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我知道?!鄙n白的女子輕聲嘆息,“可是我現在就想回去?!?/br> “哦!”祝小蝶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因為上面有人在等你,你害怕他們擔心你是嗎?” 青夏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恩?!?/br> “那還不簡單?!弊P〉尤灰恍?,說道:“姑娘寫封信,我讓小櫻給你送上去不就好了?!?/br> 青夏聞言,頓時大驚,猛地轉過頭來,一把抓住祝小蝶的手,沉聲說道:“真的,真的可以嗎?”一時激動之下,竟連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當然了?!弊P〉Φ?,從懷里拿出隨身帶著的紙筆遞給青夏,說道:“我每天都要嘗試各種草藥糧食,是以總是會帶著紙筆,不用回去拿了。你現在就寫,我讓小櫻送到上面去。小櫻有翅膀,我所有的朋友當中,只有她能經??吹酵饷?,總是會銜回一些外面的草藥給我?!?/br> 青夏拿著紙筆,一時間手指都在發抖,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間,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想了許久,終于落筆寫到:我沒事,不出十日后定會回去,你要保重身體,不要cao勞,等著我。 短短的幾句話,卻寫了大半個時辰,將封皮寫完,交給祝小蝶,青夏激動地眼眶都幾乎紅了起來。 祝小蝶召喚來小鳥,將紙片綁在它的小腿上,輕聲說道:“小櫻,飛到上面去,把這封信交給當兵的,要等到拿著長長長長的回信才回來,知道嗎?” 小鳥伶俐地點著小腦袋,十分通靈地振翅一飛,帶著青夏和祝小蝶殷切的目光,就沖上高空。 巍峨的半空之上,一只雪白大雕盤旋在云#之間,突然看到一只嫩黃色的小鳥,閃電般沖上前去,將其叼在口中。一身碧衣的少女站在蓬萊谷的另一面,拍了拍白雕的腦袋,結果仍舊在它口中掙扎的小鳥,扯下它小腿上的紙條,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施施然回到房中,一會的功夫,就走到窗前,將小鳥放飛。 昇旗招展的炎字營內,青皮的中軍大帳里,南疆巫醫正聚集在一處竊竊私語,秦之炎面色淡定的翻看著咸陽來的信報,好看的眉頭漸漸的揪在一起。 下面,是一眾炎字營的高級將領,眾人沉默的看著他們的主帥,一言不發,將所有的信任和期盼,都無聲的傳遞給那個孱弱不看的病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帳外響起,秦之炎眉梢一挑,抬起頭來,只見一名輕甲斥候跪在門口,朗聲說道:“殿下,有一只小鳥從谷底飛了上來,腳上纏著一封信,署名是給殿下的?!?/br> 嘭的一聲,秦之炎手中毛筆登時掉落桌案,雙眼瞬間釋放出巨大的光華。三日來,他夜不能寐,度日如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奇跡。秦之炎幾乎是踉蹌的站起身來,奔到那名斥候的面前,親手接過那只嫩黃色的小鳥,在它的小腿上,一張白紙赫然在目,上面用難看的毛筆字寫著秦之炎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青夏的筆跡。 巨大的喜悅和激動排山倒海的席卷而來,他幾乎是顫抖著將紙片展開,滿心歡喜的看了下去。 周圍寂靜一片,落針可聞。那些魯莽的漢子們,似乎也知道這薄薄的一小紙片對他們的主帥有著怎樣的意義,三日來的等待終于有了結果,所有人都面色歡喜,靜靜地等待著那將要傳來的喜訊。 然后,過了許久,仍舊沒有一絲響動,眾人疑惑的向秦之炎望去,卻赫然發現大秦的戰神面色蒼白的好似積雪一般,一雙眼睛也滿是痛苦之色。 “殿下!”一名年老的巫醫瞧出不妥,剛想開口詢問,突然只見秦之炎身軀一震,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遍撒在那只嫩黃色的小鳥身上。 “殿下!”一眾將士齊齊奔上前去,按住秦之炎倒下的身體,南疆巫醫湊上前來,只看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厲聲叫道:“不行!馬上拔營,去化弦城找大長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片慌亂之中,滿身染滿鮮血的小鳥連聲尖叫,飛出大帳,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忽見一名將領走出來彎弓搭箭的就要向自己射來,小鳥一驚,頓時好似離弦的箭一般瘋狂逃竄,向著幽深的地壑就飛了下去。 冰冷的寒風之中,那張白色的宣紙被無數只大腳狠狠地踩在上面,只見別扭的字體寫在上面,赫然寫著:生死禍福與共,患難水火相隨,花前轉復月下,耳鬢連帶廝磨,奈何?君心巍峨磐石,妾意嫩如柳絲,柳絲寒冬即可斷,磐石也請為轉移。 蕭瑟的寒風之中,巨大的風雪轉瞬席卷肆虐,不一會,就將那張翻飛的宣紙狠狠地覆蓋在皚皚積雪之下。 從午時,到黃昏,青夏和祝小蝶一直眼巴巴的等著小櫻的回來。天色漸黑,青夏的心,卻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祝小蝶急的額頭冒汗,不斷地為那只小鳥說著好話。 就在兩人幾乎已經完全失望了的時候,一聲尖銳驚慌的鳴叫突然想起,兩人精神大振,連忙仰起頭來,祝小蝶吹哨召喚,小鳥一頭鉆進了她的懷里,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濃烈的血腥味中,淡淡的飄出一股上好的川貝香氣。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一起變得冰涼。 會獵西川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亂情迷 日已西沉,抬眼望去,只見月朗星稀,已是入夜。 四下里,百草拂動,夜風呢喃,天一峽下的碧潭水波粼粼,悠然成潭,潭水漫過一些細小的石子,蜿蜒成溪,迤邐向西。水潭周圍盡是高大茂密的樟樹,樹葉層疊,清冷的月光淡淡播撒而下,照的樹葉一片白亮。碧潭邊是一片巨石,高聳兀立,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女子,一身白色棉袍,青色腰帶,烏發如墨,眼眸似水,烏黑的長發垂在腰間,遠遠望去,好似夜中仙子一般,清麗脫俗。 楚離輕袍緩帶,遠遠的站在高極腰身的百草之間,仰著頭,看著抱膝坐在巨石上的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一絲悲涼的氣息從他的身體里輕輕的飄散而出。順著女子仰起的頭,他的視線投射在那巍峨陡峭的山崖上,眼神寧靜且悠遠,讓人看不清楚那里面的波濤。 不知過了多久,夜里的風漸大,楚離緩緩的走到青夏身邊,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以青夏的警覺,自然早就看到他來了,只是不知為何,直到這一刻才輕聲說道:“你這個時候隨便出來走動,若是被人看見,很危險的?!?/br> 楚離也不回答,只是沉聲說道:“夜里風涼,跟我回去吧?!?/br> “恩,”青夏點了點頭,剛想爬起身來,誰知坐的久了,腳下一麻,險些從巨石上掉了下去。楚離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卻見她的鞋子都已經濕透,水跡蔓延到她的小腿上,裙子的下擺也是汪漉漉的。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后背過身子,從后面伸出雙手,沉聲說道:“上來?!?/br> 青夏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也不說話,只是用手對著坐麻了的小腿狠狠的錘了兩下,然后一下跳到地上,微微一踉蹌就站穩,踢了踢腿,就準備自己走回去。 誰知剛邁出步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回來。楚離面色深沉,眼神漆黑如墨,眉頭緊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就那么不想和我扯上關系嗎?” 青夏一愣,眉梢輕挑,搖頭說道:“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鞭D牙就想離去。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和他雙宿雙棲嗎?”楚離猛然上前一步,厲聲說道。 青夏眼神銳利,臉現怒容,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胡攪蠻纏,我現在不想和你打架?!?/br> “莊青夏!”楚離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肩膀,雙眼好似噴火一般的說道:“我已經不介意你心心念念的想著他,我已經不介意你睡夢中喊著他的名字,我已經不介意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我已經什么都不介意了,我甚至清楚的知道只要逃出生天你定會視我為仇敵的另投懷抱,可是可不可以,在面對我的時候,在看不見他的時候,你的眼睛可以只看著我,而不是呆呆的仰著頭看著上面!” 青夏面無表情的看著狂亂的男人,一絲痛楚緩緩的自心底升起,像是風暴一般的將她的心片片凌遲。 楚離,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墒菫槭裁?,在我決定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殘忍的將我推開,如今在我改變心意的時候,你又要屢次爭取的想將我搶回去,那些來自于你的犯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讓我夜不能寐,無法安睡,將我推到這樣一個兩難的深淵中的,究竟是無道的命運,還是你的任性和自私? 女子的眼神清厲如雪,帶著巨大的沉著和堅定,她伸出手去,決絕的一根一根的扳開楚離的手指,終于,在他漆黑的眼神中緩緩的退后一步。 “回去小心點,不要被人發現?!?/br> 搖動的百草之中,身形單薄的女子一身白衣,長發披散,緩緩的行走在齊腰的草叢之中,漸漸的隱沒了身影。 凄涼的夜風之中,輕袍緩帶的年輕男子久久的站立著,一時之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父皇下達了讓他去東齊為質的命令,隨行的宮女嬤嬤全都偷偷大哭,后悔跟著他這個沒用的主子,他的母親,領著他年幼的弟弟,看也沒看他一眼的迤邐走過金碧輝煌的宮廷,像是一張色彩明艷的彩畫。 他現在還很年輕,還不到二十五歲,可是為什么此刻站在這里,他卻突然覺得自已已經那么老了。他的一生都在苦苦的與天掙命,可是到頭來,卻連自已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當初在云翔大殿上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再一次回蕩在耳邊,他說過,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和南楚的萬里江山相提并論。那個時侯,他是多么的堅定啊,巍峨的江山畫卷橫在他的心頭,浩瀚的掃蕩六和四野,讓他的信念堅若磐石一般,不會轉移。 可是現在,他突然后悔了。 原來所謂的霸業宏圖,江山萬里,卻都抵不過她的一個溫暖的微笑。 青夏,你知道嗎,我登上大寶,俯視六和的時候,心里面,卻是空的。 孤月凋零,百蟲悄鳴,楚離嘴角淡淡而笑,我已經泥足深陷,又要如何脫身?剛走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淵青的身影就閃了過來,青夏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向后望去,沒見楚離的身影,才其松了一口氣,淡笑著迎上前去,說道:“祝領事,這么急,有什么事嗎?” 祝淵青見到青夏,面色才稍稍緩和,笑著說道:“鳳鳴宮里有宴,就差姑娘一個人了,我是聽小蝶說姑娘在天一峽,這才過來找找?!?/br> “哦,”青夏連忙點頭,生怕待會楚離回來會不小心碰上,說道:“那我們快過去吧?!?/br> 分花拂柳,穿林過河,便是氣度巍峨的鳳鳴宮。隱隱聽見絲竹之聲,綿綿繚繞,不絕于耳,幾名蓬萊少女見了祝淵青,連忙趕上前來,面泛紅云,低頭行禮道:“祝大哥,小姐和諸位長老都在宮內,就等著你們了?!?/br> 祝淵青笑著答應,方才大步帶著青夏向上走去。 碧玉臺階迂回而上,大門兩側的瑪瑙宮燈上鑲嵌著夜明珠,光彩璀璨,盛光撩人。 大門推開,青夏眼前一亮,只見寬闊的大廳上,光影閃爍,人頭涌涌,華麗的錦繡地毯,富麗堂皇,華服貴人分作兩側,杯盞相交,笑語彥彥,絲竹聲起,數十名盛裝女子彩帶飄飄,水袖盈盈,蟀腰肥臀,衣媚曼舞。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致。 殿內所坐,無不是蓬萊谷內的實權人物,見到青夏進來,無不站起身來份紛行禮。青夏點頭含笑招呼,被祝淵青一路指引,挨著林暮白而坐,在她們的下首,楊楓正襟危坐,見到青夏,和煦一笑,他身側的碧衣少女烈云髻也是笑語彥彥,竟然還咧開嘴角跟青夏打了個招呼。 青夏微微吃了一驚,不過這妖女行事向來顛三倒四,從不按理出牌,也沒放在心里。剛一坐定,林暮自就趴在她耳邊呱噪的說道:“陛下也不見了,你也不在,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管我愉偷跑了?!?/br> 青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腔。略一抬頭,卻見譚小姐坐在主位上,一身淡紫色羅衫,上繡青綠彩蝶,更加顯得超凡脫俗,嫻靜素雅,只是一張臉孔略顯蒼白,兩眼微紅,顯然這一日并不好過。 看到青夏的眼神,譚小姐淡淡一笑,眼神微微閃爍猶疑,卻并沒有和她搭話。 青夏知道她此刻對自已心虛矛盾,即知道是自已為她解了圍,還有些怨恨自己害了她的心上人,兼且知道楚離就在島上,對青夏所說的話自然就有所懷疑。當下也不上前搭腔,只是端起一杯水酒,仰頭就灌了下去。 那酒激烈,熱辣辣的刀子一般滾過嗓子,青夏心緒翻涌,眼前不斷浮現出白日里祝小蝶那一只滿身鮮血的小鳥,只覺一顆心好似被針扎一般,疼痛難忍,呼吸不暢,可是轉念之間,楚離孤身站在齊腰百草中的樣子又浮現而出,像是兩只巨輪一般,左右拉扯著她不斷搖擺的心。 案上的珍饈佳肴都失去了光澤和誘惑,青夏只是一杯一杯的飲著水酒,一會的功大,頭就開始發暈。一輪又一輪的長老先生上前來敬酒,林暮白無奈,頻頻起身,為青夏抵招,不出片刻,就也是眼神迷醉,暈乎乎的趴在案上。 楊楓當然知道青夏在借酒消愁,嘆息的起身,杯來即擋。烈云髻冷冷的坐在一旁,一張小臉漸漸失去了笑意,嘴角譏諷的看著楊楓,心底卻是滿滿的苦澀。大眼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夏,突然冷笑一聲,眼內鋒芒畢現。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聲叫道:“蓬萊女賢木十煙小姐到!” 絲竹頓止,花枝招展的舞女也齊齊退到一側,眾人齊齊起身,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也隨之起立,剛拉起一旁醉的不成樣子的林暮白,一名一身黑色長袍,赤足雪膚的女子就緩緩走進大殿。 這女子的長相并不如何出眾,膚色奇白,眼窩深陷,面容消瘦,更顯得一雙大眼又黑又亮,柳眉細挑,雪白的脖頸高高的挺著,但是這些并不是分出色的五官和在一起,卻顯得此女子擁有脫俗的氣質。這不是像譚小姐那種外貌所能表現出的嫻靜溫婉,而是一種由內向外的知性,祝淵青就坐在青夏身后,連忙上前介紹著說道:“這是我們蓬萊這一代的智者,居住在內谷的天機閣里,莊姑娘還沒有見過?!?/br> 青夏聞言一驚,早就聽祝淵青說過蓬萊歷代的智者,只是沒想到這一代竟然會是這么年輕的一個女子。 蓬萊傳承千百年,向來以機械機括學為尊,是以每過十年,就要舉辦論術大會,召集谷中智慧長者,就近十年內困擾的難題進行集體答瓣。勝出者,就是這一代的智者,成為蓬萊智慧巔峰的象征,極受尊崇。青夏聽說上一次的論術大會已經過去了六年,而這個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那么六年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她那個年紀就能在蓬萊一眾學識淵博的長者之中脫穎而出,實在不是天賦驚人。 連忙拱手說道:“久聞木姑娘大名,想不到離去之前還能見到姑娘真顏,真是三生有幸?!?/br> 木十煙淡淡笑道:“我已經兩年沒出過內谷了,昨晚聽清叔說起莊姑娘驚人的見識,實在忍不住想出來討教一二。姑娘離谷還有幾日,明天可否抽出時間,到天機閣來,讓我有機會聆聽姑娘高論呢?” 這種請求哪能拒絕,青夏點頭答應。女子開心一笑,只見她年紀不大,眼角卻細紋叢生,青夏知道這是用腦過度的原因,想起這蓬萊谷中眾多匪夷所思的發明都是出自這么一個柔弱女子的腦袋,不由得心生敬仰。 就在這時,林暮白突然干嘔一聲,身軀猛地就向前倒去,木十煙一介柔弱女子,哪里推得動這個醉鬼,嘭的一聲,就被林暮白狠狠的壓在身下,林暮白腳絆在小幾上,整張臉趴在木十煙的胸口上仍不自知,竟然還扁了扁嘴,呼呼大睡了起來。 眾人大驚,大聲呼喝著將林暮白拖了起來,木十煙俏臉通紅,極為狼狽,木先生面色陰沉,因為這蓬萊女賢不但代表著蓬萊的智慧臉面,更是他的女兒,若不是忌憚青夏的身份,可能早就掀案而起了。 青夏連忙賠禮道歉,木十煙見林暮白醉的那個樣子,也沒有追究,只是擺了擺手,就彈壓下眾人的怒火,向著上首的譚小姐走去。 譚小姐見木十煙到來,連忙站起身來,讓出一個位置。木十煙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譚小姐,木姑娘,林大人酒醉之下失態,還請兩位海涵?!?/br> 譚小姐神情微微有些尷尬的說道:“林大人連日來奔波勞碌,太是辛苦,還是扶他下去休息吧?!?/br> 青夏看著兩個下人將林暮白扶了下去,微微嘆了口氣,沒有了林暮白招酒,雖然有楊楓照顧著,但是青夏還是多喝了幾杯。待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頭暈眼花,渾身發軟。 房中有楚離在,自然不能隨便讓下人進去。楊楓扶著青夏走進房里,將她放在床上,脫下鞋子,拉過被子蓋上,然后頗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坐在書案旁的楚離一眼,無奈下,還是退了出去。 這是青夏一生之中,頭一次這樣放縱自已醉酒,太多的苦悶像是巨大的深淵一般,將她緊緊的埋葬其中,兩股巨大的力量幾乎將她整個人撕成兩半。那些猶疑、不安、難舍、焦慮、彷徨,像是一場狂猛的龍卷風暴,將他們三人卷入其中,讓她分不清楚自已到底該沿著哪一條路走下去。 她不該是這樣的,曾經的她,殺伐決斷,該笑殺人,從不會皺半下眉頭。從前的地,妖魅入骨,手腕高明,她的智慧、身手、頭腦、相貌、身體,無一不可為國家為任務無償奉獻??墒乾F在她卻彷徨猶豫,思慮不寧,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游走不定,這不應該是她,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盡管喝了那么多的酒,青夏的臉卻越發蒼白了起來,酒醉中的女子緊緊的皺起眉頭,身軀縮成小小的一團,面露痛苦之色,像是一只小獸一樣緊緊的抓住了被子的一角,輕輕的嗚咽了一聲。 楚離站在床前,看著青夏緊緊皺起的眉頭,一雙劍眉也隨之緊鎖了起來。她那么蒼白,那么瘦弱,單簿的好似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走??墒钦l又知道,隱藏在這具孱弱的皮囊下的,是怎樣一個堅強執著的靈瑰。她一直跌宕不安的生活著,終日游走在生死的邊緣,心狠手辣的手起刀落下,卻是一顆最為柔軟溫柔的心??±实哪腥穗p眼漸漸的瞇起,如果,你可以稍微軟弱那么一點,如果你可以不要那么聰明,或者,你干脆狠心一些,也許今天兩人需要面對的,就會是截然相反的一個局面。 他緩緩的坐在床上,扶起青夏的身體,手指劃過她清麗的眉眼,倔強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像是觸碰一個夢幻中的精靈一般,生怕會驚醒她。 青夏,你知道嗎?多少個日夜,你就這樣睡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從來不敢伸手去觸碰你,我不怕你會罵我,不怕你會跟我打架,我只怕你那種厭惡的眼神,就像當日北營之中的那一晚一樣,你渾身鮮血的大罵我是個魔鬼。 青夏,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只是太害怕被人踩在腳底的恥辱,太害怕沒有希望的黑暗,太害怕不見天日的痛苦。那些被人當做狗一樣怒罵鞭笞的日子,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們是怎樣騎在我的頭上,忘不了他們用骯臟的鞋底子踩在我的臉上,忘不了那些散發著惡臭的口水,忘不了自己那諂媚惡心的臉扎,忘不了那些死去的隨從們絕望仇恨的眼睛。青夏,我一直以為自已的心在那時就已經死了,可是現在我知道,它還是活著的。 懷里的女子嗚咽一聲,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然后,便是肆無忌憚的淚眼滂沱。 楚離心頭一緊,緩緩的收緊手臂,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里。 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只有在這樣酒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你才會允許自己在我面前軟弱的流淚。 青夏,我知道你的痛苦和你的為難,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都會結束。 冰涼的吻緩緩印在青夏光潔的額頭上,冷冽的氣息中,卻有這樣那樣霸道的誓言。命運的輪軸在天空中咯吱轉動,上古的風,吹拂在狹小的臥房之內,掀起兩人翻飛的衣角。星圖上的軌跡是那么的詭異莫測,命運永遠也不會以人的意志來強加轉折,那些不知道什么時侯就會卷來的風暴豪雨,在遙遠的盡頭等候著,隨時都準備打過來,用兇悍的浪頭席卷過這天地間的一切秩序。 二更的更鼓剛一敲過,床上的女子突然嬌軀一動,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楚離坐在床頭,忽見青夏面頰潮紅,呼吸急促,還當她酒勁終于上來,連忙到書案前倒了一杯茶,扶起青夏的頭,就想喂給她。 誰知剛一扶起青夏的身體,突然一股清幽冷香猛地鉆進鼻息,楚離眉頭一皺,就見青夏雙手登時環住了他的脖頸,兩片花瓣般柔軟的嘴唇覆蓋在他的嘴上,溫柔濕潤,氣吐如蘭,耳畔細語低沉,如泣如訴。楚離大吃一驚,連忙掙脫開來,低頭望下,只見青夏衣衫半解,酥胸如雪,長發散落,依稀可見渾圓雪丘急速起伏,桃紅色的乳峰微微顫抖,軟玉溫香,春色無邊,正雙眼迷離的看著自己,眼波如水,迷蒙一片。 楚離眉頭緊鎖,心跳加劇,卻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剛想要仔細看看出了什么狀況,突然只見青夏展開雙臂,將他緊緊的抱住,口中呻吟一聲,眉梢輕蹙,竟似十分痛苦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