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102 102、第 102 章 ... 羅琿一個陽神真君,看元神初關的秦休可不就“小小的元神真人”。他一個才結金丹幾十年,不知何時才能化嬰的少年人,要殺元神修士豈有那么容易? 樂令低頭看了眼攤在地上的商略,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這群修血魔功的人殺人比吃飯還方便,剝下皮來往人身上一撲就是了。若是對方毫無防備,任是合道真人也能一舉侵占rou身,怎么能體會自己殺人時四處借勢、精心布局的辛苦。 羅琿倚在洞壁上含笑看著他,勾勾手幻化出一片血海,一個面目模糊的修士正在其中掙扎不休。那雙微微瞇起的桃花眼中光芒閃動,飽含誘惑之意,只等著樂令來求自己。 樂令認真地看著血海中那修士,手指點了上去,指尖魔氣流轉,將那修士的面容一寸寸雕成形。修士的面容上魔氣流動,恍如生氣,五官生動得幾乎要活動起來,只是那種少年的活力與執著并不太像如今的秦休,而是更貼近數百年前他們才相識的時候。 他直起身來,回頭望向羅琿:“師兄既然有心,就幫我做一件事吧。我也不敢白要你幫忙,我知道東海有個好地方,出產煉制萬鬼幡的材料。且到那里收取魂魄不傷天和、不沾因果,師兄正可以拿它煉制度劫法寶?!?/br> 羅琿的神色認真了幾分,手指一揮,滿天血河便收了起來,湊近幾步問道:“師弟要我做什么,可是殺了剛才你弄出來的那人?” 樂令搖了搖頭,從袖中取了一面玉簡,用神識刻下一段文字,隔空送到了他手上:“我只要借重師兄那副新rou身的身份而已,剩下的自己就能處理。東海那里有些危險,師兄若是應付不了,不妨回去求大師兄派人幫你?!?/br> 羅琿接過玉簡看過,滿含笑意地答道:“師弟自進了正道宗門,比從前可是懂事多了。若非六欲陰魔大法只你一個傳人,我現在都要盼著你當上羅浮掌門了?!?/br> 樂令道了聲:“謬贊?!庇秩×艘幻队衿咳咏o他。羅琿急著煉法寶,無心多呆,重新化成那名散修聯盟長老的模樣,消失在陰影之中。 樂令看著完好無缺的洞府大門,嘖嘖嘆了幾聲,又重新布下幾個陣法,才繼續祭煉起商略那具rou身。 又過了兩三個月,秦休等人才回到羅浮。他回山那天,朱陵真君親自派人迎接,場面比六州各大門派來人時也差不多少。樂令身為他的同宗后輩,又住在問道峰,也得了這個在山門處迎接的機會,搶先見到了秦休等人的模樣。 當初離開羅浮的人并沒完全回來,他一眼看去,就發現人數與他之前算出來的對不上,且有兩名弟子受傷甚重,是放在云轎里運進山門的。好在池煦還是自己御劍飛進門去的,除了臉色稍嫌蒼白,并沒有太嚴重的問題。 他在路上遇到的危險是最多的,甚至與眾人正面迎敵時,有時身后也會有些不知何處來的靈力打向他。若非有云錚時時在暗里護持,只怕早早就交代在一名鬼修的老巢里了。虧得秦休一向自重形象,明面上絕不肯做那些會落人話柄的事,再有云錚居中維護,越到后來,他動的手腳反而越少。 不過這也有幾分是因為秦休已得了一個頗為值得炫耀的功績——他與云錚合力,生擒了一名法力相當于元神上關修士的鬼修。 那些鬼修并無rou身,法身又是純由陰魄凝成,就算修為再高,也有不能接觸陽氣的弱點。秦休擒了人后便將其封入一枚由太陽真火煉制的水精符印之中,消耗其本身陰魄之力,也斷絕了其出逃的可能。捉住此物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率眾趕回羅浮,要向本門師長和各派來賓展示自己這一趟的成果。 因此雖然損傷了幾個金丹弟子,秦休的神色之間仍是帶著幾分難掩的欣喜和驕傲。云錚就站在他身后,神情溫順純凈,全無自我意識一般,只在秦休說話時低聲附和幾句。 朱陵、洞淵兩位真君并座堂上,已看不出幾個月前爭吵的痕跡,各個都是滿面笑容看著自家弟子。朱陵悄然看了洞淵一眼,再看向臺下低頭私語的秦、云二人,對這兩人的戰利品,或是他們兩人相處的情勢都深覺滿意。 那些鬼道修士無聲無息地在各州奪取信仰之力,制造傀儡,還將太華宗這樣的大宗派從內徹底破壞,其勢力與手段,各門派提起來無不變色??伤牡茏臃驄D才這樣年輕,就能憑著兩人配合之力,活捉了一名境界在他們之上的鬼修,此事若叫那些門派知道,他們的聲譽自可更上一層,羅浮在六州的影響力也會比從前更大。 華陽老兒處處看不上他,可景虛在位時做了什么?就是當初殺死幽藏宗魔頭之事,也是他的徒弟做出來的。 朱陵真君回憶起前事,對秦休和云錚越發和顏悅色,鼓勵了眾人幾句,便命隨行的金丹弟子回去休息,留下秦云二人說話。云錚如今不過是個傀儡,寒暄兩句就躲在秦休身后,聽他細細講述他們兩人——當時還有眾多弟子在旁掠陣——如何生擒那名鬼修。朱陵真君拿著封印鬼修的符印,將一道真炁探入其中,取了一小塊陰魄研究,依其本質,一面聽一面指點秦休當時用哪些法寶和法術更適合對付此物。 洞淵真君早已不耐煩地帶著云錚離去,朱陵真君卻還在精心指點弟子。直到手中那點陰魄徹底化為飛灰,他才結束了一回教學,拍著秦休的肩頭道:“半月之后,羅浮便召開萬法大會,各派來人一同出席,你要在會上好生表現,不只要令羅浮上下歸心,也要與各派來人交好?!?/br> 秦休深深躬身:“這是自然,師父只管放心?!?/br> 萬法大會如期召開,云笈殿在易主之后,還是第二次涌入眾多各派使者——頭一次是朱陵真君繼任代掌門時,只有本州各修真世家家主、浮黎宗掌門弟子,太華宗和幾個小宗派使者來慶賀。而這次大會上來的還有散修聯盟的兩位陽神長老;玉完州辰宿宗天璇星主斗曜真君;海外瀛洲散修普寧道君;更有遠在六州最西方的清靜宗、六通宗等從無來往的佛門高僧…… 佛修居住的摩夷州還沒有這樣吸取信仰的鬼修,只是因此物修行時太傷天和,才誓愿除魔衛道。這些人秦休都已先行拜會過,并與他們交換了關于這些鬼修的消息。不過修士對凡人關注較少,那些鬼修多又選了遠離修真門派的凡人城鎮傳播信仰,許多門派還是得了羅浮通知,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 各大小門派都在為那些不知何處冒出的鬼道修士煩惱,至今還不清楚那些東西的來歷時,秦休就已經捉了一名鬼修,還將其禁錮于法器之中,展示在眾人面前。這樣的功勛,這樣的年紀,還有之前殺了樂令之事,一下子就讓他的名聲在各宗門之間流傳開來。 他盡力保持著平和自然的態度,風度翩翩地引導各派使者談論關于鬼修的話題。會場上氣氛越來越熱烈,各派都義憤填膺地討論著那些鬼修的邪惡可怖之處,紛紛許諾,要與羅浮共同進退,將那些不知何處出來的鬼修掃清。 甚至已經有人首倡:羅浮的秦休、云錚首先發現鬼修肆虐的問題,又親手捕捉了一名法力高于己身的鬼休,在此事上最有經驗,該由他們籌劃安排這場震動六州的鋤魔行動。 浮黎、太華等依附羅浮的宗派,自是對這提議完全支持,當下便附和起來。摩夷州那些佛門修士向來不肯出風頭,也隨之點頭,全無異議。秦休心中仿若湯滾,面上雖還能保持平靜,目光中卻已流露出了幾分急切,在殿中掃視了一趟,只等著眾人呼聲落下,便起身推托幾回…… 要再三推讓之后,才能勉為其難地接下這領導眾人之任,這才是正道領袖該有的風范。 然而就在他起身那一剎那,一道清圣慈悲,卻又蘊含著強悍力量的聲音淡淡響起:“秦道友,老朽有話要說?!?/br> 秦休即將滿溢的激動被這句話按了一按,一點不安的感覺從胸中驀然升起。眾人順著那聲音看去,便見一名清矍的中年修士從座上站起,舉動間暗合道韻,是一名已領悟了天道規則,只差一步便能合道的陽神修士。認得他的人不多,但看衣著便可分辨出,他是散修聯盟中那位極少出世的長老夙夜真君。 夙夜淺淺一笑,臉上如春風拂過,親切得不容人不聽他說話:“我散修聯盟當初也遇到過這鬼道修士,還有幾名弟子為其所害。后來那鬼修為羅浮一名金丹道友斬殺,散修聯盟那幾位遇害弟子的遺物才得找回。我從那時起就聽說這鬼物怕純陽之物,便收集了一瓶純陽精氣,準備贈予當初那位小友。不過今日秦道友大義之舉,也令老朽十分感動,這瓶純陽精氣,我愿贈與道友,助你降服那些異派鬼修?!?/br> 他微微傾身,手中憑空浮現了一枚玉瓶,手掌平平向上,送向秦休所在方向。他是散修聯盟長老,又是陽神真君,秦休自是不敢失禮,幾步踏上前去接那瓶子。 就在兩人的手幾乎交錯之際,那瓶子忽然倒下,一片最精純的乾陽精氣從中灑中,如水銀泄地一般鋪滿了整座大殿。秦休微微一愣,腹中猛地升起一股奇異的燒灼感,一道滋滋的聲音從空中彌漫開,還伴著淡淡的腐朽氣息,充塞了他的鼻端。 他有些站立不穩,心中卻有一點警兆不停閃動,支持他強站在殿內。那片刺目金光似乎永不散去,那鬼道修士的腐朽氣息越來越重,殿外似乎傳來誰的呼聲:“齊道友昏過去了……宋師兄身上燒著了……商師叔被這金光燒化了……” 秦休想叫那些慌慌張張的弟子住口,開口時卻覺著發不出聲音。體內痛楚更甚,一只冰冷的手悄然抓著他的手,散修聯盟那位夙夜真君的聲音卻壓過周圍一切,真切地傳到他耳中:“鬼修陰氣蔓延如此之廣,只怕秦道友不是抓了鬼修,而是被那鬼修利用,將這禍根帶入羅浮了!” 103 103、第 103 章 ... 那片金光如此刺目,腹間的隱痛更是令人難以忍受。秦休眼前茫茫,看不清周圍形勢,卻那點不祥的預感卻是越來越強。好容易場中金色光芒消失,一枚玉瓶靜靜躺在了他掌心,那股陰郁氣息卻沒有隨之消散,而是越來越濃厚地纏繞在他身上。 他忍不住在腹間摸了一下,那里仿佛被火燒過一般,大半個身子都焦灼難當。 之前用金光灑遍大殿,故意令他陷入這痛楚之中的散修早已不知去處;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云錚也消失在他視線內;殿中諸人原本對他滿含贊賞的神色都化成了嘆息和探究;分明昭示著,他這幾個月的辛苦都化作了泡影,剛剛要登上高處,怕是就要失去這個露臉的機會了…… 他咬了咬牙,強按下滿腹心思,忍痛笑道:“只怕是我擒捉那鬼修時受了些暗傷,自己竟未發現。多虧前輩那瓶純陽精氣,才將我體內暗伏的鬼氣逼了出來,各位不必擔心,我還壓得住這點傷勢?!?/br> 朱陵真君也在上頭替他遮掩分辯:“休兒你也是,怎么只顧著捉那鬼修,竟沒注意自己的身體?萬一陰邪入體,傷了根本,將來羅浮指望何人去?”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遠遠送到秦休手中,叫他服下丹藥,先回陵陽殿閉關驅毒。秦休的臉色比方才受傷時更加難看,卻是不敢強留下來,謝過朱陵真君,便與眾人道辭,慢慢走出大殿。 殿外陽光明媚,空氣凈爽,秦休卻覺著身體內一片空虛。像他這樣已結了元嬰的真人已能胎息脈住、寒暑不侵,不管呆在何等環境中都如沐春風,可在這還有些長夏余溫的初秋季節,他卻總覺著有股寒氣從體內最深處涌出。 這也許不是真的寒氣侵體,甚至也不是因為體內有陰氣損傷,而是……到達元神境界后,伴著元嬰溝通天地,而生出的推知往來、洞察微隱的天賦神通——神境通。 就在他心生警兆之際,陽光之下赫然傳來云錚溫柔純凈的聲音:“秦師兄,商略體內怎么會有這鬼修才有的陰魄真種?我前兩天見著他,就覺著他的功力進益極快,而這些與他有來往的弟子和他接待的客人又都有些受陰魔損傷之態……” 云錚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就貼在他耳邊說話,但偏偏沒用上傳音之術:“難不成你上回用仙娥草為他恢復功力不成,又和這鬼修做了什么交換,用獻祭之法,讓他吸收旁人功力,以恢復修為?” “胡……”秦休忍不住想要斥開他,卻又顧忌身份,強忍下來,拉著云錚的手道:“你何時到這里來的?殿中還有各派使者在,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回問道峰去?!?/br> 云錚順從地站起來,偏又低聲說了一句:“我記著回來那天,朱陵師叔從那鬼修身上取了什么東西,你該不會就是用那個給商略施在了身上……” 秦休當真惱羞成怒。他怒的是云錚在人前說出這樣有損他身份和羅浮體統的話來,更是云錚這話,分明就是誣陷!可是他們兩人已是道侶,氣運相連,云錚怎么可能故意陷害他?就是有人在背后挑拔,以云錚對他的情份,也不該做出這等事來…… 他一時想不出答案,也沒有時間多想,匆匆低聲答道:“此事定是鬼修陰謀,待我回去慢慢查處?!币皇质樟松搪缘倪z體,吩咐那些未受傷的弟子扶著傷者下去治療,如逃一般抓著云錚離去。 他們兩人雖然離開了,這場大戲還在殿中未曾完結。朱陵真君笑著把一切都推到鬼修陰謀上,又將云錚的話圓了過來,心里對不知輕重的云錚和一旁不替他遮掩的洞淵真君都生出了幾分意見。 萬法大會繼續開了下去,秦休卻借口受傷,再沒出現過。就連云錚都藉著照顧道侶和調查商略身上陰魄真種的借口,一直留在陵陽殿不曾離開。這回朱陵真君盡力安排的大好場面,終究沒能如他預計一般完滿,各派對羅浮的領袖地位,也不如開始時那樣堅定。 秦休雖有熱情,法力卻實在太弱了,竟被鬼修侵蝕身體、感染弟子也不自知。就連朱陵真君也沒看出弟子的異樣,可知羅浮對門下弟子的監督管控還是不足。若是在他們門中,絕不會出這種事——各大門派使者心里都不免轉過這樣的心思。 然而這一切都與秦休沒什么關系了。 商略體內那一顆真種,和他接觸過的本門弟子與太華、元皇宗修士身上所染的魔氣,都足以令他焦頭爛額,忙于應付了。就連秦弼和秦朗兩人身上都帶了些傷,他還要親手為這兩個弟子醫治,然后一遍遍向他們追問商略的不妥之處是從何時起的。 可是無論他怎么探查,也查不出商略到底是從哪里得了此物,又為何會化身鬼修同道,從同門身上吸取信仰愿力。羅浮在這方面所知不多,他就是求了朱陵真君的法寶,也沒看出那些鬼修的手段,更攔不住商略的生機一點點消逝——他尚未吐口背后真兇,便已神魂消散,再也不能問出東西了。 還有云錚這些日子也處處令他不順心。在云笈殿中,就是因為云錚胡亂說話,他才會在眾仙面前落盡面子,還被困在問道峰上不敢見人,眼睜睜看著散修聯盟那陽神真君和摩夷州的幾個和尚輕輕巧巧撈走了他一年多的辛苦成果…… 秦休滿心煩躁。 在萬法大會結束后,他極少有地被朱陵真君責備了一回。洞淵真君那里更不必提,簡直恨不得扣著云錚不再回問道峰,毫無幫他的打算。就是回到陵陽殿,對著那具被陰氣熏染,漸已腐朽的尸首,又能查出什么來? 他坐在陵陽殿中,眼前仍擺著商略的尸體。早已損了道基、幾乎全然無用的人,卻害他一再在人前丟臉,死后竟還要他料理后事。一旁的秦弼也毫無用處,成日要和商略見面,竟沒看出他身帶死氣,如今也是只守著尸身,什么都查不出來。還不如秦朗,至少能以乾元真陽陣克制陰氣,低著頭認真施法時,也很像那個一直都能為他分憂解難的人。 秦休微瞇起眼,吩咐秦弼去將樂令叫來。秦弼這幾天也疲累得很,聽到他吩咐,什么也沒想就到山下叫人。商略的尸身還陳在正殿,秦休也懶得再守著,回到側殿選了一枚關于神道修士修行方法的玉簡。 神道修士在六州銷聲匿跡已有數萬年了,這些修行方式與他們極為相似的鬼修又是什么來頭?他們最初又是自哪里出現的,竟這么無聲無息地就侵占了大片凡人地界……他將玉簡按在額前,神識探入其中,心神卻總不能集中。 廊下不久便響起了輕微的風聲,那細細風聲止于殿外,而后勤有人在門外恭順地開口:“弟子秦朗求見師叔?!?/br> 秦休的神念自玉簡中抽出,卻還維持著閱覽玉簡的姿態,冷冷答道:“進來吧?!?/br> 樂令與秦朗一同踏入側殿,神色都十分恭順,等待著他的指點,或是等他安排新任務。秦休卻只抬了抬眼皮,吩咐秦弼:“你先下去,秦朗留下?!?/br> 秦弼微有些吃驚。他才是秦休的親傳弟子,就算這些日子秦休對樂令視若親傳,也甚少有單獨留下他的時候。何況商略的尸體還在正殿,這片側殿是秦休平日休息的地方,就連他這個弟子都很少涉足。樂令上回過來,是因為秦休要看著他抄寫經卷,這回卻又是為了什么? 他這些日子事事都做得很好,不該受罰才是……秦弼忐忑地離開側殿,心中卻滿是疑惑,獨守在大殿中那具尸體旁,小心翼翼地觀看院中情形。因為商略之事,這里的守衛愈加森嚴,院落中遍布法陣,卻總有股森森陰氣,看起來格外荒涼,令人無法安心。 而身在那側殿中的樂令卻是十分安心的。萬法大會已然結束,六州修士都各自踏上了歸途,羅琿更是早早地抱著東海邊那殘損洞天中尋來的陰魄碎片和死氣,趕回幽藏煉他的渡劫法器。當日他還能趕回羅浮,用純陽精氣算計秦休,已算是盡了師門之誼,也不枉自己將那樣好的地方指給他了。 樂令苦心布置的局面終于要收尾,心中卻是極為冷靜,倒像是守株待兔許久,終于等到它躍向自己口中的蟒蛇一般。他緩緩向秦休走去,腳下似乎步步生云,行動間有層層無形無質卻又實實在在惑人的氣息在空中散開,襯得他的身影格外魅惑。 秦休本意只想看看他那張與記憶中相似的面容,這一看卻似連魂魄都被吸了過去,怎么也移不開眼。 樂令停步看向他,似有意似無意地笑了一下:“秦師叔在看什么?” 秦休本該板起臉斥責他舉動無禮,此時卻偏偏無法對他嚴厲,恍惚答道:“你怎么沒帶那孩子?不帶也好,那孩子礙眼得很,我不想看到你身邊有個孩子?!?/br> 他話音未落,就覺著自己心神有些不對,不該在弟子面前這樣說話。他一時警醒,一時卻又想起上次在樂令面前不小心提到他和人相似的事,又覺著自己養氣的功夫不足——竟連一個死人的事都不能瞞得天衣無縫,還一再在弟子面前說漏嘴,實在是不像話。 這個弟子偏又是不能隨手就殺了,以保存他隱私的人。他的手慢慢向上伸起,連身子也一同抬起,接近樂令的頸項。那纖細脆弱的脖子仿佛誘惑他去折斷,又似誘惑著他去親吻,讓他矛盾重重,在腦中想到什么之前,就先有了動作。 果然還是不舍得殺…… 他的手指在纖細的脖頸上摩挲,柔若無骨的觸感深深印到了心里,引誘著他將臉也貼到其上,深深呼吸著從方才起便彌散在空中,微帶刺激的甜膩香氣。眼前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間流溢著動人的光彩,與他心中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越發重合,舉動也是一樣熱情而執著,似乎怕一放開手就會失去他一樣。 這些日子被懷疑、被冷落的感覺令秦休身心俱疲、雜念叢生,而懷中之人給他的全心信任和纏綿情意卻似真火一樣點燃他心中的執欲和心魔。 他緊擁著懷中溫順的身體,幾乎要將其揉進骨rou之內,全情投入地吻上方才手指撫過之處。樂令臉上的笑容燦若鮮血,微微啟唇,卻吐出了與神色截然相反,幾乎帶了哭泣的聲音:“秦師叔不可,弟子是你的師侄,與你有血緣之親??!” 殿內話語經重重陣法從殿內送出,砸在門外守護弟子與秦弼耳中,直如九天神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