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里要插一句,聞欣真的可以確定了,尼瑪肅政臺的左臺中丞楚寬就是和司徒律有私怨,否則這件事情上連聞欣都知道司徒律做的很對,卻還是被楚寬上了折子給參了。聞欣心想,楚寬真的是老了,想辦法讓他致仕吧。 至于陸基的meimei蘇姬,她被弄去坐忘心齋面壁,也是有理有據陸基沒有反對的! 再一合計,大將軍就在室內,清明就在門外,應該不會有事的,嗯嗯,聞欣給自己打氣,不要怕,問陸基到底所謂何事。 卻不成想,陸基所來正是為蘇姬一事。 蘇姬死了,被左之殺了。而且是殺的理直氣壯,一點隱瞞之意都沒有。不過蘇姬一過去就被他弄死的事情還是被坐忘心齋里的第三代弟子河圖壓了下去,要不是陸基也有人脈,他到現在肯定也還被蒙在鼓里,一如聞欣。 陸基倒沒有怨恨聞欣,他不覺得聞欣把蘇姬趕去面壁有什么錯,先不說她執意與他這個外臣見面本身就不合禮法,就那日他們在屋子里說的話,他有理由相信,聞欣是知道了。 這種情況下,只是讓蘇姬去面壁三個月,并且沒有因此遷怒他,已經是聞欣仁慈了。 可無故殺害蘇姬之人,陸基是絕對會要求嚴懲的。 左之?聞欣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突然心口一陣絞痛,頭就像是要爆炸一般,最后他終于在有了些舒服的感覺時,才發現自己的眼睛里已經滲出了血。聞欣害怕的看向大將軍,伸手想要開口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來了,眼睛一閉,就從座位上栽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 “欣兒,欣兒?!” 16、第五周目(一) ... 一個成功的帝王首先要面對的挑戰,就是信任危機。 【七皇子和八皇子緊張的互握著彼此的手,一左一右的看向窗外一臉倔強,就是不肯告訴站在他們眼前的六皇子,他們之所以摔碎老二生母留給老二的精美玉墜,只是想幫他們六哥出口氣而且,即便他會因此訓斥他們,他們也不會后悔。 “還不快走!等著被發現嗎?!”已經稍微脫離了小包子體型的六皇子慌張的對弟弟們說道,“你們走,我,我留下,總要有個人為這事負責,否則二皇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br> 雙子齊齊回頭,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著聞欣,本以為會招致一頓責備,卻換來了全心回護。最后他們還是離開了,因為不想再生事端。雙子離開后,大皇子踱步進門,看到了顫抖著的聞欣,和破碎了的先皇后遺物,六皇子抬頭,顫抖的張口:“哥……” “還不快走,等著被發現嗎?!”大皇子說了與六皇子一樣的話?!?/br> ……我是哥哥保護弟弟天經地義的分割線…… 聞欣帶著滿腹的不可思議從龍輦上再次睜開眼睛,星眸閃亮,他已經差不多死習慣了,能夠很快進入角色,跳過恍惚的階段,直接進入思考環節。好比想想這次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也好比左之殺死蘇姬的原因,更好比此時是哪里,什么時間,他要怎么再次避免死亡。 想事情需要慢慢來,一件一件來,有個輕重緩急。而很顯然的,聞欣上次的死是重中之重。無數個“為什么”在聞欣的腦海中不間斷的循環播放,血色紅字,刻不容緩。 首先,他為什么又死了? 總不會是病死的吧,這不科學!他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聞欣了解他自己的身體,小病不斷,但大病幾乎沒有。他每天都有讓御醫請平安脈的,太醫都說他只是一些尋常小病,服一劑藥就會好了。哪怕是突發急病,暴病而亡,也沒有這么暴的! 福靈心至的,聞欣猛地從他已死三年的老子先帝那里得來了靈感——毒殺。 很好,隨之而來的第二個為什么就是,誰,為什么要毒殺了他? 有前科二人組之一的蘇姬被左之殺了,這個可以排除;另外一個美男刺客一直沒有出現,算做一個疑點;當然,也有可能是新兇手,而能在當天下毒的,也就是近身之人了,趙謹言、善始、善終、司徒律和陸基,清明也勉強算上吧。 但他們應該都沒有動機……又或者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內情?像蘇姬那世一樣……但是暗地里得罪人這種事情,當事人不說,聞欣大概這輩子想破頭都不會想到。 那就暫時先放下吧,聞欣略帶逃避的跳過了這個越想越心寒的話題。 第三個為什么,下毒為什么會下的這么神不知鬼不覺。 聞欣一直都會有嘗菜、嘗藥、嘗點心的太監身先士卒,也會銀針試毒,太醫天天請平安脈,順便檢查陳設熏香,聞欣可以說是從吃食到環境,從里到位,已經被武裝到了牙齒。這樣都還能中招……只能說,實在是敵人太狡猾,聞欣太倒霉。 豁然開朗,聞欣覺得應該不會是當日就下的猛藥,因為當時阿律、陸基都和他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要死也就應該一起死了,還好,還好,不是身邊近身之人。 聞欣長噓一口氣。 那么,也就是說是慢性毒藥?突兀的,聞欣想到了陸基久不見好的病情,一如他。 那么就全部綜合一下,他倆都共同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接觸了什么,特別是和陸基一起。最后范圍就被聞欣縮小了最小,很遺憾的他還是只能推斷到是身邊的人,悌親王的糖,皇后的養生湯,大將軍從降國陳朝帶回來的一種當地特有的熏香,以及聞欣一直用慣了的碗筷上。 吃食是直接入口的,很容易下不易被診脈查出來的慢性毒;熏香則是應該需要結合別的外部條件才能夠觸發,暫時還想不到那些熏香和什么相克,有待考證。 碗筷則是聞欣的靈光一閃,聞欣身為皇上用慣了的碗筷自然不可能是一套,但也就是固定的那么幾套,稍微親近聞欣的人都知道,聞欣是個長情的人。陸基來了之后,聞欣特意把他很喜歡的一套藍色的賞給了他。 在碗筷上動手腳,這是聞欣的母親皇太后在還是賢妃曾經用過的招數。 能夠在后宮那個吃人的地方里活到最后,并站到所有宮妃頂端的太后,自然也不會是什么良善好相與之輩,特別是她并不怎么得先帝寵,卻依舊能夠穩居一宮主位的時候。好吧,也因此,聞欣才會在記事起就和他的母妃偏居洛川殿,因為他母親毒殺的是二皇子的生母,先皇后,并且成功了。 雖然沒有證據說明是他母親下的手,但他的母親也還是遭到了先帝的厭棄。 ——真的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笨招數。 聞欣長大后是從他二皇兄那里知道的這件事情,當時二皇子的眼神里充滿了赤裸的恨意,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恐怖:“你的母妃奪走了我的親人,你說,我奪走她的親人,她又該如何?!” 那是聞欣第一次與死神如此之近,他永遠無法忘記那種被人扼住脖頸的窒息感,他不斷掙扎,掙扎……努力的踢動手腳,拼命的用眼神祈求著二皇子不要殺死他,可是二皇子好像都不為所動。幸好在最后一刻,二皇子還是收手了。聞欣會萌生“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搞懂他的二皇兄”的想法,這件事情絕對出力不少。 最后,聞欣又猛然想到,這次的毒殺,到底是僅上一世一次,還是四次都有?!大概是四次都有吧,那種十分類似的渾身不適感,第四世陸基很顯然是被拖累了。 那么,現在就剩下了實踐,實踐一下到底是什么弄死了他。 這一次,誰都不值得相信!聞欣閉眼,向后一靠,在心中告訴自己,雖然這個結果很令人寒心,但他也是絕對不要再繼續死下去了,絕對,哪怕是懷疑所有人!經歷了四次重生,擁有了五次生命的聞欣明白了,他的身邊依舊如三年前一樣危機四伏,甚至比三年前更糟糕,本應該值得信賴的人也變得不再那么可靠,可不就是更糟糕嘛。 當聞欣準備開始想想左之和蘇姬的事情的時候,趙謹言的聲音突然從輦外響起:“皇上,悌親王府到了?!?/br> 悌親王府! 聞欣低頭再一看自己身上那差不多裹成了一個球的厚重裝束,以及腳下的溫熱腳爐,他差不多可以確定了,這次是回到了三月前,他去參加悌親王新年詩會的那次。 很好,回溯的時間地點問題一瞬間迎刃而解。 而隨著輪回時間的越來越靠前,聞欣不得不開始考慮這里面是不是也有什么玄機了。好比,第一次回到三個時辰前是為了避免被美男在御花園殺死,第二次回到三天前是為了挽救蘇姬要殺死他的那個理由——陸基,第三次回到三周前是想同時避免美男和蘇姬,第四次…… 聞欣一身短耳兔黃色長裘,在趙謹言的伺候下緩步下輦。站穩后,接過了趙謹言早就準備好的手爐。 北風凌冽,在漫天的白雪中,聞欣抬頭仰望悌親王府的匾額,金漆的銀鉤字體,出自他的手筆。難道他就是這里被下了毒,所以他才會回到這個時候來避免?聞欣產生這個認知的下一刻,他就下意識的想要離開上輦回宮,阻隔一切可能。 可惜……“皇上?!便┯H王已經帶著家仆上前來迎接了。 悌親王聞烈,年二十八歲,有著和他名字完全相反的成熟穩重,又自有一番溫潤氣度。他披著一件寶石藍色的水貂裘衣,內里是身月白色長袍,腰系黃帶,帶子上還佩戴著聞欣早年相贈的金鱗配飾,取“金麟豈是池中物”之意。 聞欣曾經是真的,真的很真誠的希望他的哥哥能夠成龍的……只可惜造化弄人,世事難料。 “我的哥哥是最棒的?!痹诼勑⌒肋€是軟軟香香一團的包子階段,他就曾經這么篤定的對每一個他認識的人說過。 “快進去吧,外面冷,小心凍著了?!便┯H王聞烈笑著對聞欣開口。 這也就由不得聞欣不進去了,只是,在與兄長一起踏入王府大門時,聞欣忽然想,為什么悌親王沒有行禮呢?啊,想起了,他曾經有過口頭圣旨,不是特別重要的場合,就不要跪了。這話他同樣對阿律說過,那阿律為何每次還是要跪呢? 到底誰的做法才是對的?聞欣開始有些混亂了。他不想懷疑這些的,卻又情不自禁…… 17、請假貼 ... 請不要因為某請假幾天就拋棄某 鑒于這種情況,某有些精神就都用于碼字了,也就無法回復留言,好了之后某會全部回復完畢,望見諒 18、第五周目(二) ... 活在記憶里的人,永遠比現實里的人更加惹人喜歡。 年少時,聞欣以為他就是傳說中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受寵,他本身又笨,被兄弟們嘲笑;稍微長大后,聞欣又覺得他其實是活在他幾個皇兄波瀾壯闊的人生中的一個龍套角色,他所能夠自保的方法就是讓他大哥成為這個故事笑到最后的那個人;再后來,黃袍加身,聞欣突兀的發現,他成為了一部帝王本紀的主角,他只能努力做到他所能夠做到的最好。 現在,聞欣又發現他好像回到了原始起點,那個苦情劇中的倒霉蛋。怎么辦,又想哭了,他想回宮,他想去長生殿! 記憶中如烈火般炙熱的二皇子再次出現,一身鮮紅的盔甲,血腥煞氣。 二皇子卡住聞小欣的尖下巴,眼神不屑,笑問:“哭,你就知道哭!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知道你為什么會被我抓住嗎?就因為你這個兔子膽,有膽子燒飽暖,卻沒膽子在九門提督封城時帶人沖殺出去,活該你被我欺負。別說當哥哥的我不教你,如果日后你還有幸能夠活下去,記住了,遇事,不怕事,不躲事,堅持住了,那便不再事兒!” 當時聽見那話,聞欣自然是挺生氣的,但他又不能拿他已經幾近癲狂的二皇兄如何?,F如今回想起來,他卻奇妙的感覺了那種名為堅強的東西,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 是啊,即便是被親近人害死又如何,他憑什么要躲避! 是啊,即便是被他以為他們關系很好的人傷害了,他又為什么除了心寒哭泣之外找不到別的想法! 是啊,那些人都這般處心積慮了,他自然是要捧場的去搞清楚始末的,他要用事實給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我的好你既然不稀罕,那么我也不介意收回,并用你最討厭的方式活下來,膈應死你! 其實從諸皇子的牌位上就可以看出來了,聞欣在關鍵時刻總會爆發出來的這種神奇秉性 聞欣忽然想到,他的人生定位其實應該是要成為本朝最厲害的名捕快(……),憑借著蛛絲馬跡,揪出埋伏在他身邊想要殺害他的所有真兇,并代表月亮消滅他們!【泥垢 待聞欣理順了這些,確立了接下來的人生目標時,他發現他已經被請到了新年詩會的主位上,諸位飽讀詩書的學子們早已經虛席以待,又或者其實他們是跟著悌親王一起出來迎接的,只是聞欣忘記了而已。 詩會是在一個狹長的長廊上舉行的,長廊經過特殊設計,一面對外景,一面靠紅墻。與會人端坐于右手邊,背對著紅墻,正視皚皚白雪。寒風吹不到,又能近距離的欣賞美景。 青梅煮酒,傲雪寒梅,諸生斗詩,更是別有風情。 所謂詩會的一般流程不過就是大家先是互相吹捧一番,然后主人家,又或者是由德高望重者,出題,大家依題作詩,詩畢,請德高望重、名流文士評點一番,擇優秀者再彼此傳閱一番,吹捧一番,求同存異,吃吃喝喝,表面上一團合氣,內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散會后,優秀者得美名,得彩頭,還有可能被高層看上提前步入仕途,收獲一車的羨慕嫉妒恨。 現在才開始進入第一步,名家展示,諸生吹捧階段。 悌親王的新年詩會全國聞名,只要是讀書人,就沒有不以能夠收到一張請柬為榮的。哪怕是我鄰居的表侄子的教書先生有一個得過末席請柬的同窗,都是一件值得吹噓引人羨慕的事情。 咳,簡而言之就是,悌親王府的新年詩會是一個含金量很高的高級別詩會,來的當世大儒也會很多,這些名家就會順便兼職詩會的評委。在賽詩開始前作為預熱,他們都會下場展示一番,也是肯定他們的評委資格。所以,對這些人吹捧一番,總是對的。 聞欣每年也都會到,但他從未下過場,因為,咳,大家都懂得。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聞欣才是那個使得詩會真正的含金量提高的人,詩會最大的釣魚目標,以及隱藏性的彩頭。 諸生都很重視聞欣的意見,即便聞欣根本就不會也不想發表意見。 今年亦如此,大家吹捧完畢,請聞欣點評時,聞欣只是很平易近人的說了幾句場面話,預熱就算是完畢了。出乎意料的,聞欣在諸生心里留下了個不錯的好印象。 其實,也是可以預見的,畢竟一個不羅嗦、沒有不懂裝懂的領導,總是讓人喜歡的。 諸生早就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自然是希望聞欣說話的時間越短越好。 出題作詩環節開始。 聞欣對于這個興致缺缺,竟連詩詞主題是什么都沒有聽進耳朵里。在諸生思考時,幾位大儒們都在賞雪,小酌一番,自得其樂??芍飨系穆勑绤s呆呆的抱著暖爐,不知神游到了何處,并堅持沒有碰過宴席上的任何東西,無論是吃食還是別的。 “皇上?”居于下手邊的悌親王悄聲投遞來關心之意。 “恩?”聞欣回看悌親王,他的兄長,這時聞欣才發現,還不到而立之年的他卻已經是斑鬢了發絲。本應該在府里養尊處優的人,又如何會有這等殫精竭慮之姿? “可是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悌親王問到。 聞欣其實不難伺候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表現的這般懨懨。聞欣搖搖頭,面子上的事情他至少還知道在事情沒有察明之前不能翻臉,給別熱頂下莫須有之罪,以免打草驚蛇:“只是近幾日有些難受,不想動,也不想吃東西?!?/br> “身體又不舒服了?那為何還要來?外面天寒地凍的?!便┯H王臉上的詫異并不作假,聞欣打小身體就不好,他一直記得兒時在聞欣不舒服時,他總是他不眠不休的抱著他,哄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