葬送了妄圖有所作為的青年政治家宋教仁的性命,也為本已不平靜的民國政壇投下了重磅炸彈。北方政府在第一時間由內閣總理趙秉鈞出面,責令上海方面盡快緝拿真兇歸案! 應桂馨在得手后,很是慶幸了一番,覺得大功名和富貴都在眼前,但鋪天蓋地而來的輿論風暴讓這個老江湖嗅出了一絲不對勁,他覺得留著武士英太危險了,必須將此人除去。特別是聽說對方到處宣揚發了橫財的事跡,置他要求迅速離滬的要求于不顧,他更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其實,現在要從上海走也沒那么容易了,由于命令嚴厲,上海全面搜捕,水路交通尤其盤查的緊,很難混出去。既然無法讓其跑路,應桂馨就謀劃著如何物色人選除掉武士英。 還沒等他有所動作,案情就急轉直下。23日宋教仁于醫院不治而亡,消息傳出舉國有志之士震怒。國民黨更是懸賞數萬緝拿真兇。當天午后,公共租界巡捕房來了一個人,稱有極重要的事報告,非要見巡長不可。站崗的印度阿三只得入內通報,不一會,那人被帶進巡長卜羅斯的辦公室。 此人自稱名叫王阿發,乃是來自河南的一名古董商,隨后道:“幾天前我在文元坊應桂馨家里兜售古董,因為應桂馨是我的老主顧,平素很熟。應桂馨這天突然拿出一張照片,叫我在某時某地把這個人暗殺掉,許以事成之后給我一千元做報仇。我因為只懂得做買賣從未殺過人,因此不敢承擔這事。當時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今天我在報紙上看到宋先生的照片,正是應桂馨讓我殺掉的人。我相信若是能夠找到應桂馨,便可以找到兇手!” 根據王阿發的舉報,卜羅斯巡長決定拘捕應桂馨??紤]到應宅在法租界內,便把法租界巡長藍弗埃請來,會商了周密的行動方案。深夜1點,兩位巡長帶領眾多探捕,包圍了應桂馨的住宅,一個中方探捕上前叫門??撮T老頭披著衣服出來回話:“先生下午就去了青和坊,至今沒有回來?!?/br> 眾探捕兵分兩路,一路由卜羅斯帶領去青和坊,其余由藍弗埃帶領看守應宅,不準任何人進出。不久應桂馨于胡翠云處被抓,巡捕于應宅中搜出應與內閣總理秘書張洪述祖及內閣總理趙秉鈞有關之文電多件。24日宋案兇手武士英(吳福銘)在上海公共租界被捕。 至此,人證物證俱全、殺害宋教仁地主謀,正式被打上了袁世凱三個大字,同謀犯是趙秉鈞和洪述祖。具體策劃是應桂馨,兇手是武土英。 甚至更有激進報紙如民立報刊登‘刺宋案相關人物報表’上面還貼上了袁世凱、趙秉鈞、洪述祖、應桂馨、武士英照片。 武昌跟國內其它地方一樣,都在密切關注此件事情。 “什么?這么快就查到是袁大總統下的黑手了?”二十五日清晨李漢本來在巡檢總署處理文件,冷不防收到這個消息,“確實嗎?” “消息確實,我這里還有上海那邊傳過來的民立報,上面都刊登出來了,您請看……”蔡慶對他地反應倒不驚訝,畢竟這事情相當重大。 李漢點頭接過報紙,民立報因為在去年的旗人案中罵的最兇,接過如今被他封殺了在西部五省內印刷的權力,為此他沒少被民立報罵軍閥、罵獨裁、罵做混入革命黨中的投機者。 “好,我知道了,你留意一下各方地公函、電文,應該會有不少發到我們這里來的?!?/br> “是!” 李東來緊接著急匆匆地來了:“先生,上海那邊已經確定了,是北邊那位動的手腳。不過這里面還另有隱情!” 宋教仁的身份十分特殊,而且李漢似乎曾經對他有些想法,情報司一直有安排人員跟在他身邊盯梢。上海魚龍混雜,一直都是情報司重點布局建設的分支,目前僅從本部派往上海的人員就高達一百多人,這還不包括在上海本地發展的外線等! “哦?說來聽聽!” “據上海站那邊的消息,我們的人跟著那刺客一路到了一處住宅,盯了他大半夜之后才發現他悄悄換了一身衣物在城中七繞八繞的,最后的確查到了應桂馨那里。不過您可知道應桂馨被抓的那天晚上在大牢中大吵大罵,不斷罵著一個人的名字,就是因為這個人他才免了皮rou之苦,如今還在大牢中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甚至連大煙都有人按時給他送去!” 李漢若有所思,“這個人想必在上海頗有些勢力跟影響力吧?” “正如您所想的那樣,這應桂馨罵的不是旁人,乃是跟咱們有些‘交情’的陳其美。據卑職安排混進大牢中打聽的手下打聽到的消息,這應桂馨曾經破口大罵過陳其美出賣他,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李漢會意一笑,的確耐人尋味! 事實上,歷史上宋案的確遺留下得了太多的疑點,以至于李漢對此也一直抱有懷疑的態度。 比方說,主流說法是宋教仁死于袁世凱的陰謀之下,他們的證據則是宋案爆發兩日后即宋教仁死亡的當天,黃興陳其美聯名致電上海閘北總局跟上海租界總巡捕,請其盡快破案。當時的上海電報局局長吳佩黃乃是陳其美早前的心腹,并且私底下也負責為陳其美收集整個上海地面上的所有情報。這人立刻便向黃興告發說掌握了一些相關證據,提到案發前幾日北邊有人密集往上海拍發電報往來。隨后就有一個神秘人物浮出水面,此人自稱名叫‘王阿發’乃是河南古董商人。他幾乎在吳佩黃向黃興告發的同時,也主動向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報案,稱幾天前老主顧應桂馨拿了一張照片讓其殺人,許諾事成后給1000元酬勞,但王阿發沒有答應。王阿發指認,應桂馨當時所示照片之人就是宋教仁。 這里面疑點很多,第一,袁世凱作為一個玩弄政治的高手,豈會在宋教仁來京組閣之際派人刺殺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另外,此案于1913年3月發生,而后孫文發動二次革命,于9月失敗逃亡日本,而應桂馨與趙秉鈞皆于1914年袁世凱掌控中國之后被害,此時袁世凱既然已經脫掉了憲政的外衣,明目張膽的實行獨裁,且當時舉國輿論都認定他是幕后兇手,實無殺人滅口的必要了。 第二,應桂馨跟陳其美同為上海青幫大佬,并且早前還曾經是陳其美的心腹。為什么趙秉鈞要選他這個人來做暗殺宋教仁的中間人呢? 第三,上海、北京兩個城市地位特殊,尋常每日往來電報數目驚人,陳其美的心腹吳佩黃如何能夠確定就是北方下的命令? 第四,神秘的舉報人王阿發到底是誰?他在口供中是這么說得,“幾天前我在文元坊應桂馨家里兜售古董,因為應桂馨是我的老主顧,平素很熟。應桂馨這天突然拿出一張照片,叫我在某時某地把這個人暗殺掉,許以事成之后給我一千元做報仇。我因為只懂得做買賣從未殺過人,因此不敢承擔這事。當時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今天我在報紙上看到宋先生的照片,正是應桂馨讓我殺掉的人。我相信若是能夠找到應桂馨,便可以找到兇手!” 前三條都不說了,單單只是第四條那個王阿發的話里面的毛病就很多。青幫大佬應桂馨要找殺手手下小弟多少,即便是為了避嫌,也可以利用其它關系找人,為什么要找他一個‘從未殺過人’的古董商人。而且,國會大選幾個月,宋教仁的照片天天見報,他竟然稱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宋教仁,這句推脫的話已經泄露了不少的信息。最最讓人懷疑的還是最后一句話,為什么他那么急促的讓巡捕去捉拿應桂馨,怎么看都有種硬要將屎盆子扣在他腦袋上的感覺! 而這又牽扯到了后世的另一樁說法了!即宋教仁為陳其美秉承孫文命令,與同為共進會成員的應桂馨合謀殺害。當時,宋教仁在國民黨中的聲望與實際權力的確遠超孫文與黃興,從權力角度來說,孫文作為同盟會或者說是國民黨的領袖,其權力已被宋教仁所蠶食。且宋與孫理念不同,宋期望與袁世凱達成某種交易或是合作,以較為緩和的方式來逐漸奪取政權,而孫文則一直期望以武力來解決當前國內兩派之間的矛盾。再來看看陳其美,陳其美一直混跡于上海黑幫,去年元月派蔣介石刺殺與孫文素有積怨的陶成章,上??偠降纳矸莸袅酥笏阋恢睘榱藠Z回上??偠轿蛔拥氖虑楸甲咧?,只是他跟宋教仁之間的矛盾不淺,以至于很多時候都需要有其他元老調和,兩人才能一起公事。宋、陳兩人的矛盾激發還是在去年由宋教仁提議成立國民黨之后。 國民黨成立大會上選出九名理事,組成國民黨的領導核心——理事會。由于孫中山、黃興宣布退出政壇未上任,實際理事只有七名。他們是宋教仁、王寵惠、王人文、王芝祥、吳景濂、李烈鈞及蒙古人貢桑諾爾布。陳其美本來沒指望自己能夠當選理事,因此雖然遞了名字最后沒見到也并沒有多感覺到意外。只是他本以為憑借自己在黨內的威望完全可以競爭國民黨參議的,誰料到最后的名單中還是沒有他的名字。后來一去詢問先生,才知道是宋教仁跟攔了下來,借口是‘刺陶案’影響不好,其本人不適宜擔任參議。也因此兩人之間關系便惡了下來,陳其美甚至多次在醉酒時怒道早晚有天要收拾了他。 兩人之間的關系如此之差,但是陳其美卻在宋教仁離滬之前為他召開宴會。不過在宴會上兩人鬧得十分不開心之后,他卻又在宋被刺之后他表現的更加反常,竟然一反常態的積極為他奔走,還在他過世之后自己掏錢為他購買棺材、張羅后事。這里面的若是沒有古怪,說給誰聽誰都不相信。 這種種的不和諧,直到情報司結合北京站發回來的一些情報之后,才有了一個猜測。幕后主使人即便不是袁世凱,也必然跟他脫離不了關系。只是這一處暗殺計劃雖然做的隱蔽,但是北邊卻沒發現他們犯了幾處漏洞。第一陳其美跟洪述祖、應桂馨早年便認識了,洪述祖在接到趙秉鈞的暗殺任務之后,便聯絡上了青幫大佬應桂馨,應桂馨知道陳其美跟宋教仁不合,極有可能從他身上下手,拿到宋的第一手行動情報,而陳其美也不是省油的燈,未嘗不能發現里面的貓膩。第二便是那武士英為人桀驁,暗殺了宋教仁之后并沒有如之前計劃的立刻逃出上海,反而帶著應桂馨付給他的酬勞在上?;ㄌ炀频?。第三應桂馨擔心銷毀了與北邊的聯系電報之后,萬一事后案發查到了自己沒人保他,于是自作主張的留下了跟北方之間的聯絡電函。 可嘆一代英杰最終卻死在了政客跟投機者的陰謀之下,在北邊跟國民黨內勢力的聯合絞殺下死亡,當真讓他感慨! 命人以他的名義,向宋教仁家中捐獻一萬元聊表心意。李東來走了之后,他將自己關在屋內子,一個靜靜的待著。最近李漢發現自己已經愈發有了政客的冷血與陰狠,比如那宋教仁他便能救,但是非但沒有安排下面救他,甚至提前幾個月便派出精銳殺手跟在他身邊,至于要做什么,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不安。 沒辦法,如今的國內政局已經安定了太久,導致無論是他還有北邊的那位都沒了擴張的機會了。所以,為了自己能夠更快的走上這個國家最高獨裁者的位子上,宋教仁必須得死! 接下來,又到了洗牌的時候了! 眼睛微微瞇起~~ 第五卷 大炮主義 第四百三十二章 倒袁風起 應桂馨、武士英二人落案之后,局勢越發對趙秉鈞跟袁世凱二人不利,舉國上下除了西部五省還算安靜之外,到處都是指責謾罵之聲。 刺宋案袁世凱本下令移交給江蘇都督徐紹楨負責審查的,這徐紹楨已經投靠了他,如果由他接手,毫無疑問結果自然要對他更加有利。不過他太高看了徐紹楨這個人了,其本人生性軟弱,一遇到大事便顯得猶猶豫豫。刺宋案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敢有膽接手。果然,南京城中傳出激進革命黨人張貼的布告,公然挑釁道:“若徐固卿敢接手宋案,為那國賊辯護,我等當效仿英烈,誅殺老賊!” 這般殺氣騰騰的言論當真嚇到了徐紹楨,他一邊下令南京加緊戒備,一邊又往北京致電推辭,言道:“民間多有激憤者,不愿案件遠離上海到我江寧審理。更有頑固收買洋人,不許證物移交與我。固卿雖有心為宋案沉冤昭雪,奈何民心不許,只能作罷!” 隨后27日,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下令先后將應桂馨、武士英二犯解交上海地方當局。此時,此時孫中山已從日本歸來,在其跟國民黨的強烈要求之下,上海當局下令將查獲地函電證據公諸于世,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確切地證據就是那些往來函電。 如果說前幾日百姓們在看著報紙上的謾罵還有些將信將疑,畢竟之前為了保護證據,那些報社記者們也只是從巡捕房的口中得到了消息而已。如今這些確鑿的宋案證據公布后,輿論嘩然、舉國嘩然。證據再明白不過地暴露了袁世凱是暗殺宋教仁的幕后元兇。在孫中山、黃興地要求和輿論的壓力下,江蘇民政總長應德閎未請示袁世凱便在公布宋案證據的同時,以案件牽涉到內閣總理趙秉鈞為由,提出組織特別法庭審理此案。國民黨人強烈要求傳訊趙秉釣,逮捕洪述祖,追究主名,他們所說地“主名”指的自然就是袁世凱。 4月3日,趙秉鈞在北京《新紀元報》上發表談話,言到宋教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感情融洽,自己不會殺宋,企圖為自己做辯護。 孫中山于宋案發生后看清了袁世凱的反革命真面目,堅決主張非去袁不可。事實上他從三月中旬突然往日本便是跟日本軍政商界磋商,希望能夠獲得一批軍火支援。因為,河南的局勢已經越發的不利于唐犧支等。種種情報都顯示了,在豫南、豫西到處燒殺掠奪的匪類背后都有勢力支持的影子。比如河南陸軍繳獲了一些槍支,雖然雜亂卻都是早年老北洋使用的舊槍,很明顯是北洋軍淘汰下來的武器。在他看來,袁世凱插手河南這個他安排在北方的革命橋頭堡已經是十分危險的警告了,這表明了袁世凱已經做好了不惜威力統一全國的決心。如今又隨著宋教仁的被暗殺和政黨政治的破產,他們這些革命黨人同袁世凱北洋集團的矛盾已公開激化,刀槍相見只是時間問題。當然,他不放棄最后一絲努力。和黃興于4月6日聯名通電,要求嚴究宋案主使人。 于此同時,齊聚北方的國會議員也隨著站出來聲援宋案,其中多以國民黨籍議員最是激憤,結果導致原本袁世凱已經準備押后的國會被迫于孫黃合電兩日之后原本規定的時間在北京召開。 4月8日,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會開幕典禮在北京新落成的眾議院議場舉行。這天風和日暖,街市通懸國旗,自上午9時起。議員們身著特制禮服陸續齊集會場。其中有參議員一百七十九人。眾議員五百零三人,內閣總理及各部總長皆列席。其他內外觀禮代表千余人,每個人都喜氣洋洋。但細心的人可以看出,出席的內閣總理趙秉鈞雖然衣冠楚楚,但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仿佛老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10時,當籌備國會事務局委員趙正耀宣布典禮開始,拱衛軍鳴禮炮一百零八響以致敬的時候,趙秉鈞似乎才剛剛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反應稍微有些大,這樣重大的日子,總理居然是這種反應,不得不讓人玩味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