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發出聲音，而是在腦海中通過意識與對方交流著信息，雷爾腳下步子不停，很快就來到了那家魔法藥材店的門口。

    “先別急著進去?！蹦醭雎曁嵝?。

    “看見店門兩邊的裝飾青磚了嗎？左邊上數第七快，右邊下數第五塊，用魔杖敲上去，記得動作要快！”

    雷爾依言照做。

    “好了，現在進去吧?！蹦醯恼Z氣聽上去似乎變得稍微輕快了一點，“直接走到柜臺，說出你想要的東西，讓他開價，不需要討價還價，告訴他現貨交易不接受預付訂單的方式，等到他拿出貨物以后，爽快地付錢離開，中間不要回頭……”

    魔王幾乎是一步一個指令地下達著，而雷爾也在同時完美地執行了這些指令。

    等到他揣著一袋子神符的鬃毛走出這家魔藥材料店的時候，原本并不緊張的法師少年手心里，已經開始滲出少量的冷汗了！

    “你真沒看到那個店主人的眼神！”他在腦海里這么對voldemort說著。

    那種冷冰冰又粘膩膩，濕滑得好像毒蛇一樣的眼神……

    雷爾發誓，被用那樣的眼神從頭到尾地盯視著，絕對不是什么愉快的經歷。

    而回應他的小聲感嘆的，是暫時回歸于戒指之中的魔王陛下的一聲輕笑——

    “你要知道，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已，我親愛的雷爾?！?/br>
    比起安慰更像是幸災樂禍的魔王似乎非常愉快地這樣說道。

    “我保證接下來的每一筆交易，都將讓你……‘印象深刻’……”

    ——魔王并沒有夸大其詞。

    從洛凱爾開始，雷爾每進入一家商店都會體會到一種全新的、與之前任何一家店鋪給人的感覺都不相同的毛骨悚然。

    這條名為翻倒巷的小小巷子里似乎包含了巫師界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黑暗隱秘一樣，從里到外都透著一種詭異。

    每一家店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地辨別來訪者究竟是不是“客人”，如果是的話又是不是“熟客”的方法，店主人好像只認準了通過這些方法識別出的結果，卻對來人的身份不甚在意。

    魔王告訴雷爾那是因為有很多巫師在光臨翻倒巷的時候都會習慣先服下一劑復方湯劑，以掩飾自己真正身份的緣故，很少會有巫師以本來的樣貌出現在這里，除非他們需要用自己的身份來達到某種目的。

    “通常會那樣做的都是大貴族或者擁有強大實力的人。比如馬爾福家或者布萊克家的家主，比如這個世界的黑魔王?！?/br>
    voldemort最后這樣總結。

    這時他們正站在博客－博金商店的門口，而臨行之前所列出的材料清單，此刻也顯示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樣——無色玫瑰金。

    這是一種奇特的魔法金屬，在陽光下顯示為無色，而在月光的照耀下則會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玫瑰金色，這樣的特性也正是它名字的由來。

    這種金屬是非常好的魔力傳導介質，很受煉金術師們的喜歡，所以巫師界已知的無色玫瑰金基本都掌握在為數不多的幾個煉金術師手里，據voldemort說，博金商店是翻倒巷里唯一能弄到無色玫瑰金供貨的商店。

    “所以老博金還是很有本事的不是嗎？就算他吝嗇又貪財，卑鄙又無恥?！?/br>
    ——明明好像是非常中肯的評價，但雷爾無端就是感覺魔王似乎很不待見名為博金的這名店主。

    他想或許是因為魔王年輕的時候也免不了在博金手上吃過虧？

    要知道，斯萊特林總是記仇的。

    眨了眨眼睛，雷爾正準備說點什么安慰一下對方，卻聽腦海中傳來了魔王已經恢復了平靜從容的指令：

    “好了，現在……進去吧?！?/br>
    雷爾頓了頓，隨即從善如流地舉步走進了博金的商店。

    “哦～午安！這位尊貴的客人，請問老博金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

    推開店門以后出現在雷爾眼前的，是一個躬身駝背的男人。

    他臉上帶著一種令人感覺非常別扭和不舒服的諂媚笑容，明明是在刻意討好，卻讓人感覺背脊發寒，心里發毛得很。

    僅只一眼，雷爾就有些明白為什么voldemort提起博金時，用的會是那樣一種厭惡的語氣了。

    “博金先生?！?/br>
    在意識之中傳來的魔王的提醒下，雷爾噙著裝腔作勢的貴族音，將身體原主雷古勒斯記憶里屬于斯萊特林們的那種高高在上的貴族架勢發揮了個淋漓盡致。

    “我需要上好的無色玫瑰金——噓！別給我打馬虎眼，我知道你有這個——五克，一分也不能少，現在就要。我可以馬上支付現款給你，但我不接受任何的虛高報價和討價還價！按照正常的市價高上三成，一個納特也不會再多了?！?/br>
    “什么？你想說無色玫瑰金是有市無價？得了博金先生，別跟我玩兒這種老掉牙的文字游戲，如果無價的話你還拿它來做商品干什么呢？為什么不干脆將它和梅林一起供起來？”

    “我想我應該正在和一個聰明人交談，博金?，F在！給我我想要的，然后……我也會給你你應得的?！?/br>
    ——按照魔王教導的一步一步做下來，感覺到對面那個狡猾而充滿銅臭味的商人一點點軟化下來的態度，雷爾雖然面上不顯，但心里卻的確驚訝極了！

    voldemort竟然一點不差地預料到了這位博金先生的反應！這顯然已經不是“技高一籌”這種詞語可以形容的境界了！

    “真不愧是黑魔王陛下??！”

    懷揣著此行的最后一件目標物在博金畢恭畢敬的恭送下走出了博金商店，雷爾一邊裝作將東西收進懷里實際上卻是趁機將之丟進了自己的背包，一邊在心里毫無諷刺意味地稱贊了一句。

    戒面顯示出來的影像中黑發魔王勾唇一笑，正準備說點什么，卻猛然臉色一變！

    “小心！”

    他只來得及提醒了這么一句，卻見原本好像正將全副心神放在他身邊，根本沒有分心注意四周的雷爾猛地向右側一滾，下一秒，他就已經抬起了右手，伴隨著一句voldemort聞所未聞的陌生咒語，一道由黑色火焰所構成的墻壁就從雷爾的指尖噴發了出去，將剛剛從他背后和左側放出咒語試圖攻擊他的兩個黑巫師一瞬間……完全吞沒在了火墻之中！

    這一刻魔王的眼睛猛地睜大，他轉回視線，死死盯視住垂首佇立在原地的雷爾，好像第一次認識對方一樣。

    而漸漸地，黑袍的法師動了。

    從voldemort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慢慢瞥見，對方那逐漸抬起，慢慢在他的視線之中清晰起來的容顏……

    “啊啊～真是糟糕吶！”

    依然是他所熟悉的清澈聲音，然而對方的語調卻是那么地奇怪和……令人揪心。

    “我還以為只要裝作什么改變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就真的能一直都把自己當成是那個普通正直的好青年呢?！?/br>
    “什么亡靈法師，什么變成陰尸，什么必須接受一群死尸成為自己的召喚寵物！這些根本應該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才對??！”

    “但是現在看來……”

    “不行??！”

    “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早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那個我了！”

    伴隨著一聲冰冷過一聲的低述，終于，雷爾蒼白而清秀的臉容徹底顯現在了voldemort的視線之內。

    那張voldemort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漸漸熟悉了的總是帶著或是溫和或是開朗笑容的清雋容顏，此刻已經失去了所有他所熟識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苦笑釋然……

    ——所有的假象在這一刻，徹底剝離！

    29. 雷爾身邊一片寂然。

    不遠處斷斷續續地傳來的被黑色火墻所席卷的那兩個黑巫師那一陣陣半真半假的凄厲嚎叫聲此刻似乎成為了某種背景音,然而它給人的感覺卻不是悲慘或者毛骨悚然,而是意外地……喜感＝＝

    于是某位魔王在最初的那點驚訝情緒平息下去過后,隨即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了出聲——

    “噗……咳咳咳！你反擊他們用的是什么法術？聽聽這叫聲！真讓人覺得或許他們會更喜歡鉆心剜骨也說不定……”

    戒面投映出的影像之中，魔王陛下抬手摸了摸下巴,臉上的笑容充滿了顯而易見的惡意嘲諷：“還真當這翻倒巷是什么善男信女聚集的地方了？在那里哭叫打滾裝模作樣給誰看！以為會有人憐憫或者幫助他們嗎？真是蠢透了！腦子這么不夠用,怪不得會第一個被人推出來做炮灰?！?/br>
    冷艷高貴（＝＝）睥睨全場地這么說著，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雷爾臉上從苦笑轉為愕然的神情一樣,魔王嫌惡地撇了撇嘴,隨著聲音一起傳進雷爾意識中的,還有那么一絲再明顯不過的催促之意——

    “好了，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快點回去了！再晚的話亞利安的午餐時間就要被錯過了吧？”

    …………真難得您竟然還惦記著這個＝＝

    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又抽，雷爾囧囧有神地發現，自己剛剛好不容易醞釀出的那點黯然絕望悲傷逆流成河（＝，＝）的感覺，瞬間被某魔王全部破壞掉了！

    ——這根本不科學！

    一張臉一瞬間幾乎扭曲成了一個大大的“囧”字，雷爾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真心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才好。

    而與他的茫然無措相對的，則是戒指中的魔王臉上,那一點一點地浮現起來的無奈中又帶了些好笑意味的淺淺笑容……

    “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是雷爾，我從一開始……看到的，就是現在這樣的你?！?/br>
    他笑瞇瞇地輕聲說道。

    “看上去似乎不愿意動用自己的力量來傷害任何人，但是你所做的事情卻與這樣似乎顯得有些綿軟的性子完全相反——先別急著否認?！?/br>
    “想想看你都對我做了些什么吧！”

    “不顧我的意愿強行將我從霍普曼那里帶走，只因為你對我的存在非常感興趣，想要我成為你的‘研究材料’?！?/br>
    “發現我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還強的時候，你起初的確是試圖與我進行‘談判’，然而中途察覺到我可能是‘黑魔王’以后……你敢說你真的沒有對我起過殺心？如果不是我直覺有危險主動交代了自己的來歷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已經失去意識成為了一份真正的‘研究材料’，或者更干脆點……直接魂飛魄散了吧？”

    “你不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傷害別人，然而一旦發現有任何人事物對你或者亞利安構成了威脅，你也絕對會毫不手軟地立刻出手！”

    “而我并不認為這樣有什么不對?！?/br>
    目光深沉地直直望進雷爾眼中，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黑魔王突地唇角一揚，給了對方一個極盡囂張霸氣的張揚笑容：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像人們所以為的那么和平美好，即使沒有之前那幾場接二連三的巫師戰爭，也會有別的一些什么存在?！?/br>
    “比如這條翻倒巷，比如永遠都不可能從巫師界徹底消失蹤影的黑巫師?！?/br>
    “所以，你現在這樣，又有什么不好？”

    ……是啊。

    他現在這樣……又有什么不好？

    原本緊緊抿起的嘴唇慢慢開始上揚，毫無疑問地，魔王的這一席話給雷爾心中帶來了一番絕不算小的觸動。

    ——想想也是，能成為《神跡》里唯一一個亡靈法神，雷爾原本的性格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全然的溫和無害？

    他只不過是沒辦法立刻就接受這種觀念上的巨大轉變而已，然而一旦他真正地開始想通，不再自欺欺人地試圖繼續保持原本身為“普通人”時的行事作風……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講大道理的嘛？”

    臉上的笑容又恢復了如常般的溫和爽朗，雷爾伸出一根手指在戒面之上輕彈了一下，無視某魔王瞬間變黑的臉色，同樣也忽略了不遠處那兩個依然在各種打滾哀嚎著的炮灰黑巫師，他轉身，在無數隱于暗處、意味不明的目光的注視下，大步走向這條黑魔法街道那狹窄而隱蔽的出口。

    途中隨手又放倒了幾個依然妄想著仗著己方人多勢眾撲上來對他進行圍攻的黑巫師，雷爾在即將走出翻倒巷的前一秒突然毫無征兆地抬起手臂，在回魂石戒指黑幽幽的寶石戒面上輕輕烙下了一個……一觸即分的親吻……

    “謝謝你，voldemort?！?/br>
    他說著，在再次抬腳走出翻倒巷也走進不遠處那溫暖燦爛的陽光之中的同時，也在心里暗暗做下了一個決定——

    就帶這個人一起……回去他的法師塔吧。

    就當是作為對他今天“多管閑事”地“開導”自己的回禮。 書萫

    這樣想著，雷爾突然開始好奇，等到某位見識不淺的魔王陛下看到了他家的法師塔以后，到底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來呢？這還真是……讓人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