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麗日的光輝照在面具上,反射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灰衣面具人! 兮兮認識這張面具,這不是葉從蓉的瑜哥哥嗎?為何出現在這里,此刻他不是正在救葉從蓉嗎? 看著漸漸逼近的弓弩,兮兮知道,這絕不是偶然,而是早就埋伏好了。 但是埋伏在這里,要對付的人是自己,還是自己的侍女無意闖入了他們的包圍圈? “圣主,我們怎么辦?”雅綠輕聲問道。 “不可輕舉妄動!”兮兮冷聲吩咐。 “舒瑪圣女?”那灰衣人極是緩慢地說道,好似在細細品味這個稱呼,就如同在品著自己并不喜歡喝的茶一般。 從他的語氣里,兮兮判斷,這個人和完顏烈風一樣,是個只相信自己不相信神靈的人。 這一刻,兮兮幾乎可以肯定,這灰衣人是特意在這里等自己的。 “跟我走一趟吧,舒瑪圣女?!被乙氯舜竭吂雌鹨唤z淡漠笑意,那漆黑的眸,幽深的讓人看不見底。 這個人為何要抓自己?難道他知道當日是自己壞了他的計劃,害他沒有將葉從蓉救出?這樣的推測好似不可能,她這個雪山圣女的容貌是隱秘的,除了雪山的人,是無人見過的。 就算是見了自己的相貌,他也不可能認出自己。因為當日自己救葉從蓉時,是帶著雪帽的。 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是因為自己圣女的身份了。 兮兮緩緩從轎中跨出,隔著白紗,望了望那一支支待發的強弩,心想,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當日,兮兮救葉從蓉時,曾與他過了一招,知道此人功夫深不可測,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此時,完顏烈風去救葉從蓉,草原人民大多都聚在祭天大會上,指望別人來救自己是不可能的。 去救葉從蓉? 聲東擊西? 這個想法驀然從兮兮心中冒了出來,頓時覺得心中微涼。 這個瑜哥哥,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了。 上次,他去救葉從蓉,是胡人裝束。 今日,劫持自己,又是南朝裝束,這個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既然是葉從蓉的瑜哥哥,那么他便是南朝人無疑了。既是南朝人,不該這樣呀,這不明明是挑起北蒼國和南朝的矛盾嗎? “你為何要抓我?”兮兮冷聲問道。 灰衣人幽冷地一笑,道:“自然有我的目的!” 他的聲音比冬日落雪還要冷上幾分,語氣里透著一絲很明顯的嘲弄。 “我若是跟你走,可否把我的幾個侍女放走!”兮兮迎上灰衣人冷而鋒利的目光,說道。 灰衣人冷聲說道:“自然可以!” “圣主,你不能這么做?!闭Z藍一把拽住兮兮飛卷的衣角說道。 “語藍,你認為我們能逃走么?”兮兮問道。 語藍道,“圣主,我們會誓死保護你的?!?/br> 兮兮微微笑了笑,道:“語藍,不要傻了,我有我的目的,你不要固執?!?/br> 兮兮不能讓她的侍女無辜喪命。 況且,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人的目的是什么。 兮兮緩緩向灰衣人走去,陽光耀眼,而在光影里走著的兮兮,衣衫隨風漫卷,如云一般輕緩,又如月一般高潔。 陽光從很高的地方落下來,溫柔地照在兮兮的白衣上,為她籠罩了一層迷蒙而圣潔的光暈。 她就那樣靜靜地佇立在面具男身前,淡淡地開口:“我會跟你走的,請你放開我的侍女!” 輕柔的嗓音里有著不可抗拒的執拗和堅定。 灰衣面具男的黑眸漾起一閃即逝欣賞的光芒,他薄唇輕揚,勾出優美的弧線:“舒瑪圣女,不愧是草原上最善良的女子,在下傾佩至極?!闭f著,伸出手掌,輕輕擊掌。 身后的黑衣人,依令放開了挾持在手的侍女,解開了她們的xue道。 幾個侍女立刻飛奔過來,環繞在兮兮身邊,擔憂地說道,“圣主,你不能跟他們走!” 看著眼前這幾張美麗的面孔,看著周圍那一支支對準她們的弩箭,兮兮搖了搖頭。 這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姐妹,這樣幾個鮮活年輕的生命,不應當也不值得就此隕落。 “舒瑪圣女,你要反悔么?”那灰衣面具男已經飛身躍上了馬背,逆光俯視著她們。 處在陰影里的他,雖說看不清楚面具后的眉目,但是兮兮還是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冰冷之意。 兮兮冷冷一笑,飄身躍上馬背。 “圣主,不要!”幾個侍女凄然說道。 “舒瑪圣女,看來,有必要封住她們的xue道,你不介意吧!”面具男說著,身形已經從馬上躍起,如大鳥一般,幾個起縱,便封住了語藍雅綠,還有那四個白衣侍女的xue道。 身法奇快,手法奇準。 接著他又吩咐身畔的黑衣人,“將她們放到林中的樹上去!” 幾個黑衣人依言而去。 兮兮端坐在馬背上,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她自然明白面具男的用意,為了避免語藍雅綠她們幾個去搬救兵,這樣的做法是必要的。十二個時辰后xue道自解,那時候再去搬救兵,他們早已去的遠了。 點xue總比丟掉性命要好的多,兮兮自嘲的想到。 面具男顯然沒料到兮兮如此冷靜,頗為詫異地看了兮兮一眼,接著便吩咐道:“啟程!” 一行人策馬疾馳,向西而去。 第05章 天邊冷月 明亮而濃郁的草色令人目眩,草上的花兒美的令人心碎。然而,此刻誰也顧不上欣賞。 馬兒疾馳著,連天碧草向身后飛速退去。得得的馬蹄聲,驚起了草叢中的小動物,他們飛一般逃去。 一直向西,會走到宛蘭國,這個面具男,不會是宛蘭國的人吧。 兮兮心中正在疑惑,隊伍開始折而向南行進。 兮兮心中有些了然,之所以不直接向西南行進,看來是為了避開完顏烈風的隊伍吧。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天上麗日變成了紅彤彤的夕陽,嫵媚不可方物。 他們終于來到了陰山腳下。 陰山,胡漢分界線,翻過陰山,便是南朝地界。 一行人棄了馬兒,開始向山上翻越。 紅日西沉,山上的樹木漸漸被暮色籠罩,黑衣人矯捷的身影在林中若隱若現?;赝砗?,一望無際的草原被薄暮的煙靄籠罩著。 兮兮心中涌上一股不可言喻的苦澀,這就要離開草原了嗎? 以前總是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再回南朝,畢竟,那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墒墙K于要離開草原了,心中還是著實舍不得。也從未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離開。 山間晝夜溫差較大,鼓蕩的風吹拂著她的白衣,一股沁人的冷意襲來。 一行人來到一處濃密的林子里,幾個黑衣人迅速的清理了地上的草木,有幾個去砍了一些干燥的樹干,燃起了篝火。 看樣子今夜是要在林中過夜了。 透過疏密的樹梢縫隙,兮兮看到幽藍的夜空里,一月如勾,正是上弦之月。云層在天上飄來蕩去,只露出十幾顆明滅的星。 兮兮靠在樹干上,望著那穿梭的人群和燃燒的篝火,心中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兮兮擔心著,不知道她的侍女們是否安然無恙,也不知道葉從蓉是否被救出了。 面具男治軍很嚴,他的屬下都默默做事,沒有一人說話。林子里一片沉寂,偶爾傳來幾聲不知是什么動物的叫聲,平添陰森可怕。 面具男就凝立在篝火的另一側,跳躍的火光為他那冰冷的面具再添一絲晦暗的光影,他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這一路他始終沒有再和兮兮說話,也沒有讓兮兮掀起面紗。 兩個假面人在火堆旁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是誰?”兮兮冷聲問道。 雖然知道他可能不會告訴她,但是兮兮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不是姓瑜,便是名字里有一個瑜字,否則,葉從蓉不會稱呼他瑜哥哥。 瑜!美玉的別稱,只是他是一個如美玉一般的男子嗎? 面具男冷然澈寒的黑眸瞬了一下,似乎很奇怪兮兮被他劫持了,還如此云淡風輕,竟和閑聊起來,唇角略微勾起,低低冷冷地說道:“冷月!你可以這么稱呼我?!?/br> 冷月? “這不是你的真名吧?”兮兮淡淡說道。 冷月,兮兮品味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倒是和他極是相配。 他確實和天邊冷月一樣飄渺,一樣皎潔,一樣寂寥,一樣清冷。 雖是戴著面具,看不到他的容顏,但是他整個人卻有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氣質,高雅中透著一絲冰冷,那冰冷好似山巔上永不可攀附的冰雪,讓人仰止,但又無法觸摸。 他只要站在那里,別人便都會成為他的點綴。 “真名假名又有什么區別,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冷月隨意淡然地說道。 一個黑衣人似乎是他的近侍,他走到面具男身畔,稟報道,“主上,探子回報,采容公主被完顏烈風救回,圣女被劫的消息已經散布開了,百姓反應較大,完顏烈風似乎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嗎?”冷月輕輕說道,似乎這樣的結果有一點意外,但隨即便了然了。 “再等一等吧!我想,他最終會遵從民憤!”冷月朝兮兮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兮兮的心中微微一動,這個人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劫持自己就是為了挑起南朝和北蒼國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