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宜兩兩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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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當時抬起頭,就看到郝知夏惡狠狠的一張臉,瘦巴巴的,還有黑眼圈。但是眼神?像狼,泛著狠光,看著不好欺負。 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無?意間闖了別人的地盤,黎月箏有些膽怯,不過手里的瓶子沒松。 她聲?音低弱,不過倒是認真,“這?…這?是我?先看到的?!?/br> 郝知夏盯她幾秒,嗤笑一聲?,伸手就朝她而去。 黎月箏以為?要?挨打,趕忙護住腦袋,然而下一刻,她只聽到一聲?悶響落在自己腳邊。 膽戰心驚睜開眼,黎月箏便看到郝知夏直接把整個垃圾桶翻了過來,垃圾傾倒了一地,散發出nongnong的惡臭。 而郝知夏渾然未覺,每個角落都不放過。 她背影瘦弱,手腳卻麻利,像是撿廢品的老手。 手中的塑料水瓶并?沒有被搶走。 片刻,收割結束的郝知夏直起腰,抖了抖自己戰果頗豐的蛇皮袋。 而后,她抬頭看向黎月箏,還是那副兇狠的表情。郝知夏臉上有灰撲撲的土,看著臟兮兮的,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模樣卻流里流氣。 她不屑地掃過黎月箏那個癟癟的袋子,嘲笑道:“傻不傻,有易拉罐不撿,這?可比塑料水瓶值錢?!?/br> 說完這?話,郝知夏便要?走。然而剛走出沒兩步,她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黎月箏。她擰著眉毛,表情糾結。 幾秒后,她抓狂地撓了撓頭,而后兇巴巴地從自己的袋子里拿了個易拉罐扔到黎月箏那里。 啪嗒一聲?脆響,郝知夏依舊語氣不善,“就這?一個,多了我?可不給!” 扔完易拉罐后,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像個無?法無?天小地痞。 后來,黎月箏在學校也見到了郝知夏。才?知道她比自己大一屆,成績不太好,是個老師也管不住的小霸王。 時不時,黎月箏還是能?在撿瓶子的時候遇到郝知夏。 不過真正產生交集,還是郝知夏幫她趕跑了欺負她的男生混混。 延水縣那樣的小地方,十來歲的混混多的是。黎月箏出去撿廢品,偶爾遇上他們會被攔路刁難,碰巧那回就被郝知夏撞見了。 當時的郝知夏生猛的很,見黎月箏被人圍堵,直接拿著磚頭往肩上扛,見人就打。 活脫脫把那幾個男生嚇得屁滾尿流,連罵帶哭地就跑了。 郝知夏發泄完,氣喘吁吁地坐在黎月箏身邊,一把甩了手上的紅磚頭,怒罵道:“我?說你是不是傻啊,被欺負也不知道還手!旁邊這?么多工具干什么吃的,往他們身上砸??!” 那一天,郝知夏破天荒地和黎月箏說了好多話。 不過好像都是些歪門邪道,盡是教怎么打人的,一招比一招黑。 那時黎月箏在想,或許郝知夏也曾和她一樣受人欺凌,不過正是這?些看起來上不得臺面?的黑招,才?能?保護她安穩地活到現在。 那天之后,黎月箏和郝知夏的交集并?沒有增加多少,不過總歸是比從前能?說上幾句話。 黎月箏逐漸發現,像個小地痞似的郝知夏也會把自己為?數不多的食物分一點給流浪貓狗,也會在沒人的時候開懷大笑,也會心軟。 只是在她的認知里,習慣了頂著張兇臉,才?不會被人欺負。 延水縣的冬天特?別冷,一到臘月,需要?很厚的衣服御寒。黎月箏和郝知夏一起賣了廢品拿到錢后,郝知夏奢侈地去商鋪買了一張薄毯子。 衣服都不舍得給自己買的人突然大方了一把,黎月箏問她為?什么不買一件厚外套。 郝知夏當時寶貝似的把錢放進?最里面?的衣服口袋,又小心翼翼地拿過毯子,說道:“外套只能?一個人穿,但毯子可以給mama和meimei兩個人蓋?!?/br> 當時的郝知夏成績不好,不過卻總是揚著下巴一臉傲氣地和黎月箏說,她以后要?賺很多很多錢,要?讓她們一家三口過上好日子,要?讓mama和meimei不再被欺負。 如郝知夏自己所說,她確實算不得什么好人。 為?了活下去,什么偷雞摸狗的事?都做過。 有回黎月箏看到她從一家小賣部貓著腰跑出來,懷里一袋子面?包和方便面?,見著黎月箏,還擠眉弄眼讓她幫自己打掩護。 那個情況下,黎月箏想不答應都不行。 之后,郝知夏慷慨地給黎月箏分了塊面?包,算是“同伙分贓”。 黎月箏良心過不去,迎著郝知夏的眼神?,硬著頭皮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然而下一刻,就被郝知夏的歪理由?懟了回去。 “這?些都是馬上要?過期的,就算我?不拿,也是要?被拿去扔掉,與其便宜了垃圾桶浪費糧食,不如便宜了我??!?/br> 為?了生存,郝知夏總有理由?。 黎月箏始終記得那個扛著蛇皮袋的瘦弱身子。 延水縣那樣冷的冬天,郝知夏的生命力比太陽還熱烈。 回憶到此為?止,黎月箏的瞳孔焦點再次聚攏。 郝瑛蓮的目光挪向了一個方向,“知夏喜歡晴天,就把她放那兒了?!?/br> 順著她的視線,黎月箏看向房間的一角。 陰暗的房屋,那是太陽唯一能?照進?來的地方。 光線透過破舊窗格落在五斗柜上,上面?有個相框。 四四方方,黑白分明。 那是郝知夏的遺像。 定格在她十九歲的笑臉。 第62章 答案 從郝瑛蓮家出來的時候, 黎月箏把銀行卡里最后的一筆錢也轉到了那個賬戶里。 沒有猶豫和遲疑,和過去的很多年一樣,窮的叮當響。 深吸一口氣后, 她快步往巷子口走, 卻在快要出去時被人攔了路。眼前的人?有眼熟的, 也有眼生的。 熟悉的是方才找郝瑛蓮母女?麻煩的幾個孩子,不熟悉的是他們中間那個看起來面相不善的中年男人。 男孩子站在男人?身側,仰著下巴一臉得?意?。他對著同伴擠眉弄眼, 彎腰揉了揉腿, 然后指著黎月箏,哭喪著臉對男人?道:“爸!就是她打我?!” 男人?的眼神在聚集到黎月箏身上的瞬間變了溫度, 瞇著眼睛,黏膩到讓人?覺得?惡心?。 狹長的眸子里一雙沒有什么光彩的眼珠轉了轉,視線上下掃過黎月箏。也就是聽了旁邊孩童的話,注意?力回過來了一些?。 “哪兒來的?”男人?吊兒郎當地走了兩步, 指了指郝瑛蓮的屋子方向, “這家親戚?” 黎月箏沒什么反應, 看男人?一眼, 側身便要繞路。 然而男人?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張開雙臂攔在黎月箏面前,眼神輕浮, “這么著急走干嘛,打了老子兒子還沒給?個說?法呢,這就想跑?” 聞聲?,黎月箏終于又?把視線挪過去, 在那個男孩子身上停了停。 注意?到她盯視,男孩子眼神先是一怵, 似是想起?有人?撐腰,又?變得?狂妄起?來。 “我?要是真的打了,你覺得?他還能這么生龍活虎嗎?!崩柙鹿~聲?音平靜,沒有被他唬到的意?思。 說?完便要走,然而才邁出半步,便又?被男人?擋了去路。 “我?讓你走了嗎?”被黎月箏下了臉子,男人?面子掛不住,手?掌猛地推了下黎月箏的肩膀。 受力往后踉蹌兩步,黎月箏抬眼看過去,眼中終于有了些?別?的情緒。 男人?摸摸下巴,“不過呢,老子也不和你一個女?人?計較,醫藥費拿出來,再道個歉,這事兒就過了?!?/br> 似是為了呼應男人?的話,那男孩子開始齜牙咧嘴地叫起?來,捂著腿,那模樣好像骨頭給?他敲斷了一樣。 “趁我?還好說?話,給?錢!”男人?沒什么耐性地把手?攤開。 “還挺能耐,什么事兒都想管?!蹦腥?看了眼遠處郝瑛蓮屋子的方向,“在她家門上畫點東西怎么了,老子還沒在她臉上畫呢!” “你這張臉我?到感點興趣,這么愿意?給?人?出頭,要不讓我?畫畫?” ...... 男人?的污言穢語,和對郝瑛蓮母女?的辱罵在黎月箏耳中越來越模糊。 眼前唯一清晰的是男人?猙獰的面孔。 他著裝邋遢,胡子也沒有打理。黑眼圈極濃,眼眶凹陷,每一處都讓黎月箏感到厭惡。他手?腳不老實,說?話時還要有意?無意?攬上來。 拳頭漸漸握緊,手?指變得?青白。 黎月箏突然想起?前一天在拳館時,葛卉問她的話。 “你找到答案了嗎?” “來我?這里的答案?!?/br> 當時沒來得?及說?出口,此刻當時想說?的話卻無比明了。 [我?一直都有答案。] - 林思璟把黎月箏從派出所帶出來的時候,臉還是黑的。 走了一半的路,林思璟扭頭看黎月箏,面帶慍色,“黎月箏,真沒看出來啊,這么有本事,出來一趟還能和別?人?打一架?!” 聞聲?,黎月箏搖搖頭,“是我?打他?!?/br> “......” 是,也不知道那拳頭怎么長的,把那男人?那么糙的一張臉,也能錘個烏青出來。 “我?說?你最近怎么回事兒,腦子銹住了?”林思璟氣急敗壞,“雖然是大白天,但?你就那樣出手?也不怕出事兒?” 向來從容不迫的林思璟一時間也沒忍住,紅唇艷麗,更添氣勢。 “我?當然有分寸,白天,巷子口人?多,路寬敞方便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監控頭,不然我?也不敢這么沖動?!崩柙鹿~溫聲?道:“況且我?也不知道他這么不耐打,看著兇神惡煞,其實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br> 停頓片刻,黎月箏走兩步上前,輕輕拍了拍林思璟的手?臂,“別?生氣了?” 林思璟依舊沒什么好脾氣,肩膀一扭,佯裝撞開黎月箏的手?臂,而后走了兩步坐到路旁的花壇邊緣。 她穿著格子的呢子大衣,長靴和牛仔褲,卷發利落地綁在腦后,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漂亮又?精干,不過板著臉,情緒實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