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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隔壁望去,不知何時,隔壁已亮了燈,燈火輝煌里,走出一個人影來,一身淺白中衣穿在他身上,愈發顯得來人氣質冷清。 周懷祀心中再不情愿,依舊俯身行了禮,“臣弟見過太子殿下?!?/br> 周懷禛的面上帶著一絲慵懶,他打了個哈欠,挑眉問道:“二弟也被吵醒了?外頭這是出了什么事?如此熱鬧?!?/br> 倘若不是周懷祀了解自己這個皇兄,恐怕真被他面上的一臉無辜騙了去,他真想問一句:你自己干出來的事,你能不知道? 可皇室的涵養讓他忍住了這份沖動,周懷祀微微一笑,說道:“皇兄到了充州,本該臣弟作東,不想災區事重,倒是委屈皇兄了?!?/br> 周懷禛瞇了瞇眼,并不理會二弟的客套話,他眺望著遠處火光中的靖王府,一時竟沒去接周懷祀的話。 場面一時冷寂下來,周懷祀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了。 就在這時,有一人從遠處黑暗中走出來,正是韓偓,他臉上帶著掩藏不住的喜色,對著二人行禮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參見靖王殿下?!?/br> 周懷禛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別行那些虛禮了,有事就說?!?/br> 正準備說平身的周懷祀臉上一僵。 韓偓道:“二位殿下,許大人掐指一算,算出充州地方仍存著不少糧草,此刻已經帶了百姓前去搬運了?!?/br> 周懷祀的臉色更僵了,周懷禛身邊的能人他打聽得非常清楚,他也知道東宮有個著名的謀士,名叫許良,擅長天象卜卦,但打死他也不信,一個術士竟然能算出他將糧草藏在了何處。 周懷禛定然早就查到了他儲存糧草的地方,只是到了現在,他的這位皇兄才借機發揮罷了。 周懷祀烏黑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郁,面上卻笑道:“皇兄身邊竟然還有這樣的能人,真叫臣弟佩服?!?/br> 周懷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哪里比得上二弟坐鎮充州這塊風水寶地,隨意尋尋便能找到大批糧草,孤十分羨慕?!?/br> 這話簡直如同刀子一般戳進了周懷祀的心中,并且還不見血,他的面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紫,十分精彩,最終只能咬牙說道:“皇兄謬贊了?!?/br> 周懷禛不去瞧他的臉色,對著韓偓說道:“快些帶路吧,孤也想瞧瞧,這靠天機找出來的糧草,長的是什么模樣?!?/br> 韓偓瞧著殿下的一本正經的模樣,嘴角抽了抽。 殿下的演技爐火純青,根本不需要任何磨練。 充州百姓怎么也沒想到,太子的謀士許大人跟著一起來救火,卻算出了王府附近有糧草。 起先眾人都心懷疑慮,畢竟充州地動的那半個月,百姓幾乎將整個充州都翻了個遍,找不到任何糧食,那慘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竟然有人告訴他們,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還藏著糧食,這讓人如何接受? 可當散發著稻香味兒的麻袋被眾人從地窖中搬出來的時候,百姓們都沉默了。 充州地動之后的半個月,他們將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再也沒有存糧,不得已之下,還是來靖王府求了靖王殿下。 他們知道,皇帝最寵愛靖王殿下,靖王府必然有存糧,他們并非求靖王捐出所有糧食,只希望能得幾袋大米,先將老弱婦孺應付了去。 可靖王殿下并未出面,只是派了下屬出來相告,言說王府也已經上頓不接下頓,實在是沒有多余的糧食了。 可現在糧食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面前,眾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兒。 平日里靖王待人慈善,他們不愿意相信,他們一直以來愛戴的殿下,竟是這樣的人。 明明靖王殿下手中有這么一批糧食,卻在百姓危難之時不肯獻出。 周懷禛回去換了一身行裝,他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已褪去了方才從床榻上起來時慵懶的模樣,儼然又是一個冷清而威嚴的太子殿下。 人頭攢動,官兵們舉著篝火,溫熱的光照在周懷禛臉上,卻沒有緩下他冰冷的神色,他耳邊是百姓們跪拜的聲音,可思緒已經不在此處。 這半個月來,他觸目所見,不再是繁華的燕京,而是遭受了地動,滿目瘡痍的充州,他的心情,到底是無法平靜。 耳邊韓偓喚了他幾聲。 周懷禛這才回過神來,淡淡說了一聲平身,底下呼啦啦一片,又是起身的聲音。 韓偓瞧出殿下的神色不對,于是低聲問道:“殿下是不是疲乏了?不如交代兩句,再回驛站歇息一番?” 周懷禛說了一聲不必。 不過片刻,他便恢復了從容,說道:“今日尋到糧食,是件喜事,充州日前艱難已算是安然度過,朝廷送來賑災的糧草,足夠大家撐到新苗出土時,然而,與充州毗鄰的荊州交州仍舊陷于危難,不知大家可愿將這些糧草獻出,平荊州交州兩地之難?” 底下是一片沉寂,不過片刻,便有人帶頭說道:“太子殿下,草民愿意!” 經歷過地動,已是感同身受,更何況,他們雖身為充州人,卻有不少姻親都在荊州交州兩地。 若是沒有太子的臣僚許大人的幫助,這糧草,終究是發現不了的,即便此刻殿下不問他們的意見,直接將糧草送到兩州,他們也不敢說一個字。 可殿下還是問了,少有當權者如此謙遜示下,如今靖王與太子誰更用心已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