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不論怎么說,東方禮畢竟是海市僅次于自己的一品大員?,F在他有意不再 和自己作對,海市衙門船廠等事也給自己方便,明顯是蓄意的靠攏。雖然青 夏不怕他,也早就有他不配合就懲治他的辦法,但是這樣畢竟少了很多的麻 煩。是以對于他家的小姐,也就不好擺什么臉色。 當下淡笑著走上前去,笑著說道:“東方小姐不要怪他們,是我在府內潛 心編寫通商的法案文書,吩咐不讓外人打擾的?!?/br> 青夏在楚離秦之炎等人面前雖然身材也算是嬌小,可是跟這不足十五步的 少女相比,就高出修長了很多,東方玉兒抬起頭,揚著一雙霧蒙蒙的剪水雙 眸,眼睛里全是紅心的望著青夏,原本驕傲的表情頓時不翼而飛,聲音有若 楊柳蚊吟,柔柔的說道:“夏都督還會編撰法案,真是了不起啊?!?/br> 青夏身上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層,眼見樂松在東方玉兒身后詭笑的臉孔, 更是心頭火起,無奈的說道:“不知東方小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東方玉兒說道:“我今天新學會做一盤糕點,拿來給你嘗嘗?!?/br> 青夏無奈,對著趕又趕不走的少女說道:“在下這還有事要忙,姑娘還是 先回去吧?!?/br> “不要啊,人家背著爺爺偷偷跑出來的,連轎子都沒坐,一路走過來,腳 都軟了,你就讓我在這里歇一歇吧?!?/br> 女孩子聲音嬌嫩嫩的,若是個男人肯定承受不住,只可惜她撒嬌的對像實 在是錯的離譜,青夏正想拒絕,忽見樂松等侍衛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對,齊刷 刷的全都看著東方玉兒的身后下方,面色詭異尷尬,有年紀小的士兵,竟然 偷偷的笑了起來。 青夏微微側過身子,眼神一瞥,只見小姑娘嫩黃色的裙下有很大一塊明顯 的血跡,她只是瞟了一眼,登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狠狠的瞪了樂松等人一 眼,一把拉住東方玉兒的手臂,說道:“跟我來,”就將受寵若驚的東方家 小姐拉進了房間。 一進了屋子,東方小姐頓時就有些局促了起來,臉蛋羞的紅紅的,不好意 思的看著青夏,說道:“夏都督,你還拉著玉兒的手呢?!?/br> 青夏一驚,好像是被火燙了一樣,連忙松開手,對東方小姐說道:“東方小 姐,你的裙子臟了,我去拿一套瑾瑜的衣服,你換上了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 “臟了?”東方小姐拉起裙子,疑惑的說道:“哪里臟了?” 青夏無奈的嘆了一聲,這孩子恐怕是初潮,聽說東方禮的兒子兒媳早年遇 匪橫死,想必這孩子沒娘也沒人教她,將她拉到屏風之后,轉身從自己的衣 柜里拿出一套衣服交給她,說道:“你換上就是了?!比缓?,就走了出去。 好一陣子,東方小姐才面龐通紅的走出來,活像一只紅燜大俠。站在青夏 面前,眼睛盯著腳尖,久久也不肯抬起頭來。 太陽火辣辣的掛在上面,青夏站在一眾侍衛身前,對著害羞的少女柔聲說 道:“東方小姐,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一個出來這么久,東方大人會著急 的?!?/br> 樂松憋著笑,躍躍欲試的說話:“我來護送東方小姐回家?!?/br> 青夏瞪了他一眼,說道:“宋楊去?!?/br>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盯著自己腳尖,臉蛋通紅,害羞的不敢抬頭的女孩子 突然踮起腳尖,伸出雙手一把攔住青夏的脖子,對著青夏的臉孔就是一吻, 頓時將這個東南的大都督驚的目瞪口呆。 “夏都督,我喜歡你,我會讓爺爺來提親的?!闭f完,羞紅了臉的東方玉 兒全然不顧這一票愣在當場的南楚權臣們,提溜著裙子,轉身就跑出了都督 府的大門。 還是樂松第一個反應過來,再也忍耐不住,指著久久沒回過神來的青夏哈 哈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直不起腰。就連一向老成的宋楊都忍俊不禁, 大家都知道青夏是什么身份,這東方家的小姐芳心暗投,可算是虧了血本。 青夏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強吻,一張俊臉頓時羞的通紅,怒氣沖沖 的叫道:“閉嘴!都不許笑了!” 眾人絲毫沒有收斂,反而笑的更大聲了。青夏大怒,正要說話,突然只聽 門口處一個爽朗中帶著笑音的男聲傳了過來,語調輕快的說道:“都閉嘴吧 ,沒聽夏都督說不許笑了嗎?” 眾人聞聲齊齊轉過頭去,只見門口處,一名身材修長,劍眉性目的年輕男 子一身墨綠長袍,手拿一柄折扇,長發如墨,眼眸如星,端端的任人品風游 戲,氣質雍容,充滿了瀟灑倜儻的浪蕩公子之氣。 青夏的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和樂松宋楊等人一齊開口叫道:“楚離(皇 上),你(您)怎么回來拉?” 六合歸一 第一百六十六章: 海市斗富 楚離一身墨綠錦袍,輕搖折扇,少了幾分帝王的壓迫雍容,倒多了點清爽的風流瀟灑。他右手半握著拳,放在嘴邊輕笑一聲,走上前來,說道:“西北戰事不緊,燕回龜縮不出,朕先走一步,大軍隨后會陸續撤離?!?/br> 青夏眉梢一挑,說道:“戰事這樣草草了結,恐怕于軍心不利,你不回盛都坐鎮,卻跑來海市,不怕出事嗎?” 樂松等人頓時打開書房的門,楚離面色微微有些尷尬,清咳一聲,說道:“無妨,大軍回撤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到時候朕可以隨軍一同返回盛都?!?/br> “這么說,你此次來是秘密私往,外人并不知曉了?” 楚離點頭道:“正是?!?/br> “你們都聽到了,”青夏轉過頭去,對著樂松宋楊等人沉聲說道:“馬上調黑衣衛嚴密看守都督府,再也不能像今日這般讓人隨意進出。就說昨夜府中有賊人偷竊,調總城兵馬司的外三營軍隊守在外面,里面的侍婢下人通通放出去,只留我們自己的人,經常出府的下人也要嚴密盤查,廚房那里派人盯著,不要出了岔子。對了,馬上去西城門,銷毀進城記錄,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要留下?!?/br> 楚離笑道:“青夏,不至于這樣吧,我一路行蹤隱秘,營中還有徐權統籌,不會有事?!?/br> 青夏搖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如今楚軍在外,海市齊楚兵將三一比例,你在外還可以牽制他們,一旦你來此的消息被傳出去,我們怎能保證有人會不起異心?你忘了,齊安還沒有抓住,他這個人心機深沉,不得不防?!?/br> 楚離點頭輕笑,說道:“那隨你吧,樂松,你準備一下,朕乏了,要先睡上一覺?!?/br>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br> 青夏見樂松急忙的跑了去,連忙跟在后面叫道:“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闭f著,就追上前去和他并肩,邊走邊說道:“房間就安排在東側間,這里離書房近,很少有人走動,安排瑾瑜伺候,其他人不得接近,叫廚房做一桌清淡的小菜,不要張揚,收起你那滿臉的喜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成親,這么壓不住事……” 楚離站在八月刺眼的陽光底下,一身錦繡長袍,越發顯得俊朗出塵,看著青夏絮絮叨叨和樂松走遠了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多日以來的奔波頓時不翼而飛,似乎直到此刻,西北的刺骨寒風才從他的體內逸散,真真的感覺到了東南沿海的溫暖春光。 “還是東南的風水好??!”楚離突然沒頭沒腦的對著一旁的宋楊說道。 宋楊是青夏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為人穩重,心思細密,可是此刻聽到楚離的話仍舊一愣,連忙沉聲說道:“是,八月桂枝,十月荷塘,最是風景秀麗宜人?!?/br> 楚離看了他一眼,突然哈哈一笑,轉身就走入了書房之中。 正午時分,淡馬錫的使者突然有急事,派人火急火燎的來找青夏,青夏還沒來得及和楚離打聲招呼,就急忙出門。到了外賓館,原來不過是一些文件上的通商小事,這位淡馬錫的華人使者很是狡猾,精通中國為人處世之道,他們商貿立國,深知華夏開海禁對他們的巨大影響,是以對青夏十分禮遇,總是想方設法的和青夏親近。一頓飯吃下來,竟然天色已晚,青夏顧念著楚離還在府中,諸多大小事情需要安排,就婉拒了淡馬錫的使者同游青樓的邀請,快馬加鞭的趕回府中。 一路直奔東側間,經過書房突見里面燈火通明,青夏一愣,伸手推開房門,就見楚離一身白色輕衫,獨自埋首在她往日的書案上,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對她淡淡一笑,說道:“你回來了?!?/br> 一瞬間,青夏甚至有了一絲的錯覺,她微微的愣住,過了好一陣子,才皺著眉說道:“外面為什么沒有侍衛守著?你身為南楚帝君,身處虎狼之xue,怎么能這么大意?” 楚離不以為然的說道:“青都督出門陪人喝花酒,府中除了下人就是侍婢,一個書房卻搞那么多人守著,不是明顯告訴別人這里有問題嗎?” 青夏話音一滯,想了想不服氣的說道:“那也該設幾個暗哨,怎么可以這樣隨便,我去找樂松那小子算賬?!?/br> 說罷轉身就要出門,就聽楚離說道:“算了,明天再說吧。剛才東方禮的孫女又來了,守著大門要等你回來,樂松好說歹說才把她送回去,現在還沒回來?!?/br> 提到這個東方玉兒,青夏一個頭頓時兩個大,之前喝了不少酒,酒氣上涌加上心緒煩亂,一張臉孔頓時紅了起來。她拉過一只椅子坐在上面,秀眉緊鎖,握緊了拳頭,很認真的說道:“我要想個辦法把東方禮的家眷支出海市,他這個孫女,實在叫人吃不消,我情愿上戰場,也不愿意面對一個成天對我拋媚眼的女人?!?/br> 楚離正在喝茶,聞言差點將一口茶噴出來,眼神在青夏一身官袍上打了個轉,見她煩惱的用手揪領子順氣,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背上,不無調侃的說道:“你穿上這身衣服,也的確是俊秀瀟灑,難怪海市往前少女要對你傾心。用不用朕發發慈悲,為你指一門好親事?” 青夏斜著眼睛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狠狠的推在他的肩膀上,說道:“起來,別占著我的地方,我還有正事要做,沒工夫跟你扯皮?!?/br> 楚離巍然不動,說道:“算了,我睡了一下午,要做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你先去睡吧?!?/br> 青夏略略一揚眉,說道:“你會?” 楚離一怒,眉頭緊緊皺起,看著青夏俊秀的臉孔,說道:“你瞧不起我?” 青夏搖了搖頭,笑道:“不敢,能者多勞,那你繼續吧,我不打擾了?!闭f罷,就退出了房門。 不一會,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青夏的聲音輕輕的吩咐道:“都打起精神,眼睛睜大點?!?/br> 楚離嘴角牽起淡淡一笑,低頭處理案上的文件,面龐竟是少見的柔和。 青夏向來淺眠,半夜的時候屋外一聲貓叫登時將她驚醒,睜開眼睛,只見屋外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絲飄蕩,打在屋外種植的幾株芭蕉上,有清新的香氣回蕩在空氣之中。 東南的天氣總是這樣,夜里多雨,也會有些涼意,開著窗戶睡覺很容易生病。瑾瑜前陣子就大病了一場,直到現在也沒有好利索,這都督府內院人少,伺候的人也不便深夜走動,竟就這樣敞著窗戶無人問津。 青夏披上一件月白輕衫,穿上室內的繡鞋,走到窗子前,深深的吸了口氣,所有的困意不翼而飛。突然想起楚離的東側間更是偏僻,連上夜的下人都不敢經過,就關上窗子,打開房門走出去。 撐開一把青面油傘,上面的侍女工筆畫畫的十分精致,青夏一身白衫,雖是男子的樣式,可是此刻長發披散,肩頸修長,瘦肩秀足,活脫就是一名清秀女子,穿著男子長袍,倒是別樣增添了幾分韻味。一路來到東側間,路上不見半個人影,守夜的侍衛早已經退出了院子,房門外孤零零的沒有一個人,清秀早就知道他必會如此,也不生氣。緩緩的推開房門,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楚離睡覺的時候,旁邊必須有燈火,否則就睡不著。這是年幼時養下的習慣,雖然如今已經不懼怕黑夜,但是這個習慣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西北角的一處宮燈燃著,光線十分昏暗,但是也能看到室內的大致擺設,再加上窗外的冷月清輝,竟顯得屋子里十分明亮,楚離側臥在床榻上,身上只蓋了一條薄薄的錦緞被褥,墨發散在身后,穿著白色的袍子,露出被外的領口處隱隱可見繡著金邊的隱游盤龍。他幾日奔波,雖說晌午曾歇了一陣,但是此刻一覺睡下,竟是這般的死,連她進來也沒有聽見。 絲履踏在地上,半點聲音都沒有,青夏衣袍未動,悄無聲息的走上前去,只見窗子果然敞著,床前的一只書案上放著幾本書,已經被外面的雨絲淋濕。青夏伸出一雙雪白的手,將窗子悄然關上,月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恰巧照在書案上,青夏眼睛輕輕一掃,只見一本被淋濕的書卷里,有幾張夾在里面的白紙稍稍露了出來。她眉頭輕輕一皺,抽出白紙,只略略掃了一眼,發現竟是自己半個月前寄給他的書信。 屋子里漸漸暖了起來,百合香由沉水香、丁子香、桂枝香等二十多種香料做成,以金箔細磨,以醇酒浸泡,以百蜜、椴蜜混合,最后于清晨荷花池畔風干,加以百合花粉,細細研磨而成。是安眠的好香,青夏緩緩的嗅著,竟也生出了無力的困倦。她緩緩的步出中廳,拉開房門,一襲白袍緩緩的融入nongnong的夜色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雨絲突然漸漸的停了,原本睡在床榻上的男子不知什么時候醒了,站在溫熱飄香的大鼎旁,然后順著那微微沾染水汽的地毯走到門旁,拉開,咕嚕一聲,一物倒在地上,楚離低頭撿起,只見卻是一只淡青色的侍女油傘,傘面冰涼,還在向下微微的滴著雨水。 雨夜清冷,月光凄迷,這樣的夜晚,正是東南八月適合安眠的最好時節。 太常池是海市的一大奇觀,海市臨海,眾人天天見到大海,已經沒什么稀奇。但是太常池卻是一處淡水湖泊,泉眼開在滄浪山上,昔日東齊皇室的太廟就建在泉口處,是以冠名為天府之水,尋常百姓不得靠近。 如今東齊皇室灰飛煙滅,這個皇家禁地一般看守的太常池自然就成了平民游憩的好去處。只見滿湖之上,滿滿都是盛開的荷花,十里荷塘,彌散著一種盛開到極致近乎頹敗的靡靡香甜。畢竟已經接近九月,想必已經是最后一池蓮藕,青夏一身碧綠長衫,手指瑩白剔透,穿過碧綠的湖水,掬起一只白藕。微微抬起頭來,只見楚離一身湖色長袍,站在船頭之上,衣衫飄飄,卓爾不群,十里風荷搖曳于煙水之間,絲絲柳絳招搖于和風之上,竟都不比他的款款衣袖、脈脈青衫。 “少爺,前面荷葉太盛,咱們的大船進不去了?!睒匪纱┲簧硭{色的長袍,扮作家人的模樣,竟也有幾分說不出的瀟灑。 楚離聞言點了點頭,回頭淡笑說道:“難得有好興致,大家分上小船,各自盡興,也討討這水母節的喜慶?!?/br> 眾人應了聲,宋楊招呼后面的小船跟上,吩咐了一下眾人的位置,將楚離的船只護在中間,不遠不近的跟著。這種小船只能容下兩個人,相對而坐,一同搖櫓,中間是一只青木小幾,瑾瑜在小幾下放置了一只食盒,作為腹餓的茶點。 青夏和楚離共撐一船,船公在身后用力一送,小船就忽悠悠的滑進了一池碧水之中,只見這湖水艷麗如流光絲綢,隨著小船的前行,蕩起華美柔和的微波,遠處的閣樓##都掩映在滿池的風霧之中,四周滿滿的都是荷花,偶爾還有一叢一叢高高的蘆葦,將兩人包圍在其間。青夏坐在船頭,需要輕輕的用手撥開荷葉,小船才能繼續前行。楚離搖著櫓,動作很笨,但是已經勉強不再在原地劃圈子,可以徐徐前行了。 “想什么呢?”湖綠長袍的男子突然開口說道,聲音清朗,竟沒有絲毫的低沉和陰郁。 青夏回過頭來,看著他修長的身影倒映在粼粼的波光之中,蕭蕭肅肅,如風中松葉,淡淡一笑,說道:“我在想,你這次冒險跑到海市,究竟有什么要緊的正事,不會只是要陪著我們這些人過這所謂的水母節吧?!?/br> 楚離一笑,笑容爽朗,眼眸若星,溫和的說道:“那你不妨來猜一猜?!?/br> 青夏淡笑轉過頭去,蘭舟凌波,波光粼粼,緩緩劃進荷花深處,清風迎面徐來,偶有鮮紅的錦鯉躍出水面,在碧湖上濺起朵朵漣漪。青夏打開精致的食盒,聲音帶著一絲不真切的飄渺,緩緩說道:“在這樣的湖光山色之中,真是不想說那些煞風景的殺伐之事,只可惜,你這人最大的喜好就是壞人心情?!?/br> 小船下的夾層里被人注了冰,清涼舒服,遠不像刺目的陽光那般炙熱。楚離穿著輕袍緩帶,放下搖櫓,任小舟在湖面上搖曳,隨意的靠在小舟上,接過青夏遞過來的冰鎮哈密瓜,吃了一口說道:“我這次是悄悄回來,公開身份是盛都的海鹽商人,通關文件都沒有問題,不會露出馬腳,你大可放心?!?/br> 青夏秀眉微皺,擔憂的說道:“你到底回來做什么?西邊的戰事如何?你這樣走了,那邊由誰主事?可靠的住嗎?” 楚離擦了把手,說道:“我這也是兵行險招,燕回的回防滴水不漏,莫昭南龜縮不出,想要打通關節,就只有從別處著手,只要他以為我還在西川邊境,就有利可圖。否則,此次北伐就會無疾而終,若讓燕回在西川站住腳,將會更加棘手?!?/br> 青夏眉頭一皺,面色登時陰沉了下來,嘆息道:“你不會是真的打算從華容小道傳到西川的后方去吧?” 楚離一笑,說道:“聰明?!?/br> “不行!”青夏頓時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你這樣做簡直是兒戲,我堅決不同意?!?/br> “為什么?”楚離沉聲說道:“你的三千兵馬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北地成事,難道換了我就不行?” 青夏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說道:“三千兵馬人數少,而且全都是騎兵,機動靈活性強,而且他們不帶補給,沒有民夫沒有后續車隊的拖累。你可以嗎?三千兵馬往關外一丟那就是往大海里扔顆石頭,連個水花都擊不起來,你能帶著幾千人馬開玩笑一樣的就去攻打西川的燕門關嗎?你不行,你最起碼得帶著五萬人馬,還得在南部邊境的配合下,統籌好攻擊時間,在西川毫無防備之下兩方鉗制方有那么一點成事的可能。但是五萬兵馬可以不帶補給,不帶糧草嗎?不可以,兩個民夫養一個士兵,一匹馱馬養兩個士兵,這樣算起來你就需要最少十萬個農夫為你往關外背運糧草,或者置辦三萬匹馱馬。然而如今天氣炎熱,稍不注意就會有瘟疫的發生,馱馬相隔太近,互相傳染,還沒到北地就會先死一半。就算你成功避開了敵人的眼線,帶多少糧草?路上又會壞掉多少?這些你都算過嗎?” 楚離面色陰沉,緩緩搖頭道:“我不打算帶著馱隊民夫,每個士兵自己帶著十日的干糧,即可出征?!?/br> “你這簡直是自尋死路!”青夏面色通紅,突然激動起來,沉聲叫道:“黃彪他們可以燒殺搶掠,那是因為初春北地氣候寒冷且有存糧,并且都是老弱婦孺容易對付,兼且因為他們人數少需要的糧草也不多??墒悄隳??你有五萬大軍,在盛夏耕種時期出兵草原,匈奴人前陣子被我們嚇得全都回了家。你要去送死嗎?除非你先殺了我,然后踩著我的尸體去!” 楚離眉頭一皺,沉聲說道:“青夏,你冷靜一點,我不是魯莽的匹夫之勇,我之所以做這個決定,就絕對有把握?!?/br> “有幾分把握?”青夏突然凝眉說道:“九分?一分?還是三兩分?” 楚離緩緩吸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我只有四分把握?!?/br> “四分?”青夏的聲音頓時尖銳了起來,她眉頭緊鎖,緊緊的盯著楚離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只有四分的把握你就要冒險把自己的姓名也搭上去?萬一消息走漏了怎么辦?萬一十日攻不下燕門關怎么辦?萬一匈奴人將華容小道堵死,你們回不來了怎么辦?這些事情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你現在是南楚大皇,手握天下一半兵馬大權,不是一無所有背水一戰破釜沉舟的流浪漢。你何必將自己至于這樣沒有后路的險境?何必這般急功近利不能等待?只要三年的時間,我們發展遠洋通商,就可以在經濟上制裁西川,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逼他們走上絕路,你何苦要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難道你連三年的時間都等不了嗎?” 碧波滔滔,遠處竟有幾只白鷺起落,楚離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青夏,你不必勸我,我意已決,此戰必不可免。再過三日,南疆邊軍就會秘密潛入東南,我要你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消滅所有##的記錄。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插到燕回后方,將他的退路堵死,不然北伐將會耗時綿長,也許終我一生,也無力完成?!?/br> 青夏緩緩抿起嘴角,過了許久,點了點頭說道:“好,我不攔著你,但是有一件事你要依我?!?/br> “什么事?” “換我去?!?/br> 楚離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不行?!?/br> 青夏平靜的看著他,緩緩說道:“楚離,南楚有這么多人,你有無數的大將,為什么每一戰你都要親力親為,你是信不過他們,還是太過于相信你自己?” “你不明白,”楚離沉聲說道:“深入匈奴腹地,非一般人能夠接受,有我在,士兵就會赴死效命,即便有波折磨難,也會勉強忍受。但是若是換別人帶兵,一來他們未必有這個本事,而來也不能使將士信服。此事非同小可,最重要的就是士兵的士氣,所以,我非去不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