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都堵到我學校門口，有這么急嘛？”

    逼仄的小店只有6張桌子，他甫一進門就瞅見唐大年的圓臉，他旁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潛伏》的導演，姜偉。

    他霍地站起身，伸出手，“您就是陸總吧，是我催促大年帶我來的，幸會，幸會，這下終于見到您的真容?！?/br>
    “您好，姜偉老師?！?/br>
    陸飛握住搖晃幾下，在一番熱烈而客套的寒暄后，把書包擱在椅子上，然后搬來一張椅子坐下。

    “姜老師覺得你提的那些修改意見很好，劇本重新改了一遍稿，你給再掌掌眼?！?/br>
    唐大年把厚厚一疊的本子呈上去，接著側轉過身，面向貼在墻壁上的菜單，隨口點了一堆烤串，“再來三罐可樂，要冰鎮的?！?/br>
    “只有玻璃瓶的?！崩习迥锎蜷_冰箱。

    “玻璃瓶也行?！标戯w道。

    老板娘啟開三瓶，一手拿著，另一手端著一碟毛豆，唐大年接過擺在桌上，“覺著怎么樣？”

    陸飛循著記憶比對，情節、臺詞、人設、沖突等等劇情要素，跟前世相差無幾，“當然是好啊，我反正挑不出多大的刺兒?！?/br>
    “陸總覺得安嘉睦這個角色如何？”姜偉掰開一雙筷子。

    “不錯，男二號?！?/br>
    陸飛點了點頭，安嘉睦是男主安家和的弟弟，跟家暴受虐的大嫂梅湘南有微妙的情愫，在最終于公于私的抉擇之中，他還是選擇法理大于人情，替梅湘南伸張正義，大義滅親。

    警察，正面人物，戲份還不少。

    姜偉直截了當道：“我們想請陸總出演這個安嘉睦，不知道有沒有興趣？”

    “我？”

    陸飛一陣盤算，然后把劇本一合，遞了回去?！爸x謝能第一時間想到我，可我最近抽不開身，倒是可以幫著你們挑挑演員……”

    唐大年滿口答應，“行啊，我們干脆給你掛個副導演！”

    陸飛左看看，右看看，還琢磨不出這是鴻門宴，那就是傻子?！拔揖驼f你這么著急找我，肯定有事，別拐東拐西，直說吧，什么事？”

    唐大年嘿然一笑，“真瞞不了你，就是這部劇啊，現在的投資還有一點點缺口?！?/br>
    陸飛喝一口可樂，“好你個老唐，難怪上來又這又那，合著找我來化緣來了？”

    姜偉露出尷尬的笑容，一五一十地說出。

    事實上，他們預感如今的家庭倫理劇市場，家暴題材是一個大空白，這部劇能小火一把。

    剛好自己是一家叫“東陽青雨”影視公司的簽約導演，這個劇的成本在五六百萬，公司只愿意投200萬，還有400萬要他們自己籌措。

    “飛購網主營電商，不會介入影視業?！?/br>
    陸飛摸摸下巴，飛購網倒有錢。

    50萬美刀的貸款，企鵝也已經還清，收購、置換剩下的200萬美刀還在賬上趴著，不過這筆錢，另有他用。

    “是嗎？”姜偉嘆了口氣。

    “就算我投資，咱們還少一樣東西?！标戯w勾起嘴唇，“東陽青雨還沒有許可證吧？”

    姜偉面露難色，沉默就是默認。

    千禧年，民營企業制作電視劇需要《臨時許可證》，這可不是隨便能申請到的，以致于民營企業很難單獨制片，必須掛靠有長期許可證的電視臺、電影廠。

    要么一次性繳納掛靠費，要么被掛靠單位出很少的錢，或者干脆不出錢，就可以從掛靠公司分一杯羹，過分一點的，還要占大頭，還要署名權。

    01年，才第一次給金英馬、海潤、華宜等8家發放電視劇生產準入證，也是第一批有甲種許可證的。

    03年，影視產業化改革，擴展到35家，此后慢慢放開對民營企業的約束。

    在03年之前，陸飛并不著急涉足影視制作，犯不著拿互聯網的錢跨界投資，顯得不倫不類。

    何況，現在可是寒冬，需要的是源源不斷地資金供血。

    他倒想個人投資，錢幾乎滿倉在飛購、企鵝、財付寶，云飛網吧專門留給大哥大嫂，七里香也不能動。

    兜里就8萬多，還要勤勤懇懇收集域名，身價千萬，實則窮比。

    “不投錢也沒事，你給我們拉拉關系唄?！碧拼竽旰偃灰恍?。

    “拉關系？”陸飛抓起羊rou串。

    “是啊，你人脈廣，幫我們介紹個投資的路子，最好是帶許可證的?！?/br>
    唐大年叫苦道，“你就忍心自己的編劇處女作前功盡棄啊……”

    “少來，我不信導演圈里沒一個識貨的，不會拍這劇?！?/br>
    陸飛嚼吧著羊rou，“行吧，我幫你問問，正好我這幾天跟央媽的高臺長約了一個飯局?！?/br>
    “央媽！”唐大年眼神瞬間燃起些許希望。

    “別抱太大希望，我也不敢打保票?！?/br>
    陸飛自己沒錢，但沒錢有沒錢的玩法。

    他不會放著《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么好的敲門磚不用，這可能打開局面的一手。

    “我再介紹你們幾家，不過我可有條件?！?/br>
    “陸總，您說！”姜偉精神大振。

    “我要掛制片，還要有選角推薦權?！标戯w道?！爱斎晃乙膊蛔屇銈優殡y，給個試鏡的機會就好，人不合適，隨時淘汰，不用看我的面子?！?/br>
    “這個沒問題，只要您能找到投資方?！?/br>
    姜偉點了點頭，好奇道：“不知道您找的是哪家單位？”

    ……

    “朱主任，好久不見?！?/br>
    陸飛再次來到西影音像出版社，再次見到朱節，發現他憔悴不少，鬢角的黑發都變得半白半黑，頭頂疑似有地中海的跡象。

    我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你！

    朱主任心里腹誹，但心態已經放平。

    畢竟，飛購網解決了《大話西游》的庫存，還帶著西影集團發了小錢，彌補了一點投資虧空。

    而且半年以來，飛購網影碟采購跟西影音像社長期合作，《藍色生死戀》、《小熊維尼》等網上熱銷，跟著沾了光，算得上是大主顧。

    冤家宜解不宜結，撿漏這個結算是解開了。

    他謹慎提防，“呵呵，不知道陸總這次來，又想淘我們什么寶貝??？”

    “我這次來不是淘寶的，是送禮的?！?/br>
    陸飛露出笑臉，讓朱節情不自禁地想到《大話西游》時的笑容，一模一樣，他頓時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送禮？”

    “是啊，飛購網能有如今的規模，少不了貴社的支持，我還喝您最好的雨前龍井，如果不回報一下，豈不是禽獸？”

    你丫就是個禽獸！

    朱節埋怨歸埋怨，好奇道：“陸總送的是什么禮？”

    陸飛從包里取出《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大綱，和前三集的定稿，雙手奉上。

    “這是劇本？”

    朱節還是識貨的，粗粗幾眼就辨認出電視劇的本子，頓時了然，“陸總是想我們西影投資？”

    陸飛點點頭：“沒錯，我聽說貴社接受劇本投稿，我也是受朋友的請托，這是他們的本子?！?/br>
    合著找我們來化緣啦！

    朱節滿腹疑惑，“陸總財大氣粗，為什么不自己投呢？”

    “飛購網是不缺這點錢，但還處于發展階段，暫時沒有涉足影視產業的打算?！?/br>
    “雖然故事是好故事，可對不起啊，陸總?！?/br>
    朱節認認真真地翻了翻，“我們西影集團也一樣，專注投電影，電視劇嘛，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br>
    “是嗎？這份禮看來送不成了?！?/br>
    陸飛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太多的遺憾，他麻利地收拾東西，“那就不打擾朱主任，我去找高臺長?！?/br>
    “慢著，慢著?！?/br>
    朱節一個激靈，他忙不迭地阻攔，“高臺長，哪個高臺長？”

    第79章 我可是老實人，怎么會騙人呢？

    西影音像出版社，貴賓室。

    呼呼呼，熱水壺的熱水噗噗沸騰，壺口飄出淡淡的白氣。

    “四九城還有幾個高臺長？”

    陸飛把書包背上，繞到一邊，“當然是央媽的高副臺長，高鋒?！?/br>
    “陸總跟高臺長認識？”朱節一臉質疑，跟魯愚一樣，真的嗎，我不信。

    “朱主任可能不知道，科教頻道就是在高臺長領導下創建的?！?/br>
    陸飛一本正經道：“我跟科教頻道關系不錯，一來二去，自然就認識上?！?/br>
    朱節將信將疑，“既然這樣，陸總不如找高臺長引薦，央媽電視劇可是收視保障?！?/br>
    “可不是嘛，明天有個飯局，我打算讓高臺長看看?！?/br>
    陸飛攤攤手：“我本來以為這份禮，西影會識貨?！?/br>
    他可是真心拉西影一把，國產電影業大踏步狂飆突進時，南上影，北中影，曾經的峨眉電影廠、長春電影廠等一票老牌國營廠隨之沒落，主要不會變通。

    以往，電影廠只管拍片，電影公司只管發行，電影院只管放映，馬路警察各管一段，如今投資、制作、發行、放映一條龍，西影可沒有這個能力整合。

    “西影的路子應該往……”

    他攤了攤手，“算了，不說了，西影不投資電視劇，說多了也沒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