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美國總統抿了嘴唇,似乎是想說話,然而被伊凡打斷了:“剛才的那些話并沒有指責的意思,我只是表示一下我個人的遺憾,這一切已經發生了,雖然我們都知道它有可能更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不讓未來發生的事情太壞?!?/br> 和上次會議許多國家代表紛紛提出質疑不同,這一次,所有的與會代表都一聲不吭,“乖乖”的聽伊凡一個人在說,因為到現在位置,卡梅爾大部分關于戰爭,關于魔法的判斷都是正確的,在這些問題上,他們知道自己沒有一點發言權。 這種情況很好,這意味著大家在思想上,已經漸漸產生了一點共識,這一點共識會讓各國在接下來的合作中,表現的更聰明,理智一些。 “相信大家一定很關心一個問題,接下來敵人會怎么辦?我們會怎么辦?是的,這個問題正是在這次會議上,我們必須統一,并且盡快做出決定,你們應該很清楚,敵人的速度很快,這次的打擊造成的威懾會讓他們的腳步暫時停下,這威懾能就能能維持多長時間,我們誰也說不準,這點傷亡對于我們來說,可能已經足夠沉重,但對皇帝來說,僅僅是九牛一毛,”伊凡說完,掃視了一下與會的所有人,“在場的各位如果有什么建議想說,可以簡單談一談?!?/br> 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使是和對手交戰了三次,損失慘重,對對手造成慘重損失的美國也無話可說——到目前為止,所有國家對皇帝軍隊的了解還是睜眼瞎,沒有人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是仿照美國那樣被動防御?可如果對方又有了新戰術怎么辦?要知道,在這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里,皇帝的軍隊在戰略上就換了三種方式,他們對戰爭的學習和適應速度讓所有的軍事專家都為之恐懼。 “如果各位沒有什么想說的,”伊凡平靜的說,“那么就先聽聽我方的意見?!?/br> 說完這句話之后,伊凡就坐了下去,接下來站起來的,不是經常發言的李立天,也不是負責卡梅爾軍隊的安娜,而是汪銘。 “我知道各位都在顧慮什么,”汪銘一邊走上會議室的正式發言位置,一邊指著幕布上,上次為大家演示的那張星形圖,“在這場戰爭中,敵人完全掌握主動,戰略緩沖帶和人口基數龐大,擁有龐大的魔法資源,如果把這場戰爭比作兩個人賭博,那對方就是一位擁有幾乎無限籌碼的豪客,他不在乎一次兩次的輸贏,只是一次又一次往牌桌上砸下巨量籌碼,也許我們可以靠著一時的幸運贏得一兩次賭局,但……但只要我們輸上一兩次,就會永遠失去翻盤的機會?!?/br> 汪銘稍稍的停了一下,然后繼續:“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玩過德州撲克,一種很風靡的賭博游戲,在這種游戲中,把玩家一般成兩類,一種是手緊的,他們在賭桌上的行為十分謹慎,沒有把握,絕不輕易出手,另一種則是手松的,他們的膽子非常大,經常會嘗試通過冒險方式來獲得收益,這兩類玩家的博弈方式完全不同,但只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只要方法正確,都能贏到錢。 每一個人的賭博方式都不同,一般來說,這些方式都受到個人性格的影響……不過這不是我這次要說的重點,我的重點是,我們知不知道,在這張賭桌上,我們到底是什么性格的賭徒?我們適合用什么樣的博弈方式? 我想這個問題在座的都沒有想過,不過現在,我們是該想一想了,從現有的這幾場戰爭中回顧。 兵者,國之大事者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這句話是中國著名的孫子兵法中,對戰爭的一段描述,應該說,這個觀點直到現在,都是地球上所有人對戰爭的一種看法,因為戰爭的巨大風險,我們把戰爭看成是一個國家,一個文明最重要的行為,因此每一個細節都需要謹慎,需要考慮和衡量,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們是牌桌上,毫無疑問的緊手型玩家。 長期以來,在地球這個小賭場的內部博弈中,無數的戰爭不斷驗證了這種“賭博”方式的正確性,所以我們幾乎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思維慣性,認為戰爭就應該是這樣的,它是應該被規劃,被分析,被衡量的,因為那些把戰爭視為玩樂,頻繁發動戰爭的文明都已經被歷史所淘汰,我們想當然的認為,所有能留存下來的文明都應該是像我們這樣的。 但現在我們遇到了反例——相信各位已經知道,皇帝派出這一千多萬人來地球,僅僅是因為他個人的好奇,戰爭這種極端行為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因為魔法的存在,使得他根本不存在統治上的問題,再加上他統治疆域的特殊性,發動戰爭、以及戰爭失敗的風險成本會很低,而獲得的收益卻很高,也正是因為這個不一樣的規律,皇帝的戰爭模式明顯具備松手型玩家的特質——輕率,高額籌碼,不斷加注,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最后一張底牌翻開,勝負出現之前。 在這場豪賭開始之前,卡梅爾曾經和各國一樣,也因為我們的籌碼劣勢,經不起損失,再加上長期的戰爭理念,認為我們是理所當然的緊手型選手,我們會利用緊手型選手特有的理智和忍耐,抓住皇帝每一次疏漏,把握每一次具備優勢的牌,逐步削弱對方的籌碼優勢,最終取得勝利。 但從這兩天,發生在美國的這次戰爭來看,我發覺我們都錯了,其實我們一直都不了解我們自己,從頭到尾,我們都不是一個足夠理智的文明,一個適合緊手型打法的文明,當我們看到自己的那一丁點賭注被對手取走之后,我們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忍耐,而是迫不及待的加注,想要贏回來,是的,我們無法承受損失,對我們來說,超過數年的長期軍事規劃就等于是幻想,我們只相信眼前看到的勝負。 我這么說,不是在指責各位什么,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人們不愿意面對損失,他們想看到一次又一次的勝利,而他們的情緒會非常大的影響各位決策,也影響到這次戰爭的成敗。 也許諸位覺得,用賭博來形容戰爭有些兒戲,也許在你們看來,戰爭就像棋局,只要知己知彼,就能預判戰爭結果,以地球上的戰爭史來看,這種觀點是沒錯的,但現在的問題正在于,我們面對的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戰爭規則,我們和敵人相互之間,是完全陌生的,就好像在這場戰爭之前,誰也沒辦法想象敵人會采用什么戰爭模式,而這一點對于敵人也同樣如此,戰爭結果的勝負對于我們雙方來說,就像是在空中翻滾的硬幣。 如果這場戰爭繼續下去,那接下來的發展幾乎是可以斷定的:這次我們抓到了好牌,很舒服的大贏了一次,敵人會記住這個教訓,那么下一次,當我們拿著一手好牌——也許是核武器,也許是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想吸引對方跟著加注的時候,對方就會遲疑,我們會贏,但不會贏太多,到第三次,我們用暴露底牌的代價會贏得更少,是的,敵人會開始適應這種賭博規則,當他們覺得籌碼過高,讓他們rou痛的時候,他們的手會變緊。 這次他們出動軍隊的規模是百萬級的,而且全都集中在一個區域,相信下一次他們絕對不會犯這個錯誤,他們會分散兵力,學習我們的方式來打擊我們,那個時候即使我們動愿意動用原子彈,也絕對不會取得現在這樣的戰果,而一旦出現那樣的情況,對我們來說則是災難性的,未被了解的技術優勢是我們在這場戰爭中最大的倚仗,而這種優勢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對方對我們的逐步了解,開始變得越來越小,那也就意味著我們失敗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所以在這張牌桌上,我們需要改變風格!因為即使我們是一個合格的緊手型選手,也未必能取得很好的戰果,更何況我們還不是,我們不是機器,在地球上生活的人不是機器,他們無法像皇帝那樣,面對犧牲和損失無動于衷。既然我們不能在這殘酷的賭場上,靠計算和等待那一點獲勝概率贏得戰爭,那么我們就應該以一種更適合我們的心態參與到這場賭局中來,是的,我們必須滿懷激情和自信,敢于大膽壓上我們全部的賭注,即使失敗的下場是萬劫不復,我們必須給敵人制造困惑,就像敵人給我們制造的一樣,我們必須把現有的技術優勢以最快時間內轉化成戰爭籌碼,以防止它們出現貶值,甚至為敵人所用。 是的,從今天開始,我們放棄防守,因為事實已經證明防守的作用不大,我們必須轉入反攻,哪怕這樣做的效果微弱,最關鍵的是,我們必須給敵人造成壓力,讓他們意識到,這場戰爭的代價是昂貴的,昂貴到他們可能支付不起,讓他們考慮失敗的可能!即使最后我們失敗,也不能讓戰場在地球上蔓延,地球太小,而我們的武器威力太大!在敵人掌握主動,具備魔法的情況下,這就等于是在慢性自殺?!?/br> 汪銘的這段話很長,比上次為大家解釋魔法還要長,但內容卻很簡單,總結起來就只有一句話——因為這段時間的戰爭,卡梅爾覺得之前制定的戰略方向出現了錯誤,現在他們要調整這種錯誤,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調整。 對于所有與會的國家來說,卡梅爾這種態度的轉變是一個絕對的利好消息——一旦轉入反攻,地球上所有國家面臨的壓力將會不復存在,戰爭發生在地球之外,那就意味著除了軍隊的傷亡和消耗,所有國家不會再面臨附帶損失,意味著戰爭可以以聯軍的方式聯合進行,不會像在美國發生的戰爭一樣,用一根手指頭去對抗一只拳頭。 看到與會者臉上露出的笑容,汪銘再次站了起來,發出提醒:“雖然是卡梅爾提出的這個建議,不過我還是要奉勸各位,仔細考慮一下,我之前說過,這就是一場賭博,而這種方式就是把我們僅有不多的籌碼推上賭桌,不要只看到贏的可能,而不考慮輸的后果,如果我們繼續延續之前的戰略,也許會逐步損失,也許會難以忍受,但起碼可以獲得大量的時間,而時間對我們來說,同樣意味著一種可能,但如果從現在開始,貿然出手,那諸位就得隨時考慮,某一天我們可能會滿盤皆輸,而這種失敗和卡梅爾的關系并不大,卻更多的和諸位所代表的國家,以及生活在那里的人民息息相關?!?/br> “那我們能不能了解一下,如果我們進攻,將會采取什么樣的方式?我記得之前貴國就曾說過,對皇帝領土的進攻只能梯次進行?所以不容易取得大的戰果?”有人提出疑問。 “你說的的沒錯,”汪銘說,“這么做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們將會獲得戰場主動權,以及封鎖對方信息偵查的渠道,還有,可以順帶消滅目前還在準備下一次進攻的這一千多萬軍隊,在皇帝沒有發現其他通往地球的通道前,可以獲得寶貴的戰略緩沖帶……” 就在汪銘說話的時候,會議室響起了敲門聲,是美國總統的隨行秘書,他臉色緊繃著走進會場,給總統先生耳朵邊嘀咕了幾句之后,給他遞上了電話。 幾秒鐘之后,總統先生站起身,直白的對在座的各位說:“剛剛接到國防*部消息,敵人發動了大規模反擊,目標正是今天上午剛剛參與轟炸的機場、重炮部隊、海上艦隊……我們不知道敵人是怎么找到這些地方的,不過這些地方相比起城市駐軍并不多,我方損失慘重,而且……” 總統先生欲言又止,不少國家代表擔心的站了起來,盯著美國總統一動不動,他們都從他的臉色中猜到了一些可能,就等著他親口確認。 “而且一部分導彈武器也已經失去控制,其中包括數枚戰術性核武器,這些武器很可能用于攻擊其他地方……現在美**隊正在增援這些地方……” 沒等總統先生把話說完,會議室里立刻變得一片混亂,不少與會的國家首領直接就打開面前的電腦,和國內軍方人員取得聯系,命令他們立刻提高警惕,嚴密監控來自美國方向的導彈以及戰斗機,一旦發現可疑目標,立即予以攔截。 雖然從目前來看,這些入侵者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掌握并使用這些武器,每一枚核武器發射都需要授權,他們也不可能獲得這種授權,但現在沒有人敢冒這些險,天知道擁有魔法之后,會做出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諸位,請安靜!”眼看會議室一片紛亂,汪銘突然用英語,大聲吼了一句,他的音量起到了一定效果,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你們處理自己國內的事情之前,有一件事更重要,”汪銘說,“關于我方的提議,請大家表決,表決器……簡單一點吧,同意的舉起你們右手,如果提議通過,現在將是再好不過的反攻機會!” 會場上,一片整齊的衣服摩擦聲,幾秒鐘之后,汪銘滿意的點頭,報出投票結果:“全票通過?!?/br> ☆、399 規則之外 “魔鏡”早上剛剛醒的時候,侍衛打開門,向他匯報:“您醒了?陛下在外面已經等待多時了?!?/br> “是嗎?”法師看了一眼陽光透過計時孔,在地面上留下的那個小圓斑,有些木然的沉默了一會,最后對著那位侍衛揮了揮手,“我知道了?!?/br> 今天的皇帝是一位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在客廳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客廳全神貫注的翻看著一本據說是從新的位面所繳獲的新,看到那的封皮,他知道那正是自己昨天晚上一直在看的那本,那本講的是萬物運動的規律,內容很精致,就像從那個世界繳獲的其他戰利品一樣。 他在皇帝面前坐了下來,像往常一樣沒有說話,只是從一旁的堆里,徑自取出另外一本,認真的一頁頁翻看起來。 房間里很安靜,中間只有因為皇帝口渴,仆人進來過一次,為皇帝倒了一杯水,其他大部分的時間,屋子里只能聽到嘩嘩的翻聲,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三個魔法時左右,皇帝放下手中的,對他說道:“你之前的眺望應驗了,但有些偏差,維倫所在的那個兆,只是損失中的一部分?!?/br> 法師聽見了皇帝的話,眼光在本上留戀了幾秒之后,將它放了下來,回答道:“看到的和發生的,總是存在偏差,必然是不存在的?!?/br> “不過我很滿意,雖然他們這一次的反抗并沒有用到核彈,”皇帝站起身來,年輕的臉綻放出笑容,一手對著空氣揮舞,就像一個孩子描述他心愛的玩具,“不過這已經夠了,對于核彈的存在與否,我已經不抱懷疑,只要這場戰爭繼續,遲早都會看到的?!?/br> 皇帝的這幾句話中并沒有疑問,所以法師沒有說話,他低下頭拿起,來自意識網中的聲音下意識將他看到的內容翻譯了過來:“……人人生而平等……”。 一句瘋話。 “我聽說你昨天又眺望到了一次威脅,而且比這次的更大,是這樣的嗎?”皇帝又問。 “是的,威脅同樣來自這個位面?!狈◣熁卮?。 “有多大?” “很大,”法師說,然后又接著加了一句,“遍布我視野盡頭?!?/br> 皇帝稍稍抿了抿嘴唇,法師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和之前他所看到的一樣,看不到恐懼和不安,有的只有淡淡的笑意,以及躍躍欲試的沖動——前者是皇帝的自信,后者是他這具身體的本能。 “又一次挑戰!”皇帝長長的一嘆,似乎在回味著什么,“但愿這一次會比較有趣?!?/br> 皇帝的這種態度并不多見,在法師記憶中,更多的時候,他都會一個人在這個房間內來回踱步,就像一只被困住的野獸,一個被囚禁的犯人。 “你說的有趣?是指什么?”法師問道。 皇帝有些驚訝的轉過身,愣愣的盯著他看了半晌,隨后又反應過來,笑著說:“你能主動問我問題,也是有趣的事情之一……不過要是讓我詳細說明的話,應該是一些全新的東西,能讓這個枯燥的世界煥然一新,能讓人擺脫那種……那種……” 皇帝一連重復了兩個那種,然而最終還是沒形容出來,他苦笑了一聲,對著“魔鏡”說道:“就像我無法用語言來表達此時的情緒,這是一種極度的苦悶,是規則對我們每一個人的桎梏?!?/br> “但我能理解你沒說出來的內容,”法師說,“魔法可以穿透這種桎梏?!?/br> “魔法?也許,”皇帝猶豫了一下,自言自語道,然后又說,“思維,空間,和時間,魔法都能穿透,但有一樣東西是它永遠擊穿不了的,那就是產生它的規則,這樣一想,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是被規則造就的產物?!?/br> 說到這里,皇帝的情緒又開始變得低落,就像他平時大多數時間,見到的那樣:“這一切就像你眺望到的事實,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從無改變,無從改變?!?/br> 法師這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為皇帝的野心和疑問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能力。 “這本上說,他們那個宇宙——他們用這個詞來表示位面,宇宙的出現起源于一次爆炸,”皇帝拿起剛放在一邊的說,“一次時間和空間上的爆炸,然后產生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最后整個世界可能都會陷入死一般的安靜,而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物體都將失去運動的能力?!?/br> 皇帝說到這里的時候,自嘲般的輕笑了一下:“雖然關于‘物理’,很多細節我并不了解,但這個位面關于世界的描述,卻是我贊同的,一直以來,我都相信這個世界就像平民的生命一樣,有生就有死,年輕的時候對什么都不了解,卻精力充沛,到了年老的時候,整個人自然而然的就開始被桎梏起來……這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它的力量是如此強大,牢牢束縛住由它產生的一切,任何逃離和超越的可能都不存在?!?/br> “說到這里,說實話,我對那個世界的平民是很佩服的,”皇帝一邊翻著手中的這本,一邊說,“他們把除了魔法之外的規則描述的如此詳盡,以至于我第一眼看到這些知識的時候,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是恐懼他們的知識,而是恐懼這世界的精密,就像一只無邊無際,設計精巧的籠子,將所有的一切都牢牢鎖在里面,仿佛是有人刻意打造的這一切。 在許多位面,一些法師在他們生活的位面活上千年,都不知道他們那個世界是被其他法師改造過的,一直以來我都有這樣的感覺,如果沒有魔法,那些法師可能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但有了魔法之后,我們就真正自由了嗎……” 皇帝搖了搖頭,說了最后一句:“我們連魔法是什么都搞不清楚,還拿什么奢談自由?也許,所謂魔法只不過是創世者朝我們炫耀的一把鑰匙而已,我們只不過是幸運的撿到了,在這一點上,沒有魔法的地球人反倒比我們幸運的多,他們現在的一切都是基于對規則的了解和運用上得來的,從他們身上,我可以看到平民智慧所能達到的極致,不過他們同樣又是可悲的,魔法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實在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br> “我不是很明白,”法師又問,這已經是他今天問的,也許也是今年問的第二個問題了,“從你的話當中,你對這些地球人似乎沒什么反感,那為什么還要執意毀滅他們?” “不是毀滅,”皇帝說,“是統治?!?/br> “你的統治對他們這樣一個平民文明來說,就意味著毀滅?!?/br> “是的,我也很不愿意看到這一幕,不過,我相信這個選擇會是值得的?!?/br> “為什么?”這已經是第三個問題了。 “為什么?我以為這個問題我不需要我解釋,因為魔法?!?/br> 魔鏡搖了搖頭,他不明白。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能掌握魔法?”皇帝詫異的問道,眼神比剛才聽到他問問題還驚訝,“就像你我,難道我們能夠具備魔法,是因為我們別其他人更聰明嗎?我自己的事情,我最清楚,我的資質并不算高,記得當初老師安排我和一群平民貴族一起學習數學的時候,我的進度是最差的。還是因為我們的品德特別高尚?這一點你應該有所耳聞,在一些位面,許多年輕的法師仗著擁有魔法,肆意妄為,被當地平民視作魔鬼……” “正如你所說的,法師的出現毫無規律可循,”魔鏡回答,“但這和你的統治,又有什么關系?” “是的,的確毫無規律,”皇帝點頭,“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到目前為止,所有法師的身份都是人類,是不是?雖然一些動物也能受到意識網的影響,但從來沒有出現過,某只動物會釋放魔法的情況,是嗎?” “是的,可是……” “剛才你說無規律可循,你看,這已經是一條規律了,而且是很重要的規律?!?/br> “這又能說明什么?” “站在我們的立場來看,的確什么都說明不了,只是一種神秘現象而已,”皇帝接著又說,“但你要換一種看待這世界的角度,不要把這世界看的那么鳥語花香,陽光明媚,你應該像晚上看星空一樣,盯著這個巨大空曠的世界,看看它的空曠和荒涼,想象它沿著無邊無際的時間,走向盡頭,你感覺它像什么?” “什么?”魔鏡覺得自己一向無欲無求,覺得自己就是一面鏡子,是一件物品,只是一位旁觀者,沒有參與的興趣,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他沒有參與世界的興趣,是因為整個世界就像皇帝之前形容的,簡單、陳舊、缺乏意義,但是在這一刻,他覺得這個世界隨著皇帝的幾句話,露出了一線朦朧的希望曙光。 “一座監獄,”皇帝說,“一座設計完美的,精密的,龐大的,幾乎無懈可擊的監獄,里面所有人都是這座監獄的犯人,每一個位面,就是這座監獄里的一間牢房,如果沒有魔法出現,里面的所有犯人相互之間都是獨立的,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其他人的存在。 然而有一天,就在我們所處的這件牢房里,突然有一個人,身上多出了一把鑰匙,誰也不知道這把鑰匙是從哪來的,就連他本人對此也感到迷惑,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身上出現的變化——他突然發現,這間牢房的門是可以被鑰匙打開的,只不過在我們這里,把這把鑰匙稱之為魔法?!?/br> 皇帝站起身,開始在客廳里來回踱步,這個動作他以前在這客廳里重復了無數次,這一次看起來情緒是最好的,從他的眼神中就可以察覺他精神此刻有些稍稍的興奮,看的出來,這些話他以前應該很少對其他人講過:“接下來,沖出牢房的犯人們發現了更多的,和他們一模一樣的牢房,里面關著同樣的犯人,這些犯人當中,同樣有人掌握著鑰匙,而且他們很快就發現,鑰匙的能力是可以增長的,只要團結更多的人,他們就可以更快的打開牢門,然而過了這么長時間,從來都沒有人想過,鑰匙為什么會出現,它可能的意義是什么?僅僅是讓犯人的活動空間更大嗎?還是另有作用?甚至我們可以想的更極端一點,是不是在這牢房外,有人想要營救這批犯人,所以給了他們這種越獄的工具。 當然,作為身在牢房中的人,我們一無所知,魔法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就只是一種神秘現象,然而隨著它的普及,它的神秘成分也越來越少了,大家都開始司空見慣,對于隨意進出牢房房間的能力也不以為奇,仿佛這里就是他們理所當然的家。 也有一些牢房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具備鑰匙的人,比如地球這樣的文明,他們用智慧研究了很多關于牢房內的細節,比如墻壁到底有多厚,牢房的材質有多牢之類的——他們對牢房本身的了解,要比那些先出去的人多的多,因為那些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奇的鑰匙身上,他們覺得鑰匙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有牢房內的人獲得了鑰匙,這種現象顯然是值得關注和重視的——這些現象說明,來自牢房外的影響從未斷絕過,如果是有人準備救他們,那意味著這些人一直在嘗試努力,努力提供讓牢房內的人自救的條件。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你所了解和熟悉的,牢房內出現了這樣一個人,就是我,為了讓鑰匙的能力變大,獲得那渺茫的一線機會,他需要不斷了解整間監獄結構的同時,團結起越來越多的人,這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帝國,現在的問題是,許多人不同意他的這個想法,因為這個牢房造的實在是太舒服了,他們情愿在這里腐朽,老死,但我不想這樣,每次看到這個封閉的世界,我都覺得它過于神秘,神秘的讓我惡心,剛才我看到這本,這種惡心的感覺又來了,地球人對這座監獄的體系描述的越詳盡,我就覺得越反感——這世界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所有的規律都復雜而詭異,在這一點上,魔法和所有的其他規律都完全不相同,它是如此的簡潔而又直接,具備魔法天賦的人不需要經過任何學習,就能自然而然做到,就好像吃飯喝水,是我們的本能一般。 還記得上一次,我遭到最嚴重的那次刺殺,那位決斗者嗎?最后找到他的是你,不過在你找到他之前,他已經找到我了,他花費了這么大的代價,就只是為了問我一個問題——為什么,憑什么來統治他們,我當時就是這么回答他的,他當時說我自私,我反問他,難道任由自己和其他人一樣,老老實實在這華麗舒適的監獄里呆著,就是無私了嗎? 不,那是墮落!就算再給我一千次,一萬次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現在這條路!” 從魔鏡認識皇帝這么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聽他這么直白的對自己說這些,以前他一直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位皇帝,在關系到帝國擴張的問題上,他從來沒有軟弱和妥協過,他一直覺得他是一位野心過大的統治者,但是從他現在這番話來看,他僅僅是和其他法師一樣,一心一意追逐屬于自己的目標,唯一的問題就在于,他的這個目標,是和大多數人的意愿都是違背的,這一點無可指責——他自己也是一位法師,知道許多法師在行事的時候,也不會多顧及平民的感受。 所以他無話可說,他相信,即使是當年的那位決斗者,面對皇帝這樣的回答,同樣無可辯駁。 “對了,剛才你說到威脅,”皇帝又回到了開始的話題,“有什么方式可以避免,或者減少損失嗎?” 法師搖了搖頭:“我能看到它,但卻不了解它,地球人的武器原理千變萬化,我并不知道可行的方法,如果說減少損失的話,讓您的那只軍隊撤回來一些,應該會有些效果?!?/br> “是這樣嗎?”皇帝點點頭,沒有太過意外,也沒有明顯的失望,“不過撤軍是不可能的,那還是等等看,看看這規則內的力量,到底能有多強大,看看這已經習以為常的世界,還存在什么不尋常之處?!?/br> 平?;实蹎柾暝捴?,通常都會很快離開,不過這次沒有,他只是繼續坐了下來,拿起那堆中,另外的幾部,就像剛才看到的一樣,仔細閱讀,他的表情很認真,再加上他這具身體的年齡,讓魔鏡想到自己曾經教過的那幾個法師,學徒時期的摸樣。 “起碼地球人還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在翻過一頁的時候,皇帝又說,這話像是對魔鏡說的,又像是對他自己,“以前我只關心這個規則之外會有什么,關心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現在看來,對規則本身的研究同樣具備參考價值,等我們占領地球之后,我會考慮成立一個類似鐵鏟的專門機構,你覺得怎么樣?” “這是你的帝國,”魔鏡沒有直接回答,“你的意識通行之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