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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努力了這么久,也還是沒用。 周扶寧瞧見母后眼中鼓勵的目光,手中的狼毫筆微微動了動,終究只寫出了歪歪扭扭的“母后”兩個字。 她眉眼低垂,心中涌起深深的挫敗感。 周扶寧只覺得自己無用極了,像是被困在了籠子里,無法掙脫,她拼命地想要表達自己,卻一次又一次地被現實打敗。 她心中憋著一股氣,索性將那張宣紙揉作一團,扔得遠遠的。 沈皇后頭一次瞧見扶寧這樣焦躁的模樣,她呆愣了一瞬,忙將扶寧摟在懷里,笑著說道:“扶寧寫得好極了,為何要扔掉?” 她知道女兒無法回答這句話,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心酸。 扶寧一生下來,生母便薨逝了,又因為身體孱弱,自小便有些不足,不能言語。 皇帝只在出生那日瞧了扶寧一眼,從那之后便不聞不問,后宮妃嬪又都不愿領養這樣一個有弱癥,不討皇帝喜歡的孩子,一時之間,這孩子的歸屬便成了難題。 她身為皇后,護著后宮子嗣是她的職責,從見到扶寧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決定要護著她,讓她平安長大。 只是到了現在,扶寧再也不是那個靠她哄著就能開心的小姑娘了。 她的扶寧,終究意識到了自己與其他姑娘是不同的,這些日子以來,扶寧越來越暴躁,她身為母后,想要為她做些什么,卻無能為力。 沈皇后將眼底的傷感收回去,她接過扶寧手中的毛筆,放到筆擱上。 她與周扶寧對視著,直到扶寧眼中的郁氣一點一點地消散,她才說道:“扶寧,不要聽旁人說了什么,你永遠是母后的小公主,在母后心中,你就是最好的?!?/br> 周扶寧眼底含了淚,她倔強的眼神在母后的注視下逐漸地變軟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握緊了母后的手。 是她錯了,她不該朝著母后發脾氣的,即便后宮中的人都不待見她,她還有母后,還有大皇兄。 沈皇后欣慰地用帕子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著說道:“扶寧,待會兒就能見到你太子哥哥和娉婷jiejie了,開心點,嗯?” 周扶寧的眼神微微一亮。 她記得那個jiejie,在京郊馬場上,那個jiejie的馬球打得可好了。 周扶寧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拉著她往外走去。 她喜歡娉婷jiejie,雖然上次馬球會,大皇兄不許她亂跑,導致她沒能和娉婷jiejie相認,可這一次,娉婷jiejie一定能認出她來的! 沈皇后自然察覺到女兒對謝家姑娘不一般的熱情。 她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說,謝家姑娘同扶寧不過數面之緣,扶寧因為自小不能開口說話,待人接物格外敏感,對著旁人時,性子也是冷得不能再冷,怎得對娉婷如此親近? 但扶寧喜歡娉婷,總歸是件好事,沈皇后將那些疑惑拋之腦后,牽了周扶寧的手到了前殿。 謝娉婷先周懷禛一步到了正殿,朝云姑姑說,皇后娘娘待會兒便出來了,她緊張的心弦松了松,便坐在繡墩上乖乖等著。 只可惜這種舒坦的感覺并沒有保持多久,因為殿下一進來,就一直盯著她看,那目光火辣辣的,她怎么都躲不開。 這讓她生出一種錯覺來,自己就像是一頭被熱水泡著的豬,無處可逃。 這導致,此刻她也不怕見皇后娘娘了,甚至希望娘娘快些來,在娘娘面前,殿下總該收斂一番。 周懷禛瞧著繡墩上坐得端端正正,面頰緋紅的姑娘,劍眉蹙了蹙。 他的呦呦自從入了大殿,就再沒同他說過一句話,也不抬頭看他,只是盯著壁上的《高閣凌空圖》。 周懷禛心中微酸,方才呦呦還夸他好看來著,怎得才看了兩眼就看膩了,難道那畫能比他還好看? 謝娉婷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心慌,她忍不住抬了頭,糯糯地說道:“殿下,您……您要不要喝杯茶?” 也許殿下喝了茶就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便不會著魔似的盯著她看。 周懷禛瞇了瞇眼睛,面前的姑娘芙蓉面上一片緋紅,杏眼清亮,模樣認真,眼底全是他一個人的影子。 這讓他的心里稍稍滿足了一些,他矜貴地開口道:“孤不愛喝茶,但……” 若是呦呦泡的,他尚且可以接受。 謝娉婷眼角的余光瞥到皇后娘娘的身影,她生怕殿下再說出什么驚人之語,連忙出聲道:“既然殿下不喜歡,那就算了?!?/br> 話罷,她朝沈皇后那走去,行禮道:“臣女見過皇后娘娘,見過五公主?!?/br> 周懷禛臉色一黑,但只能跟著某個沒心肝的小姑娘去給母后行禮。 沈皇后瞧著兒子有些僵硬的臉色,心中暗暗笑了笑,她站在這里有一會兒了,兒子方才沒臉沒皮的模樣,倒讓她覺得新鮮。 沈皇后咳了一聲,笑著說道:“呦呦不必多禮,今日算是家宴,沒有外人,咱們便不講究那許多規矩了?!?/br> 話罷,她又道:“母后先坐,你們隨意?!?/br> 周扶寧眼看要被母后拉著上座,她皺了皺眉頭,心里有一點兒不高興。 方才娉婷jiejie行禮,壓根就沒認出她來。 難道娉婷jiejie把她忘了? 想到此處,她心里沮喪起來,她搖了搖母后的手,又朝著謝娉婷的方向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