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余當當還有些惱怒他昨天的臨陣脫逃,為了蒙混過關,她都快哭暈過去了。遂完全睜開了眼睛,瞪了他一眼,心里頭琢磨著怎么開口詢問他。 “旭初哥,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砸你的,要不是你掐著我的脖子快掐死我了,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庇喈敭敍Q定先示弱。 和昨晚炸毛的小野貓形象完全不同,許是因為燒了一夜的緣故,余當當的小臉顯得又縮小了一圈,倒是臉上的紅腫消散了不少,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太出來。 和個小姑娘斗心眼,這讓芯里頭是經歷了無盡滄桑的三十幾歲的老男人情何以堪。 隋旭初玩味地笑著,沒有說話,他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怎么表現。 余當當見他不吭聲,開始心急,她越發的相信眼前的這個隋旭初真的不是原先的那個了。那種能影響到別人的無形壓力感,是原先的隋旭初所不具備的。雖說原先的隋旭初不是什么好人,但眼前的這只如果是壞人的話,不用比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會死的很慘。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問:“旭初哥,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嗎?” 隋旭初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余當當是看出來了,敢情人家也知道自己不跟他在一個等級之上,在那兒逗她玩呢!她一沖動,掀了額上頂著的降熱毛巾就砸了過去。 隋旭初沒有惱,撿起毛巾扔進了水盆里,而后拿過一旁的體溫計塞進了余當當的嘴里。 5分鐘,他整整盯著她看了5分鐘,余當當的心里直發毛。 5分鐘以后,隋旭初拔了她口里的體溫計,瞧了瞧三十七度二,不自覺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色道:“現在我問你答?!?/br> 余當當心知自己早已失了掌控全局的先機,隨之一凜,嚴正以待。 隋旭初想了想,問:“我姨媽和大伯的事蔣曄知道嗎?” 余當當挑了挑眉毛,想起了蔣曄夜探她房間的事情,卻存了留張底牌的私心不想告訴他。 她答:“余叮叮叫的這么厲害,蔣曄不傻當然會知道?!?/br> “或者我應當換一種問法,你或者蔣曄手里有沒有我姨媽和大伯偷情的確切證據?” 上一世余當當的手機里便存了一份安雨晴和余天民偷情的視頻,不小心轉發給了余江民,氣的余江民吐了口血,直接住進了醫院。出院以后,便鬧著讓余家老太爺分了家,余天民、余江民、余蘭芝、余當當各分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后來還是因為那個偷情視頻,余老太爺放棄了余天民,在彌留的時候,將自己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了劍橋留學回來的蔣曄。這樣一來,蔣曄加上從余蘭芝那里得到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成了余氏時光霓裳的最大股東。這才逼得他不得不向余當當和安雨晴下了狠手。 隋旭初猜想以余當當的心機,就算有心拍下視頻,也不一定懂得好好利用它。 當然這是上一世的余當當,這一世的就不太清楚了,希望自己來得不算晚,他不希望她和蔣曄有任何的聯系。 隋旭初見她不說話,緊接著問:“比如用手機拍下視頻?!?/br> “手機拍視頻?你說的是這個東西嗎?”余當當猶豫了片刻,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粉紅的大屏手機來?!坝幸煌硭偸堑蔚蔚蔚捻?,我把它塞進了枕頭底下,后來它便再未響過,估摸著是被我壓壞了?!?/br> 隋旭初想了很多,卻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余當當壓根兒就不會用手機。他哭笑不得地接過沒電的手機,心里盤算著這一世會不會因為“余當當”的改變,而徹底沒有了偷情視頻。 正失神時,他鄙見余當當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試探的精光,陡然清醒,很嚴肅地問:“兩個問題。一、你來這兒多久了?二、你是從哪里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求評,求收,打滾兒求。。。 7賭氣的 被窩里的余當當狠勁捏了自己一把,眼淚汪汪地道:“旭初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彼f的言真意切,還朝他眨了眨眼睛,這舉動剛好跟她如今的年齡相符,甚至還要更□一些。 隋旭初見識過這丫頭的哭功,一瞧她拉開架勢,頭皮發麻,故意冷了臉喝道:“好好說話?!?/br> 余當當好似嚇得一怔,硬生生將那淚珠子又逼了回去,這才怯怯地道:“旭初哥,人家……人家失憶了?!?/br> 隋旭初算是明白了,這丫頭胡攪蠻纏、插科打揮、扮豬吃老虎、編瞎話騙人的功夫那絕對是一流。 他一本正經地道:“那我打電話跟爺爺說,讓洪醫生來給你好好檢查檢查,再不行咱們就去醫院,不管什么病咱們到了醫院把腦殼子一打開,一準兒能治好?!?/br> 說著,他掏出了手機。 余當當慌忙抓住了他的手。開玩笑,發個熱而已,就拿小手指頭那么長的細針扎屁股,都折騰的她小命只剩了半條,把腦殼子打開,她還能有命在嗎!想想都寒得慌。 余當當呵呵笑笑,隋旭初也呵呵笑笑,一副偽善的大尾巴狼模樣。 “旭初哥,我不想讓爺爺擔心?!庇喈敭斝÷暤卣f。 隋旭初又呵呵笑笑,也不打算再嚇唬她,退了一步問道:“那你都還記得什么?” “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br> 隋旭初眼神一暗,覺得有點兒棘手,環視了房間一周,眼神落在書桌上頭掛著的米奇書包上。 他問:“寒假作業還記得嗎?” “寒……寒假作業!”余當當小聲地重復著,隋旭初有些不耐, “寒假作業不寫,你準備過完年怎么去上學?” “沒人告訴我這些?!庇喈敭斀K于找到了辯解的理由。 隋旭初氣的肚子疼,真真是啼笑皆非。起先,他只覺得這丫頭的行徑是不太像現在的女孩,還以為她芯里是從什么背靜的山溝溝出來的,現在他知道了她絕對不是現代人。雖然她一直偽裝的特別的好,看見什么都一副鎮靜自若的模樣,但經不住深究??!也就不說話的時候能?;H?。 隋旭初頭疼不已,徑直走到書桌面前,把書包拿了下來,從里頭翻出了寒假作業,扔在了余當當面前。 “坐起來,我教你寫作業?!?/br> 七年級上學期的課程還相對較少,突擊突擊的話應該可以蒙混過關。不過,隋旭初記得也就是從這個寒假開始,余老太爺開始從各個方面培養余家姐妹,請了各式各樣的家教回來,也順帶著教導他和蔣曄。比如,一過完大年,年初三專程從國外請來的教國標舞和武術的老師,就要進駐余家。 上一世的余當當資質實在是不怎么樣,幾乎樣樣都比不上余叮叮,體力又差,也不怪乎他會選擇效力余叮叮。 這一世的余當當瞧樣子是有點兒小聰明的,關鍵是寒假太短,她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大到世界格局,小到手機充電,他倒不覺得她有必要現在就去學國標和武術。反正這些他都會,可以往后再找時間教她。唯一需要克服的是他們要如何順服老太爺雙雙不參加培訓。 隋旭初凝神思索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余當當雀躍的眼神。識人用人是世族大小姐從小便要學習的技能,像前一世她便有兩個對她很是忠心的丫鬟,她們發誓忠于她的家族,而在她和家族之間,她們卻是效忠于她的。當然她不否認這是她收買人心后的結果,但也更否認不了她們的忠心和她們的人格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對于眼前這個就似從天而降,可以幫助自己快速適應陌生世界的人,她不再懷有考量,她倒不是覺得他會效忠于她,只是一瞬間覺得他們有共同的把柄,或者是可以相互依靠的。 隋旭初的講解很仔細,余當當的領悟力也算非凡,本就識文斷字的她學習語文數學之類的科目,只需他點撥一下,得心應手,他給她劃出了重點,囑咐她自己找時間去看。但是,英語…… oh,no。 余當當捂著發懵的頭痛苦不已。這像蚯蚓爬過一樣的字體,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她只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隋旭初又一次問“ you play the piano”時,她可憐兮兮地道:“旭初哥,我頭疼,你摸我是不是又發熱了?” 隋旭初覺得這個余當當雖然并不是他上一世便認識的余當當,但自己仍舊像認識她很長時間似的,可以瞬間洞悉她的內心。 就像現在,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動聲色地將七年級英語課本翻到最后的單詞匯總頁,指著頭兩頁敲著課本道:“今晚之前把這些全部記熟,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會告訴爺爺你還沒有退熱不想吃飯。晚飯之前我來choucha,背不出的話,我還會告訴爺爺你仍舊沒有退熱仍舊不想吃飯?!?/br> 這個時候,正午的陽光斜斜照進了窗子。他站了起來,少年單薄修長的身影,閃著金色的光暈倒映在她瘦小的身影之上,壓迫感十足。 她認命地撇了撇嘴,只聽他歡快地道:“好了,我要下樓喝魚湯了?!?/br> 隋旭初樂哉樂哉地下了樓,余當當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半晌才搖搖頭悠悠地道了一句:“非人哉,獸也?!?/br> 中午吃飯的時候,果然沒有人來請她這余家二小姐下樓吃飯。余當當摸著自己空虛的肚皮,跟隨著點讀機在那里亂哼著“so easy”。 下午兩點多鐘,安雨晴端著一碗白粥,兩樣小菜來到了她的房間。已經餓得前心貼后背的她感激涕林,雪中送炭的人可是比親媽還親。 余當當的嬌柔表現的極為恰當,多一分造作了,少一分則不夠震撼人心。她眼眶紅紅(這是餓的(﹃))地道:“三嬸,這個家里除了爺爺,就屬你最疼我了?!?/br> 可給安雨晴樂的,非要親自喂她吃飯。 余當當半推半就,斯文地張嘴含下安雨晴送到唇邊的白粥,挑釁地看向隨后而至的隋旭初,心道:豎子!汝餓不死吾。 隋旭初的眼里似乎藏著笑。 一碗白粥很快見了底,安雨晴端著碗筷下樓。臨走的時候,囑咐了余當當好好休息,又親的發膩拍打著隋旭初,叫他趕快回去歇著。 這個孩子真是越來越讓人滿意,若不是有他提醒,她又怎會想的起來親自熬上一碗白粥給余當當! 想著他的好處,這會子安雨晴倒是真真切切關心起他來了。 隋旭初揚揚下巴,揚起的方向正是余當當藏著英語課本的貴賓熊抱枕,一言不發地跟著安雨晴出了門。 余當當雖心有不滿,但到底不敢犯渾,心里又擰了股勁兒,逼迫著自己攤開課本,認認真真地背了起來。 晚飯之前,隋旭初果真上來choucha,余當當也算爭氣,對的內容十之七八。隋旭初的心里是很滿意的,可面上沒有露出分毫,又存了分逗她的心思,便慢條斯理的說:“后半晌喝得白粥,約莫著你現在是不太餓?!?/br> 這一回余當當表現的出乎尋常的硬氣,賭氣似的往床上一躺,悶悶不快地道:“不餓不餓,你快走?!?/br> 隋旭初知道安雨晴專程為她準備的白粥已經熬上了爐,笑笑不再說話,就下了樓。 作為一家之主的余老太爺已經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之上,余家唯一的文化界名人——ccwv經濟二十分的知名主播余蘭芝破天荒地出現在余家的餐桌之上。 初下樓的隋旭初自動弱化著自己的形象,等走到餐桌向眾人一一問好的時候,一個毫不張揚周身尋不出一丁點兒特色之處的繼子形象已經完美出關。那種隱身的狀態,若不是有心之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是從二樓余當當的房間走出來的。 余蘭芝和善地笑著正同老爺子說著什么,瞧見隋旭初,像不經意一般問:“旭初,當當好些沒有?” 隋旭初正視著她,連帶著將她身旁的蔣曄也看在了眼里。余蘭芝很美,這一點蔣曄倒是遺傳了不少。她屬于那種走到哪里都會被鎂光燈聚焦的風頭人物。她艷光四射,她的美不同于劉真芹大家閨秀似的端莊秀麗,也不同于安雨晴的妖冶迷人,她是自信自強的職場女性,她的美麗里帶了兩分野性,八分干練和知性。 隋旭初以成年人的眼光審視著她,卻在心里冷笑著,為了彌補將私生子送進孤兒院十年的虧欠,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將整個余氏送進原本沒有繼承權的私生子手里,這樣的母愛真是偉大至極。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緊接著很是緊張地斜眼看著正緊盯著他的余叮叮,一副心虛被抓的表情,支支吾吾答不對問地解釋道:“姨媽讓我上樓去叫當當吃飯,當當說她不想吃?!?/br> 余叮叮的心里咯噔一跳,難道是昨晚她的戲做過頭了,隋旭初怎么會示好余當當?怎么可能!她能給的余當當絕對給不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余蘭芝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態,她實在是搞不懂蔣曄有什么好擔心的,余叮叮和余當當兩人,一個魯莽,一個弱女,怎能擔當起繼承余家的重任呢!另外這個完全不被余家承認的繼子,不過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作者有話要說: 求,求,求 8夢遺的 晚飯過后,安雨晴繼續留在大宅里做孝順媳婦,腦袋被開了瓢的隋旭初拜別了眾人,準備自己先回了冬霜館洗洗睡覺。 裁縫起家的余老太爺是個沒什么文化,但挺有雅興的一俗人。當初建造這個半山別院的時候,一共建了四套房子,春馨館就是老太爺本人住的主宅,又在春馨館的東南北建造了夏桑館、秋落館和冬霜館?,F在的夏桑館和冬霜館各住了余天民一家和余江民一家,秋落館原本是余海民的,自從他出事以后,便成了空宅。 五年前,余蘭芝和蔣邦結婚的時候,曾經打過秋落館的主意,不知余老太爺是出于什么考量,最終沒有同意,而是叫他們住進了主宅。 哦,對了,余蘭芝的丈夫蔣邦是余氏的律師,他本人是余老太爺發家之后從老家接過來培養的內定女婿人選。誰知,余蘭芝十八歲那年跟個彈貝斯的小子跑到了加拿大,后來不知怎地,兩個人分了手,余蘭芝從加拿大回來的時候,已經懷有5個月的身孕,也就是現在的蔣曄。 余老太爺本來是想弄個收養證明,唬弄唬弄群眾的眼睛,將蔣曄養在身邊。但是余蘭芝卻死活不同意,非說看見蔣曄就會想起那個傷透她心的貝斯手。余老太爺沒有辦法,只能將蔣曄送進了孤兒院。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余蘭芝還是嫁給了她父親為她選定的丈夫蔣邦。 等到余蘭芝懷著蔣甜甜的時候,可能是受孕激素的影響,又哭著去求老太爺說她想兒子了。 余老太爺又沒有辦法,和蔣邦談了兩個多小時,不知道許了蔣邦什么,只知道他一出老太爺的書房便直接去了孤兒院。 從那時候起,余家便多了個蔣曄。 隋旭初走在回冬霜館的必經小徑之上,放眼望去滿是荒蕪?,F在是冬天,寸草不生,就因為宅子的名字帶了個冬,除了種植了數棵臘梅,整個園子并不像其他園子那樣有四季常青的綠草。這也是余老太爺的惡趣味之一,像夏桑館的前頭挖了坑放了點水種了不少的蓮花,秋落館則是被無數的楓樹包圍著。按他的意思,四季就得有四季的樣子,冬就必須得荒著。 這么說來,余家第三代的奇葩性情,皆是遺傳了老太爺的。 隋旭初不由自主地揚著嘴角,卻被突然跳出來的余叮叮,嚇得將笑容凝固在嘴邊。 “旭初?!庇喽6R簧蟻砭拖氆I上擁抱。 隋旭初不動聲色地躲了過去。 余叮叮很是不滿,卻曉得不能逼的他太緊,否則適得其反的道理,便強壓著性子,溫和地說:“旭初,昨晚我是氣過頭才會說叫你選邊的混賬話,我知道再怎么說她都是你的繼母。不過,她的行徑實在是……” 余叮叮瞧了瞧隋旭初面無表情的臉,又下起猛料,眼淚刷刷地往下掉,“旭初,你知道的有哪個做子女的不愛自己的父母,不想有個圓滿的家庭。三嬸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br> “是啊,有哪個做子女的不愛自己的父母?!彼逍癯跎弦皇辣悴幻靼走@個道理,好在這一世終于醒悟了過來。誰親誰疏,已然有了定奪。 隋旭初不再言語,而是繞開了余叮叮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