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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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公子表面看上去全無修為,實則不然,他最拿手的是望氣。所謂望氣,便是察看人之氣運,你的氣運即便陷入王馨兒的殺局也未曾衰敗,對他而言足矣?!?/br> 左相慢條斯理的答道。 “原來如此……” 安伯塵喃喃道,心中暗舒口氣。 跟隨離公子將近四年,原先只當他是一個喜好玩樂、性情古怪的商賈。然而從一個月前起,離公子在安伯塵心中的形象一變再變,到如今,已變得無比陌生。 只是沒想到,左相對離公子竟如此熟悉,且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有幾分難言之隱。 秋風掃落葉,飄入溪水,打碎了水中倒影。 目光微顫,陡然間,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從安伯塵心底生出。 他低垂著頭,佯裝在看水中落葉,強忍著心中的驚駭。 那個念頭一經生出,再無法散去,隨著溪中漣漪遠遠蕩開,直蔓延到七年前的開平之初。 第088章 二蛇爭雄 變數當除 安伯塵抬起頭,看向左相道:“大人對離公子好生熟悉,莫非從前是知交故友?” 似乎沒想到安伯塵會突然發問,左相蹙了蹙眉,轉爾一笑道:“伯塵果然才思敏捷。的確,我和離公子相交已有多年,只可惜政見不合,反目成仇。從前把臂同游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當真令人唏噓?!?/br> 把臂同游…… 嘴角泛起nongnong的苦澀,安伯塵心情莫名,就聽左相接著道。 “說了這么多,只不過想要提醒你,因你無意之中破局而出,離公子不得已重新布局。雖不會殺你,可那個讓你脫離此前一局的根源,卻不得不除,倘若留久了,恐又成為變數?!?/br> 說完,左相飽含深意的看了眼安伯塵,笑了笑,轉身離去。 秋風蕭瑟,透著一絲苦腥味兒,即便在這風景秀美的白狐書院也難免有些凄涼。 直到左相走遠,安伯塵方才抬起頭,眼中寫滿復雜。 左相毫不避諱的說出離公子和他的布局,倒有幾分君子坦蕩蕩的風范,可安伯塵卻知道,這頭隱于琉京的大妖,絕非善輩。以蛇妖之身禍亂琉國,登閣拜相,權傾朝野,對待璃珠公主無情無義……或許也因為他是妖類的緣故,所以冷血無情。他前來找尋自己無非是想將自己這個變數拉攏到他手中,即便無法拉攏,也要對離公子心生怨恨。 蛇妖薄情寡義,只重己利。 兩頭大蛇爭雄琉京,上至君王,下到庶民,無不成為他們指間戲偶,盤中棋子。琉京風云變幻,七十里之地殺局生出,王宮一夜血流成河,皆因二蛇爭斗其間,視蒼生為草芥螻蟻,任意擺弄。 “左相是蛇妖,卻是左邊那顆蛇頭。離公子亦是蛇妖,離別而去,當為右蛇?!?/br> 看向潺潺溪水,安伯塵喃喃自語道,雖無證據,可他已然篤定了七八分。 厲霖今年十七,在他五六歲時遇到雙頭蛇傳授秘法,約莫十二年前。那時是承平年間,琉君剛得霍國公相助,當上新君,而在那個時候,無論左相還是離公子都未曾出現,雙頭蛇妖卻已然潛伏望君湖。開平初年,左相突然現身,成為琉君心腹,而離公子也布衣踏雪而來,譜寫一段段傳奇。他再如何有本事,也無法在半年不到的時間里白手起家,賺夠十車金銀,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非是尋常人,要么朝中有人除了左相還會有誰。而在璃珠的夢境中,兩人所給的錦囊妙計幾乎一樣,更是透著幾絲古怪。 開平年間,左相掌于朝,離公子隱于野,一朝一野,霸占琉國?;蛟S起初兩人目的相同,不知從何時起產生分歧,到如今已是劍拔弩張,不死不休。 若非如此,為何兩人如此巧合的同時出現?成為琉國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璃珠的夢境中,離公子親口說,左相是蛇妖,而左相剛剛又說,曾幾何時兩人為知交好友,把臂同游……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承平年間現身于望君湖的那頭蛇妖。 彼時還是未化形的大妖,現如今,左頭化左相,右頭變公子,在琉京落子布局,禍亂于民。 看向溪中漣漪,安伯塵目光閃爍,低聲自語著:“離公子結交霍國公,誤導璃珠讓其以為他是長門中人,聯手對付有琉君做靠山的左相,直到算出霍國公將死,方才棄樓而去,不知所蹤……如此說來,左相要比離公子高明幾分……打架的本事上。他們究竟從何而來?來到琉國又是為了什么?眼下這般你死我活爭斗不休究竟因何緣故?” 安伯塵苦思冥想,全然未曾察覺,當他知道左相和離公子皆是蛇妖后,并沒慌張害怕,仿佛理所當然一般。 換做任何一個人,得知自己伺候了四年的公子是蛇妖,得知適才和自己侃侃而談的重臣也是蛇妖,定會無比后怕??砂膊畨m卻在這兒有模有樣的思索起琉京之局,就好像離左二人只是尋常人。 非是安伯塵托大,也非是他缺心眼,或許是聽說了長門的故事,又或許因為知道仙人的存在,在心底深處,安伯塵只把離左當成厲害點的人物。 既然仙人也曾流連世間,妖物自古便有,那他們只不過是比常人活得長點、本事厲害點的存在罷了。都說仙人沒有七情六欲,妖物兇殘狠毒,離左二人一野一朝雖有不端行徑,可大多時候吃喝行樂都同常人無異,僅僅是本事高強而已。安伯塵方才踏足修行之路,便擁有許多高人難以企及的“平常心”,雖也是他孤陋寡聞所致,卻對往后的修行道路大有裨益。 漣漪輕漾,秋風漸緩,不知不覺間,已近午時。 安伯塵回想著離公子四年來的一舉一動,全發現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不由自主的,安伯塵重新思索起先前左相的那番話。 下一刻,安伯塵全身劇顫,他光顧著琢磨兩人的布局,竟忽略了左相離開前的最后一句話……那個讓你脫離此前一局的根源,卻不得不除,倘若留久了,恐又成為變數…… 按照離公子的布局,自己應當找到九辰君,然后被王馨兒擒下。卻因她的出現,將離公子的布局打亂,也讓自己逃過一劫……司馬槿…… “糟糕,紅拂危險!” 安伯塵神色陡變,郎朗書聲從遠處傳來,可他哪里還顧得上念書,轉身向院門奔去。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 甲等學舍中,已到耄耋之齡的老者先是一驚,轉眼后吹胡子瞪眼,失望的看向慌不擇路的安伯塵。 入學第一天便和人起了爭執,這倒不怪他。 老先生雖有百齡,可眼不花耳不聾,心知是廣平縣主開的頭。被左相解圍,長談于溪邊,老先生也不惱他,能被當朝左相欣賞的少年,且還出身微末,他也很是好奇。誰曾想,安伯塵發了半天呆后,竟瘋了般轉身就跑,還是向院外跑去。 別說在甲等學舍,便是整個白狐書院漫長的歷史中,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今日之后,安伯塵之名勢必會傳遍白狐書院十來名教習之耳,當然,絕非什么好名聲。 甲等學舍中,馬文長正襟危坐,莞爾一笑繼續念起他的書來。廣平縣主自然是幸災樂禍,嘴角高揚。而張布施和無華則同時一怔,交換了個眼神,心中的疑惑又濃了幾分。 …… 策馬狂奔于長街上,安伯塵心急如焚。 回想前事,他才發現破綻甚多,早在月前,離公子和左相便已注意到了司馬槿。一頭紅發,手捧櫻花,笑吟吟的登樓而上,或許離公子正隱于人群中,含笑看向得到“離公子”接見的賣花姑娘。那時候的自己只是個一無所知的小仆僮,若非有人相助,哪能挾公子高坐墨云,突然出現的司馬槿自然最可疑。 司馬槿是根源,自己是變數,可這只是她所引發的第一個變數。 接下來,和厲霖戰于演武場,自己一鳴驚人,以槍道敗秘術,此為第二番變數。十二年前,蛇妖相助厲霖成就秘術,絕非一時興起,那時的厲霖定是被他們抱以厚望的棋子。若無自己的出現,厲霖應當順風順水,霍國公死后,琉君需一少年英雄,厲家公子當仁不讓,依照原先的軌跡,一鳴驚人風光無限的那個人應當是他。 至于還有沒有其余變數…… “安施主,且慢!” 兩陣馬蹄聲從后方傳來,安伯塵皺了皺眉,扭頭望去,當先追趕的正是那個相貌俊美的秦國僧人,而他身旁的布鞋少年安伯塵也曾見過。 他們兩或許就是第三個變數了。 離左隱于琉京,又豈會讓人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長門胡不非尋妖而來,已坐上羽林統領之位,明知琉京有妖邪,卻仍是一籌莫展。偏偏那日司馬槿喬裝道人橫空殺出,召出伏妖大黑耍足威風,大黑剛巧也是雙頭蛇,隱于霧霾,落入無華等人眼中只當是真正的妖怪。 一來二去,又多出兩人知道琉京有妖,若是尋常人倒也罷了,可無華是秦國圣僧傳人,當世神師之徒。那個一臉苦愁的少年既能和他如膠似漆,想來身份也不弱到哪去,被這兩個少年知曉倒也無所謂,若是牽扯出他們身后的存在,無論對于離公子還是左相而言,都是極為頭疼之事。 短短一月間,司馬槿便帶來了三個變數,長此以往,誰知道會生出多少變數。 以司馬槿為根源,引發于安伯塵,擾亂琉京之局,卻是兩條蛇妖不愿意見到的事。 想要化解變數,最簡單的法子便是消除根源…… 秋風凜冽,安伯塵卻滿頭大汗,哪有心思理會身后兩人,馬不停蹄的向墨云樓趕去。 第089章 墨云樓上三人飲 正午時分,朱雀街依舊冷冷清清,墨云樓高寡,安靜得好似覆滿塵埃的古樓,沒有半點聲響。 少時,一匹駿馬風兒般旋過街角,馬蹄聲驟止,馬上的少年怔怔地看向七層墨云,猛地翻身下馬,沖入樓中。 奴仆婢女早已遣散,蕭侯數日未歸,平子、阿福去鋪里幫襯,安伯塵登樓而上,沓沓腳步聲回蕩在空寂的樓道中,越發令他心慌。 轉眼來到七層,風卷窗簾,鈴鐺響起,安伯塵掃遍樓里,卻是空無一人。不單司馬槿,就連早早回轉的李小官也不在樓中。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安伯塵胸口起伏,喘著粗氣,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條條凸起。 “阿彌陀佛,安施主何故如此匆忙?” 嘴角含笑的秦國僧人出現在樓梯口,身旁跟著一臉苦愁的張布施,手里還提著十袋酒囊。 沒有理會無華,安伯塵徑直向藏玉廳走去。 推門而入,這一回門上并無水桶砸落,安伯塵的擔憂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又濃了幾分。 直到看見矮榻上的字條。 我和小胖去城外購置幾匹好馬,傍晚前歸。 長舒口氣,安伯塵緊捏字條,心下稍安??赊D念一想,若是離公子趁著司馬槿出城之際暗中加害,那可怎辦? 琉國雖無大馬場,可琉京十多里外卻分布著十來個小馬場,專供達官貴人購置,安伯塵不知司馬槿去的哪家馬場,倘若此時去尋她,到了郊外估摸著也要午后,萬一尋錯地方,傍晚前也來不及回轉。 心急如焚,少年人在藏玉廳中打著轉,這二十來天養病養成的寵辱不驚一下子煙消云散,安伯塵被打回原形,再無法保持鎮靜。 “安施主可是在擔心那位女施主?” 佛子禪心,神慧通天,無華察言觀色,片刻間便已猜出幾分端倪。 雖不知發生了什么,可無華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口喧佛號:“阿彌陀佛,萬相皆空,色亦是空,安施主若不看開,如何……”他還未說完,就被安伯塵冷眼瞪了回去。 “喝酒!” 卻是張布施悶聲悶氣的走了上去,舉起酒袋遞給安伯塵。 酒? 安伯塵一愣,隨即抬手接過酒袋。 跟隨離公子四年,身為仆僮,安伯塵哪有資格喝酒。倒是在圓井村,安伯塵五六歲大的時候,爹爹和鄰家叔伯喝酒時,總喜歡用筷子舔上點劣酒,遞給安伯塵,安伯塵每每被辣得直吐舌頭,隨后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揪著眉頭看向哄堂大笑的大人們。 此時此刻,安伯塵心亂如麻,酒香漫入鼻中,安伯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酒袋便往口里灌去,看得一旁的無華和張布施瞠目結舌。 桂花香是琉京出了名的貢酒,不單貢給琉君,還貢與匡皇室,聲名遠播,自有它的獨到之處。入口甘醇,過喉不辣,進腹不烈,酒味中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江南達官貴人皆好飲之??纱司坪髣艠O大,不弱于當世任何一種烈酒,只可小品,不可疾飲。如安伯塵這種喝法,不單暴殄天物,且還易醉。 一袋酒下肚,安伯塵面上浮起紅暈,踉蹌著走出藏玉廳,一屁股坐上矮榻,怔怔地看著窗外云卷云舒,街坊寂冷。 無華無奈地跟著走出,還不忘狠狠瞪向張布施,張布施則若無其事的攤了攤手,便是他也不知安伯塵不會飲酒。 少年人們坐于墨云樓七層,安伯塵臨窗而望,無華和張布施則品著桂花香,默然不語。 相視一眼,無華和張布施交換了個眼神,同時搖了搖頭,將嘴邊的話收回。 他們此行來到墨云樓,是為了打探私密,關于神師的蹤跡,關于那條雙頭蛇妖,也關于墨云樓中看不透的青衫少年。放在若干年后,無華和張布施當不會像今日這般,帶上十袋好酒,陪坐安伯塵之前。以他們的身份實力,直接用強,或是用上別的手段,自然能得到他們想要的秘密。 可即便是神師子弟,也消磨不掉少年心性。少年人意氣風發,一腔熱血,喜爭斗,好結交,也許放蕩不羈,卻無成年人的圓滑,直來直去,恩怨盡在口邊。 無華和張布施皆為天之驕子,眼高于頂,皇子皇孫也未必看得上,更別說琉京走馬斗犬碌碌無為的世家子。此番遠行,來到琉京,最大的驚喜便是一槍破秘術,一言退世家的安伯塵。 出身貧賤又如何,地位卑微又如何,曾經的無華也是別人口中的妖物,連父母都不敢再養,棄之荒野。張布施也好不到哪去,關中商賈,家道中落,六歲開始自食其力。兩人或許是這琉京中,少有的沒有因身份地位而看輕安伯塵的人物,也許正是因為出身,他們反倒高看了安伯塵一眼。 今日前來墨云,一是為了打探秘密,二來,或多或少也懷著結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