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公元1911年12月7日,前兩日北京城剛剛下了一場雪,今天正是雪后初晴,但那晴朗的天空只是轉瞬即逝,那天上很快又堆積起了厚厚的陰霾,一場更大的暴風雪眼看著就要過來了。 這里是北京城,大清國的國都,如果從明代算起的話,這座城市已經歷了近五百年的風雪侵襲,城市巋然不動,但王朝已換了兩茬,明代早已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而眼下這個滿清王朝也正在風雪中瑟瑟發抖,它賴以生存的統治基礎早已被內憂外患掏空,倒塌之勢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街上的雪鋪得并不厚,但卻冷得厲害,街上幾乎看不見什么行人,只有那街邊的餛飩攤上坐著幾個沒生意可做的力巴,幾個人湊到一起,籠著袖子,倚著那暖和的泥爐,與同樣沒有生意可做的老板天南海北的閑扯一通,打發著這難熬的嚴冬。 京城,某處臨近城郊的偏僻胡同之中! 一所毫不起眼的四合小院,由于位置偏僻,平時這里安靜的很,很少有人往這邊過來。不過今天,從天還未亮時,便不斷有人形色匆匆的從城中各處,避開一道道的耳目,來到了這處毫不顯眼的四合小院之中。 “大哥,放心吧。弟兄們都注意著呢,外面沒有外人,怎么樣?” 四合小院內的一處旁院之中,十數個精裝的漢子聚集在一個屋內,不過屋內雖然點著火爐,但是這北方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因此幾個人說話之間呼出一陣陣的白霧,顯然很不適于這北方的天氣。 “裴兄,如何?” 開口說話的是個中年漢子,面上一道刀疤顯得格外猙獰。此君不是旁人,正是已經北上了一個多月的全云南。 雖說下面的老兄弟已經告訴他很安全了,不過他還是側首跟旁邊的一個身穿青白色皮襖的年輕人溫和詢問了一句。因為這個年輕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已經掌握了川鄂兩省大半地區的荊楚鎮守使李漢派遣跟隨他北上的一隊神槍手的首領,無論馬術還是槍術都遠在他之上的年輕人。 “全指揮說笑了,大帥吩咐了,咱們在北邊的一切行動都聽從全指揮的安排,我等只負責執行就足了!” 姓裴的年輕人笑著說道,“既然李兄弟說沒問題,那肯定就沒問題了。還請全指揮帶大家準備一下吧,好叫弟兄們做好準備。眼看著南邊的弟兄們在大帥的指揮之下取得了一個一個的勝利,咱們弟兄在北邊可是眼讒死了!” 說起來這一月還真是漫長,一個多月來,他們也曾爭執、也曾膽怯過,甚至連全云南自己都想過逃走。不過隨著南邊李漢跟鄂中分軍政府的威勢越來越盛,慢慢的已經成為了能夠影響到天下局勢的大人物時,全云南等這才按下了心中的一些想法,老老實實的在北邊準備著,如今,經過了一個多月的仔細考察地形,挖掘逃跑密道,安排逃走路線之后,到今天,他們終于要行動了! 跟全云南手下的一幫江湖氣息十足的漢子一起待了一個多月,即便是李漢派來的一干年輕軍人身上也多少沾染了一些江湖氣息,這倒是好事,至少證明這兩群人在一起相處的不錯。 全云南一笑,收起了頭上帶了多日的假辮子,拎起了桌子上的一盞小油燈,在前面帶路道:“各位,跟我來吧!” 他示意旁邊的兩個站著的弟兄推開了不遠處的一個櫥柜,后面赫然露出了一個能供一個健壯漢子彎著腰走過去的密道。 “大家注意點,由于時間比較匆忙,加上未免引起外人懷疑,這一處密道是從三處一同開工的,直通數百丈外的一間草棚,咱們的快馬都備在那里了,我已經花了五千兩賄賂了城門官,到時候他會給咱們開門連夜出城,到城東十五里處的土地廟,由裴兄帶著目標等騎快馬直奔山東,我帶一隊人偽裝成商旅,攜帶準備好的貨物往天津方向走,沿途在保定、邯鄲、周口、信陽等地都準備了快馬,具體聯系方式我就不重復了,裴兄等應該都還記得,只要抵達了信陽之后,裴兄等就算是安全了,第六協跟第一協如今都在信陽,到時各位只要出示大帥的軍令,就能得到軍方的庇護!”他邊走邊說著。 “這是自然,”一行人在這里憋了一個多月了,早就心中按耐不住了,如今得知馬上就能行動了,一個個頓時喜笑顏開。 “這密道里有幾處都有炸彈,咱們的弟兄都過去之后,若是遇到了危險,后面的兄弟別忘了點燃炸藥,炸毀了密道之后,至少能夠延誤一部分的注意力,讓他們要耽擱更多的事情,才能追查到咱們的行蹤!” 密道內,全云南指著幾處藏著炸藥包的地方,小聲跟身后的人說道。 “記住了,全指揮!” 后面的一隊人跟著應了一聲,幾人沿著密道穿行至數百丈外一處挨著民居的草棚處,然后方才順路歸來。 拍去身上的灰塵之后,全云南表情嚴肅的跟屋內的幾人道:“經過了一個多月來的準備,咱們也都弄清楚了目標等人的每日行動時間了,那么,計劃就在晚上,萬望諸位記清楚了,每個人都做好必死的準備,一旦受傷,立刻引爆身上的炸藥!” “大哥放心,這次跟來的都是老兄弟,絕對沒問題!” 下面有人應了一聲,裴姓的年輕人也是一樣表情嚴肅的點點頭,他帶來的都是從軍隊中挑選出來的人,是斷不會有問題的! 一眾人都點頭應下來之后,全云南果斷的一揮手,“都回去休息吧,時間在晚上,現在還有時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等待晚上逃命吧!” “好!” 12月7日,在南方,起義的十四省代表齊集南京開會,商議欲推選‘號稱攜帶巨款歸國’的孫文為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總統,并準備議定臨時政府成立章程與時間等。同時,各省代表希望孫文能夠撥款各省,用于支付所募民軍餉銀,對此,同盟會與孫文回應稱需要等臨時政府成立之后方能批準。 同一日,孫文為爭取爭取黨內意見統一,在住處召開同盟會最高干部會議,討論總統制與內閣制之取舍,決定總統之人選。 因為當時一些依附于同盟會的地方勢力經過革命之后勢力壯大,與同盟會之間越發走不到一起了。孫文歸國之前,同盟會的官方報紙一直致力于宣傳孫文旅經歐美、南洋后而回國,乃攜帶大量海外僑胞捐款,是以,各省勢力才愿意服從同盟會跟孫文為領袖。不過在各省代表幾次要求撥款發放舉義士兵的餉銀,都被孫文跟同盟會拒絕之后,有些聰明人率先回過味來了,頓時,黨內的聲音多了起來。甚至圍繞著宋教仁、黃興、汪兆銘以及孫文,出現了所謂的四大派系。 就如會后胡漢民所記述的那樣:“國內同志以先生既歸,乃共謀建立政府,舉先生為總統。時章炳麟、宋教仁已先在滬。章曾言若舉總統,以功則黃興,以才則宋教仁,以德則汪精衛……又造為“革命軍起,革命黨消”之口號……江浙之立憲派人,如張謇、趙鳳昌、湯壽潛之屬,陽逢迎之……遁初居日本,頗習政黨縱橫之術,內挾克強為重,外亦與趙、張、湯化龍、熊希齡相結納,立憲派人因樂之以進,宋之聲譽乃驟起,故章炳麟才之。然終以黨人故,克強不敢奪首領之地位,遁初始欲戴為總統,己為總理,至是亦不得不服從黨議,然仍主張內閣制……選舉及組織政府問題,當然由黨決定。遂開最高干部會議于先生寓邸,討論總統制與內閣制之取舍?!?/br> 孫黃之間的矛盾最終以黃興出動退出宣告孫文勝出,而孫宋二人之間的矛盾卻居然大增了起來。宋教仁曾經手制定‘鄂州臨時約法’,更是親眼目睹了黎元洪如何通過奪取鄂督之后,一躍勢力躍居革命黨之上。因此,在臨時政府為總統制或內閣總理制的問題上,他與力推總統制的孫文之間沖突劇增,而在這個問題上,因為黃興也隱隱贊同宋教仁的意見,最終,還是在北方的汪兆銘親自寫信表示支持‘孫’為臨時大總統后,孫派實力方才大增,又得滬督陳其美之助,方才壓過了宋系。最終,孫文以“內閣制乃平時不使元首當政治之沖,故以總理對國會負責,斷非此非常時代所宜。吾人不能對于惟一置信推舉之人,而復設防制之法度。余亦不肯徇諸人之意見,自居于神圣贅疣,以誤革命之大計?!?/br> 張人杰率先應從,“先生而外無第二人能為此言者,吾等唯有遵先生之意而行耳?!?/br> 方才結束了政體之爭,不過經此一會,孫文等人也認識到了光復會欲脫離同盟會而獨立的念頭,甚至同盟會內有激進者如陳其美等,更是在會后私下里稱‘要其好看’,才有了后來的‘刺陶案’。 當日上午統一了意見之后,黃興遂赴南京,向各省代表會議提出三項同盟會會議之后決定的議案,一改用陽歷,二以中華民國紀元,三政府組織取總統制。 而孫文則繼續逗留上海,當天下午召開‘答記者問’,與會參加者甚多,國外有日美英法等政界、民間和記者人士,國內有同盟會員、原立憲黨人、反正官員、議和代表、地方紳商、廣東老鄉和幫會中人。 會上,有記者問曰。 “問:聞北方來使唐等人將于明日抵達上海,未知南北和談何日可開始?” “孫文答:吾方已推佳賢數人等待,北使隨時抵達、我方隨時可談!” “問:近有傳先生回國之前貴方報紙所傳先生于海外募集巨額資金為謊言,旨為誆騙天下舉義之人推舉先生為大元帥,先生何答?” “孫文答:報紙之傳恐經有心之人故意篡改,吾歸國唯帶一腔熱血與斗志,僅此而已!” “問:日本報傳先生即擬將滿洲委之于日本,以此希求日本援助中國革命?!?/br> “孫文答:滿洲乃我國之土,雖寸土而不可失!” “問:代表團擬舉先生為臨時大元帥,先生之意如何?” “孫文答:要選舉,就選舉大總統,不必選舉大元帥,因為大元帥的名稱,在外國并非國家之元首?!?/br> “問:在代表會所議決的臨時政府組織大綱,本規定選舉臨時大總統,但袁世凱的代表唐紹儀,到漢口試探議和時,曾表示如南方能舉袁為大總統,則袁亦可贊成共和。因此代表會又議決此職暫時留以有待?!?/br> “孫文答:那不要緊,只要袁真能擁護共和,我就讓給他。不過,總統就是總統,臨時字樣,可以不要?!?/br> “問:這要發生修改組織大綱問題,俟回南京與代表會商量?!?/br> “孫文答:下月十一日為陽歷一月一日,如諸君舉我為大總統,我就打算在那天就職,同時宣布中國改用陽歷,是日為中華民國元旦,諸君以為如何?” “問:此問題關系甚大,因中國用陰歷,已有數千年的歷史習慣,如毫無準備,驟然改用,必多窒礙,似宜慎重?!?/br> “孫文答:從前換朝代,必改正朔、易服色,現在推倒專制政體,改建共和,與從前換朝代不同,必須學習西洋,與世界文明各國從同,改用陽歷一事,即為我們革命成功第一件最重大的改革,必須辦到?!?/br> “最后道:茲事體大,當將先生建議,報告代表團決定?!?/br> 是日問答,約三小時,其中出席報紙甚重,國內民立報、申報甚至英法日等國也多有報紙記者趕來,李漢也沒有忘記責令應城提前準備,‘中國之聲’報紙也加入了問答之中。問答過程之中不乏刁難性問題,都被孫文輕松擋下,不得不說,比起政治,孫文雖然比不得袁世凱老練,但是黃興與宋教仁等二人卻完全不是對手。 租界區各國領事系數出席,由于記者會于寶昌路408號,孫文臨時住處召開,當地位于法租界內,法租界麥總巡另派安南巡捕十名,均各擎槍在轅外輪流梭巡;另派華探四名及兩號西探保護。一應閑人,不準入內,關防嚴密異常。 七日晚,孫文秘密召見了滬督陳其美詳談三個小時之后,方才熄燈睡去。由于這幾日忙于接待拜訪者太過勞累,先生一覺睡到第二日日上三桿,然后就被一匆匆前來拜訪的胡漢民、伍廷芳跟陳其美等驚起,一見來拜訪之幾人面上或喜或憂,矛盾異常。趕忙詢問才知道,原來在昨日,京城出了一件古怪之極的案子! 仔細詢問之后,他才知道原來在昨晚,清政府不惜重金,從美國聘請到度支部印刷局工作的雕刻師海趣等五位美國技師,在接受同為度支部同事的畢辰年、李甫、閻錫麟、吳錦棠等人邀請之后赴宴暢飲,結果卻一去無蹤。直到深夜酒樓打烊之時,酒樓老板命伙計前去催促客人離去時,才發現十余人所在之雅間早早人去樓空。因為當時已經有人付過了酒錢,所以酒樓只當忘記了,卻沒有在乎。 卻不想美國技師海趣乃是清政府通過‘美國老旗昌洋行’邀請來華傳授印刷貨幣知識的,他的一位好友就是美國老旗昌洋行在華的一位領班,而當夜他因為一批度支部將要更換的機器,前來拜訪海趣,希望海趣能夠通過他在度支部印刷局之內的關系,讓清政府把機器的采購交給老旗昌洋行。久等友人不回,他在詢問了家丁之后,得知了其乃是前往某處酒樓赴宴,怕海趣喝多了忘事的他便前往找尋,誰知道一去之后卻發現那酒樓已經打烊了,一詢問才知道幾人早早已經走了,再詢問下去,酒樓處卻問什么都不知道。 初時見事情古怪,那位‘美國老旗昌洋行’的洋人領班只當他喝多了酒忘事,又回到海趣府上等候,結果等到天將明亮都還未等到他,這時才慌了神感覺不妙了,連忙詢問府上家丁時,才知道在昨晚,有個乞丐上門送了一封信,指明了海趣親啟的。趕忙吩咐下人去報了官之后,待到官府的人到了之后,有人詢問之后拆了信封,看了之后才知道是一封綁票信,有伙自稱‘黑風山’的胡子稱綁架了幾人,勒索在三日后往城外五十里處某處置放二十萬兩現銀,否則就撕票了幾人。同時在信中還放言,若是在規定時間之前發現有人報告了官府,或者偷偷前往交錢處埋伏,就撕票了幾人。 這事可大可小,但是問題是被綁架的幾人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了,包括海趣等五位美國技師都是洋人,在清末流傳著一個說法事關洋人的就是再小的事情,它都是天大的事。除此之外還有同在度支部印刷局工作的畢辰年、李甫、閻錫麟、吳錦棠等九位精通制版、制色(制油墨)、印刷、選材的國內技師,算起來幾人都有官職在身,最低的一個也是從六品。 因此,這事情根本掩不住,很快就因為全城戒備捉拿犯人而驚動了法部甚至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跟紫禁城內的一幫滿人宗貴們。當年庚子之亂的起因他們至今還記得,不就是幾個危害鄉里的洋人牧師給打死了,結果引起了后來的一場動亂。這一會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沒等到美國駐華公使嘉樂恒不滿,紫禁城內就先混亂起來了,甚至隆?;侍笥H自下了一道懿旨,責令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限時一日內追查出猖狂匪徒下落,以免外國友人寒了心。不久后,袁世凱還沒來得及前往總理衙門辦事,就給美國駐華公使嘉樂恒堵上了門,希望總理大臣袁世凱能夠盡快捉拿真兇,否則,他將不得不派遣美國駐軍插手此案。 北京那邊亂了起來,雖說胡漢民、伍廷芳等人都擔心再釀成一次庚子之亂,不過眼見南北和談的關口上,袁世凱跟清廷又遇到了一件麻煩事,當下臉上是即喜又憂。 不錯,北邊的袁世凱當真是為這件莫名奇妙的案子傷了神了,他又如何知道這不過是綁匪的一個脫身之計罷了。連忙下令關閉了京城各處城門之后,下令到處搜查民居、酒樓、客棧等處,除此之外,有下令逮捕了幾人當晚吃飯的酒樓老板及所有伙計、小二嚴加拷問。這一番搜索用去了大半天的時間,等到發現歹人可能已經出了城時,半天的時間已經浪費去了。等到老袁查到昨晚為全云南等私開城門的城門官時,時間已經到了晚上。結果一去捉拿那城門官時,才發現他已經發現了不妙逃走了,又花了一番功夫捉拿到他時,第一天已經浪費了,雖說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在整個直隸、京畿之地張貼了布告,并派出了數百人往京城附近各處偏僻的鄉鎮、村落搜集去,他卻沒想到有了這一天的功夫之后,一隊人早就快馬加鞭,快要出了直隸了! 發現事情古怪的袁世凱很快便使了手段,在朝會上口稱乃是因禁衛軍不聽調令,無法派兵大舉搜索各處,要求清廷立馮國璋為禁衛軍統制。小恭王溥偉、良弼等人當場出面諷刺,而袁世凱則趁機自稱能力不足,絕口不再提禁衛軍之事,也順道將案子督管讓了出去,最后改由已經丟了大權的攝政王負責。 九日,京城繼續戒嚴,于此同時,清廷開始派出三千武勇,到附近地區搜查線索,重點搜查地區為綁匪所提到的繳款地點附近村鎮。到十日還未發現有任何線索之后,攝政王不得不自己掏錢二十萬派人送到了綁匪制定的交易地點,結果等到十一日都未有人前來領取,也不再接到任何的信件了。 這時傻子也都發現了不對了,于是京畿地區各種流言說法從出不窮,幾日之后就變成了乃是南方黨人為破壞大清之財政所為,為此尚在上海的孫文還親自召開記者會,駁斥清廷的說法,口稱斷不會使用這等卑劣之手段。 最后,十二日再一次面臨美國駐華公使嘉樂恒的堵門之災后,袁世凱不得不請動老朋友朱爾典出面,最后清廷爽快的愿意為神秘失蹤的五位美國友人支付一百萬兩補償,并允許美國人在滿蒙地區探礦之后,這件事情才到此告一段落,國內之報紙亂戰也才息去。 很多年后,尚有人問起孫文是否還記得此事時,他笑道:“怎不記得!”因案件到當時都未告破,他又笑稱其為‘黑風山事件’。 第四卷 帝國東升 第379章 疑慮 殷洪盛皺了皺眉頭,他部下都是虎狼之士,用兵一向喜歡猛打猛沖,謀略并非所長,聽到要讓滿人認為己方已經筋疲力盡,頓時大感頭痛,道:“王統領,滿人不是傻子,他們就在我們身后,如何能讓他們以為我軍已經筋疲力盡?” 王公略胸有成竹的道:“這個就要朝鮮人幫忙了?!?/br> “朝鮮人?”殷洪盛更是疑惑,對于朝鮮人,殷洪盛非??床黄?,在明軍沒有出兵之前,整個朝鮮只有一千多滿人,就這一千多滿人卻讓朝鮮上下為之俯首貼耳,不敢稍作反抗,好呆朝鮮也有數萬軍隊,數百萬民眾,若不是明軍,現在朝鮮還在滿人的刀劍下求饒。 “對,朝鮮人,我們需要朝鮮人作后隊,這些朝鮮人對滿人充滿恐懼,不出數天,滿人就會看到他們所要的機會?!?/br> 殷洪盛回味過來,王公略是想拿朝鮮人當誘餌,引誘滿人進攻,只是以朝鮮人的性恪,能愿意當個誘餌嗎?他不由向朝鮮人的營地看去,這樣一支隊伍若是留在后面,確實有倉皇出逃的樣子,滿人說不定真會上當。 王公略越說越興奮起來,這幾天,王公略一直在考慮如何應對身后的那支滿人隊伍,只是想法還沒有成熟,今天與殷洪盛一提,倒是使他的想法成熟起來,顧不得再吃飯,向一名親兵招了招手,等親兵過來,馬上道:“去,把李浚找來?!?/br> “是,大人?!庇H兵應了一聲,轉身向朝鮮人的營地而去。 滿人營地內,此時也已是rou香陣陣,燃起的火堆上,燒烤著大塊大rou,沸騰的大鍋內,翻滾著拳頭大小的rou塊,一些餓極的滿人不等rou熟,迫不及待的用手一撈,將rou塊撈在手里,就這么大口撕咬起來。 多爾袞伏身在一張牛皮紙上查看,紙上用筆墨標上了各種彎曲的線條,一些地方還有高山,河流的式樣,毫無疑問,這是一張軍用地圖,盡管這個地圖非常簡陋。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所寬大的營帳,營帳內桌椅、床齊全,地上鋪著厚厚的獸皮,中間是數個火盆,木炭在火盆中噼避的燃燒,與外面的冰冷相比,整個營帳內溫暖如春,兩旁數只巨大的蠟燭已經點燃,火光照在多爾袞臉上,多爾袞的臉色卻是一片煞白。 營帳的簾子掀了起來,蘇克薩哈大步走了進來,他手中端著一只瓷碗,上面正冒著熱氣,只是碗中卻不是什么rou塊,而是一碗大米熬成的粥,見到多爾袞,蘇克薩哈連忙道:“主子,喝點粥吧?!?/br> 多爾袞抬起頭,從蘇克薩哈手上接過瓷碗,放到嘴邊,就這么喝了起來,多爾袞喝的很快,數口之后,瓷碗已經見底,只是邊沿上還有一些米粒,多爾袞卻沒有浪費,從桌子上拿出一雙筷子,將米粒全部撥進嘴里才將瓷碗放下。 喝過這碗粥,多爾袞蒼白的臉上才多了一絲血色,蘇克薩哈連忙問道:“主子,要不要再來一碗?” 多爾袞搖了搖頭:“不用了,余下的讓眾人分了吧?!?/br> “主子,你每餐都吃這么一點,如何能行?”蘇克薩克有點憂心仲仲的道。 “放心,沒有擊敗明狗之前,本王死不了?!倍酄栃栔匦路骂^,在圖上仔細的查看起來,蘇克薩哈不敢打擾,只得將空瓷碗端著,退出營帳。 外面雖然還在下雪,滿人的軍營卻熱鬧非凡,大多數滿人都沒有進入營帳,就在這雪地里圍著火堆大口吃rou,一些已經吃完的滿人甚至身上的衣服扒光,赤裸著整個上身,毫不在意的用雪擦試著身體。 “大人?!笨吹教K克薩哈過來,五名正在吃rou的滿人停了下來,向蘇克薩哈招呼,這五人都是多爾袞的侍衛頭目,他們中間正放著一個不大的鍋,鍋中煮的不是rou,而是先前的白粥。 蘇克薩哈罷了罷手:“不用多禮了,主子已經用完了,鍋中的粥大家分了吧?!?/br> 聽蘇克薩哈這么一說,正在吃rou的五人直接把rou丟到一旁,搶了一個碗,從鍋內舀了起來,剛好裝了六個半碗就將整個小鍋弄了一個干凈,一名親衛頭目將一碗最滿的粥端到了蘇克薩哈手中,其余五人才每人端起粥碗,小心翼翼的喝了起來,與剛才狼吞虎咽不同,幾人只是小口喝著,喝一口還要停頓一下,好象是回味一頓。 若是明軍看到了,肯定不會以為這只是普通的白粥,還以為是了不得什么珍肴,事實上,在滿人眼中,這白粥就和珍肴差不多,自從去年被趕出京城后,大明對滿洲進行全面的封鎖,不許一滴糧食,一塊鐵片進入滿洲,滿人除了還能從朝鮮得到一點大米外,再也沒有大米供應,數月前,大明軍隊進入朝鮮,滿人大米的來源就徹底斷絕。 如今除了一些滿人上層家中還能供應大米外,普通的滿人早已經無法吃到大米,本來以前沒有吃過大米時也沒有什么,滿洲人都以大塊吃rou為榮,只是老吃rou總會有膩味的時候,想換口味也無處可換,許多滿人不由懷念以前可以隨意吃到的大米,在他們眼中,這碗粥可把rou貴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滿人同樣吊在明軍身后十余里,明軍前進,滿人跟著前進,明軍休息吃飯,跟著休息吃飯,明軍宿營,滿人也宿營,只是雙方卻并不太平,小規模的戰斗時有發生,滿人的斥候象狼一樣,時不時的上來sao擾一下,丟下數具尸體后才退去。 滿人的斥候并非白白送死,多爾袞需要隨時了解明軍的狀態,在這樣的大雪天氣下,唯有近身接觸才能了解。 到了明軍后撤的第十三天,離沈陽已經不足百里了,大軍已經走出森林,進入平原,此時大雪已經停止,天色放晴,只是道路卻更加難走,剌骨的寒風吹在人身上,即使是裹著厚厚的棉衣也覺得冰冷,明軍凍傷的人開始增多,火槍的槍管凍得冰冷無比,手指貼上,仿佛一下就會撕下一層皮來,燧發槍要半天才能扣動。 那些衣著破破爛爛的朝鮮士兵更慘,一夜之內,就凍死了上百人。滿人越逼越近,最近的距離,雙方相距已經不足五里了,再這樣走下去,明軍就有可能真的要陷入危機之中。 又是一天過去,這天,滿人行走到了昨天明軍宿營地時,不由停了下來,以前明軍的營地基本上收拾整齊,除了垃圾外,很少有東西留下來,這次卻明顯不一樣,營地顯得有點凌亂,不少物資被拋棄,佩刀、佩劍、子彈、損壞的槍支、糧食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幾門小型的大炮。 “主子,看來明軍已經不行了?!笨吹竭@些東西,蘇克薩哈興奮的道,尤其是那些糧食,對于滿人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竟然連毀都來不及毀去,可見明軍倉皇到什么地步。 “王爺,下令全軍追擊吧?!逼溆鄬㈩I也紛紛道。 多爾袞沉吟不語,昨夜天氣突變,至少比以前降低了十幾度,即使是滿洲勇士也難予在這種天氣下拉開硬弓,明軍忍受不了這種嚴寒,倉皇而走很正常,只是他手中這支力量是滿人最后的精華,決不容許犯錯。 “隊伍暫時停下,額隆多,你馬上帶一百名白甲兵前往查看,務必要弄清明狗的真實情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