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既然天下沒有樂土,那就讓我用雙手開辟一片屬于自己的樂土。再也不會有人有能力從自己的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雜亂的馬蹄聲突然在前面響起,青夏眉梢一挑,暗道難道瑤妃真的有這個魄力要除掉自己。剛剛全神戒備的反擊,就只見一個一身月白長袍的清俊男子自遠處急速奔來,劍眉星目,眉頭緊蹙,不是秦之炎,又是何人。 青夏嘴角一笑,心頭頓時涌過一絲暖意,她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招手輕聲喊道:“之炎,我在這?!?/br> 瞬間被拉入一個冰冷的擁抱之中,秦之炎的牧很涼,比在冷風中跪了五個時辰的青夏還要冷,但是他的呼吸卻很熱,急促的呼吸噴在青夏的頭頂,帶著微微的酒氣和好聞的藥香,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里,悶聲說道:“之炎,你喝酒了嗎?你有病,不可以喝酒?!?/br> 秦之炎也不回答,松開了手,上下的打量著青夏,見她并無什么明顯的外傷,才算是放下了一口氣,皺著眉沉聲說道“你怎么能這么莽撞,我不是吩咐過了,無論什么人來找你,都不可以離開王府嗎?” 秦之炎很少發火,甚至連質問的語氣都從來沒有過。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著秦之炎的盤問和怒意,青夏卻只覺得一陣發自內心的溫暖,她笑瞇瞇的勾住秦之炎的脖子,討好地說道:“你看我又沒有什么事,不要生氣,你皺眉頭的樣子,真的好丑?!?/br> 秦之炎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心神不寧,剛出了皇城就見到連舟,這才知道她已經進宮一日,來不及回府換身衣衫,秦之炎就帶著親衛連夜闖宮,好在她沒事,幸好。 “你放心吧?!鼻嘞睦刂椎氖?,笑著說道:“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什么時候被別人欺負過?那么多的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還能在這小河溝里翻了船?” 秦之炎溫和一笑,說道:“你欺負她們了?” “恩?!鼻嘞睦蠈嵉狞c了點頭,說道:“你不開心吧,她們畢竟是你的母親和meimei,不過我只是嚇唬了她們一下,并沒有真的揍她們?!?/br> 秦之炎淡淡一笑,不在意地說道:“不用理會她們,以后若是她們再尋釁,你也不必顧忌我?!?/br> 青夏微微一愣,想起連舟說的那些模棱兩可的話,頓時心底一陣刺痛,難道,那些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用力握住了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我餓了,我們回去吧?!?/br> “好?!鼻刂滓恍?,摟住了青夏的腰,翻身跳上戰馬,說道:“今天是你回府的第一個晚飯,我已經吩咐下人們好好給你準備了?!?/br> 青夏皺起眉頭,一幅可憐的樣子,“我都要餓扁了,你還在這里誘惑我,快走啦?!?/br> 秦之炎爽朗一笑,打馬前行,青夏靠在他的懷里,微微閉上眼睛,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幾乎忍不住要昏睡過去。這一日,真的好累,可是卻真的很值,她反復咀嚼著秦之炎方才的話,他說這是她回王府的第一個晚飯,他說的是“回”,多么溫暖的一個字,她的一生都在不停在去著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回到哪里。如今,她終于有家了,她要回王府去,那里是她的家。 青夏竟然真的在馬背上睡著了,秦之炎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醒?;蛟S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知道是安全的,潛意識里不再擔憂和懼怕,所以,不愿意醒來,只想窩在他的懷里放心地睡上一覺,像個孩子一樣的撒嬌。 秦之炎一路將她抱回房間,所有的王府下人們,全都聚集在兩側,看著他們向來淡定謙和的王爺抱著那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子,害怕吵醒她,甚至不許他們給他行禮。 溫暖的被子將青夏包圍了起來,她躺在溫暖的床榻上,一雙小手仍舊緊緊地抓著秦之炎的袖子,抓得那么緊,死死的不肯放手。秦之炎輕袍緩帶,眉眼溫和,他輕輕地吻在了青夏的額頭上,然后,和衣躺在她的身邊。 侍女吹熄了燭火,窗外清幽的月亮灑下白亮的月光,照在青夏白嫩的小臉上,秦之炎看著她,想起了她們初次相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睡在床榻上,清麗消瘦,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轉眼間,三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他的人生就好像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更迭一般,他不再淡泊冷然,不不規則無牽無掛的不懼生死,他也終于成為了一個有弱點的人,可是為什么,心里卻感到那樣的滿足,似乎有guntang的熱水,將五臟六腑全都洗滌了一遍,清冷的雪,冰涼的風,再也傷害不了自己。生命中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像這般更想永遠健康地活下去,想要努力將那些東西都抓在手里,他伸出一只手端起一旁的藥碗,仰頭喝了下去。 依瑪兒,你說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生命中最后的救贖。卻不知,你就是我的光明,是我人生中最堅定的長生。 一日沒有吃東西,半夜的時候,還是被自己打雷般的肚子給震了起來,青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看著秦之炎似笑非笑的樣子,臉蛋紅紅的說道:“我說了好餓,你也不叫醒我?!?/br>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手,外面就有侍女魚貫將飯菜送了進來,知道她沒有吃晚飯,半夜會餓,是以吩咐了下人隨時準備著飯菜等著她醒來。 青夏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叫的更加響亮,她連忙穿上鞋子,一看琳瑯滿目的菜肴,登時胃口磊開,對著秦之炎叫道:“一起一起吃?!?/br> 秦之炎笑了笑,點頭答應,剛要下床,突然發現鞋子就只剩下一只了。青夏低頭也幫著尋找,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對秦之炎說道:“我去再拿一雙來?!?/br> 秦之炎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說道:“不用,你看?!?/br> 青夏順著他的指示看去,只見一條白亮的絲線綁在床柱上,細細的一條,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只見秦之炎解下絲線,握在手里,然后一點一點的拽了回來。 那絲線竟然極長,青夏大惑不解的看去,只聽一陣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緩緩響起,正是從柜子底下傳來。不一會的功夫,大黃又肥又胖的身子就出現在眼前,只見它圓乎乎白胖胖的壓在一只室內穿著的軟底鞋子上,仰天躺著,四爪朝天,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打著呼嚕睡得歡暢。 “它這么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鼻刂坠室鈮旱吐曇粜÷暤卣f道,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才有的狡黠神色:“我早就料到會是它?!?/br> 青夏目瞪口呆,沒有想到秦之炎這樣的人還會跟一只小獸較勁,他處心積慮的在鞋子上綁繩子就是為了抓住大黃這個偷鞋子的小偷嗎? “你知道嗎?它昨天跑到我的靴子里方便,最后自己掉進去了,險些把自己臭死在里面,還好被打掃房間的侍女發現?!?/br> 秦之炎笑著說道:“這小獸好像特別討厭我,依瑪兒,你說我該怎么教訓它?” 青夏飛起一腳,一下將大黃踢得翻了個跟頭,死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竟然也沒有醒,仍舊睡得酣暢淋漓。她走到桌子旁邊,狼吞虎咽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隨你的便,燉了好了?!?/br> 秦之炎笑著說道:“燉了好嗎?還是烤了吧,拔了毛,一點一點的切片澆油,外酥里嫩,它是靈獸,一定很香?!?/br> 青夏點了點頭,“好,就這么干?!?/br> “嗷,”的一聲,慘叫突然響起,原本正在睡覺的大黃終于堅持不住了,猛地跳了起來,撒開四條又短又胖的小爪子,向著外廳瘋狂跑去。 秦之炎一笑,眉眼美好如畫卷一般。 秦人的確是最勤奮的一個國家,早朝起的比雞還早,秦之炎一大清早就起身出門,青夏原本還想再睡一會,他走了之后反而沒有了困意。剛剛起身,門外就響起了侍女小心的敲門聲,青夏眉梢一揚,揚聲問道:“有什么事?” “姑娘可是起來了嗎?奴婢們服侍姑娘洗漱?!?/br> 十多個碧衣少女魚貫而入,端著臉盆,熱水,花瓣,香油,衣衫鞋襪等物,倒是嚇得青夏一愣。幾乎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被人一一照料妥當。青夏并沒有出于人道主義將這些侍女都趕出去,說什么我自己可以的鬼話。這是她們的工作,自己不讓她們做,她們沒準就會失業,因時而異,入鄉隨俗,這一點,軍情處的教官們一直都很用心地教導他們。 收拾停當,青夏打斷了那群丫頭想在她腦袋上大做文章的企圖,只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穿著一身米黃色的裙褂,隨著眾人就走去飯廳。 宣王府的飯廳果然夠氣派,幾乎可以用廣闊來形容,那張巨大的桌子幾乎可以蹦上去撒丫子跑上一會,祥叔解釋說這是因為秦之炎總是宴請炎字營的將領吃飯的原因,所以才特別定做了這張巨大的桌子。 這時代宴席上大多還是實行小幾制的,一人一張小幾,兩排而坐,很是拘謹。秦之炎果然很有拉攏人心的能力,在如今這個等級制度鮮明的時代,能夠和主帥同桌吃飯是何等的榮譽,也難怪秦國將士會為他賣命了。 大黃剛一看到滿桌子的食物的時候就傻了眼,它完完全全忘記了這里是它目前為止還十分厭惡的仇人的家里,在青夏的懷里拼命的掙扎著,就要跳上桌去,青夏將它放在地上,取過一只腳凳,隨便撿了兩盤rou菜,放在上面說道:“還想上桌子,想得倒美?!?/br> 大黃哀怨地望了青夏一眼,隨即就埋頭苦吃,連頭都不抬。 “祥叔,以后我一個人吃飯,用不著這么麻煩,你們準備了這么多,我一樣一口也吃不完,浪費食物是有罪的?!鼻嘞淖谡簧?,舉起筷子都不知道該先吃哪一樣才好,抬起頭來對著祥叔說道。 祥叔為難的說道,“殿下上上走的時候也吩咐過了,可是剛才牧蓮姑娘說姑娘身上有傷,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我們才做這么多的?!?/br> “牧蓮?”青夏聞言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沉聲問道:“那個背叛部族的穆邊部女人?” “呃……”祥叔一愣,想了想,磕巴地說道:“對,對,就是她?!?/br> 青夏眉梢一揚,這些日子太忙,竟然把她給忘了,說起來當日蓬萊一行,還是因為她通風報信,雖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墨者的同伙還是無意中發現,但是也可以斷定這女人對自己全無好意,自己向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于這個險些將自己害死的女人也是連一點好感都欠奉,沉聲說道:“她怎么會在王府里,她不是隸屬軍部嗎?” 祥叔皺著眉頭說道:“牧蓮姑娘經常出入王府的,她也不是軍部的人,軍籍也不在炎字營中?!?/br> “那她為什么總是跟在殿下身邊?” “牧蓮姑娘好像是大長老的仆人,”一旁的青兒說道,她為青夏添了飯,接口說道:“她總是在各地尋找藥材,據說,還好像在打聽商丘一脈的下落?!?/br> 青夏眉頭微蹙,也不再說話,心道難道她是在尋找良藥醫治秦之炎的病嗎?不知為何,對于這個女子,她總是抱有很大的成見和戒備,可能是因為自己在她手上吃過虧吧。 吃過早飯,青夏就在去賬房查賬,她很珍惜秦之炎給她的這個機會,即便她對這些權利沒有一點貪念,但是卻真的很愿意為他分擔一些事情,也愿意一點一點的去了解他的生活??墒沁€沒走到賬房,就見一眾婢女來來回回的從秦之炎的書房里走了出來,青夏眉梢一挑,沉聲問道:“她們在干什么?” 祥叔也是一愣,叫來一名丫環問道:“你們在干什么?” 那名丫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很是靈秀,說道:“我們在曬書,牧蓮姑娘說,書房里的書都快生蟲子了,要我們好好晾曬?!?/br> 青夏不動聲色地輕輕挑眉,也不理會,沉聲說道:“祥叔,走吧?!?/br> 剛走了沒兩步,就見幾名仆役團團團聚在兩輛馬車旁邊,正在低聲商議著什么,祥叔見青夏臉色不好,連忙叫道:“喂,你們不去干自己的活,全都聚在這里干什么?” 幾名下人見了青夏連忙低頭行禮,“這是這次從西川帶回來的皮草和藥材,牧蓮姑娘說要趁今天天氣好送到宮里送給各位主子?!?/br> 事已至此,就連祥叔的臉色也尷尬了起來,他連忙驅散了幾名仆役,轉過頭來,一邊搓著手,一邊跟青夏解釋道:“姑娘這……這……” “不用說了?!鼻嘞拿娉寥缢?,搖頭說道:“不關你的事,跟我去賬房?!?/br> 一路穿花拂柳,假山池塘處處,終于到了前院的賬房,誰知剛走到房門口,一本賬本突然被人猛地從里面扔了出來,清厲的女聲怒然喝道:“你是怎么做事的?這賬目里缺了三萬多的銀錢輸入,你當我是擺設的傻子嗎?還是宣王府的這碗飯你不打算吃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撿起地上的賬本,回身跪在地上,對著房內的人倉皇的說道:“牧蓮姑娘,東邊大旱,水運不暢,河道都枯竭了,銀子暫時到不了帳,絕對不是我貪墨??!我宋泉就算是長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牧蓮姑娘你??!” “你馬上在我眼前消失,三日之內銀子若是不能到賬,就等著一家老小一起被扔進衛江吧!” 鐵血大秦 第一百三十四章:王府家法 “還有你,一并給我滾出去!” 只聽得嘭的一聲,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后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頸,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發飛揚,臉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br> 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顯得特別響亮。男子死里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起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br> 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墻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么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里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色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柜老板,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于賬冊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地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br> 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挺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br>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唇艷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br> 當日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性格,可以那般地沖動,事后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交給她,這里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地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就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并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么,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地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余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么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br> 牧蓮眼神冷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緩緩升騰,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日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過,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地執著于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 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么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里,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姹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于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露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并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容二虎,雙日不可同日爭輝,況且,在我的眼里,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br> 牧蓮面龐發表,雙拳緊握,怒聲喝道:“莊青夏?!?/br> “莊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的軍妓,如今還是在別人的家里,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你又憑什么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仆從,借著經常給殿下送藥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尸荒野,死無全尸?!?/br>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柜,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柜,卻被一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 咔嚓一聲脆響,牧蓮怒極攻心,竟然生生將手中的毛筆折斷,青夏整頓表情,冷笑著轉過頭去,寒聲說道:“世間之事,最忌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當初被天下人咒罵,被充為軍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殿下對你施于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銘感五內,我不奢望你這樣能夠背叛自己民族的人會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碼不要恩將仇報。我話已至此,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從今往后,還讓我看到你對王府大小事情強加干涉指手畫腳,別怪我不顧情面,出手狠辣?!?/br> “帶上你們各家的賬簿,全都跟我去正殿?!?/br> 青夏凌然轉身,一身米黃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陽下閃動著璀璨的光澤,一眾外放的主事掌柜彎著腰,帶著各家的帳薄跟在青夏的身后,迤邐成排,遙遙的向著王府正廳走去。 窗外的鳥兒嘰喳尖鳴,更加映襯的賬房的冷清敗落,走在最后的東漕運織造宋泉抱著賬本,恨恨地看了賬房一眼,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蓮雙眼怒火熊熊,終于瘋狂怒吼,一把將案上的書卷硯臺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聲響徹一片。 祥叔見外放的主事們全都跟著青夏入了正殿,連忙火急火燎地找來了自己的兒子,李鎮韜是宣王府的外管事,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處理。只是他經常全國各地的四處收賬,查賬,經常不在府內,祥叔雖然是大管事,但是因為是奶娘的丈夫,為人和氣,對于賬目卻一竅不通。牧蓮經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許下,久而久之,就對這里的事情指手畫腳了起來??墒沁@女子畢竟來自民間,經歷過很多苦難,對于很多的東西也容易上手。 誰都知道青夏是怎樣的來歷,她這樣的身份,又怎么會精通賬目和生意,生怕她出丑的李鎮韜在父親的催促下,幾乎是瘋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時候,卻見眾掌柜全都目瞪口呆地聽著青夏的盤問,全都沒有半點嘲笑戲弄的樣子。 見青夏訓斥了匈奴牧蓮那個女人,各家掌柜樂得幾乎能飛起來。這幾年來,這女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偏又為人機警,很難糊弄,一旦被抓到錯處,處罰的手段近乎殘酷。眼見她吃癟,更被奪權,各人全都是心懷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樣,誰都猜測青夏這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打算盤算賬的。畢竟這時代,商人處于末流,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會打算盤算賬的。 于是見各家各戶的掌柜們流水般的一個一個上前報告賬目而青夏卻中人是端坐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一言質疑,各家掌柜幾乎要跳起來來拍手相慶。然而,所有人都匯報一遍之后,那個安靜秀氣的女子,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言辭犀利,刀刀見血,根本不用看賬本,只憑著他們剛才所說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洞和辦事不利之處。人人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后的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