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劫法場?” “對!”青夏眉梢一挑,雙眼冰寒似雪,銀牙緊咬,拿起桌子上的短小匕首,一把拔出,猁的寒芒閃動,女子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成敗在此一舉,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大秦的民心向背究竟為誰?這天下到底是jian臣當道還是仁者為尊?若是這世間真的沒有公理,我們就讓整個咸陽城一起給我們陪葬!什么秦之燁,燕王,七皇子,秦皇,一個也跑不了?!?/br> “姑娘!”碧兒突然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大聲叫道:“齊太子派人送來了這個東西,他們的車隊已經離開咸陽了?!?/br> 青夏接過來,只見卻是一個包裹著黃色絲綢的銅牌,只見絲綢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寫道:“以此為憑,可自由入境,我已在邊境為你打點好一切,若是事不可為,不可硬拼,隨時可往齊尋我?!?/br> 青夏眼眶微微一酸,緊緊的咬住下唇,沒想到,最后這樣關頭的時候,唯一肯幫她的人竟然是齊安??墒撬吘挂灿凶约旱膰?,不會為了她而參與到大秦的內亂之中。 “姑娘,姑娘,”剛想到這,碧兒又跑了進來,面色驚慌的叫道:“四皇子殿下帶著皇城禁軍,已經到了東華門,看來是向著我們王府來的了!” “什么?”牧蓮聞聲大驚,轉頭驚恐的向著青夏望去。 青夏咬著嘴唇說道:“看來我們今日所作所為他已經有所察覺,拼著落一個壞名聲,也要現在處理掉我們。碧兒,馬上調集王府一切能夠調集的力量,就是真的要背水一戰,我也要先殺了他,為之炎肅清道路?!?/br> 剛要出去,突然發現牧蓮跟了上來,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牧蓮,你不是王府的人,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你也不是王府的人?!?/br> “牧蓮……” “不用說了,”牧蓮搖頭說道:“我知道我這樣的人沒資格呆在殿下的身邊,可是我最起碼有資格為他死。這是我最后的希望,請你成全我?!?/br> 說罷,轉身就向著前門走去。 青夏眼神微微深沉,想說什么,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宣王府門外,已經聚集了許多的平民百姓,秦之燁一身烏金長袍,俊朗中微微帶著一點邪魅。 青夏一身姿色華服,當先走了出來,站在秦之燁的面前,沉聲說道:“不知湘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br> 秦之燁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母后昨日蘇醒,十分相信郡主,想請敏銳郡主入宮一敘,特遣我來請郡主入府?!?/br> 青夏哪里不知道這里面意味著什么,冷笑一聲說道:“四皇子殿下真會說笑,我丈夫明日就要被你砍頭,你覺得我還會有什么心情去陪別人敘舊嗎?” 秦之燁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郡主還未出嫁,何來丈夫一說,莫不是近來被城南的煙霧熏壞了腦子?神智也不清了起來?!?/br> “我是婦人一個,本來就沒什么腦子??墒蔷退阄以偈怯掴g,也還懂得忠君愛國倫常之理,不像某些人,狼心狗肺,弒兄妹殺父,喪盡天良。早晚是要遭天譴的?!?/br> 秦之燁身旁的下人勃然大怒,秦之燁擋住他們,冷笑著說道:“怕就怕老天本身就是個瞎子,根本看不到世間的一切,指望老天,還不如指望自己來的實惠。敏銳郡主,請隨我去吧,不要讓整個宣王府的人,一同為你的任性作陪葬?!?/br> “你!” 青夏一把攔住牧蓮,轉身伏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我之前說的話,你都記清楚了。我會找機會除掉秦之燁,照我說的做,一定要將之炎救出來?!?/br> 牧蓮一愣,頓時悲哀的望著她,她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后果是怎樣的,在萬軍之中行刺主帥,即便成功,結果也是死路一條。 “不必如此,”青夏淡淡一笑:“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為何這樣做?!?/br> 牧蓮抿緊了嘴唇,突然提手輕輕的擁了一下青夏的肩膀,沉聲說道:“你小心?!?/br> “你也一樣?!?/br> 青夏騎在戰馬上,剛剛繞過了五華門,就見前方大街上竟然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青夏頓時心頭一緊,全身的肌rou都敏感的緊抽了起來,好像是一只豹子一般,隨時做好攻擊的準備。因為她知道,前方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埋骨之所。 她從來不害怕死亡,她只害怕自己死得沒有價值。 “咳!” 一聲輕咳突然響志,青夏頓時回過頭去,雙眼銳利的盯在秦之燁的臉上,只見秦之燁緩緩的舉起手來,眼看就要揮了下來,不祥的預感越來越近,她慢慢的曲起腿,隨時準備屐凌厲的反擊。 空氣沉悶,劍拔弩張。然而就在這生死一剎那之間,突然一聲尖銳高昂的長鳴陡然響起,眾人一驚,齊齊向著東城門的方向轉頭看去,只見巍峨豪邁的東方城門上,幾十名傳訊兵手握號角,長聲吹奏,聲音雄渾,激蕩寥落。聲音傳遍咸陽城的大街小巷的每一個角落。 城墻之外,一面烏黑盤龍的大旗陡然豎起,迎風招展,激蕩飄揚。 剎那間,城門之上無數個聲音齊聲高呼道:“南楚大皇率軍五十萬,前來憑吊太子大喪!” “南楚大皇率軍五十萬,前來憑吊太子大喪!” 聲音那般雄厚,傳到所有人的心底。就在整個天下,各個部族藩國,所有人都如避蛇蝎的離開大秦這個混沌的大水潭之時,就在她求告無門、四面楚歌之時,就在她準備以命相搏、孤注一擲之時,那個男人,那個被她屢屢傷害,卻又屢屢相伴糾纏的男人,終于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悍然的再一次踏入了她的生命。 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樣的跌宕起伏,希望中帶著毀滅,死亡中又點燃新生。青夏看著遙遠的東方,看著那面給她帶來了莫大信心與力量的大旗,只覺得眼眶發酸,她抿緊了嘴唇,眼神明亮的轉過頭來,望著秦之燁難看的臉色,笑著說道:“湘王殿下,我們是先進皇宮,還是先去迎接楚皇的大駕呢?” 鐵血大秦 第一百五十章:千鈞一發 看到楚離的時候,正是正午,陽光刺眼,但是并不炙熱,明晃晃白亮亮的,但是風卻是涼的。 青夏看著他,只覺得陽光好似倒流到了多日之前,那一天,她站在百草叢中,望著那個恍若天神般的男子,生平第一次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像是一個完全沒見過世面的女人一般驚慌失措。 可是此刻,看著對面那黑壓壓的大軍,看著楚離堅韌英俊的臉孔,一顆心好似決堤的海水,瘋狂的翻騰了起來。 到底一個人可以感動到什么地步,在絕境中看到曙光究竟是什么感覺,若是沒有他的存在,她是否能無恙的走到今天? 如果說秦之炎是渾濁塵世中最溫暖的家,那么楚離就是家門口的那棵大樹,雖然一直被她關在門外,卻始終屹立在那里,不曾移除。在她不經意間漸漸的枝繁葉茂,漸漸的果實累累,漸漸的參天高聳,終于光華縈繞,成了她的菩提。 笑容漸漸苦澀了起來,里面有太多她不愿意去角碰的東西。楚離帶著大軍緩緩走了過來,有長風卷過他的衣衫,帶著風塵仆仆的塵土,還有晝夜奔襲,七日之內往返秦楚的堅忍,眼神銳利,好似蒼鷹。 秦之燁面色陰沉,但是仍舊問道:“不知南楚大皇去而復返,所為何事?” 楚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一言不發就轉過頭來看向青夏,好似沒聽到秦之燁的問話一樣,沉聲對著青夏說道:“沒事吧?” 青夏的眼淚險些掉落下來,她微微咬住下唇,抿緊嘴角,抬起頭緩緩的搖了搖。三日以來的擔驚受怕,力不從心的心酸和難過,像是滾滾大潮一樣席卷了她的心神,那些午夜夢回的擔憂和害怕、蟲蛇一般的糾纏著她的神經。 楚離這一句話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在宣王府大廈將傾的時候,在她昏倒在地被關入監牢之中的時候,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抱住她,也沒有如齊安一般前往獄中探望她將她帶走,而是選擇了連夜回國,整頓兵馬,千里奔襲,帶著千軍萬馬給她最強大的支持,做她最堅定的后盾。只是因為他了解她,明白她,知道不可能就這樣帶著她一走了之。 她以前總是認為楚離是個不懂得什么是愛的男人,在看到秦之炎被得箭射穿的時候,她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他,甚至在得知他離開大秦的時候,她也真的就相信他是不想卷入到大秦的內亂之中。 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為了自己陷入險境,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為自己身受重傷,自己還是不能夠完全的信任他,那種懷疑好似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她的血rou之中。她可以毫無保留的相信秦之炎,就算身陷死地,她也相信秦之炎會在第一時間前來解救她,可是卻忘了,無論哪一次的絕境之中,她也同樣看到了楚離的影子。 青夏眼波如水,抿起嘴唇使勁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楚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就好?!?/br> 秦之燁的臉色霎時間要多么難看就有多么難看,聲音帶著一絲怒氣,但仍舊強忍住怒火,沉聲說道:“楚皇陛下……” “去找個有分量的人來和我說道?!?/br> 楚離聲音低沉,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沉聲說道,態度傲慢,可是又帶著一絲屬于王者特有的新路氣度。隨即,低頭對青夏說道:“跟我走?!?/br>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楚皇陛下未免有些太過于目中無人!”秦之燁終于大怒,眼梢一挑,厲聲高喝道。 話音剛落,楚離身后的五十萬南楚大軍突然整齊劃一的齊聲怒喝,好似平地里的一聲驚雷,氣勢驚人。 楚離緩緩回過頭去,眼梢淡淡的瞥向秦之燁,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輕蔑的表情已經溢于言表。 “秦之炎之后,大秦難道還有人嗎?”楚離淡淡一笑,不無嘲諷的說道:“我若是你,現在定不會在這里夾纏不甭,五十萬大軍直到咸陽城門口你的哨兵才發現,湘王殿下,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秦之燁面色鐵青,楚離淡淡一笑,說道:“寡人此次前來只是來吊喪而已,殿下不必驚慌?!?/br> “既然楚皇陛下前來吊喪,還請到太和宮一敘?!?/br> “不必,”楚離沉聲說道:“吊喪只是其一,其實我是來接寡人的妃子回國?!?/br> 秦之燁眉頭一皺,語調陰沉的說道:“陛下此言何意,難道陛下的妃子在我大秦嗎?” 楚離哈哈一笑,朗聲說道:“真人面前何必說假話,莊青夏是寡人的妃子,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說罷,眼神在秦之燁身后的一眾侍衛身上掃了一眼,淡淡的冷哼一聲。 “哦?莊青夏是楚皇的妃子嗎?這還真的是天下奇聞,就在幾天前,我還喝了她親手敬上的禮茶呢。莊姑娘是我大秦的郡主,是我國營造司的主管,陛下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嗎?” 楚離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七天前我還險些將她親手送給秦宣王呢,可是我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怎樣?” 秦之燁不悅道:“楚皇陛下是一國之君,這樣說話不覺得太過于兒戲了嗎?” “是嗎?”楚離冷冷一笑,說道:“我為人行事向來兒戲,湘王殿下今日才知嗎?” 秦之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楚離!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當我真的怕你嗎?” “我就是欺你了,你待如何?”楚離眼光頓時為之一寒,厲聲回敬道。 秦之燁面色鐵青,陰冷的說道:“大秦鐵騎強兵,百年來難逢敵手,我大秦軍民一心,你真以為你可以只手遮天嗎?” “這番話,還輪不到你來跟我說?!背x冷笑一聲,嘲諷的說道:“大秦的兵馬元帥是秦宣王,不是你。不要得到了一時半刻的甜頭,就妄想會永遠占據下去,等你真的坐穩了秦廷的位子,再來同我說話吧?!?/br> 說罷,拉住青夏的手,轉身就要離去。 “楚離,名不正則言不順,你窮兵黷武,出師不明,天下自有公理對你進行評判!” 楚離好笑的回過頭去,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弒兄殺父、殘害忠良、囚禁兄弟的人也好意思說名不正則言不順,你我都一樣的人,又何必拿大家都不夏的公理壓人?況且,我吊喪前來,順道接回我的妃子,名正言順,沒有半點違背公理之處,我勸你若是想要羅織罪名,還是稍微下點功夫的好?!?/br> 話音剛落,楚離走上前去,一把將青夏打橫抱起,向著自己的兵馬方向大步走去。 青夏一驚,連忙推在楚離的胸膛上,急忙說道:“楚離,放我下來?!?/br> 楚離不為所動,雙臂好似鋼筋鐵鑄造一般,緊緊的將她箍在懷里,不肯有半點放松。 黑壓壓的大軍潮水一般的讓開,閃出一條大道,楚離黑袍翻動,獵獵翻飛,懷抱著青夏,目光堅韌的大步走進自己的王國。 秦之燁雙目陰沉,一雙眼眸好似能噴出火來,遠遠的只見南楚大軍漸漸遠去,看著那個屢屢壞自己好事的女子就這樣揚長而去,面色陰沉,好似暴雨初來。 “殿下!殿下!”一名侍衛突然面色驚慌的從城內追了出來,大聲喊道:“大事不好了!” 秦之燁大怒,滿腔怒火全都發泄在這名倒霉的不會看臉色的親兵的身上,回頭一腳夫踢在那小兵的肚子上,怒聲喝道:“什么事這么驚慌?再敢這樣手足無措,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小兵連忙磕頭道:“宣王府剛才在市門處懸金派書,說是敏銳郡主親自執筆,寫的是三殿下的祭文生平,燕狂言說誰能發現一處不實,就賞金百兩,現在已經被百姓們搶掠一空了?!?/br> “祭文生平?”秦之燁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書在哪?” 那小兵一愣,隨即驚恐的說道:“小的,小的趕到的時候已經沒了?!?/br> “蠢材!”秦之燁大怒道:“馬上去挨家挨戶的搜,發出榜文,只要發現哪家人匿藏書籍,便宜人全部斬首,一個不留!” “是是,小人知道了?!?/br> 秦之燁看著楚離等人離去的方向,眼神漆黑,原本淡定自若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好似瘋狂的野獸一般,眼神漆黑,一字一頓的寒聲說道:“莊、青、夏!” 華麗的大帳之中,一桌滿滿的飯菜,琳瑯滿目的擺在桌子上。青夏坐在這邊,看著自從進來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楚離,終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楚離,謝謝你能來救我?!?/br> 楚離眼神低垂,久久不發一言,青夏見了,不得不兩次開口道:“若不是你,我現在可以已經死在秦之燁的手里了。但是我現在不能待在這里,再過兩個時辰,之炎就要被押到正陽場斬首,我必須回去?!?/br> 楚離聞言,緩緩的抬起頭來,眼睛微瞇,淡淡的說道:“你回去,有幾成把握能救得了他?” 青夏搖了搖頭,聲音略顯低沉,說道:“一成也沒有?!?/br> “那你還要去?” “我必須去,就算知道是死局,我也要去,”青夏看著楚離,抿起嘴角苦笑著說道:“就像你一樣,你明知道在這個時候不可能和大秦開戰,卻還是來了?!?/br> 楚離緩緩揚起頭來,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說道:“算了,我早就知道不可能勸得動你,你走吧?!?/br> 青夏站起身來,伸出手去,隔著長長的桌子,緩緩的捉住了楚離的手,眼眶微微發紅,沉聲說道:“楚離,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