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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著身子,頭一次感到這樣懼怕。 謝兗望著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面上冰冷,心中的卻怒氣翻滾著,此刻腦中那些之乎者也,端方守禮全都去見了鬼。 從小到大,他都未曾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她若哭,便是放聲大哭,她若笑,必是燦爛明媚地笑,而不是同此時一樣,忍著啜泣的聲音,不敢叫旁人聽見。 他是怨她聽信二嬸的閑言碎語與他疏遠,可她永遠是他的meimei,有他在,旁人都別想將她欺負了去。 謝兗冷著面龐,下腳又狠又快,重重地踹在那人的緊要處,冷聲說道:“你要是敢吱一聲,本世子叫你再也爬不起來?!?/br> 張睿睜大了眼睛,一聲痛呼就著嘴中的血腥味咽了下去,他死死地咬住牙,顫著身子,再不敢吐出一個字。 他心里涼颼颼的,有那么一刻,他開始懷疑姨母是不是故意讓他來此處的。 姨母明明知道,他最好美色,酒后更是浪蕩,今日姨母破天荒的沒有像往日一樣責備他,反而好酒好菜招待著,酒足飯飽后,姨母和顏悅色地告訴他,在后園里給他安排了一個美人兒,若是他喜歡,可帶回去做妾室。 張睿在夷陵老家時,因母親父親嚴苛,收斂了不少,臨近春闈,他爹娘更是看得緊,死活不讓他近女人的身子,本以為到了姨母家,還要過苦行僧的日子,卻沒想到,姨母待他如此之好,特意安排了美人供他消遣。 誰知道,姨母口中的美人,竟然是武安王的掌上明珠,大名鼎鼎的汝陽郡主。 到了現在,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姨母,根本沒有對他沒抱任何期待,她將他當做了棋子,從未想過此事敗露,他的下場如何。 張睿明白之后,身子像是處在數九寒冬里,他只覺得自己仿佛被死神絆住了腳,此刻只能顫巍巍地等待著面前人的宣判。 謝兗冷冷瞧著地上形容狼狽的張睿,他緩緩地走近,心中頭一次生出想將一個人粉身碎骨的想法,可目光觸及一旁受驚了的meimei,他忍下心中痛恨,吩咐身后隨從道:“元寶,堵住他的嘴,將他綁回靜怡軒,等本世子回去,再好好地處置他,記住,切勿聲張?!?/br> 元寶頭一次瞧見冷清的世子面上有這么大的怒氣,他惶惶應了一聲是,將鞋子脫下來,狠狠地將長襪塞到那張睿的嘴中,一個劈手下去,便將人打昏了。 謝娉婷瞧見兄長的那一刻,懸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回去,但眼中的淚水卻怎樣也止不住了。 謝兗快步朝這走來,他瞧見meimei的淚珠兒一直往下掉,心中的郁氣達到了頂峰,他眼神微暗,將戾氣掩下,蹲下身來,將帕子遞給她,揉了揉姑娘的腦袋,低聲安慰道:“別哭了,哥哥帶你回家?!?/br> 謝娉婷接過帕子,杏眼含著水意,她眼眶酸酸的,說好了不在兄長面前落淚,可是這一次,她又沒忍住。 謝兗轉過身去,將寬闊的背脊露出來,輕聲問道:“呦呦,還能上來嗎?” 謝娉婷一怔,她慢慢環上了兄長的脖子,guntang的淚水不知落到了哪里。 她憶起前世出嫁的場景。 那天沒有日頭,天色陰沉極了,昌平伯府的迎親隊伍早就候在門口,她在閨房中梳妝完畢,玉團和玉錦替她蓋上了蓋頭,卻遲遲沒有等來兄長的身影。 李家的這場婚事,父王同意地匆匆忙忙,她那時甚至還沒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愿意嫁給李延光,只是那時已經同殿下退了婚,沒有任何的余地,再去拒絕這樣一門看起來毫無錯處的婚事,畢竟在父王眼中,李延光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前途一片大好,除了伯府的門第低了些,沒有旁的不足。 她只聽府里的下人說,定下婚事的那一晚,兄長同父王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她那日等了許久,喜娘一直在催促,怕錯過了吉時。 盡管和哥哥鬧得不愉快,可她那時恍然覺得,只有哥哥親自送她上喜轎,她心中才安穩。 她含著希望朝門口張望,入目的喜慶紅色并不能消解她內心的不安,甚至讓她更心煩意亂。 她以為哥哥生她氣,不會來送她的,就當她心灰意冷,準備放棄等待的時候,哥哥卻出現了。 那一日,他如往常一樣面色冷淡,身上卻穿了緋紅的袍子,如今日一樣,半蹲下身來,露出寬闊的背脊,說了一聲“上來”。 謝兗感受到那滴溫熱的淚,心中對那張睿的恨意就多了一份,他的臉色暗了暗,緩緩站起身來,極其平穩地往前走著。 謝娉婷的心神被眼前的場景拉了回來,她藏起眼底的傷感,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謝謝哥哥?!?/br> 謝兗并未有什么反應,他低低應了一聲,瞧見遠處散落著的食盒,心中已然有了數。 這些日子,無論他在學堂留到多晚,呦呦總是派人送去湯水,同窗沒有不羨慕他的。 可就是今日,meimei因為親自給他送湯水,遭遇了這樣的事。 謝兗清俊的眉目仿佛蒙上了一層郁氣。 他怕引人注目,一路上便專門挑了小路走,一時間也沒人注意這邊,倒是順順利利進了桃源居。 桃源居里炊煙裊裊,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玉團玉錦兩個人等了許久,卻并未看見郡主回來,心中正焦急著,便見世子殿下背著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