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那是自然,旁人或許不知,我卻是認得她的?!迸耸蠜]多想,張口正要回答,突然一個丫鬟在邱氏門外喚道:“夫人,您要的點心我已經拿到了?!?/br> “夫人”二字一入耳,潘氏驚訝地瞪大了眼,不過一剎那功夫便恢復了神色自若,她想到方才邱氏的作態,輕咳了聲掩口問道:“這是你家新夫人?” 羅紗只得頷首應了。 潘氏笑笑,“許是認錯人了吧?!倍似鸩鑱砻蛄丝?,心中思量著這事兒先回去確認后,再問過自家婆婆穆氏后方才另作打算。 羅紗暗暗地嘆了聲可惜。 潘氏是程家的嫡長孫媳,雖然性子直,可也不是那等不穩重不妥帖的。此刻知道了邱氏的身份后,顯然避諱了許多,方才若不是那丫鬟打岔,羅紗或許能知曉邱氏什么瞞著的事情。 雖然好奇,可她明日就要離家,這事兒也只得暫時擱下,只等往后到了穆家后再想辦法查實。 第二日,三月初九,宜嫁娶、祈福、出行。 羅紗一大早就起身沐浴,待喜娘給她開了面后,就由全福夫人陶夫人上前來給羅紗梳發。聽著她口中念著的吉祥話,羅紗思及上一輩子的經歷,想起自己那時便梳著發邊聽屋里的那些個夫人一直說自己得了門好親事的事情,竟也笑了。 待梳發完畢,丫鬟們忙準備好裝扮用的東西,由陶夫人給羅紗上了妝。舅母穆氏、兩位表嫂一直笑盈盈地瞧著,不時和旁邊幾位夫人說幾句話。 陶夫人剛將胭脂水粉擱了回去,這時屋門被推開,語芙行了進來。 她抬眼見到羅紗的樣子,贊嘆道:“可比我那時候漂亮多了!” 羅紗嗔了她一眼,語芙就笑著上前來,將祝福的話說了一番。 她話音剛落,語詩和語蝶也跟著進了屋。 語詩也贊了羅紗幾句,羅紗瞧著語詩與語芙的樣子,知曉她們的日子應是過得不錯,就與她們說笑了幾句。 語蝶雖然容貌依然姣好,但氣色卻是比語芙她們差了些許。 她聽著羅紗她們說笑,在一旁涼涼說道:“旁人當新娘子都緊張得很,前些日子語芙還緊張哭了。你倒好,如今要離家了,反倒更開心似的。難道就這樣不待見葉家嗎?” 她這話一出,屋里就靜了靜。 不待羅紗開口,穆氏已經笑著行了過來,對羅紗說道:“我瞧瞧?!彼屑毧戳肆_紗片刻,朝陶夫人說道:“我說少了點什么呢,可不是還沒戴首飾么!” 穆氏拿起桌上妝奩里的一支簪子插到羅紗發間,說道:“這支元花果紋金簪可是皇后娘娘賞的,她特意叮囑了我今日一定要給你戴上……來我看看,嗯,果然不錯?!?/br> “自然是極好的?!碧辗蛉诵Φ溃骸皟蓚€孩子的親事可是皇上親賜的,怎能和旁人比呢?” 穆氏就道:“正是?!?/br> 兩人簡短幾句話,就將語蝶方才的話頭晾到了一邊。 語蝶絞著帕子心中不平,語詩在她身側輕輕嗤了聲,低低地說道:“自個兒不愛惜自己,還要嫉妒旁人有人疼惜嗎?!?/br> 語蝶一聽怒了,低吼了聲,剛要說話被潘氏打斷,“外面像是要開席了,不如咱們去外面瞧瞧吧?!辈挥煞终f,使了力將語蝶拖出去了。 她是武將之女,力氣自然是不小的。語蝶使勁掙了掙,又怎能掙脫開來? 語詩冷眼看著語蝶“走”遠,不屑地撇撇嘴,又重新揚起笑臉,走到羅紗身邊祝福了她幾句,就也出去了。倒是語芙留了下來,一直陪著羅紗。 紅倚紅繡伺候著羅紗穿上了嫁衣,艷麗的妝容襯著鮮紅的衣裳,更顯嬌媚。屋里的人齊齊地開心起來,上前來打趣她。 羅紗本來很是鎮定,如今被她們這樣一贊,反倒是開始不自在起來。 她望著周遭熱鬧的景象,看著四周在祝福自己的親人,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但更多的是開心和滿足。 外面宴席正式開始,大家就都出了屋子。 羅紗覺得餓了,便問丫鬟們要了幾個點心來吃,卻也不敢飲水。紅繡將點心掰成小塊的放入她的口中,笑道:“主子且忍忍,過了今日就好了?!?/br> 東西吃完后,屋子里就靜了下來。 方才熱鬧的時候倒也罷了,此刻一靜了,羅紗才發現自己心跳地極快,越發驚慌起來,忙拉了幾個丫鬟陪自己說話,好緩解這種緊張的感覺。 說著話的功夫,外面宴席漸漸散了。人們又來到羅紗屋子里,笑著說些喜慶的話,幾個小娃娃也來湊熱鬧,屋子里的氣氛倒是歡快了起來。 大家正開心著,紅蔻突然急急跑來,說道:“他們、他們來了!” 來人是誰?自然是迎親的! 羅紗瞬間更加緊張起來 89禮成 此刻羅紗緊張著,卻有一人在難過著,那便是葉頌青。 其實依著他的意思,必然要關著門,狠狠地刁難穆景安一番,方才能讓他進門。誰知葉懷瑾那幾個家伙,早就被老夫人和葉之南給買通了。穆景安不過是在門外說了兩句話,他們就忙不迭地開了大門,速度之快,使得葉頌青想攔,都沒來得及。 待大門敞開,葉頌青氣呼呼地對著穆景安,正要再攔他一攔,穆景安側側頭,朝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就有兩個少年上前來,一邊一個搭了葉頌青的肩膀,笑呵呵地往里行去。 葉頌青想發火,沒敢,因為這倆一個是泰王府的世子,一個是寧王府的世子。 鎮國公楊家的嫡長孫將紅包給了葉家諸人后,十一皇子在一旁笑道:“多給點兒!若不是他們幫忙,光葉頌青一個,就要折騰死了?!?/br> 穆景安橫了他一眼,一旁衛國公江家的世子開了口:“你這話倒是替景安招恨,小心他大舅子惱了他,在他媳婦兒面前說他壞話?!?/br> 護國公王家的世子拊掌笑道:“使得使得,這個使得。我倒真想看看,穆景安這家伙能被那小弟妹折騰成什么樣子?!?/br> 穆景安要笑不笑地說道:“信不信改天我讓你們被世伯們禁足一個月,你們隔上一年都鬧不清楚是哪兒招來的橫禍?” 兩位世子一個激靈就干笑著不說話了,十一皇子推著穆景安往里走,說道:“什么禍不禍的?今兒是你好日子,可積點口德吧?!?/br> 穆景安嗤道:“我只不過說了一次,你倒好,給我來了兩次?!?/br> 十一皇子一想,是這么個理兒,尷尬地拍拍他的肩,一同往里行去。 一行人大喇喇地往里走,清一色的錦衣少爺,都神采飛揚地笑鬧著,就這么一幫子貴公子,又是本朝中最會玩最紈绔的一群人,誰敢為難他們? 本來由于是喜慶日子,所以府內各條街道上都有人們在笑著、開心著,如今凡是他們幾人過處,必定是提起就留出了一條干凈街道來,讓他們過去。 結果兩位王府的世子還嫌棄了,低聲說無趣,本來想要的就是個“擠”的熱鬧,如今卻是享受不到了。兩人正嘀咕著,被十一皇子一人瞪了一眼后,也就不吭聲了。 一行人朝前行去,先去見過長輩。 一身紅衣的穆景安立在幾人中間,姿容最為出眾,加上他今日春風得意,便將其他人的氣勢又生生地壓下去了三分。 老夫人和葉之南看了,滿意到了極點。只是邱氏不知怎的,用絲巾半掩了面。穆景安稍稍疑惑了下,行過禮后就也罷了。 紅蔻跑到屋里,滿心歡喜地向羅紗細說穆景安他們來時的情形。 羅紗本也微微笑著,只是在聽到鎮國公楊家的嫡長孫也來了時,還是稍微地糾結了下的。畢竟前世時,她差點嫁給了這個小少年的爺爺…… 大紅的蓋頭遮了下來,羅紗的世界便滿滿全是紅色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羅紗緊張也有,哀傷也有,畢竟要離開生活了許多年的家,那種滋味,實在是無法言表,但直到此刻,她也還能將眼中的淚意壓下去。 只是當葉頌青沖進門里,聲音哽咽地說著“羅紗,往后哥哥可就沒法護著你了”時,羅紗眼中的淚嘩地下就流了出來。 陶夫人忙用帕子給她拭淚,羅紗待淚被擦干了,方才說道:“胡說,明明自小都是我護著你的?!?/br> 葉頌青嘟囔了幾句“哪有”,用手使勁揉了揉眼,停了片刻,眼圈紅紅地說道:“走,哥哥背你過去!” 羅紗端坐在花轎中,轎子一路遙遙晃晃,正如她那忐忑不安的心。 待轎子停下卸了轎門后,有幼女扯了她的衣袖三下,羅紗慢慢出了轎子,由喜娘扶著,跨過一個鞍子,然后踩上了軟軟的紅氈子,直至步入喜堂。 穆景安走到她身側的時候,羅紗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激動的,手指都微微顫抖了,也沒去注意穆青涯和長公主說過些什么,只是下意識地按照贊禮者口中的話,讓做什么,便做什么,待到她反應過來時,已經進了洞房。 聽著屋內小聲的說話聲和不時傳來的笑聲,羅紗額角的汗聚了起來。她深深呼吸兩下,努力平復了下氣息,正要呼吸第三下時,眼前一亮,蓋頭竟然被挑了起來。 她猛地抬頭,正巧望進了穆景安含笑的眼中,平時他眸里被那張揚勁兒壓下去的媚色,居然顯現出來了七八分,直叫羅紗紅了臉,心跳如鼓,低下頭再不敢看他。 穆景安肩膀抖了抖,羅紗知他在默默地笑,卻也沒敢抬頭。直到兩人分坐了床的兩側,羅紗方才松了口氣,環視了下屋內。 很多華服婦人。一個……都不認識…… 羅紗默默地微微垂首,由著屋內人說笑了一番,又有人朝著床上撒了些東西,說了半晌的吉祥話,待屋內人散去了,全福夫人讓人上了席面。 羅紗邊吃邊脊背發毛。此刻讓她拘謹的不是飲合巹酒的刻板過程,而是穆景安的眼神。 他無論在做什么,眼睛卻總是盯著她瞧,兩人雖然未有身體碰觸,可羅紗卻總覺得他眼內的熱度不斷地在向自己射過來,搞得她全身緊繃,拘束到了極點。 穆景安顯然發現了,就低低地笑。 待到禮成,穆景安便去外間敬酒。紅倚紅繡她們進到屋中來,服侍著羅紗又吃了些東西后,便給她卸妝沐浴換衣。 一切停當后,羅紗靜坐在床邊,越發地緊張起來,雖然紅繡她們都在屋里陪著她,可她卻一句話也不想說——這次,連說話都沒法緩解她的壓力和緊張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聽到有人向自己這邊走來,再聽到紅繡她們從外面掩上房門的聲音,羅紗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發抖。 她正在不斷地提醒自己要鎮定時,突然酒氣入鼻,頰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原來穆景安湊到了她的耳邊,正對著她吹氣。 羅紗又羞又惱,推了他一把,說道:“別鬧,癢?!?/br> 穆景安吃吃地笑,“恐怕不是怕癢,而是嫌棄我身上有酒氣吧?!闭f著他湊到羅紗耳邊,仔細地嗅了嗅,道了聲“好香,是不能被這酒氣污了”,又在她脖頸處輕輕蹭了下,低嘆了聲,輕輕說了句:“我去沐浴一下,你且等我會兒,很快的,別急?!比缓蟠罂缰阶有械搅似溜L后。 羅紗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些什么,羞極了便說了聲:“我才不急!”后又咬了唇,揪著衣服說道:“說急的是你,又不是我?!?/br> 那邊就傳來穆景安哈哈的笑聲,“沒錯,是我急!” 羅紗這才意識到穆景安耳力極好,自己和他離得那么遠、說的聲音那么小他都能聽得見。只是如今她想后悔,卻已來不及了,只得坐在這兒,臉頰緋紅地和自己生悶氣。 不多時穆景安出來,身上只垮垮地披了件袍子。 看到羅紗的窘迫樣子,他就笑了,挨著羅紗坐下后,才壓了聲音說道:“你怎么知道我急的?看出來了?” 羅紗見他又提這話題,扭過身子不肯理他,他硬生生地將她又扳正了。 四目相對,穆景安淡淡笑了,將食指放到羅紗頸邊,勾了勾她的衣襟,撩起來一些,又將食指放在她的鎖骨上慢慢劃著,說道:“我若不急,又怎會在這個時候將你娶了來?”他探過身子,湊到羅紗耳邊,語帶魅惑地說道:“你再不進門,我可就憋傷了。若是真傷著了,往后難受的還是你?!?/br> 羅紗雖然沒經歷過那些事情,可好歹也是兩次嫁人,都被人“教育”過此類事情。穆景安說得露骨,她隱約猜到了什么意思,羞惱之下,就再去推他。 穆景安順勢握了她的手,將她往懷里一帶,低下頭就親了下來。 少年的熱情鋪天蓋地通過唇舌向自己襲來,羅紗毫無反抗之力,只得癱軟著任由他侵襲。待到兩人都喘息不過來了,穆景安才稍稍松開了她,將頭枕在她的肩側,重重喘息著。 羅紗的手剛好抵在他的胸口。她動動手指,發現指尖處觸感異常,突然記起一事,猛地將穆景安一推。 穆景安順勢倒在床上,羅紗卻也沒注意到,只是扒開了他的衣襟,細細看他胸前的傷處。 傷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條淡粉色的疤痕,映著他瑩白的皮膚,略顯猙獰。 羅紗記起他那時受了傷后的脆弱表情,心中大慟,輕輕地反復摩挲著傷口,問道:“還疼嗎?” “你問的哪兒?” “嗯?”羅紗抬頭,不解,“自然是傷口啊?!?/br> 穆景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傷口不疼了,可有的地方又熱又脹,快疼死我了?!?/br> 他捏捏羅紗撫著傷口的手,再戳戳她另一只手的手臂,說道:“娘子,你先是將我撲倒了,又雙管齊下兩邊都摸得那么精準,夫君我想不脹疼,卻也難了?!?/br> 羅紗懵懂著動動那只手,才發現手掌處正摩擦著一粒粉色的突起。再動動那只手臂,感受到旁邊的觸感,她的臉騰地下紅了,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