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瑾瑜夫君的手有些僵硬,在我的肚皮上停留了片刻都不到便迅速收回。 他淡道:“無所謂?!?/br> 我道:“我原以為夫君你會說只要是阿宛的娃娃,是男是女都一樣呢?!?/br> 瑾瑜夫君握住我的手,“我就是這個意思?!鳖D了下,他又道:“我準備派人去尋個大夫回來,好讓你安安心心地待產?!?/br> 說起大夫,我的腦子里立即想起的是沈珩。 在太子府過的那一段日子里,沈珩的醫術的的確確是極其精湛。以至于現在無論是何人提起大夫或是醫術,我都會第一個想起沈珩。 不過沈珩身份特殊,要想請他來替我安胎,估摸是比太陽打西邊升起還要困難了。 我道:“一定要尋個醫術精湛且醫德兼備的人?!?/br> . 有了身孕以后,我的身子變得特別重,走幾步都覺得身心疲累。用過早膳后,我讓桃枝扶我去外邊的庭院里走走。庭院里有個荷花池,如今雖是八月,但池里的荷花依舊開得極好,朵朵亭亭玉立,粉嫩的顏色讓我心情愉悅了不少。 我道:“今年的荷花開得真好?!?/br> 桃枝道:“夫人喜歡的話,可以讓公子再命人挖多幾個荷塘,到時候打通所有荷塘后,夫人就可以在里邊泛舟邊賞荷花了?!?/br> “這主意不錯?!蔽移沉似程抑?,她低眉順眼的,襯著桃粉色的浣花錦衫子,模樣怪惹人憐愛的。自從上回她說錯話后,她就開始不似以前那般了,說話也是中規中距的,仿佛在壓抑些什么似的。不過我瞧她望瑾瑜夫君的目光里卻也的的確確是含有情意的。 我頭一遭遇上這樣的事兒,也不會該要如何處理。 若是一直放任桃枝愛慕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出事的。只不過就這樣趕桃枝走的話,似乎也有些不好。我正惆悵著時,忽有幾道說話聲傳來。 我順著聲音一望,荷池另外一邊有若干個丫環拿著掃帚在清理地上的落葉。她們說說笑笑的,聲音恰恰好讓我聽得著。 “真的會有大夫愿意到我們的山莊里嗎?” “公子開的條件如此苛刻,我想定不會有人愿意的?!?/br> “是呀,誰會這么傻……” 我微微一愣,條件苛刻?我不過是說要一個醫術精湛且醫德兼備的人,這樣的條件也算是苛刻么?我眉頭輕蹙,問:“桃枝,你可知夫君開的是什么條件?” 桃枝回道:“公子要請一個醫術高明且任勞任怨的大夫……” 我道:“這條件也不算是苛刻,任勞任怨……”我琢磨著這詞,摸下巴道:“多給些工錢便好了,瑾瑜夫君待人向來大方,工錢一事也定不會吝嗇?!?/br> 桃枝輕咳了數聲,只道:“公子除了以上兩點之外,還不出任何一分工錢?!?/br> 我一聽,也傻了眼。 這樣的條件,怎么可能會有大夫自愿送上門來! 我皺著眉頭,“這都是真的?” “桃枝不敢欺騙夫人?!?/br> 我此刻是真不明白瑾瑜夫君在想些什么,這樣的條件,會自愿上門的大夫肯定是跟我一樣腦袋被磕碰到了。午膳的時候,我甚是不解地問瑾瑜夫君為何要開這樣的條件。 瑾瑜夫君但笑不語。 午膳畢,他方是同我道:“總有愿意上門來的,不出三日,定有魚兒愿意上鉤?!?/br> . 兩日后,瑾瑜夫君口里的“魚兒”出現了。那時我正在庭院里的美人榻上懶洋洋地躺著,百般無聊地數著樹上的花骨朵兒有多少時,瑾瑜夫君就驀然出現在我眼前。 他從美人榻上拉起我,輕笑道:“大夫來了?!?/br> 我一驚,瞌睡蟲也跑光了,“真的?”真的有人傻成這樣子?不要一分工錢自愿上門任勞任怨且還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瑾瑜夫君笑容里深意幾許,“自是真的?!?/br> “大夫現在在哪兒?” 瑾瑜夫君攬上我的肩膀,另一只空出的手遙指庭院的大門,“便是他?!?/br> 我抬眸望去,庭院那兒站了個男子,看起來頗是年輕,相貌平凡,不過卻有一雙溫潤的眸子,且這雙眸子似曾相識,仿佛我在哪兒見過似的。 男子上前來,作揖行禮,只道:“某姓溫,夫人喊某溫大夫便可?!?/br> 我怔怔地看著他。 這男子,我覺得我是認識的??墒窃谖矣∠罄?,我卻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男子。 驀然,肩膀有道力度傳來,我瞅了眼瑾瑜夫君。他道:“我娘子已有四月的身孕,還請溫大夫多多照料?!泵髅魇且痪湓僬2贿^的話,可是從夫君的嘴里蹦出來時,我卻感覺出有些不對勁。 明明方才夫君同我說話時還是那樣的神情,可是溫大夫一出現了,他就變得盛氣凌人起來了。 溫大夫道:“某會好生照料夫人的?!?/br> 瑾瑜夫君又問道:“我倒想問你一個問題?!?/br> 溫大夫面無表情的。 “公子請說?!?/br> 瑾瑜夫君摟上我的腰肢,手指有意無意地在我腰間摩挲著,他一臉似笑非笑的,“溫大夫醫術高明,不知現在我同我娘子行房可會危害到腹中的胎兒?” 我一聽,整張臉都羞紅了,嗔了瑾瑜夫君一眼,壓低聲音道:“哪有人會問大夫這種問題!” 瑾瑜夫君低笑一聲,輕輕地咬了我的臉頰一口,“不問清楚些,若是晚上傷到孩子該如何是好?阿宛,為夫可是很久沒碰你了?!?/br> 我的臉愈發地紅了。 我道:“現在是白天!” 瑾瑜夫君挑眉笑道:“晚上就可以了?” 我迅速望了眼臉色有些難看的溫大夫,對瑾瑜夫君嗔道:“不和你說了,我乏了,要回屋里歇一會?!?/br> 瑾瑜夫君放開了我,吩咐桃枝道:“扶夫人回屋子去,小心些?!?/br> 桃枝應了聲“是”后便過來扶我,離開前,我又悄悄地打量了下溫大夫。他一個人落寞地站著,垂下的袖里是緊握的拳頭,我很清楚地瞧見了手背上凸顯的青筋。 回到屋里后,桃枝對我道:“夫人,真有人愿意來我們山莊當大夫呢。不過我看他的穿著打扮,估計是家中貧苦無處可居所以才會來我們山莊的吧?!?/br> 家中貧苦無處可居? 我猛然回神,我曉得哪兒不對勁了。方才我看他雙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貧苦人家會養出來的手,且觀他渾身氣質,也斷斷不像是貧苦人家里出來的。 我敢斷定,這個姓溫的大夫,家中絕對不會貧苦。且他身上穿的粗麻布衣料子雖差但卻是極新,若真的是貧苦人家又怎么會穿著一件像是剛剛裁好的新衣? 我就曉得,不會有人這么傻自愿送上門來任勞任怨的。 溫大夫肯定是有所圖的。 只是他又能圖些什么? 我覺得我需要同瑾瑜夫君說一聲,這溫大夫看起來不簡單,還是小心為妙。不過這些話不宜讓桃枝知道,我遂道:“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里給我做些糕點吧?!?/br> 支開桃枝后,我才輕手輕腳地扶著腰離開了屋子,往原路返回。 走到一塊巨石后邊時,我忽然聽到瑾瑜夫君道:“……上輩子我受過的苦,今生你也要受一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種埋好了種子后心心念念地盼著它成為花兒最后開花了卻被人奪走的感覺,你也不懂得我那時的感受,她的一顰一笑都只對著你,眼中只有你,心里也只有你,而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外人。這樣的痛苦和失落,我上一世就發誓過了,要你在這一輩子也一一嘗試!我會讓你親眼看著我和阿宛的孩子出生,讓你明知道我每一夜都會碰過她的每一寸肌膚卻只能無可奈何地在外面等候,讓你看著阿宛從眼里到心里都只有我一個人!” 我咬了咬唇。 瑾瑜夫君的這番話……我聽得云里霧里的。 什么上一輩子?什么今生?人不就只有一輩子么?瑾瑜夫君的阿宛當真是我么?若真的是我的話,方才瑾瑜夫君說我那時一顰一笑都只對著溫大夫,眼中只有溫大夫,心里也只有溫大夫,分明就是在說我愛過溫大夫的。 可是今日才是我第一回見到溫大夫,再說了,我同瑾瑜夫君不是青梅竹馬么?溫大夫又是從哪兒跑出來的?但是我見到溫大夫的時候,心里的的確確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腦袋騰騰地作痛。 我抱住腦袋,額頭上冷汗猛流。 而此時我忽然聽到溫大夫輕飄飄的一句話。 “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阿宛都只會是我的?!?/br> 我驚住了。 這聲音……跟之前溫大夫的不一樣,且這分明是沈珩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錯了,這兩天鼻炎發作打了無數個噴嚏,然后我就累得神馬都不想碼了。 看在還有些許日子就能完結的份上,求原諒tvt。 ps.謝謝cici童鞋的第三顆地雷。 ☆、64第二十章 那一日聽到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瑾瑜夫君。從他們兩人的話中可知,瑾瑜夫君向我隱瞞了事,且此事與沈珩是相關的。 我憶起那一天賣冰糖葫蘆的老板同我所說的話,心里猛然打了個激靈。 若這些都是真的,那么沈珩的太子妃也就是我,而我也不叫謝宛,叫蕭宛。說起來,我曉得我叫什么名字也是瑾瑜夫君告訴我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瑾瑜夫君的一個騙局…… 不!你是愛瑾瑜夫君的,你不能這么想! 腦子里騰地躍出一道這樣的聲音來。 我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我伸手揉了揉,腦袋還是疼得很。沈珩捧著安胎藥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揉腦袋,鬢發都揉得有些凌亂了。他擱下藥碗后,溫和地道:“夫人,可是腦袋疼?” 若此溫大夫當真是彼溫大夫,我還能心安理得地說我腦袋疼??墒侨缃裎視缘昧藴卮蠓蚓褪巧蜱?,且沈珩還很有可能會是我的夫君…… 一想到這里,腦袋就疼得更厲害,仿佛有什么東西從心里頭一躍而起狠狠地撞擊我的腦袋。 有只溫暖的手按上我腦袋的xue位,力度適中,不重不輕地揉著,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安神香味,讓我渾身逐漸松緩下來,腦袋也開始變得不疼了。 過了好一會,沈珩才停了下來。 我發現我又再次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沈珩對我的好,心里頭不由得有些愧疚和不安。 沈珩千里迢迢從都城追到這里,還易容成他人進山莊里來替我安胎,我若是此刻還感覺不出沈珩對我的情意,那我真是白活這些年了。 只是我知沈珩當我蕭宛,但我卻不知我究竟是謝宛還是蕭宛? 我對沈珩道:“溫大夫果真醫術了得,經你一揉,果真不疼了?!?/br> 沈珩斂眉道:“只是尋常的推按,夫人謬贊了?!?/br> 若那一日沒恰恰好聽到那些話,我如今還真的不能把眼前這個溫潤有禮的溫大夫同太子府里的沈珩聯系起來。我多打量了眼前的“溫大夫”幾眼,他也不看我的眼神,垂眼低眉的,雖說做的是低姿態,但卻也難掩其自身的風華。 這世間偏生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不管是何等相貌何等時候,隨意一站便已是光華萬千。 沈珩端了藥給我,道:“藥再不喝就要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