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身后還隱隱傳來女子問他怎么喂孩子的呼聲。樂令往下看了一眼,劍光卻仍是穩穩地指向羅浮,毫無停留之意。 不就是沒長牙么,把辟谷丹化在水里喂他,足以充當奶水了! 飛到中途,湛墨忽然哭了起來。樂令早有預料,自信地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碧葫蘆,又從法寶囊深處找了粒辟谷丹,投入葫蘆中搖了幾下。那葫蘆是他早先預備下的,里面的水是他自云海中收集的,至清至凈的無根水,給這么小的嬰兒服用正合適。 他將湛墨擺弄到頭上腳下的姿勢,然后硬把葫蘆嘴塞到他口中,微微將葫蘆肚兒上提,里頭的藥水便順著湛墨的嘴角流了下去。他的哭聲猶未止歇,手腳胡亂在空中蹬動,將樂令的衣襟和大袖都染得一片濕淋淋。 不過……這水應該是涼的才對,怎么覺著有點溫熱呢?樂令一手握著葫蘆一手抱著湛墨,忙亂地倒了幾回手,才終于發覺,那溫熱的水不是從葫蘆口中倒出來的,而是從湛墨身下排出來的…… 好在身上的道袍是不透水的。 他毫無慈愛之心地把小小的嬰兒扔在空中,自己拿了另一葫蘆水沖洗雙手和衣裳,然后扯下湛墨身上已濕透的裹被,翻出自己之前買的道袍,將他重新包嚴實了。 這一回喂水的失敗嚴重地打擊了樂令的自信,他覺著湛墨會尿到他身上,都是辟谷丹的副作用,才讓這么一條修為不俗老蛟忍不住凡俗之欲。為了解決這種尷尬,他老老實實地按落劍光,找到了一家農戶,抱著湛墨問那家女主人:“這位夫人有禮了。貧道今日剛收了個弟子,卻沒有合適的東西給他吃,愿向夫人借些乳水來喂他?!?/br> 他轉世到秦家時,生母難產而亡,自幼便是吃牛羊乳汁長大的,當時仿佛……不會隨意小解?這農家也養著牛羊,若從這里裝幾葫蘆牛乳,也盡夠湛墨吃到回山了吧? 那婦人看他一個道士抱著個才出生的嬰兒,開始時真當他是拐賣孩子的??梢娝簧砬迦A氣度,俊秀得有如神仙中人,便又把他的身份從拐子翻成了不幸死了妻子的火居道人。于是羞答答地找人要了碗羊奶給他,半遮半掩地說道:“小女愿意幫道長撫養這孩子,只盼道長不棄,就在我家住下吧?!?/br> 樂令拿勺子舀了羊乳,一口口喂著湛墨,壓根也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這回湛墨乖乖地吃了奶,既不哭也不尿,使他信心大漲,覺著羊奶甚好,喂了以后就能讓湛墨懂事了。 湛墨吃著吃著便睡了過去,口水亮晶晶地拖了一臉,沾得樂令滿手都是。他又連忙施法除去這些口水,抱著嬰兒匆匆去買了羊,也不避諱這些凡人,就帶著人和羊一同駕劍光離開。 又飛了不過一兩個時辰,湛墨身上居然又流下溫熱尿液,還有一股惡臭從包著他的那件道袍里透出。樂令這回是真的變了臉色,終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湛墨雖是真龍轉世,眼下這身子卻還是rou體凡軀,凡人該有的這些毛病是一樣都不會少的…… 他既不會應付,也不愿把湛墨再扔回凡間。想到嬰兒長大也只要三年光景,他終是下了決心,狠狠咬牙——待回到羅浮,去叫池煦幫著想法吧!反正他將來要當掌門,湛墨這些年都要隨自己在羅浮呆著,也算是半個羅浮弟子。 96、第 96 章 ... 陵陽殿寢殿之內遍鑲珠寶,夜里雖然不點燈燭,幽幽寶光也足以照得殿內人物纖毫畢現。云錚白嫩的肌膚在這幽光映照之下,更閃著幾分豐潤的光澤,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令人不忍釋手。 隱在雙丘之間的那片溫柔鄉更是熱烈得遠勝平常,隨著秦休怒張的塵柄出入,溫柔地包覆其上,將點點精純真炁化作清露滋潤其間,透過肌膚補益其身。而秦休自身元精,竟似完全不計損耗,失去一分,便在他體內又補回了三分。 這樣哪里還有雙修的樣子,公然就是邪魔外道才會運用的雙峰采戰之法。 秦休于采補一道頗有些經驗,元精一旦入竅便知道云錚那里弄出了蹊蹺。雨散云收之后,微皺著眉頭,帶了幾分責備和關切問道:“咱們兩人在一起多少年,又是正式合藉的道侶,你又何必學什么采戰之法……這是邪道所為,于你修行亦有不利,不該用的?!?/br> 云錚臉上的潮紅更深了些,向著他慵懶地笑了笑:“有什么不該的,那老魔以前不也給你采補過?我才是你的道侶,他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做到。這些日子我一直不曾陪你,就是為了今天給你個驚喜?!?/br> 他的態度十分自然,就像是在單純地討好秦休,除了略有吃醋的嫌疑,絕無半點勉強。 秦休倒也習慣他時不時就把樂令拉出來說道。兩人當出是合力殺了那老魔,事后也常常提起此事,并沒因他生出什么芥蒂。這回秦休也不做他想,只是將云錚攬在懷中,又殷殷勸說了一回:“這樣采補對你修行不利。你好容易才將元嬰移至中府黃庭,該以穩固境界為重,不必急著幫我提升修為?!?/br> 云錚在他懷中輕輕扭動,狡黠地笑了起來:“你這些日子俗務纏身,修行進境還不及我快,我怎么舍得不幫你。反正雙修也是修行,采戰也是修行,只要我愿意,別人管不著的?!?/br> 他一翻身就鉆到了秦休懷里,勾得秦休放開一切說教,重新投入到采戰丹法中。 難得云錚這樣懂事,這樣關心自己,秦休心中也是一片柔軟,把之前因為和樂令比較,而對他生出的些微不滿都拋到了腦后。 既然秦休也放開了采補,就不像之前云錚單方面行此術時一樣,只能采得他送出的那一點元精,而是將他體內精炁一并吸而納之。 只這一回云雨,秦休體內的精炁便驟增了數分,全身都沉浸在精純元炁之中,元嬰亦沐浴得明光燦燦,修為隱隱又有上升之勢。他沉醉于采補之后的清朗適意中,卻未曾發現,隨著那道精純真炁一同進入他體內的,還有一絲與那真炁混為一體、幾乎全無分別的異樣氣息。 云錚半倚在床頭,含笑看枕邊人赤精著身體盤坐入定,心底最深處卻滿是悲涼。 在這次采補中,秦休受了多少益,他就受了多少損失,經脈中精炁神為之一空,這么倚躺著都覺得疲累難當。他開始單方面行采補時還有一絲“寧可將真炁送給秦休,也不叫那個控制自己的老魔占了便宜”的快意,可是秦休配合他共行采補時,一股悲涼和委屈卻按捺不住,在他心底最深處蔓延開來。 秦師兄明明知道采補對他身體有損,為何不顧他的功體,直如掠奪一般強取他體內真炁?他自愿貢獻功力是一回事,被人當作爐鼎使用卻是另一回事。幾百年的綿綿情義,被這一回掠奪就撕開了道口子——原來他對秦休,并沒有那么不計得失的癡戀…… 一股恨意從他心底升起,卻又不知該恨誰。是秦休對他不夠愛護?是他自己太過虛偽,連一點精炁都不舍得送予道侶?不……這不是他們的錯,都是樂令那老魔將他變成了這人不人魔不魔的樣子,他才會生出這些陰暗念頭! 再怎么唾棄樂令,他還是無法隱藏對秦休的失望,過不上幾個月,便借口清修搬回了明性峰。洞淵真君全不問他為何回來,只是在見面之后便將一臉喜意化作震驚,極為罕見地板起臉問道:“你的身子怎么會叫人采補過?” 云錚滿心委屈,恨不得抱著師父痛哭,將自己落入魔修之手的事都說出來??墒悄ХN禁錮之下,他不僅說不出這一切,反而若無其事地含笑答道:“我與秦師兄本是一體,就是叫他采補了,將來他修為高了,自然也能帶挈我,師父不必擔心?!?/br> 洞淵真君氣得臉色都發白了,一掌便將座旁的玉桌拍散:“什么叫他修為高了帶挈你,現在你的修為就比他高!他的元嬰還在玄關祖竅,五行精氣鍛煉元嬰這一步還沒完成,你卻已移宮到了中府黃庭,只要沖破上關,就能陽神出竅了!” 洞淵真君從不曾對愛徒說過重話,但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被秦休迷得毫無理智的模樣,氣得心口都發疼:“我當初知道合道無望,才舍下元精,生了你這一點骨血。當初是礙著華陽老道是非多,不曾在眾人面前宣布你的身份,可是這些年,我在你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我這些年辛苦經營明性峰,還不是為了你!你倒好,什么都給好旁人,徒弟也全不上心,前些年還為了討好姓秦的,要把他的族人收為真傳弟子……” 云錚只想抱著他傾訴委屈,可雙唇張開后,卻是不由自主地說起了別的:“師父不知道宋崇明的來路。若非弟子前幾個月在華陰城外發現了他的真正身份,及時下手誅殺,咱們明性峰都要被他變成鬼域了!” 洞淵真君的神色一變,將教子大計暫時按在一旁,先問起了宋崇明的事。云錚當時已被煉成傀儡,并不知道那件事的究底,卻不妨礙他口中吐出活靈活現、有如今見的描述:“他和太華宗那件事時,潛入羅浮的李含光是一類人,咱們都給他瞞過去了。若不是我到華陰城那邊借水脈煉制法寶,正巧看到他和一個同類鬼物見面,也想不到他的身份?!?/br> 他把當天的情形略加改動,隱去了池煦和樂令的存在,重說了一遍,哀哀嘆了一聲:“我還派他去找譚毅,原來譚毅就是被他那個同伴殺的。此事絕不能叫外人知道,不然咱們明性峰的聲譽都要被他毀了,師父這些年的經營,怕是輕輕巧巧就要讓人摘了果子去了?!?/br> 洞淵真君被宋崇明的身份震憾得說不出話來,遠在嵩里峰上的樂令也為他們師徒的真正關系震驚了一下——難怪幾回見洞淵真君,他都是一副寵愛徒弟的好師父模樣,敢情那倆人竟是親生父子…… 一旁抱著孩子的池煦仿佛問了一句什么,樂令心不在焉,下意識便吐出了一句“父子……” 這一句話比嵩里峰上的罡風更刺激,池煦雙手一抖,險些把懷里怎么抱怎么別扭的嬰兒扔下去:“這是你的兒子?你……你在外頭和女子……是凡人還是修士?” 他的聲音不小心提高了些,也把樂令的心神從云錚那邊拉了回來,連忙解釋道:“絕無此事,湛墨就是我收來的弟子,并非我所出。只是這凡人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帶,師兄天姿卓出,才識過人,必定能幫我養活他……” 他這副急著討好的模樣,池煦前所未見,忍不住偷笑了幾聲,垂下頭掩住唇邊笑紋,盡力平靜地問道:“師弟這弟子竟和靈寵取了一個名字,你這是懶得取名字,還是太過寵愛那條黑蛟了?” 樂令還沒出口的稱頌就是一滯,鼻端微微發酸,放下手中裝著羊奶的木桶答道:“這就是那只蛟。他被朱紱害死,后來轉世成了人身,我就把他帶回來,打算親手養大他,以全主寵之情?!?/br> 池煦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見到他臉上黯淡神色,卻又將欲說的話都咽了回去,低下頭看著轉世為人的湛墨。懷里的嬰兒滿面煩躁,不停蹬著腿想挪出去,池煦對付起來竟還不如樂令熟練,多聲還有法術在外裹著,不怕他掙出自己的懷抱。 他苦苦回憶著自己還在凡間時曾見過的,乳母帶著弟弟時的模樣,可是怎么想怎么覺著對不上眼前這情景……這孩子穿得不對啊,應該戴著虎頭帽,穿著兩截的小衣裳…… 對了!換上開襠褲,就不怕他會尿得整個道袍里都是了! 池煦腦中靈光一閃,對自己的記憶深信不疑,抬起頭沖著樂令一笑:“愚兄眼下倒有個主意,師弟若肯信我,就隨我到山下坊市走一趟,定能將湛墨的問題解決大半兒?!?/br> 他雖然抱著個孩子,風姿之瀟灑、態度之從容,卻和當初在志心峰教導外門弟子時一模一樣,叫人一看就生出信賴感。 樂令本來就把他當成救命稻草,見說他有主意,激動得連羊奶桶都不要了,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干草,步履輕捷地走到他身旁:“既然池師兄知道怎么處置,咱們這就去吧?!?/br> 湛墨掙扎得更加厲害,分明是沒了前世記憶,卻似有夙業一般只想要樂令抱著。池煦怕他真掉出自己懷抱,連忙抱得更緊了幾分,又加施了個仙術為他保溫,轉身登上了樂令的飛劍。他們從前出行時本來都是馭劍同行,可是池煦懷里抱了湛墨,簡直緊張得連動彈都不敢,也分不出心思馭劍。樂令也怕他一不小心摔下去,把自己的徒弟也摔了,甚是樂意帶他一趟。 這劍光飛行如電,眨眼便沖出山門,落到了正門外的坊市里。湛墨還在鬧著要樂令抱,池煦怎么哄也哄不過來,只得慢慢移交到親師父手里,兩個男修小心翼翼地抱著個孩子的畫面頓時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修真者結成道侶的都少,有孩子的就更少,肯把這么小的孩子帶到外頭來的,更是鳳毛麟角。若非帶著這孩子的兩人都是金丹修為,街上就有幾個正義之士要上來問問他們是不是拐帶嬰兒,煉制什么外道魔器的了。 97、第 97 章 ... 雖然池煦抱著孩子不能馭劍,但樂令也在那坊市里買過幾回東西,大體認得成衣店的方位,不待他指點便直飛到店門外,按落劍光走了進去。 池煦還賣著關子,沒直接說出“開襠褲”這神器的名字。樂令只知道他要買衣服,心里就認定這店里是有高階法寶,能讓孩子穿上后不再隨意排泄,于是進門就摸著法寶囊,財大氣粗地喝道:“叫你們店主來,我們有特殊要求,要買能制成法寶的布料?!?/br> 店中正有兩個煉精期男修在整理貨品,聽說他要買這樣高級的布料,都喜出望外,連聲答道:“有的,請前輩稍等,我這就去后頭拿樣品來,請前輩品鑒?!?/br> 池煦一眼沒看住,就讓師弟跑到前頭敗家,再想拉住激動地往柜后取布料的兩名修士可就晚了。懷里還有個不停鬧騰的嬰兒,也讓他焦頭爛額,無暇抬頭叫人。 等那兩名修士和店主抱了布料回來,他才騰出手來,攔下樂令一氣兒買盡的打算,沉穩老練地問老板:“我要給這孩子買幾件上衣,還有開襠褲,不知這閣里可有不透水……最好也不透氣味的幼兒衣裳?” 衣裳臟了,不過是一個法術的事,但被尿液沾一手,被臭味熏得頭暈,卻不是法術解決了就能不別扭的。池煦的要求真是全面又合理,聽得樂令心有戚戚焉,在旁邊連連點頭附和。 唯有店主原本富態精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嚴肅:“這是你的孩子,孩子的母親呢?你們倆抱著個剛出生的孩子滿天亂飛,連個襁褓都不知道給他裹上,不怕把孩子凍死嗎?還不透水、不透氣,這么大的孩子哪控制得了拉尿,什么都不透,你們怎么知道什么時候該換尿布!” 那修士才只有筑基修為,訓斥起一對金丹宗師來,卻跟呲噔大兒大女一樣,義正辭嚴、理直氣壯。他一把便將池煦怎么抱怎么不順溜的湛墨搶到了懷里,放在肘彎輕輕哄著,不幾下便將湛墨的手腳都安撫平緩,連那雙圓溜溜的大眼也終于舍得閉上。 不管怎么說,以搶孩子的熟練度來看,他是比池煦有經驗。樂令悄悄打量了一下店主,又看了看臉色微紅,渾身不自在的池煦,當即下定決心:“道友看來,我們該買什么樣的衣服才能讓我這徒兒不哭?你說的襁褓是怎么用的,給我先來二百套吧!” “襁褓”要是那么好用的東西,就多買幾套,一天換一套兩套也不要緊,只要湛墨用著舒服,不再哭了就行。買了東西他們也好早點離開,別叫池煦這么尷尬著。他認識池煦這么久了,一向只受過他的照顧,可還從沒見過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真是不合他的身份,也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店主目光一閃,對著一旁的小二點了點頭:“叫人拿五煙羅做十套小被枕,再裁十套衣服?!贝敲奘侩x去才又嘆道:“你們也別怪我多事,實在是這孩子太小了,本就不該離開母親懷抱,叫兩個男修士帶著像什么樣子。你們倆就是買再多藥物法寶,也不能一夕之前就把這孩子弄成大人……” 不一時衣物被褥都送了過來,店主親自替湛墨換了衣裳,拿小被將他包住,又教了兩人給孩子睡圓后腦,毫不客氣地連布料帶手工,收了他們兩千塊靈石。池煦雖然被當成孩子父親罵了一頓,倒也不著惱,幫著樂令收起衣服后還主動帶他去買別的:“那羊也不能連產幾年的奶,不如再買些石髓空青一類,喝了還能洗髓伐毛?!?/br> 樂令這回不肯再讓人誤會了池煦和他徒兒的關系,親手抱了湛墨,先向他道了歉:“都是我不懂養孩子,這么早就把湛墨抱回來,累得師兄為我奔忙?!?/br> 池煦感慨地看了眼他懷中靜靜睡著的湛墨,抬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唇邊綻開一個淺淺笑容:“這值什么,你的弟子難道不是我師侄?添丁進口是喜事,咱們步虛峰上許久沒有這樣的喜事了……” 豈止是許久沒有弟子加入,就是原有的幾個弟子也分到了各峰,如今偶爾見面,還要擔心他們受人猜忌。湛墨……不管是師弟的靈寵轉世,還是他怎么弄來的孩子,的確是天資絕世,仙骨珊珊,他們兩人都難與這孩子相比。有師弟悉心教導,將來這孩子必定能成為步虛峰的支柱,也許步虛、不,羅浮的將來,合該在這孩子……或是他師弟身上。 池煦的手指從樂令頭上落下,按在他肩頭處,無意識地握緊了幾分,滿腹心思如藤蔓般蜿蜒生長,目光也緊緊纏在了樂令身上。 “湛墨真的不是我生的……”樂令叫他看得心里發毛,又聽他連“添丁進口”這話都說出來了,生怕他誤會了自家清白,連連保證。池煦這才清醒過來,笑著拍了他一把:“是我走神了,咱們去買東西吧?!?/br> 兩人又買了幾壺石乳、空青之類,正欲回山,卻見道旁有一群修士圍著個小小攤子,攤中傳來極細微的法力波動,有些類似信仰愿力。被圍在當中的修士高聲吆喝:“此寶能增加氣運,只賣有緣人,得之者從此萬事順風順水,修為也能一日千里……” 這世上竟還有能增加氣運的法寶?若真有此物,那些元神、陽神甚至合道期的修士早已搶破了頭,誰還辛辛苦苦一閉關幾百幾千年,冒著性命危險滿世界找上古仙人遺府去? 池煦腳下一頓,向著樂令打了個眼色,兩人也不顧懷里抱著孩子不方便,就往人群里擠了過去。越是靠近當中那攤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就越明顯,那信仰之力中還夾雜著淡淡灰暗氣息,分明就是他們曾在信仰那幾個鬼道修士的凡人城中感覺到的力量。 被眾人圍在當中的卻是一個干瘦老兒,手里拿著一枚當中嵌了血色寶珠的白玉壁,卻是件高階法器??茨抢蟽和獗砥狡綗o奇,修為也不過筑基上階——不過這坊市中出入的至高也是筑基修士,像他們倆這樣的金丹修士不是有門派供養就是有家族供養,用不著自己到這種地方買東西。 這老修士法力不高,看來背后還有人指使,以這法子欺騙有修為的人做傀儡。兩人不動聲色地擠進人群中,池煦便問道:“這法器怎么用,要多少靈石?若是用了它,是能早些結成元嬰,還是在外游歷時能多得些法寶?” 那老修士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仿佛他不過是個才入道的小修士:“我這寶物只賣有緣人,若能有緣得之,法寶飛劍垂手可得,欲行之事無不能成。你若想要,且將一道神識印入這里試試?!?/br> 池煦藝高人膽大,當即分出一道神識,探向那枚血珠。才入血珠,便有什么東西貼上了那道神識,循徑向他身上粘來。那東西過于細微,若非他修為已近元神,怕也感覺不到。他不動聲色地放了那道氣息進入識海,以真炁將其包裹住,將自家靈識收了回來。 那老道似乎從玉璧中得了什么提示,笑著遞給了他:“這位道友真有運道,此寶與你有緣。老道也不是貪財之人,只要將這寶貝送給有緣之人,你只消將精血滴入,便可使其認主,增強你的氣運了?!?/br> 池煦笑道:“多承道友好意。不過我不能白受道友的東西,請隨我到拂云居吃杯水酒,以表區區之意?!?/br> 那老道不肯答應,推托了幾句,便催促他將精血滴入。池煦手指一翻,便將東西裝入法寶囊,掌間寶光一閃,一條黃綾便將那老道緊緊捆牢,手掌罩到他頭頂,探出了他體內情狀。 竟然真是個傀儡。 他當下將人收入法寶囊,在眾人哄然之中,拉起樂令直飛回山,心中滿是急迫。這種東西原本只在外頭禍害,現在竟已到了羅浮腳下,若不早些處置,只怕幾十年前的李含光之禍就在眼前了。 樂令也同樣歸心似箭。他倒不是擔心羅浮叫人禍害成什么樣子,只是擔心池煦摸那東西時受了損害,恨不得立刻將他和那塊玉璧都檢查一遍。 回到嵩里峰那間小屋中,樂令馬不停蹄地幫湛墨清理了一回襁褓和衣物,又喂了半葫蘆滿蘊靈氣的石髓,就要檢查池煦的身體。池煦那里才和華陽道君說了這老道的事,還沒來得及收回神念,人已被樂令按倒在不算平整的地面上,一道神念直侵入他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