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她的神情冷冷,神態睥睨,有種瞧不起身邊所有人事的自傲,偏偏她缺了沈秋意的那種才華底蘊,就顯出幾分的浮躁,單單在神韻上,就已經比沈秋意差了十萬八千里。 看到她這副樣子,再看語芙她們此刻一個個正襟危坐板著身子的樣子,回想起以前幾人笑作一團的樣子,羅紗心中懊惱。 這人怎么搞的? 這才幾天的時間?大家怎的就被她嚇成了這副樣子! 老夫人怎會容許她這樣呢? 見到邱氏回答老夫人問話時轉而柔順的目光,羅紗忽然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 這時老夫人也發現了羅紗,笑著朝她招手,“過來見見你母親?!?/br> 母親? 羅紗被這兩個字激得心中起了波瀾,腳步都微微一滯。 她母親是誰? 是記憶中那和藹嫻靜的女子,是那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會微笑地看著她們兄妹的母親! 絕不是眼前這個滿臉“驕傲”的人! 望著雖然貌似神色淡然,但聽到“母親”二字后,眼中得意之色越發強烈的邱氏,羅紗心里頭一陣厭惡。 就在羅紗心中惱意難以平息的時候,老夫人又喚了她一句。 在邱氏得意的淡笑中,羅紗努力平復了下心情,緩步走上前去,靜靜施了個禮,卻是一言不發。 邱氏靜等了片刻,發現羅紗居然什么都沒喊,頓時臉色沉了下來,“怎的不說話?你應該叫我什么,應是心里有數的吧?!?/br> 她的聲音出乎羅紗的意料,居然不是冰冷的,而是細細的,柔柔的,這與她看著孩子們時的神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羅紗還是靜靜地不說話,卻是有些明白了葉之南為何會選她了。 這人在葉之南的面前,恐怕不是這副樣子的吧!就像她方才對著老夫人,不也是目光柔順的嗎? 兩人在這邊對峙著,老夫人一看苗頭不對,思及這次羅紗是被安國公府接去的,又是又定國公府的世子派人送了回來,忙笑著打哈哈,“這丫頭剛坐了幾天的車,許是還沒歇過來。你此時最是動不得氣,何必跟她小孩子一般見識呢?!痹俪肆_紗道:“你去和你jiejie們坐一起吧,好生歇一會兒?!闭Z畢,又好生問著邱氏,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弄些吃的來。 羅紗絲毫不去理會邱氏那帶了明顯敵意的樣子,只是看到老夫人神色動作間對邱氏很是小心照顧,就有些奇怪??伤丝桃膊环奖阍儐?,就只默默去了語芙身邊坐下。 語芙悄悄朝她撇撇嘴,意思是很看不慣那邱氏,但她也只是這樣動作了一下下而已,就忙端正坐好了。 看看一旁友好地朝自己微笑的語夢和懷墨,羅紗暗暗嘆氣。 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讓幾位兄姐拘謹害怕成這副樣子。 這個邱氏,看來比較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大姑娘語詩、二姑娘語蝶和大少爺懷瑾他們也來了。 語詩和語蝶自小就極其要好,雖然成長過程中摩擦不少,但也沒怎么影響她們的感情,兩人向來是同進同出。 可這次卻是明顯不一樣了。 雖然也是一同前來,可顯然兩人之間生出了些嫌隙,并行著走路之時中間隔了個葉懷瑾不說,還一個微笑著一個面色淡淡的,根本沒有任何的交流,遠不如羅紗離家前那般親密。 進門后,兩人也是分開行動的。 語詩同懷瑾一起向邱氏行了禮叫了“母親”后,就在語夢她們前面坐了,也是挺直了脊背絲毫不敢放松,坐姿端正。 而語蝶,卻是在規矩行禮問安后,坐在了邱氏的身側,同她說笑起來。 她本就生得漂亮,加上近幾年她總有意無意地學著白啟正的樣子,氣質越發地溫和雅致起來,這樣輕笑著說著話,就也現出了大家女兒的派頭來。 羅紗在賞花會上看到的貴女那么多,因此雖然語蝶現在看起來比起以又出眾了些,她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奇為何語蝶能同邱氏那樣熟絡—— 這邱氏明顯就是個不容易親近的,愿意主動接近老夫人就也罷了,怎的語蝶還能得她青睞? 眼見葉懷瑾繃著臉看上去很不耐煩地坐著看都不看邱氏和語蝶,語詩也只是偶爾掃一眼她們那邊,其他幾人更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羅紗心中疑惑更甚。 難道語蝶有什么不同之處,剛好入了這邱氏的眼? 她暗想了會兒絲毫沒有頭緒,這時語蝶喚了她一聲,說道:“五meimei,你是去過了那賞花會的,看過的聽過的自然比我們多、比我們好,不如給我們講講現在流行的衣裳樣式吧,也好讓我們開開眼不是?!?/br> 看著語蝶面上帶著的明顯的挑釁意味,羅紗有些明白過來。 敢情這邱氏是想同語蝶一起來對付自己? 可是為什么呢? 看著那兩人在那邊兩人做張做勢地聊著衣裳和吃食的話題,還不住地扯上自己,羅紗敷衍了幾句后覺得無趣,尋了個借口,跟老夫人說了聲,也不去看邱氏那難看的臉色,先行告退了。 她實在想不通,父親怎么會尋了這樣一個人回來成親!幾個月前過年之時,還一點都沒提起過呢! 不過這疑惑在心里擱了沒多久就也解了開來。 “……你是說,她有了身孕了?” 羅紗正在晴夏院的屋內用著點心,聽到紅箋的話后,由于太過于訝異,一個好好的杏仁酥就被她不小心用力掰成了兩半。 紅箋很肯定地點點頭,說道:“雖然老夫人沒有明說,但是大家猜都猜出來了。老爺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個大夫回來,如今就住在外院,每天都要給夫人看診把脈的?!?/br> 紅箋不是隨口亂說的人,她這樣講,那此事八.九不離十就是真的了。 羅紗訝然,但記起很多人都要等過了頭三個月才會說出有孕的事情來,就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感嘆這件事來得真是太快了。 紅箋見羅紗還沒注意到最的點上,就又重復道:“那大夫是跟著老爺和夫人回來的?!?/br> 見她如此,羅紗心頭忽然跳出個念頭,可又有些不敢置信,就低聲問紅箋道:“你是說,那大夫是父親特意帶回來給她診脈的?” 紅箋用力點點頭。 羅紗真不知該作何感想了。 既然特意帶了大夫回來,那必然是回來成親之前就已經有了身孕。 那邱氏還真是個厲害的,竟然能讓葉之南做出這種事來…… 都有了身孕了,葉之南和老夫人肯定會讓她進葉家門的,只是她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又是先有孕后進門,這樣都能一跳成為繼室,就連羅紗也不得不贊一聲,此人好本事。 方才不知她有了身孕,有些問題就沒想明白。如今知道了這一出后,很多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自從幾年前孫氏產下死胎后,家中再沒添丁,如今繼室有孕,她生下來的孩子就是嫡出子女,老夫人自然是小心對待。 可是……邱氏為什么要針對自己呢? 羅紗盯著桌上裝著點心的碟子愣神細細思量半晌,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忙喚來紅倚說道:“你幫我去尋錢管事和沈先生,請他們去書房一見?!?/br> 紅倚趕緊領命下去了,跟著她一同進來的紅繡見狀,忙問羅紗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她們不得不多加提防。 羅紗見了紅繡緊張的樣子,笑道:“沒什么大事?!彼鹎镌旱姆较?,緩緩說道:“不過是有些人見不得我好罷了?!?/br> 66要準備好 當羅紗告訴錢管事和沈秋意,希望他們夫妻倆能搬出葉府,去到她給他們置辦的那個宅子里住時,錢管事一句沒多說一句沒多問,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羅紗看著疑惑的沈秋意和篤定的錢管事一同走出書房,微微笑了。 沈秋意雖然不解,可還是回到他們所住的跨院中,方才問道:“前兩日羅紗回來的時候你就讓我收拾東西,說是準備搬走……你是怎么想到她會如此安排的?” 錢管事為她拂去肩上的一片落葉,溫和地笑道:“你沒發現,紅月和紅丹沒跟來嗎?” 見沈秋意點了頭,他負手望著天邊的云卷云舒,嘆道:“紫環紫艾如今跟著姑娘,定然是公子的意思,而今阿隱也跟了來……”頓了頓,他想起沈秋意并不知阿隱是誰,又道:“依著公子和夫人的性子,若不是有特別緊急的事情,不會如此小心謹慎。想來是有人盯上了姑娘,他們怕有人對姑娘不利,故而作此安排。他們的用意,姑娘自然能明白?!?/br> “如今金秋院里又進了那個女人,還不知會鬧出些什么事情來。為給少爺和她自己留條后路,姑娘必然會將先夫人留給她的物品以及晴夏院中的之物暗中轉走?!?/br> 他口中前面的“夫人”,是指的長公主,后面的“先夫人”,是羅紗的母親程氏。 沈秋意聽到他的解釋后依然有些擔心,“可羅紗身邊也沒個妥帖的長輩跟著,我總歸是有些不太放心?!?/br> “如今她身邊能做成這事而不留痕跡的可信之人,只有你我。左右離得不是很遠,我們平日里多看顧著些就是?!?/br> 沈秋意的心思本是全然放在群書之上,平日里不會去想這些個彎彎繞的東西。如今經錢管事一點方才想通,雖然依然放心不下,可錢管事說的也在理,這事兒還真得她們夫妻去辦,就只好頷首答應了。 羅紗倒是沒想到和他們夫妻倆一提,兩人并不問緣由,即刻就收拾著要搬走了——顯然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 她了解沈秋意,知曉定然是錢管事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不由就笑了。 穆景安身邊的人,總是讓人十分省時省力,需要他們做什么,根本無需多言,往往是幾句話,甚至幾個字兒就好。 羅紗心知那邱氏一味為難她想讓她同那幾個兄姐一般順服,不過是想從她這里得到些好處罷了。 她這兒能吸引那人的,逃不出三樣:自己晴夏院里的東西,母親留下的嫁妝,還有就是葉家的家產。 前兩個,羅紗根本就不會讓那女人沾到;最后一樣,她也絕不會讓那女人都占了去。該是她們兄妹倆應得的,一丁點兒也不能少! 至于宋家人那邊……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能防則防,防不住,那好好應對就是。 羅紗單手托腮正想得出神,突然記起了一件事,忙急匆匆跑了出去,叫了紅蔻說道:“你幫我將錢管事喚回來,我有事要問他?!?/br> 錢管事本已快到了大門口,就又轉了回來。 到了晴夏院的書房,他本以為羅紗會問起院內的東西怎么運到他宅子那邊的事情,哪知道羅紗一開口就是他沒想到的事情:“你這易容之術是從哪兒學的?可有師兄弟嗎?” 她曾經問過穆景安,可穆景安從來不關注這些個瑣事,自然也不知道,只說等她回來后再問錢管事便好。她這幾日光想著和穆景安有關的事情,差點就把這個給忘了。 錢管事一聽羅紗的問題,沉思了下問道:“姑娘可是見到了其他會易容之術的人?” “是,那人技藝高超,景安當時若不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也沒有認出他來?!?/br> 一句話說話,羅紗才發現那個少年的名字已經滑過了自己的唇齒悄悄溢出了嘴邊,不禁稍稍失神了下。 她說的,自然是那日在銀樓中遇到盛家兄妹的那次。 當時六皇子易容后隱在了他們帶來的青衣人中,若不是穆景安要傷到盛永嫻時六皇子出聲阻止了下,就連穆景安都沒有認出他來。 六皇子身邊,必有易容高手無疑。依著他和那盛家兄妹的性子,這絕對是個隱患,盡早查出來才好。 錢管事細細思量了番,說道:“家母出身江南劉家,我的技藝是得她所傳。若說還有旁的人會這個……除了劉家人外,只可能是王家后人了?!?/br> 見羅紗不解,他笑道:“當年誠遠帝流落民間之時,劉家家主的侄女曾在他身邊貼身照料,誠遠帝原本的容貌也是由她負責遮掩的。后來這個女子嫁給了王姓將軍,雖說她答應過劉家家主不會將此技藝外傳,但劉家向來只將技藝傳給下一任家主,若不是母親只得我一個孩子,怕是我也學不到。如果真有另一個擅長易容的人在,必是王家后人無疑。只是那些往事已過去了這許多年,我也只是聽母親提起過,再后來的事情,卻也不清楚了?!?/br> 羅紗問道:“尋到這王家后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家后人不難找,只是這么多年過去,得以學到這技藝之人,難保還姓不姓王,而且此人在不在本家,是不是嫡支,都難說。不過若是有人易過容,我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畢竟我的技法出自劉家,再怎么說也肯定比那人要強一點?!?/br> 想想上次遇到易容六皇子也是機緣巧合下,下一次再碰到不知是什么狀況下了,羅紗暗嘆一聲可惜,說道:“看機會吧,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再碰到這事了。不過……若是可能的話,王家后人還是找找吧。順便,再幫我留意下孫家人?!?/br> 對于上次穆景安提到的盛家兄妹和孫家之間可能藏有的關聯,羅紗很是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