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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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安伯塵此前曾修習過秘術,那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每一字都深藏玄奧,其中“陣”字訣便有隱身和瞬移的效用。安伯塵雖失了周天輪渦,無法在秘術上有所斬獲,卻靈機一動將《鬼影功》兩篇和“陣”字訣合而參悟,只四年時間,安伯塵便悟出隱身、瞬移兩樣道法,可他的修為畢竟太弱,因此rou身只能于十里之地瞬移。然而神魂卻沒有這么多限制,早在安伯塵渡過九重天雷后,神魂便能在百里之內瞬移,而今rou身參得瞬移道法,神魂瞬移更是超越百里,無有盡頭。 百里外,大河滾滾,安伯塵駐足于一根圓木上,就見前方遠處停著數條樓船,樓船中琴簫相奏,透過半遮半掩的帷幕,依稀可見十來個仙家子在船中飲酒作樂。 與此同時,在距離樓船三四十里的地方,又有一道虛影狂飛于河面,直向樓船而去。 顯然蕭家子也知道這里有仙家子弟的窩點,玩了命的飛來,欲求援兵。 又是兩息過去,蕭家子距離樓船只剩下十來里,安伯塵面色轉冷,口吐長氣,勾連星月。 眸中閃過星星點點,一時間,周天三十六顆大害之星暴露于安伯塵的視野中,正合人體小周天中,那三十六顆死生重xue。 長氣收回,安伯塵猛一挺身,雙腳懸浮于河面十丈高處,手捏印法,冷冷盯向疾飛而來的蕭家子。 印法按下,十指若蓮花綻放,安伯塵口吐道言。 “咄”的一聲。 原本浪濤滾滾的大河瞬間停止流淌,轉眼后,樓船十里前的長河竟然都變成了深褐色,月華如水而瀉下,灑滿河中陸地,透著nongnong的詭異。 周天三十六擊。劃江成陸。 突破神師后的八年中,安伯塵除了在《鬼影功》上突飛猛進外,另一樣突破便是完善了周天三十六擊。 那一夜安伯塵在圓井村初悟周天大道,萬象萬物,無有之間,變與不變,盡在周天。 如此道意玄奧而宏大,注定了需要安伯塵花上一生去參悟,而他創出的周天三十六擊竟只用來點xue,如此浪費,和用牛刀殺螞蟻又有什么區別。 突破神師境后,安伯塵雖無需去參悟真人境的玄奧,閑來無事,卻也常常神游天地,摘取那三十六顆死生星辰的奧妙。每摘得一星玄奧,安伯塵便能領悟出一樣道法,加上他早先所掌握的五雷之法,至今已斬獲七樣道法。 月光下,河中陸地赫然呈現。 身披華美羽衣的蕭家子亡命而飛,哪有心思去注意身下,眨眼的功夫他已飛至河中陸地前。 見狀,安伯塵雙拳合攏,又捏出一道印法。 周天三十六擊。鞭山移石。 須臾后,那片陸地向上掀起,化作一堵高厚的巨墻阻擋在蕭家子身前。而在十里外,樓船中的仙家子弟們依舊歌舞升平,玩得不亦樂乎,誰也沒有發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嘭”的一聲巨響,蕭枋重重撞在橫起的陸地上,半個身體插入泥石,疾飛之勢終于止住,他的身形也暴露在夜色下。 驚恐的望向身下,蕭枋的臉色慘白如紙。 原先的滾滾大河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陸地,如此詭譎的手段,他也只在三重天的真人身上見到過。他實在不敢相信這一切是那個被貶罰回東界的神師所為,可何叚和李杏慘死之狀歷歷在目,除了那個膽大包天的安伯塵,放眼五鎮海瀆,又有誰敢對他們如此?兩年前如此,兩年后亦如此,且已不單單是出言頂撞、出手傷人那么簡單……那個不識尊卑的飛升者竟膽大妄為到想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夜風襲來,蕭枋打了個冷顫,心中只剩下nongnong的寒意。 恍惚間,他看到不遠處隱隱立著一條虛影,“嗡”的一聲,全身血液倒流回頭顱,蕭枋陡然想起自己還嵌在這片古怪的陸地中。 然而當他想要鉆出時,卻發現那片陸地不知不覺間又堅硬了許多,宛如玄鐵鋼鑄。 周天三十六擊。點石成鋼。 接連施展出三樣道法,安伯塵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最后一名仙家子困縛于大河中央。 遠處琴簫奏響,月色彌漫,繁華如錦,風流如斯,像極了琉國夜夜無人眠的望君湖畔。 蕭枋卻再無法和他的玩伴們一起享受風月,不等他提攜天地施展道法,安伯塵一條雷手飛出,“咔嚓”一聲,摘下蕭枋的腦袋,碾碎神魂。 百里追殺,把蕭枋棄尸沉江,而不驚動遠處的仙家子弟,兼之李杏、何叚齊齊歸西,安伯塵終于大功告成。就算日后有人發現他們的死訊,也懷疑不到安伯塵身上。 區區神師而已,別說連殺三名真人境的仙家子,光是李杏三人中任意一人,便能完勝安伯塵。 深吸口氣,安伯塵收斂印法,橫亙河面的鋼板重新變回陸地,繼而變作一汪大水,嘩啦啦的灑入河中。 遠處的仙家子聞聲望來,只當是有夜鳥戲水,輕笑著收回目光,誰也沒發現夜色下宛如綢緞緩緩蕩漾的血漬。 轉頭看向那幾條樓船,安伯塵口吐長氣,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 敬其先祖之傲骨,惡其后裔之不爭。 兩年前,若非那個蕭家女看中了他的珠鏈,使盡各種手段逼安伯塵就范,安伯塵也不會一怒還手,最后提槍上東岳,險釀大禍。雖保住了珠鏈,安伯塵卻不得已將野馬王和飛龍駕讓給蕭家女當作賠償,早在那時,安伯塵便已對這群仙家子失望透頂,心生怨恨??伤皇且粋€剛剛飛升的神師,且不像無華他們有派系撐腰,孤立無援之下,能保住性命被罰去看魚已是大運氣,哪還能有其它想法? 在東海一邊看魚,一邊修煉,兩年時間也讓他煉化完最后一絲元氣,順勢突破到真人境。 可安伯塵知道,即便是一重天真人境,放在五鎮海瀆也算不上什么,還不如隱瞞修為,倘若哪一天重回五鎮海瀆,真人境的修為還可以成為他的后手殺招。 卻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 “都快亡國了,還如此做派?!?/br> 目光逡巡在華麗的樓船間,安伯塵驀然一笑,搖頭喃喃:“或許真的沒救了?!?/br> 群英鏖斗妖魔神,死死散散終是空。 如今的五鎮海瀆或許也只有安伯塵一個人知道這句讖詩,命運如此,早在萬萬年前便已定下。命運或許能夠改變,如同安伯塵在南荒東山的所作所為,一怒擊天,使得那位天帝終究沒能歸來。 可那時在大匡,安伯塵背負瘋龍之將的頭銜,實力冠蓋群雄,又能借勢取勢,一子落定,扭轉乾坤。而今在這五鎮海瀆,即便安伯塵有力挽狂瀾之心,可他又算得上什么? 一個仙家女便能將他吃得死死,隨便從前線走出一將便能將他斬殺于一合間。 這一局是神仙們的棋局,已非安伯塵所能左右分毫,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性命,在仙臨之日前想好出路,然后等她回來。 長風伴冷月,安伯塵大笑著逆流而上,身后是風花雪夜,頭頂卻是那片堆滿皚皚白骨的天野。 第355章 天牢海 將李杏與何叚的尸身沉入河底,無華和安伯塵腳踩滾木順流而下。 兩人間或對視一眼,卻都飛快的移開目光,同時沉默。 這一場殺戮固然痛快,好生出了口惡氣,然而當他們冷靜下來后,不由考慮起種種后果。 李杏三人的尸身雖已處理干凈,傷口的槍痕被無華抹去,即便從河底撈起,也不會讓人聯想到安伯塵。然而,這三人卻留下了一個燙手山芋,安伯塵和無華思來想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夜可夠荒唐的。上頭立那旗只讓我們約束管制仙家子弟,可沒準你將他們一起捅個透心涼?!?/br> 沉默許久,無華長嘆一聲,一邊把撥弄著手頭的玉碗,一邊幽怨的看向安伯塵:“養魚的,這幾個女修你準備如何處置?” 聳了聳肩,安伯塵沒有說話。 倘若沒有這碗“玉女玲瓏戲”,無華也不如此郁悶,而今卻陷入窘境。將碗里的四個女修放出,倘若被她們看到安伯塵和無華,兩人今晚所做的一切遲早會泄露。若是砸碎玉碗,隱于一旁,放任女修們自己離去,遠近都有仙家子弟,無異于再次將她們送入虎口??梢恢睂⑺齻兎旁谏磉呌植皇莻€事兒,遲早還是得想方設法解決。 “是了,安真人手段那么多,定有什么神通道法來解決?!?/br> 無華幽幽說道,言語中透著一股酸味。 一路上,他都沒有問及安伯塵何時突破真人境,又是如何殺死蕭枋。他出身傾天寺,在大匡、東界乃至五鎮海瀆都算有頭有臉的派系,即便傾天寺的和尚們相較別家修士已經夠隨和,可無形之中,無華仍受到長幼尊卑的影響,就仿佛一根釘子般深插他心底,無法拔除。 安伯塵突破到真人境,儼然是另一層次的人物,若不認識倒也罷,偏偏又是無華少年結識的朋友,今日今日走在一起難免有些不自在。 順風而下,安伯塵青衫飄飄,望向天頭那輪明月。 “和尚,你每次修煉時,有沒有感覺明明真人境的玄奧已經近在咫尺,卻怎么也無法領悟?” 忽然間聽到安伯塵這么一問,無華面露古怪,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你可知這是為何?!鞭D頭看向無華,安伯塵笑著道。 “為何?” “這是因為,你太過依賴你那第三只眼,反而忘記了你自己本身?!?/br> 盯著無華,安伯塵認真的說道:“你雖得上蒼恩賜,得其寶藏,能源源不斷的挖掘玄奧??蓮哪撤N意義上而言,它也是外物,有其利必有其弊,它能讓你看得很遠,卻又遮住你原本可以看到更多的雙眼?!?/br> 無華身形一震,遙望天頭明月,目光閃爍,就聽安伯塵接著說道。 “相比而言,布施兄便早看出了這點。他雖有眉心魔刀,卻非到迫不得已,絕不輕易動用。你若想要在修行上一直長遠的走下去,就暫時將那只眼忘了吧,只有這樣,你才能找到真正屬于你的道?!?/br> 話音落下,無華面露深思,許久不語。 安伯塵也不再說話,讓無華自己去體會,又飄行了四五里,無華緊鎖的眉宇漸漸舒松,雙目中重綻光華,豁然開朗。 感激的看了眼安伯塵,無華欲言又止。 “不用感謝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我一時半會還突破不了二重天真人境,就等你慢慢來追了?!?/br> 哂笑一聲,安伯塵悠悠說道,無華對于他幾乎什么事都放在臉上,相處起來,比心事很重的張布施、第一王風他們要輕松許多,安伯塵與他說話也甚是隨便。 “笑話?!睙o華眉頭一挑,頰邊浮起nongnong笑意:“少則三兩月,多則半年,我必突破真人境……又說遠了,伯塵,那幾個女修究竟如何處理?” 安伯塵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們先趕到東岳,然而找個機會偷偷將她們放出,再暗中傳音讓她們勿要聲張,想來她們也不會自找麻煩?!?/br> “也只好這樣?!睙o華點頭,轉眼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呂風起……” 無華從東海帶回安伯塵,為的便是領他去見呂風起,然而,呂風起并沒履行承諾出現,且在第三座傳送陣前兩人依稀發現打斗的痕跡,卻令無華和安伯塵不得不懷疑是否會和呂風起有關。事實上,無論是安伯塵還是無華,都不相信呂風起會出什么意外,這里是位于后方的海瀆之地,大多數都是一重天真人境的游歷子弟,以呂風起的實力應當不會遇上對手。再說了,又有哪個仙家子弟閑著沒事做,去招惹正值春風得意的呂副將。 “先回東岳駐地再說?!?/br> 安伯塵搖了搖頭,從無華手中接過玉碗,塞入珠鏈。 當下兩人不再閑聊賞月,召回風雷鳥,騎坐鳥背,疾飛而下。 又過了三天,算上踏入海瀆之地的第一座法陣,兩人已穿梭過七座傳送法陣,只剩下最后兩座便能到達東岳。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透過陽光清楚的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氣泡正從汪洋上浮起,迎風上升,看起來搖搖欲墜,可直到氣泡距離洋面高達七八十丈,依舊保持完好。 氣泡晶瑩剔透,仿佛白鯉魚所產的卵,然而安伯塵和無華身下的洋面卻散發著暗紅的光芒,遙遙望去,這片無邊無際的汪洋就仿佛一口巨大的血池。 這里是天牢海,海瀆地界最不受人待見的存在,也是最為神秘的海域。顧名思義,在這片汪洋的底部,是一方方海牢,所關押的都是歷代不遵守法紀或是犯下重罪的仙神修士。有人說天牢海原本就是血紅色,也有人說海水之所以如此,全因海里盛滿那些囚犯血液。然而,真相究竟如何,誰也不知,經過此海的人都會捂著鼻子飛速離開,或是忙著上前線,或者趕著去后方海瀆玩樂,誰也沒心思在天牢海海域流連。 一到天牢海,安伯塵和無華便下意識的催動風雷鳥,都想早些渡過這片海域。 身下浪濤翻滾,仿佛一只被打破了頭的兇獸,露出猙獰的面孔,吐著奇怪的氣泡。 每每經過這些氣泡,總會令人產生一絲不舒服,饒是安伯塵和無華素來問心無愧者,飛行于氣泡間,也難免出一絲罪孽深重的感覺,這也是天牢海不受待見的另一個原因。 太陽西沉,血色的汪洋盡頭,隱約已能見到那個異常高大的三頭六臂神像。 可就在這時,端坐鳥背的安伯塵下意識的繃緊身體,轉頭問向無華:“和尚,你有沒有感覺到哪里有些不對勁?” 聞言,無華皺了皺眉,剛想睜開眉心豎目,就被安伯塵一瞪眼止住。 摸了摸光滑發亮的腦門,無華訕訕一笑,剛想說什么,臉色陡然一變。 兩人身下方圓三四里的海域仿佛被煮開了般,突然間沸騰起來,上升的氣泡愈發密集,血色的海水劇烈翻滾著,向兩旁分開,像是張開大嘴的巨獸。 目光所及,安伯塵和無華隱約見到一條黑影正從海底向上升。 無邪已然在手,安伯塵策動風雷鳥,向上拔高了十來丈,警惕的盯向波瀾涌動的天牢海。 這是他第三次路過天牢海,此前兩次都未曾見過如此異象,也未曾聽人說過。天牢海的名聲之所以臭,只是因為海底關押著許多不知生死的重犯,除此之外和別的海瀆之地并沒太多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