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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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知夏含糊應一聲,吃的更加慢了。 短桌上男人都吃完離開了,李氏才上桌,馬氏只分了半碗涼飯給她,菜自然是早沒了,三個大碗空空的菜湯都沒剩下一口,李氏一聲不吭,垂下頭剛吃了一口,甄知夏點她一下手背,把自己碗里的炒茄子燉蘿卜撥給了她。 李氏臉色一緊,下意識朝馬氏看過去,果然馬氏就啪的一聲摔了筷子。 12遭賊 作者有話要說: 埋兒奉母 漢郭巨,家貧。有子三歲,母嘗減食與之。巨謂妻曰:“貧乏不能供母,子又分母之食,盍埋此子?兒可再有,母不可復得?!逼薏桓疫`。巨遂掘坑三尺余,忽見黃金一釜,上云:“天賜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奪?!?/br> 郭巨,東漢隆慮(今河南安陽林州)人,一說河內溫縣(今河南溫縣西南)人,原本家道殷實。父親死后,他把家產分作兩份,給了兩個弟弟,自己獨取母親供養,對母極孝。后家境逐漸貧困,妻子生一男孩,郭巨擔心 ,養這個孩子,必然影響供養母親,遂和妻子商議:“兒子可以再有,母親死了不能復活,不如埋掉兒子,節省些糧食供養母親?!碑斔麄兺诳訒r,在地下二尺處忽見一壇黃金,上書“天賜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奪”。夫妻得到黃金,回家孝敬母親,并得以兼養孩子。 郭巨思供給,埋兒愿母存。黃金天所賜,光彩照寒門。 馬氏摔了筷子,從李氏看到甄知夏,再從甄知夏看到李氏,只教旁的不相干的人心里都發起毛來。 郭綠兒膽子小,被馬氏這番動作一驚,忽的就打起來了咯,沒幾下就臉色通紅,孫氏急忙放下碗,一下下的撫著小閨女的背。 一時間,堂屋除了甄綠兒無法抑制的打嗝聲,再無其他了。 馬氏眼神最終訂到李氏身上,心里頭邪火燒得冉冉雄起。 要說今日若是別人如此,她還不至于這么生氣。但是換了李氏,是寡婦再嫁,沒給甄家添上孫子的李氏,還有這慣會忤逆她的甄三丫頭,她馬如花是斷斷憋不住這股邪火的。 三丫頭是個忤逆不孝的刺頭兒,她自然是饒不了她,但她先不尋這丫頭的錯,李氏生了這樣的閨女,她決意先把這筆賬算到李氏頭上,一旦拿捏住這個做娘的,這丫頭片子以后翻不了天去。 馬氏作為婆婆在家里獨大,家里日常的獎罰多是她說了算,而她慣用的伎倆就是罰做錯事的人不得吃飯。 不吃飯就沒力氣干活,家里的三個兒媳婦兒,馬氏清楚的很,老二媳婦又懶又饞,輪到她做飯不過是去廚房溜一圈兒,那些飯十次有九次還是李氏和孫氏做的,要是指望她全家都得挨餓。那老大媳婦是老實,做事也勤快利落,但燒菜味道馬馬虎虎,遠不如老三媳婦。 馬氏想罰老三屋里的也斷不會虧了自己,所以她拿捏著分寸,既不會讓李氏餓的干不了活,又可以讓李氏繼續伺候全家,所以才故意差遣她晚上桌吃飯,讓她吃的著又吃不好,才能出她心頭的一口氣?,F而今甄知夏這臭丫頭當著她面給李氏撥菜,新仇舊恨積攢道一塊兒,她要是忍下這火她就不是馬如花。 馬氏伸長手指指著李氏,剛要開口,甄知夏啪的一聲,又挑了一小筷子野菜扔到李氏碗里。 馬氏臉皮子一抽,立即轉向甄知夏罵道:“你這個心黑的東西,桌上統共這些菜,我這做奶奶的都吃不到兩口,你一個人把菜全部扒拉到自個兒碗里,也不管自己吃不吃的了這么多,你還要不要臉了?!?/br> 甄知夏眼皮子都沒抬,是馬氏的話如同耳旁風,只是托住李氏意欲要放下飯碗的右手:“娘你先吃,我替你洗碗?!?/br> 這是個吹捧埋兒奉母的時代,以忠孝兩全為美談。普通莊戶人家瞧不見京城里的皇帝,但是老人家家都有,所以整個梧桐村還是孝風盛行,講究家庭和睦的。要不是甄家馬氏是個極為自私霸道的性子,甄知夏其實也不覺的孝順有什么錯。 她可以忍受馬氏的無理取鬧,但要她笑瞇瞇的擺出對馬氏的辱罵甘之若飴的樣子,她是做不出的。她就不明白了,再看不上李氏之前的寡婦身份,李氏現在也是正正經經的甄家媳婦兒,何苦這么為難她。而且誰不求個家宅安寧,這馬氏不知道是什么孤拐脾氣,一天十二時辰的開罵,晚上睡覺舌頭都不嫌累得慌。 馬氏沒見到甄知夏服軟,更是氣的臉色發青:“你個小蹄子想干啥,我跟你說話你咋不吭聲,老三人呢,讓他滾進來,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眼里沒長幼的東西,他就不是我兒子?!?/br> 甄知夏暗地里冷哼一聲,要說棒子底下出孝子,這話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起碼甄家就出了好幾個孝子,不說甄大甄三和甄四,就連甄二這個?;瑧T了的,也是她爹娘要罵就罵,說跪就跪,說一不二的。 甄知夏琢磨過個中原因。還是覺得棍棒教育,就算沒有教會甄家幾個兒子的是非觀念,也是徹徹底底在他們心中立下了不折不扣的家長威信。 馬氏顯然覺得棍棒教育十分有用,所以一旦有必要,就回嚴厲要求自己的兒子再動手教育自己的兒女。 甄小三聽了馬氏的話,嬉笑一聲:“奶,是不是要讓三叔打人玩兒,我現在去叫他?!彼麖膹埵仙砩匣聛?,真的就朝著堂屋門口跑去。 甄知春忙一把拽住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子,急的回頭直罵:“夏丫頭你犯什么渾呢,還不給奶道歉?!庇志o張的端起笑臉對馬氏道:“奶,夏丫頭病著呢,所以做事有點糊里糊涂的,別讓她在您眼前惹您生氣了,讓她回屋吧,這碗我來洗,不然她笨手笨腳打碎東西就不好了?!?/br> “喲,我還養著一個千金小姐呢,我咋不知道。這剛吃飯完就想躺下了,想誰去伺候呢。說是生病,飯菜沒少吃啊,我可瞧著這滿桌的菜,都被她劃拉道自個兒碗里去了,臉皮是越來越厚?!?/br> 甄知夏慶幸自己不是真的八歲兒童,而且臉皮果然不薄,她直接伸手去收拾碗筷,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朝著不依不饒的馬氏大聲喊了一句:“奶,我去洗碗啦?!?/br> 馬氏嚇一跳,立即又扯了嗓子喊得更大聲:“咋的,你以為你洗碗你就有理啦??!?/br> 甄知春忙上去接手:“還是我來洗吧,你就別惹奶生氣了?!?/br> 馬氏猛地拍了下桌子:“春丫頭放手,讓她洗,我要看看她能壞到啥程度,敢打碎一只碗就給我去院子里跪著,三天不準吃飯?!?/br> 李氏跟到了廚房,伸手將滿盆的碗筷從一臉陰沉的小女兒手里拿了去,只將她按在小馬凳上看著燒水,意思也就是找個輕松活計讓她歇著。甄知春挽起袖子,也幫著李氏洗碗。 “東哥說,在鎮上遇到小姑了?!闭缰膿芘罾锏牟窕?,一個熱浪掀過來,燒的她心頭的火終于下去了些。 李氏就愣了一愣:“怎么就碰到你小姑了?!?/br> “好像在集市上碰到的,小姑生了一雙兒女,讓娘有空去瞧瞧她?!?/br> 李氏的神情就又是歡喜又是欣慰:“生了好,這就是正正經經的一個小家庭了,自己能當家作主的,難為她苦了那些年,也算是熬出頭了?!?/br> “娘,我記得,小姑她之前在咱家好像過得不好?!闭缰簩⒗钍鲜掷锏耐虢舆^去抹。 李氏一時沒說話,廚房里就娘仨,這會子只聽灶膛里的熱水咕嚕嚕似開非開的,給這晌午的平靜添了一股子燥熱。 “她倒是挺公平,對著親孫女和表侄女一視同仁?!闭缰钠沧熘S刺了一句,這老乞婆,偏心幫的,除了小兒子,其他人在她眼里就不算人。 “娘,你要去看小姑么?!辈粸閯e的,就算只是暫時離開這烏煙瘴氣的甄家也是好的,張氏和孫氏一年起碼年后還能回一趟娘家,李氏卻時時刻刻被馬氏拘著,在她眼皮子底下討生活。 “若是能夠,我是想的,你小姑這嫁出去,能有個娘家人上門去看看瞧瞧,總比沒有的好,可是你奶她……。 算了,這些不提也罷,你們倆去屋里歇歇,指不定待會子你奶又要差遣你們?!?/br> 三房那院子離這兒只幾步路,甄知夏和甄知春說著話就到了,兩人站在門前,忽然覺得門鎖似乎有些異樣。 李氏這間屋,一清二白不過木床并木頭桌椅幾張,晚上落下門閂是安全。白日里頭,只是形同虛設的掛個木鎖,還不及隔壁屋鎖著農具的那把銅鎖。 二人推門進屋,甄知春又“咦”了一聲。 出門的時候,那柜子門是關的好好的,眼下卻是半掩著,甄知春過去推一下,才發覺柜子門居然關不上。 屋里收納的柜子少,每日甄知春都要小心將東西疊整齊了,才能關上闔上柜門,她現在拉開柜子往里一看,柜子里面一團亂,換洗衣裳包括冬天的兩床棉被都別扭的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