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劉婉兒搶過她手中的瓷盤道:“你呀!七歲了,還是這樣皮!仔細伯母罰你禁足,不讓你出來?!?/br> 顧氏等人看著靜依她們那桌小孩子有說有笑的,倒也放心開懷了不少。都是官家千金,自然是愿意讓她們多多走動,以后若是嫁了人,也有幾個能說的上話的閨中知己。 眾人用過了午膳,又小憩了片刻,便紛紛告辭了。 顧氏送走了最后一撥客人,回到了菊園,見老夫人仍在花廳坐著。便上前福了身問道:“老夫人這是怎么了?可是身體不適?” 老夫人輕哼了一聲,冷道:“大兒媳婦呀!這菊花宴是擺了,可你看看,來的不是些夫人,就是些個尚未及笈的小姐們,哪里有適合給成兒做正室的?” 顧氏在一旁坐了,輕道:“老夫人,剛才有位夫人提及,她有個meimei今年不到二十,是剛剛與人和離了的,您看?” “哦?家世如何?” “家世普通,是個商戶,因夫家偏寵妾室,才鬧了和離?!?/br> “商戶?”老夫人皺了皺眉,“再說吧。容我再想想?!?/br> 顧氏沒再說話,只是看了老夫人一眼,便起身退下了??磥?,老夫人還想給蘇成找個官家千金,也不想想蘇成現在與一個尋常百姓有何不同?又是這個年歲!顧氏邊走邊想著,心里暗暗搖頭。 老夫人又坐了片刻,直到一位嬤嬤急匆匆地趕來,對著她耳語了幾句,才慌慌張張地向鶴壽堂走去。 這邊靜依沒有回自己的小院兒,而是去了蘇清的院子。 進了院子,便讓海棠等人守在門口,自己一人進了屋子。 屋內門窗緊閉,光線昏暗,靜依進了屋子,看到蘇清正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彭嬤嬤。 彭嬤嬤還昏迷著,被綁了個結實。 “看來大哥一切都挺順利的?!膘o依輕道。 “嗯,這個婆子果然是出去見她的主子了?!?/br> 靜依笑道:“大哥不打算把她弄醒?” 蘇清皺了一下眉,對著在一旁站著的蘇華道:“蘇華,把這婆子給我潑醒了。本公子倒要聽聽她如何地狡辯?” 靜依坐在蘇清身旁,淡笑不語。 蘇華端了一盤冷水潑在了那彭嬤嬤身上。只見彭嬤嬤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大公子,二小姐。你們這是做什么?奴婢是大小姐院子里的管事嬤嬤,你們為什么綁奴婢過來?”彭嬤嬤迅速反應過來,裝作無知般問道。 “彭婆子,你真以為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嗎?你背后的主子是誰?還有,你為什么要潛在靜微身邊,利用靜微?你最好如實地交待,否則,哼!本公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蘇清冷著臉道。 “冤枉呀!大公子,奴婢不過一介婦人,哪里就成了您說的那般了?大公子,還請您高抬貴手放了奴婢吧。奴婢知道您和二小姐對大小姐不喜,可也不能如此地冤枉奴婢,給大小姐頭上栽臟呀!”彭嬤嬤趕緊地叫著屈,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靜依淡然一笑,那明亮的眸子在這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像極了明燈,璀璨照人,讓人不敢直視?!芭韹邒?,你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了。這院子里里外外,早就被人清了場,你再怎么喊,別人也是聽不到的?!?/br> 彭嬤嬤一愣,看向這個她從不曾當回事的二小姐。不知為什么,她感覺到蘇靜依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極為壓抑的氛圍,不過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怎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場? 饒是彭嬤嬤見多識廣,也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二小姐,奴婢不知犯了何錯,竟是讓人給綁了來?” “你不知所犯何錯?好,本小姐告訴你。你且仔細聽好了,看本小姐可有無遺漏的地方?”靜依說完,站起身,慢慢踱到她的身邊,站定后,雙眼直直地看向彭嬤嬤的眼睛。 彭嬤嬤心神一顫,那雙清亮的眼睛里清楚地倒影著自己的身影,彭嬤嬤不由得有些緊張,這二小姐的眼神怎的如此犀利,在她的注視下,感覺到自己所有的弱點都無處遁逃,在她面前,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一切都已是袒露無疑。 靜依滿意地看著彭嬤嬤的表情,輕道:“彭氏,原蘇州人氏,后家庭敗落,輾轉流落至京城,投奔在護國公府當差的jiejie,自己在護國公府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差事,三年后,因被人誣陷偷盜府中的食材,而被世子夫人打了三十板子,逐出護國公府。后來,便一直以經營一間小茶坊為生。一年前,你與白氏,也就是靜微的生母巧遇。我說的可對?” 靜依說這些話時一直是盯著彭嬤嬤的臉的,彭嬤嬤所有的面部表情地變化都落在了她的眼中。彭嬤嬤顯然沒有想到靜依竟然會對她的一切如此的了解,她面上有些吃驚,更多的卻是疑惑。 靜依很滿意自己看到的,顯然,這對彭嬤嬤起到了一定的震攝作用。 不止是彭嬤嬤有些疑惑,就連蘇清也是不明白,這一切靜依是如何知道的?不過一個七歲的孩子,心思竟然是如此的縝密,說話做事像極了大人,甚至比母親考慮的還要周到詳盡! 靜依轉過身不再看那彭嬤嬤,而是背對著她道:“你利用白氏的嫉妒之心,為她出謀劃策,我母親的病重,也是出自你的主意吧?” 彭嬤嬤身形一顫,她沒有想到這些暗中進行的事,瞞過了老夫人,瞞過了顧氏,卻是沒有瞞過這個七歲的小女孩兒! “二小姐在說什么?老奴聽不懂?!迸韹邒叩土祟^,不敢再看靜依的眼睛。 靜依也不急,輕笑道:“聽不懂嗎?沒關系。我自然會讓你聽的懂。你用盡一切手段討好白氏,在白氏看來,以為你做這一切都是為她考慮,為她和她的子女的前程著想。她萬萬想不到,你不過是為了利用她而已。我母親出身將軍府,在出身上比那白氏不知道強了多少。所以你就想辦法要取了我母親的性命,好讓那白氏被扶正!我說的可對?” “二小姐說的好沒道理。老爺是什么身分?那可是平南候,他的夫人怎可能是白氏那樣出身低微的人可以做的?二小姐這番話顯然是說不通的?!迸韹邒呋氐?。 靜依轉身看向她,笑道:“是了,單憑她的出身,自是不可能的,可是她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又為父親生下一兒一女,再加上這兩條,父親將她扶正的機會只怕是已占了七成。再加上,父親除了白氏,再無其它妾室,京城中,誰人不知父親對母親一往情深,若是母親有朝一日沒了,父親萬不可能會再娶的,而這偌大的候府又怎能無人打理?所以將一個妾室扶正,是最好不過的?!?/br> 聽到這里,蘇清和彭嬤嬤早已是目瞪口呆,看向靜依的神色皆是震驚無比! 特別是蘇清,他一直知道這個meimei聰慧無比,卻是想不到,竟是通過一些細節,便可將整件事情串聯起來?這等心思和頭腦,哪里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會有的? 而那彭嬤嬤早已是驚的不知道說什么了。她說的不錯,自己的確是這樣計劃的。還有后半段,這二小姐是不是也猜到了?不,這樣機密的事情,顧氏都不知道,她又怎會知道? 彭嬤嬤這里還在心存僥幸,那邊靜依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將她僅存的一點奢望給擊了個粉碎。 “你真的還要讓我繼續說下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著母親鐲子的主意?”靜依平淡無奇的聲音飄蕩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彭嬤嬤的內心防線,徹底被靜依擊潰了,她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雙眼瞪向靜依,那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和疑惑! 靜依看到她現在的表現,就知道她心理防線已經是瓦解了一半。 靜依坐回位子,不再說話,而是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地啜飲著。 蘇清雙眉緊皺,通過彭嬤嬤的表情,他已明白meimei說的都是真的。她和白氏串通,想要謀害母親的性命在先,又在覬覦母親的東西在后。這等賤人,著實可恨! 蘇清越想越氣,起身大步跨到彭嬤嬤身邊,上前沖著她的背部便是兩腳,那彭嬤嬤被踢的不輕,剛翻過身來,便被蘇清一腳踩在了她的胸口處,使勁一蹬。 只聽'噗'地一聲,那彭嬤嬤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歪躺在地上。 蘇清仍不解氣,想要再踢上兩腳,腳抬到了半空中,只聽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來:“大哥,若是踢死了,還捉她何用?” 蘇清的腳頓時停在了半空,看了靜依一眼,又憤憤地看了彭嬤嬤一眼,輕哼了一聲,放下腳,又坐回到原位。 蘇清恨聲道:“哼!這個老刁婆!meimei可有法子讓她說出實話?” “不急!再等等,興許不用問她,咱們也能知道咱們想知道的事呢?!?/br> 蘇清的眸子閃過一抹異彩,想起了那日所見的司琴,看來,meimei果然是布下了后招。 彭嬤嬤則是冷笑一聲,顯然以為這兩個人是在故弄玄虛,她可不相信就憑這兩個小鬼就能查出公子的底細!只要查不到公子那兒,那么她就是安全的,這兩個小孩子也不過是將自己綁來嚇唬一番罷了,絕不可能會真的殺了自己,或對自己嚴刑逼供的。如此想著,那彭嬤嬤的心里便輕松了不少,面上的神情也有些松動的跡象。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靜依看了一眼外面,放下茶杯,看向那彭嬤嬤:“最后再問你一次,你可愿意說出你背后的主子?興許我和哥哥還能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放你一條生路?!?/br> 彭嬤嬤哀求道:“二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大小姐現在一定還在等著奴婢回去伺候呢。您還是放了奴婢吧?!彼嫔想m是恭敬,心中卻是冷笑道,哼!想詐我的話,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分量! 靜依待她說完,便搖了搖頭道:“給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居然還妄想拿靜微來壓我!不過就是一個奴婢,我就是打殺了她的又如何?還能翻了天去不成?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我平南候府的奴婢,賣身契還在候府呢?既然你想死,我自然會成全你!” 說完便對著外面輕道:“進來吧?!?/br> 只見門被打開,進來的正是司琴。 司琴在靜依耳邊低語了幾句,見靜依的眉頭先是緊皺,再是舒展,最后,靜依的臉上已是浮上了一層笑意。 “大哥,她背后的主子,我已經知道了,說不說就隨她吧。若是愿意說,就留她一命,將她送還給她主子;若是不愿意說,那便無用了。咱們也沒必要替她的主子留著她了?!?/br> 彭嬤嬤一愣,眼皮下沉,似是在思索著靜依話中的真實性。靜依也不理她,偏頭對蘇清道:“大哥,咱們也該去會會那白公子了?!?/br> ‘轟’!彭嬤嬤直感覺自己的的腦袋里被炸開了一樣,耳邊嗡嗡反復聽見的都是靜依說的'白公子',她的眼神有些散亂,顯然已是完全相信了靜依的話。 “二小姐饒命,饒命呀,二小姐!”彭嬤嬤勉強坐起來,哀求著。 “饒你?理由呢?”靜依反問道。 “二小姐,奴婢說,奴婢什么都說。奴婢是公子派來的人不假,可是奴婢從未真正地害過您和夫人呀!那些個計策都是白氏出的,不關奴婢的事呀!求二小姐饒命!饒命呀!” 靜依輕笑了兩聲,那笑聲分明是溫和好聽,可在彭嬤嬤聽來,卻猶如是寒冬的風聲一般,冰冷刺骨,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心肺! “你以為你殺了白氏,這些罪責就可以全都推到白氏身上去了嗎?捉你來,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F在,那萬一的情況已經是不可能再發生了。你說,我和哥哥為何還要留著你這意圖謀害我母親的兇手?” 彭嬤嬤頓時懵了!而一旁的蘇華一腳將她再次踢翻在地,看向蘇清。 蘇清沖他點了點頭,那蘇華便將彭嬤嬤的嘴堵了,押了下去。 “meimei說的可是真的?她背后的主子果真就是護國公府的公子?” 靜依點點頭,“是護國公世子白朋的庶長子白飛!” “白飛?那個稱患有固疾,久病不出的白飛?” 司琴點點頭道:“正是!屬下在屋頂聽的清清楚楚。他們還擒了余氏的一個手下,是個中年男子,身手還可以,可惜不是那白飛的對手?!?/br> 靜依面容嚴肅道:“他們的身手那樣好,竟然沒有發現你?” 司琴臉一紅,“自上次被小姐察覺后,屬下和司墨每日苦練輕功,再加上屬下一直所學的便是潛藏之術,武功雖不及他,可他卻未必發現得了屬下?!?/br> 靜依點了點頭,她說的也有道理。這個世界的武功也是有很多各類的,像司琴和司墨便是主修輕功和潛藏,還有殺人技巧!與人交手出手便是殺招,絕不容情! “meimei,現在怎么辦?直接去找那白公子?”蘇清問道。 靜依搖搖頭,“不急!現在找他還太早了些。我剛才那樣說,也不過是為了嚇嚇彭婆子,看她能不能說些有用的出來,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br> “你們剛才所說的鐲子?” 靜依笑道:“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罷了。這些貪財之人便當了真,真是愚不可及!” 蘇清看她臉色平靜,無一絲的遮掩之色,便點了點頭。 靜依看他不再追問,也放心不少。這樣東西實在是事關中大,牽扯到的人只怕身分地位定然是不低的,若是被人知道平南候府也攪了進來,便是大大的不妙了。說不定不僅是父親的爵位不保,還會危及到全族人的性命! 這個秘密牽扯太大,一個拿捏不好,就會賠上性命,她不會拿自己的親人來冒險!元熙那里自然是瞞不住的,何況他本就有了關于寶藏的消息。 “大哥,此事還要不要告訴二哥呢?”靜依問道。 蘇清思索了片刻,“他整日伴在六皇子身邊,萬一再影響到課業,還是算了?!?/br> 靜依點了點頭,她也是這么想的,二哥才十歲,為人又老實,萬一再說走了嘴,反倒麻煩。 “大哥打算如何處理這個彭嬤嬤呢?” “哼!謀害母親!還想著好過嗎?meimei放心,大哥自然不會讓她好好地活著,可也不會讓她如此輕易地死了!她讓母親纏綿病榻數月之久,我豈能饒她?” 靜依笑看了蘇清一眼,這個大哥果然是跟隨舅舅的時間長,性子耿直,愛憎分明。先前之所以不計較她和母親的事,想來也是得了父親的授意。當里父親還一心以為他的這個繼母是真心對待他和二叔,所以對她一直是禮敬有加?,F在想來,這個余氏,還真是不簡單。竟然能將一幅慈母的樣子,一扮就是近三十年!此人還真是不可小瞧了她! “大哥,靜微身邊的人咱們已經清理掉了,想來她那里不會再出什么事端了?不知三哥那里,是否也有外人安插的人手?”靜依仍是有些不放心道。 “meimei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快派人去查的。父親現在對那老夫人已非往日那般敬重了,咱們也都小心些!蘇謙那里,我派人暗查后,會告訴你的。希望他的身邊要是干凈的才好!靜微也是個可憐的,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你就莫要與她一般計較了?!?/br> 靜依卻是搖搖頭道:“靜微可憐,是因為她是被人利用了??墒强蓱z之人必可恨之處!她若是心無貪念,外人又如何會利用她?只是因為她自己蠢笨嗎?不!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術不正!若是心正,哪里還會有那些人下手的機會?” 蘇清一怔,顯然沒有想到靜依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墒寝D念一想,她說的卻是十分的有道理!俗話說蒼蠅不盯無縫的蛋,這話雖糙,可不就是這么個理兒嗎?若靜微沒那么多的歪心思,又怎會被人利用? 蘇清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這個meimei,她一襲淡綠色的裙衫,中間用了一條白色的織錦腰帶,腰帶上面中間鑲了一顆綠色的寶石,與那裙衫倒是相得益彰。整個人看起來,淡雅卻又帶著一絲貴氣。特別是頭上只是隨意地挽了個小髻,上面只是斜插了一只碧玉簪,兩側各梳了一小支麻花辮,看起來活潑俏皮,卻又天真可愛。 蘇清輕嘆了一聲道:“meimei,讓你受委屈了?!?/br> 靜依心中一暖,這番話與往時不同,他知道,這是蘇清認可了她的做法,只是為了候府,為了老太爺的聲譽,她們暫時是不能動老夫人的。 靜依淺淺一笑:“哥哥說哪里話?meimei從不覺得委屈!meimei有這么多人疼著,已是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