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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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漠北雙龍,都是大匡道技進入弒神斬仙年代的先行者?!彼抉R槿彎起雙眸,瑩瑩如月:“先行者向來活不長,可一旦活長了,那絕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br> …… 黃昏暮色,烈火燎原。 再晚點,便將入夜,也是安伯塵第一次遇上典魁的時辰。 山坡上,鐵塔一般的男人紋絲不動的屹立著,雙戟懸腰,戰袍飛揚。 他只有一個人,可當他立在千軍萬馬之前時,整片天地似乎都鉆入了他看不清眼色的深瞳中,讓天上、地下的兩國軍馬寸步不前,似乎再前進半步便會連人帶馬鉆入那人的眼睛,然后焚燒在兩團熾烈燃燒卻沒有顏色的火焰中。 先鋒官不敢大意,飛馬回轉請示主帥:“大人,有人攔于巾郭坡前,不像散修,也不像戰將,恐非善輩?!?/br> 行軍車帳中,蓮池、金頂兩國主帥分坐下首,在上首則坐著兩個形容不俗、氣質獨特的道袍老者,正是這兩國的老祖。金頂國老祖擁有六重天修為,蓮池國老祖則更是擁有六重天巔峰的修為,此時都透過水鏡,一臉復雜的注視著山坡上的男子。 男子肌膚古銅,他面龐粗獷、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兩條橫眉下是高聳的鼻梁與深深陷下的眼眶,黃褐色的瞳孔里射出銳利的光,刀鋒一般的高傲眼神里,仿佛有一種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冷漠,更有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桑。 雖騎著馬挎著雙戟,可他沒有披上沉重的鐵鎧,只有火紅色的披風。上身赤裸,肌rou盤虬的手臂仿佛蘊涵著無窮的力量,亂蓬蓬的頭發隨便在腦后扎了個大結,胡子拉扎,要多邋遢便有多邋遢。 可透過他的不羈和隨意,又讓人分明看到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那是執著。 他提著雙戟出現在山坡上,眼里燃燒著無光的火焰,即便有千軍萬馬,他若不放行,也只能被困于此處。 “先是被一個使刀的斬了血影,如今又來了個使雙戟的,也不知流沙國從哪找來這么多厲害的人物?” 金頂國老祖咬牙切齒道,他猶豫片刻,轉向上首另一邊的蓮池國老祖:“拓兄,此人修為不弱我等,殺氣極重,非是善與之輩,不如等幾位妖王來了再作定奪?!?/br> “無需?!?/br> 拓姓的蓮池國老祖不屑搖頭,傲然道:“管他是何方神圣,既然孤身前來,那只說明流沙國已經無計可施了。欒兄,看那人不倫不類,道非道,武非武,也不知來自哪個偏僻地方,殺氣再重不過是殺了些未開化的妖獸罷了?!?/br> “可是……” “哼,欒兄為我壓陣,我去去就回?!?/br> 說話間,拓姓老祖已經風風火火的飛出帳車,向屹立山坡上的男子飛去。 山坡上的男子負手仰頭,望著天頭晚霞。 就在這時,大片的黃昏突然熊熊燃燒了起來。 第559章 立武 一國老祖親自出戰,只能說明對手的強大和可怕。 可連老祖都出場了,對手再強大可怕,也只是螳臂擋車罷了。 兩國將士如是想著。 蓮池國老祖紅袍褐發,身材高大,在晚霞下攝空漫步,雙臂不時擺動,發出大片空氣撕裂的聲響,引得山坡前的兩軍將士大聲喝彩叫好。 “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拓姓老祖在距離典魁三十步外停下,高聲呼喝。 他的身材奇高,單論身高,竟比典魁還高出一個頭,算得上魁梧之極。 然而,當他和典魁隔著黃昏下的紅霞對峙時,竟難以讓人覺得他的個頭比典魁高。相反的,站在山坡上手提雙戟的男人紋絲不動,可每一個呼吸間隱隱綽綽給人一種勾天聯地的奇妙感覺,遠遠看去時,竟比拓姓老祖還要高大無數倍。 “呼……” 典魁的呼吸突然變得響烈起來,就好像一陣陣拉風箱的聲音在天地間此起彼伏,回蕩在兩國千軍萬馬間,給人帶來一種強烈的不安。 最先覺察到不安的,正是首當其沖的拓姓老祖。 “你到底是誰!” 張口吐出飛劍,擎于掌心,拓姓老祖又問道,聲音已沒有先前那么理直氣壯。 就在這時,拓姓老祖下意識的抬起頭,臉上浮起錯愕。 只見晚霞上的那一片黃昏,不知何時居然燃燒了起來,且隨著雙戟男子的呼吸聲,越燃越旺。 片刻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燃燒著的黃昏,整個西流海但凡能看到天空地方的人們,在同一時間陷入了不安和恐慌。 …… “賢婿,此人要做什么?他不會是想要把天給燒穿了?” 流沙國國王盯著水鏡中詭異的場景,又抬頭看了看王宮上方,也在燃燒著的黃昏,驚問道。 “王上,那位高人燒的不是天,他燒的只是黃昏?!?/br> 流沙國老祖低聲提醒道。 “黃昏?黃昏又非實物,如何能燒?這是怎么回事?”流沙國國王愈發驚疑不定。 “老朽也甚難理解?!绷魃硣献骈L嘆道,面露僥幸,幸好這些不知從哪來的奇人異士是站在自己一方,否則自己也會落到蓮池國老祖那樣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想了想,流沙國老祖又道:“這應當是賢婿請來的那位高人的功法玄奧,依老休看來,那位高人的本領雖不如八面王等妖王,可也應當在蓮池、金頂兩國老祖之上,將他們攔截于邊境之地當是不在話下?!?/br> 李賢不認識典魁,自然不好插嘴。 倒是顏小刀看得熱血沸騰,暗嘆大匡前輩人物果真個個不俗,然后上前一步,對著流沙國國王道:“王上請放心,典將軍和我宗掌門師兄是生死之交,所行之事定會有分寸,不會對西流海造成危害?!?/br> “但愿如此?!?/br> 流沙國國王勉強笑道。 站在李賢身旁的西沙公主看看顏小刀,又看看李小官,隨后轉目注視著水鏡中孤傲而立、一身英雄氣概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的男人,心中撲通撲通直跳。 那種不安的預感越發強烈,她很奇怪,為何滿朝文武沒一人能發現這一連串事件中的巧合,這一切巧合背后的不同尋常?又或者他們早早發現了,卻假裝不知,更不敢說出? 沒等西沙公主繼續想下去,水鏡中提著雙戟的男人,終于動了。 黃昏火燎燎,土坡暗沉沉。 他傲然而立,上半身置身燃燒著的黃昏下,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仿佛天地間的光輝全部聚涌到了他身上。而他下半身,直到腳下的山坡,不知何時被一團黑色的大火包裹著,大火雖是黑的,卻給人一種比鮮血還紅艷、比陽光還熾烈的感覺。 黃昏、山坡,包括他自己,都在蒸騰的火光中,人影若隱若現,如夢似幻。 他提著雙戟,向蓮池國老祖飛去,他的速度并不快,氣勢也并不怎么驚人,然而手擎飛劍一身修為的蓮池國老祖卻已經滿頭大汗,面無人色。 旁人不知,唯獨置身典魁注視下的他,能夠深切的感覺到,持戟男人的目光似有一種非凡的魔力,目光如火,卻燃燒得四周空氣氤氳舞動,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將他包裹住,轉而開始凝固,仿佛由火變成了冰,像是無形的絞索,讓他膚如刀割。 這還僅僅是目光,拓姓老祖此時早已后悔不迭,他連對方的目光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得了對方一擊? 他和對方雖然同為六重天巔峰,可彼此間的實力,卻差距甚大,猶如天壤。 可當著兩國將士的面,身為老祖的他實在拉不下臉不戰而逃。 “閣下究竟是誰?本人可是蓮池國……” 稍作猶豫,拓姓老祖一邊咬牙支撐,一邊喧聲道。 他卻不知,正是他這一猶豫,斷送了他的性命。 黃昏即將燃燒殆盡,一股深不可測的氣息正飛快的從遠天掠來。 拓姓老祖膽戰心驚,自然毫無察覺,典魁卻深深皺起眉頭,隨即面露冷笑。 “我管你是誰?!?/br> 典魁的聲音還和多年前一樣,平直得沒有波瀾,如冰一般寒冷。 話音落下,典魁的氣質陡然一變,變得張揚爆裂,而他的氣勢也在這一瞬攀升到極點。 “你若能接下我這招,我便告你我是誰!” 典魁大笑道,冰封冷酷的容顏頃刻間變得燦爛起來,宛如炎炎夏日,臉色表情變換之快,令人咋舌,卻沒有讓人覺得絲毫不妥,只因為無論是冷漠還是笑容,他的眸子至始至終都在燃燒著,燃燒到最后,恰如此時焚成黑焦的黃昏,幽冥而深邃。 既是天生無底洞,又是大匡逆天道技的先行者之一,典魁于蓬萊仙境苦修五年,終將極炎極寒之玄奧融會貫通,配合上他雙戟道技,漸至大成。 從漆黑破碎的黃昏下飛出一支小戟,行蹤軌跡捉摸不定,直向蓮池國老祖射來。 蓮池國老祖此時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也只好放手一搏。 西流海妖獸為大,資源匱乏,能在西流海從一籍籍無名的散修成長為一國老祖,自然有他獨到之處。 見到典魁的玄奧是以火勢為主,蓮池國老祖本能的捏動手印,口吐咒言,雙手向側上方揚起,剎那間從西流大海抓來了八千道西流水精。 須臾,原被燃燒成焦土黑屑的黃昏上,多出了一汪汪亂流的蔚藍長水,水勢如山,險峻陡峭。 下一刻,蓮池國老祖的身影滑入八千道西流海水精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恰到好處的避開典魁那一戟。 …… “西流海的散修突破真人境后,都會選擇去大海中修行,長年累月,在西流海中磨練出一身本領,因此他們的玄奧大多和海水有關?!?/br> 流沙國的龍門客棧中,敖霸注視著水鏡,有些怪里怪氣的說道:“這典魁的本領確實不可小覷,然而他也太低估西流海的六重天散修了,能在真仙境妖獸位尊的西流海占據一席之地,這里的散修又豈是善與之輩?” “的確?!卑膊畨m點了點頭,又道:“所以我才以西流海為練兵之地,既因看中這里的妖獸,也看中這里散修的本領?!?/br> “所以說,典魁適才所言太過托大。蓮池國老祖這海遁之術神乎其神,真仙境以下,誰能看破?” 敖霸似笑非笑的說道,這些日子,他在和安伯塵的交鋒中,始終落于下風。即便兩人聯手已成定局,可一直被人壓著一頭的感覺終究不好受,倘若典魁這一戰沒能順利拿下蓮池老祖,既丟了他自己的臉,也丟了安伯塵的臉,敖霸也能稍喘一口氣。 想到自己之前竟對安伯塵的話信以為真,敖霸心中一陣好笑。 大匡能出一個安伯塵,已是不可思議的事,怎會連跟著安伯塵一同逃出三朝的大匡虎狼都擁有同樣的本事,相近的天賦,那豈不是無比逆天之事? 抬頭看向安伯塵,敖霸不由皺起眉頭。 “你笑什么?”敖霸皺眉問道。 “他笑你太早下結論?!彼抉R槿替安伯塵答道,她看向敖霸,美目中的光彩像是能斬破這晦暗天色的劍光,鋒利得令人不敢直視:“我知道,像敖兄這樣天賦異稟的遠古種族,不會看得起東界的凡人修士。別說你們了,就連九淵洲,甚至從前的洞天福地、五鎮海瀆,都不曾將五界凡人看在眼里。只不過,你們卻忘了一件事?!?/br> “什么事?”敖霸問道,滿臉不悅。 沒等司馬槿作答,令敖霸震驚的事發生了。 水鏡中,流沙國邊境城郭的山坡上,宛如火神降臨的雄奇男子向前邁出兩步,隨后站定。 他并沒有抬頭看天,沒有從漫天西流海水精中尋找蓮池國老祖的身影,在敖霸和司馬槿談話間,他僅僅走出了兩步??删驮谒~出這稀松尋常、并沒什么驚人之處的兩步后,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能清晰的發覺,典魁在這方天地中所處的位置似乎發生了截然不同的改變,又像是這方天地因為他的移動,而隨之改變起來。 “這是什么?” 敖霸大驚,駭然問道。 他絕不是見識膚淺之輩,然而發生在典魁身上的事,他卻是第一次見到。 踏入仙人境者能施法勾連天地,取天地源力為己用,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在敖霸看來,那典魁只邁出了兩步,隨便移動了一下,竟然取得天地之勢,讓天地之勢跟著他的一舉一動而發生變化,已然超乎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