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不過暗衛的辦事效率很高,沒讓他費解太久。 “……贈與安國公府三姑娘,連三姑娘隨手一扔,這才……”砸中了您高貴的龍頭。 “連三姑娘?”劉延挑了挑眉,“京都第一美人那個?” “……是?!?/br> 偉大的陛下摸了摸下巴,手中還握著那只玲瓏骰子,高深莫測地笑了:“真是……有意思?!?/br>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放這里了,完結后會補齊。 ☆、第七十二章 連三把被捆成粽子的連語湘往祖父書房一丟,大大松了口氣,伸手接過祖父遞來的茶,向祖父說了方才碰見楚王的事,小聲咕噥道:“我話都沒說完他就跑了……” 安國公好笑,“你有什么好同他說的?左不過是奚落嘲笑,這些話不說也罷?!笨此闹槻粷M的模樣,老人嘆氣道:“現下我還在,總能護你周全,可我也不能護你一輩子。你大伯將來許能拜相,可終究同你隔了一層,你爹又心不在朝中……叫我如何放心得下?!?/br> 連三垂眸不語。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別人給的。上一世出嫁前有祖父大伯父親撐腰,出嫁后有帝王愛寵;這一世,她背后從始至終都站著天下最大最堅硬的一座靠山?;叵霃那?,許多事她都做得莽撞且錯漏百出,若非有人替她善后,只怕天都被她捅了個窟窿出來。 可是驕縱又如何?任性又如何?無法無天又如何? 現在的她有這個資本,有這個底氣。至于將來,那就留待將來再考慮罷。 安國公一片拳拳之心,此時俱都顯露?!澳氵@郡主的誥封,好是好的,可畢竟是仰仗了——”想到御座上那位,老公爺又是重重一嘆,憂愁地瞧著花兒一樣的小孫女,“你總是要出嫁的,那時候怎么辦呢?總不能送你去宮中受苦……” 聽到自己的婚事,連三皺了皺小鼻子,“祖父別說這個了。先把二jiejie的事處理了罷,明天溫家就要來接親了呢?!?/br> 提起另一個孫女,安國公的眉頭皺起,擺了擺手,冷聲道:“接什么親?我們連家丟不起這個人!”方才連語湘被扛進來時他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讓人送到后頭的小黑屋里去了,顯然是徹底放棄了這個二孫女。 “我已叫人往溫家送了信,新娘子得急病死了,婚事不作數。先關她幾天,待風聲過去了,多派幾個人送她到瓊州的莊子上,任她自生自滅好了。溫家那里還需我親自上門一趟,給老溫賠個罪?!?/br> 連三望著祖父斑白的發,心頭發酸,“祖父……” “唉?!卑矅p輕嘆息一聲,摸了摸孫女柔軟的小腦袋,“只盼你的親事莫要叫我太cao心才好。只是一恍惚,你就這么大了?!?/br> 還有兩個月連三就要及笄了,為了拓寬尋找未來夫婿的渠道,連三爺和韓氏夫婦忍痛許了連三在京中舉辦及笄宴,女兒家一生中極重要的日子,怨不得夫婦倆引為畢生之憾。 和連三爺夫婦倆相反,秦老夫人可就高興壞了。自打連三歸京,她就開始細心籌備起孫女兒的及笄宴。原本還有個生日小一些卻同歲的連語蓉在,舉辦及笄禮時排場不好差太多,但連語蓉年剛過便隨連四爺夫婦外放去了滄州,及笄禮自然也在那兒辦。天時地利人和,秦老夫人再無后顧之憂。 和秦老夫人一樣關注連三及笄禮的還有劉延。 連三回京這些天,卻始終沒有要來見他的意思,甚至遠離京都這些個月,也從不曾有一封半封信寫予他。她在青州遇見顧小將軍的事早有暗衛回報給劉延,她的一顰一笑都在信中鮮活如現。 劉延心中的恐慌不斷蔓延,只能筆耕不輟地處理政務,努力讓腦中沒有一絲空當,這樣才可以避開那心往無底深淵不斷下落的驚惶。 楚王在其余地區的黨羽已經剪除干凈,現在只剩江南和京都。江南他布置多年,勢要一鼓作氣打盡所有楚王爪牙,順道清理一番蛀蟲。如今已進入收尾階段,想來不日便能傳回震動朝綱的好消息。 一旦閑散下來,滿心都是她。一顆深沉如淵的帝王心被相思之苦折磨得疼痛不已,劉延放下筆,扶額嘆氣——還是去看看罷。 連三的閨房他已不是第一次進了,可這次心中又較上回多了不少怯意。劉延在湘妃竹簾外站了許久,卻都沒敢伸手掀開那道簾子,待他終于鼓起勇氣伸手時,卻從蒼青色的竹簾中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簾子被撩起一半,里頭那叫他魂牽夢繞的人兒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進來罷?!?/br> 又站在她床前,劉延不敢往床沿上坐,只是在角落尋了個小巧的繡墩坐下,他身高腿長,坐在那矮矮笨笨的繡墩上只得曲起長腿,格外委屈。 連三斟了杯茶遞給他,自己也喝了一杯茶,才問道:“來找我有什么事么?” 劉延被她這冷淡生疏的話傷到了,垂頭道:“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么?” 連三沒答話,只是神色復雜地看他。良久,她突然站起身,繞著屋子走了兩圈,道:“我也不知現在我是如何想的。你對我好,這么多年,我都知道,也記在心里。我們做了那么多年夫妻,我對你……便是不像那些才子佳人一般,總歸也是拿你當最親近的人??涩F在不是上一世,我不愿入宮。你說的,叫我擔個假名做女皇,我知道你是為了留我下來,可這事變數太多,我細想一番,心中也并不是那么喜歡?!?/br> 她停下來,看已經面露哀求的劉延,心里是說不出的難受,“我這一世不想再受束縛,不會嫁人。只是這京都,我也不好再呆了?!彼读顺蹲旖?,“待親眼見到楚王和楚太妃伏誅,我便去臨安住下?!?/br> 劉延滿眼通紅地望著她。 “你本該是個好皇帝的?!边B三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了淚,卻還是彎著眼,含著淚對他笑,“好像自我出現后,就一直在拖累你?!?/br> “已經禍害了你一輩子,這輩子,我不忍心了?!?/br> “何時你創下太平盛世,交托了這萬里江山,便來尋我罷?!?/br> “我在臨安等你?!?/br> ☆、第七十三章 劉延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只是這一晚,他在未央宮高高的臺階上坐了一夜,眼見著新月如鉤高掛夜空,到漸漸東沉,霞光破曉。 張福也守了一夜,下半夜時實在困得不住,站著打了個盹。待到晨光熹微時,未央宮前殿鐘聲響起,劉延坐了一夜,周身血液不通,剛剛站起便晃了一晃。張福嚇破了膽,忙撲上去扶住,喊站在一旁的小內監:“還不快來給圣上按按腿!沒點兒眼力見的!” 那小內監也不過十五六歲大,方才悄悄打了個盹,人還模糊著,突然被大總管這么一吼,臉色嚇得煞白,顫著腿過來就跪下要給劉延揉一揉。 張??葱缺O那軟塌塌樣,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你來扶著圣上,我來按!” 劉延本還有些神思恍惚,被張福這尖利的嗓子驚了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他沖張福擺擺手,自己跺了跺腳,“無妨,不必按?!鞭D身踏上最后一級階梯,走入天光未及照射的重重深宮。 “上——朝!” * 繼安國府二姑娘新婚前夜暴斃之事后,最讓京都官宦人家津津樂道的事莫過于媚昭儀的復寵。 前一事雖看著離奇,私底下叫人議論的版本也是千奇百怪,外頭那流傳得最為廣泛的一個說法來源于同連語湘有過節的同安縣主郭姵,郭縣主很是直白地表示自己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一看那連語湘就不是個安分的,她要不跟人私奔我才覺得奇怪呢!”但安國府一向風評良好,眾人也只是聽聽便罷,心下會不會相信那還兩說。 這事依托這連語湘之前搏出的好名聲很是熱鬧了幾天,但很快就淡了下來。比起探究一個世家千金突然暴斃的原因,大家更愿意多談論幾句那受寵得突然失寵得突然又復寵得突然的媚昭儀。 其實媚昭儀自己也很迷惑,皇上對她好一陣壞一陣的,她都被這反復多變的帝王嚇怕了。突然就從云端跌下,在冷宮的那些日子可謂是她有生以來最煎熬的,好在還有齊修儀悄悄接濟她,否則她就是不被餓死,也得被凍死。 再次回到華美敞亮的廣明宮,孟雨晴幾乎是抱著一種感恩戴德地心情踏入寢殿。經了這一回大起大落,從前那點子嬌縱高傲都飛到了西邊去,面對劉延時,她再不敢抬起頭直視他,只誠惶誠恐地小聲應諾。 既然她對劉延懷揣著這樣一種又敬又畏的心理,當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溫和笑著吩咐她收拾行裝,伴駕去上林苑時,孟雨晴自然不敢有其他的想頭,老老實實遵命。 這一消息傳出去,真真是恨煞后宮一干妃嬪??扇缃窈髮m中除孟雨晴之外再無受寵后妃,便是有兒子的那幾位也只敢夾起尾巴做人,生怕哪天朝堂上的大刀闊斧就落到了自己或兒子身上,于是嫉恨歸嫉恨,倒是沒人敢當著她的面怎么地。 媚昭儀所居的廣明宮平日甚少有后妃踏足,唯有一個對她多有照拂的齊修儀偶爾會來。臨去上林苑前一日,齊修儀便領著四皇子來了。 孟雨晴這個年紀的女孩兒,一般都不大喜歡小孩子,尤其是她面對的還是后宮那些女人肚子里出來的。四皇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紀,性子不甚乖巧吧,長相也稱不上玉雪可愛,甚至同其他幾位已經頗具翩翩少年郎雛形的皇子比起來,差距實在有些大。 但不知為何,孟雨晴就是瞧著四皇子喜歡,越瞧越喜歡,怎么看怎么喜歡,就是四皇子好動打碎了她宮內的眾多貴重擺設,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齊修儀瞧見她柔和喜愛的眼神,便笑著打趣她:“喜歡孩子就自己生一個唄!如今后宮形同虛設,圣上那兒都盡著你一個了,還不生個小皇子小公主,簡直是天理難容啊?!?/br> 她這話自然是逗趣的意思多,只是孟雨晴聽后神色便有些僵硬起來,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題,不再提這孩子之事。 齊修儀哪里知道,自孟雨晴出來后,皇上便再沒召幸過她,偶爾傳她去未央宮伴駕,也都是熬夜批閱奏折。先前被打入冷宮的事她實在是怕了,再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往往便是她獨對一盞燈,枯坐到天明。 齊修儀同她閑話幾句,便說到了明日的上林苑之行。意外的是,往日瞧著對圣寵毫不在意的齊修儀卻透露出了些羨慕的意思,“……我也只在剛生下四皇子那幾年去過,之后宮中便時興輪流去了?!?/br> 孟雨晴掩口笑道:“還是修儀娘娘呢,不過是個上林苑,哪兒就稀罕得這樣了?” 這話無意間戳中了齊修儀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她作勢拿手順了順耳畔的發絲,用以遮擋突然飛紅的臉,“這三伏天,宮里熱呀,上林苑不是涼快許多么……” 孟雨晴倒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點點頭笑道:“是呀,京都的夏日可真熱。我在江南時……” 又是一年盛夏季,依然十里荷花香。 除了在連語涵身上之外,劉延從不做無用功。所以當“楚王同媚昭儀幽會被捉jian在床”的消息傳入連三耳朵時,她一點也不驚奇,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孟雨晴捅了她一刀,她卻不愿僅僅只是捅回一刀去,劉延顯然也是如此作想。對一個女人,對一個官家千金出身的女人來說,“紅顏禍水”是大罪。但這還不夠,這樣遠遠不夠,劉延還要在她身上打上“yin·婦”的烙印——和自己姐夫通jian的yin·婦,他要讓她,讓孟這個姓氏被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誅九族算什么,人死了什么都一了百了,要讓一個人受折磨,首先要叫她活著才能辦到。 楚王和孟雨晴被押解回京,劉延回宮后第一日早朝,眾多朝臣紛紛出列奏請嚴懲楚王,不少年紀稍大些的老學究當朝怒斥楚王傷風敗俗,攪luanlun常,豬狗不如!而那些私下被楚王拉攏的臣子卻無人敢出列為他求情——發現自己被戴了綠帽子,身為男人,他們可以想象圣上是怎樣怒火中燒的。 奇怪的是,劉延卻沒有立刻下罪于楚王,第一日此事便這樣含糊了過去。 第二日,幾封從青州李氏查抄出來的信件由顧小將軍派人快馬加鞭送回,其中還有一封是顧小將軍的血書,懇求圣上為幽州數萬陣亡將士討回公道!這些信件被當堂呈上,劉延閱后勃然大怒,幾乎當場就要處死楚王,卻被幾個老臣攔下,勸他三思而后行。劉延順水推舟按捺下來。 緊接著,參奏楚王的折子雪片一樣飛來,每日都有御史在朝上彈劾楚王劉澤,每天都有新的罪名新的證據呈遞到御案上——通敵叛國,害死涼幽二州無數百姓,幽州數萬將士無辜陣亡;貪贓枉法,插手淮南大堤修筑一事,致淮南府極淮河下流無數百姓之命于不顧;結黨營私,協同萬松書院白容安,惑引江南士子,造妖言妖術,暗中謀逆! 每一條罪名,都足夠讓他抄家滅族了。 可惜他同皇帝是一個族,滅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