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諷愣愣地點了點頭，不明白林深為什么突然心情就不好了。

    “那行，我的事情也不用你管?！绷稚钫酒鹕韥?，看也不看赫諷一眼，對著于越道：“于先生，不麻煩你了，你可以不用理會他的要求?！闭f完，轉身就要走。

    赫諷愣了，眼看林深就要走出去，急著道：“你去哪，你不知道現在敵暗我明，情況很危險么！而且他一定是盯上你了，還有后續計劃！”

    林深頭也不回。

    “謝謝關心，不過這只是我的一些小事，不勞煩你擔心?！?/br>
    這時候，赫諷才后知后覺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他看著還在鬧脾氣的林深，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錯了還不成嗎，只是那件事實在比較麻煩，我不希望更多的人摻和進來?！?/br>
    “你的事我自然管不著?！绷稚罾淅涞穆曇魝鱽?，“或許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br>
    “不是……”赫諷被堵得心頭有些難受，說不清楚的滋味?！拔抑皇遣幌胱屇阒馈彼拖骂^，閉上眼，眼前似乎還閃過那天沾滿血跡的白色床單。

    其實心底的一些事情，他是不希望林深知道的，不是有意隱瞞林深，而是不希望他看到那個自私自利的自己。

    “不想我知道什么？”

    再一抬頭，赫諷一驚，林深不知什么時候又走了回來，正把臉湊到離他不足五厘米的地方。

    那雙深褐色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赫諷，似乎代表著它的主人此時的心情。

    “你害怕我知道什么？”林深說：“我只再給你一次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br>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似乎無法說出假話，赫諷想到每次自己的隱瞞都逃不過林深的雙眼，無奈，投降道：“我知道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把事情跟你們說清楚吧，只是……”他抬頭回望林深，“聽了以后，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要全部老老實實地都告訴我?！?/br>
    林深注視著他，鄭重而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會的?！?/br>
    赫諷這才松了口氣，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咖啡館都安靜下來，沒有一絲聲響，不知什么時候整個屋內就剩下他和林深兩個人對話的聲音。其他人，包括于越，都正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們倆。

    赫諷這才反應過來，他和林深剛才的那番對話，聲音可是一點都不小，而且其中有些對白還頗引人誤解。

    【再給你一次機會?！?/br>
    【或許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br>
    還有兩人繪聲繪色的表演，一個甩袖離開，一個苦苦挽留，這情景怎么這么眼熟？這不是經典的晚八點黃金檔狗血愛情劇的橋段嗎？

    赫諷越想越冷汗，他看著身邊的林深，只見對方根本毫無反應，似乎沒有察覺周圍的異樣。

    “呼——”于越深吸一口氣，總算回神。他看向赫諷，眼神有些晦澀?！隘傋?，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賴在這不愿意回去了?！?/br>
    “不不，你一定是誤會什么了，于越，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赫諷連忙解釋。

    “不用掩飾?！庇谠綋u頭，深嘆一口氣?！胺判陌?，即使知道了你真實的性取向，我和你還是穿一條開襠褲的死黨。不過，你可千萬別吧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可還是黃花閨男，清白小雛菊！”

    赫諷黑線，“我去你妹的雛菊?！?/br>
    “放心?！?/br>
    這時，站在桌邊的林深開口道：“他不會有機會打別人的主意?！?/br>
    他只說了這句話就不再開口，讓其他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倒是于越頗有深意地多看了林深一眼，然后也起身。

    “好了，那現在跟我走吧?！?/br>
    “恩，去哪？”

    “你不是要我幫忙嗎？”于越道：“總要跟我回去，讓我去拿專用工具啊。還有，你需要一個僻靜的地方，把事情跟這位小哥說清楚吧?！?/br>
    赫諷此時是巴不得離開這個尷尬的場所，連連點頭，跟著走出了咖啡館。在去于越暫住旅館的路上，赫諷越想越不對勁，他趁于越不注意，一把拉住林深。

    “喂，你剛才那句話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深瞥他一眼。

    “就是說，我以后不會有機會打別人的主意的意思?！焙罩S從這句話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險，讓他有一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

    “這句話……”林深看了看他，半晌，突然露出一個微笑?！澳阕约翰幻靼?？”

    赫諷一愣，就看見林深丟下這句話后，又離開了。他看著前方的那個背影，喃喃自語：“我哪會明白啊，要是明白我會問你嗎？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br>
    他聳了聳肩，無奈地跟了上去。

    其實有些事情，不是不明白，不能明白，而是不想明白。

    林深走在前方，聚精會神地聽著身后的動靜，直到聽見赫諷追趕上來的腳步聲，他才松了口氣。

    有些人想要一直裝糊涂，他可以奉陪。林深把手插在褲袋里，握了握。

    就讓獵物一直以為他是安全的，沒有危險，讓獵物一直麻痹。等到哪天獵人下定決心捕獲，那這只獵物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

    63、骨血

    “所以,就是這么一回事,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br>
    一間并不是十分寬闊的客房內,赫諷,林深,于越三人各自坐著，就在不到一分鐘前,赫諷闡述完自己那天的經歷。于越聽完后很是有些不可思議,而林深卻一直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但是我聽公安局說，她用來自殺的那把刀上,只有你的指紋,這是怎么回事？”于越問。

    赫諷搖了搖頭,“我不清楚，只記得醒來后的事情，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記得了?！?/br>
    在一個近乎封閉的房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其中那名女性還以如此離奇的方式死亡，任由是誰都不免去懷疑到赫諷頭上。只是當時礙于赫諷家里人的壓力，再加上證據也不充足，調查最后還是以自殺做定論草草了事。但是事情卻沒有就此結束，在那之后，女方的家人依舊不放棄對赫諷的懷疑，即便斗不過赫諷背后的力量，他們也在以各種方法想要為自己的女兒搏得一個真相。

    死者的家人毫不懷疑赫諷就是兇手，他們一點都不認同自殺這個說法。

    “但是你沒有理由去殺她，就算是要分手，也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做到那種地步吧?！庇谠綖楹罩S辯駁道：“你根本就沒有殺人的理由和動機，對不對？赫諷？”

    赫諷搖了搖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

    “我不知道?！?/br>
    “你什么意思！”

    “我說，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動的手！”赫諷吼道：“我當時神志不清楚，根本記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有可能真的是我下手得也說不定！”

    “你說什么胡話，怎么可能會是你？”

    “為什么不可能？”赫諷駁斥道：“當時的情況，誰也不清楚，她那么瘋癲不依不撓的樣子，我心里早就覺得厭煩了，說實話，我那時候絲毫沒有覺得她有多愛我，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煩。其實，我早就看出當時她的情況不對勁，如果我細心一點，不說那么多刺激她的話……”

    于越打斷他，“這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又不知道那個女人會想不開去自殺?！?/br>
    “我知道！”

    赫諷突然高聲道：“我知道她有可能會自殺！事實上，約我見面前她發過一條短信給我，說如果我堅持分手的話，她就會去尋死?！?/br>
    “這只是威脅！”

    “不是威脅，她是認真的，她不是那種會隨便戲言的女人，而我也知道她的性格?！焙罩S苦笑，“不過我當時并不在意，甚至很冷漠地想，這個女人的生死和我有什么關系，死了也與我無關?！闭f到這里，他捂住臉，沒有再說下去。

    “這本來就與你沒有關系?！?/br>
    一直沉默的林深，此時突然開口：“用死亡去威脅一個人接受自己的愛，這是最愚蠢的事情，你沒有必要愧疚?！?/br>
    “我……”

    林深繼續道：“比起這些，你不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嗎？這個女人一開始能夠接受你們之間的相處方式，為什么之后卻如此異常，你也說過她原本是一個冷靜理性的人，而前后轉變太快，甚至去選擇死亡，不是很奇怪嗎？”

    赫諷一愣，“的確，她變得太突然了，就像是一下子變了一個人?！?/br>
    “與其說是改變，不如說是解放。也許她心里一直裝著對你的這份愛意，但是原本是被理性給束縛住，后來卻打開了枷鎖，一發不可收拾，最后走向滅亡?！绷稚畹溃骸盎蛟S是有人給了她某種引導，往錯誤道路上的引導?！?/br>
    “你指的是誰？”赫諷正色問。

    林深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詢問于越?！安榈降刂妨藳]有？”

    在他們交談的期間，于越一直在追蹤信號，這時候也有所收獲了。

    “在等我公司里的同事回我消息?！庇谠娇戳搜垭娔X屏幕，道：“入侵瘋子手機的的那個信號，現在時間久了，無法查清來源。不過我們倒是查到了打你們手機的公用電話的地址，這個地址……”于越看著屏幕，一笑?！昂苡幸馑?，你們一定沒猜到?！?/br>
    “廢話那么多，快說！”赫諷不耐煩地催促。

    于越神秘一笑，把屏幕翻轉過來。

    “那兩通來電的公共電話的位置，已經確定，就來自這個小鎮，也就是說——打給你們電話的那個人，此刻也正在這個鎮子上?！?/br>
    赫諷一驚，和林深對視一眼。

    “千真萬確？”

    “童叟無欺，如果他沒有立刻買車票走人的話，此刻，就在我們離我們不足十公里遠的地方?！庇谠降溃骸霸趺?，還要查嗎？不過我很好奇，你們要查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不告訴你?！焙罩S堵上他的嘴，有些擔心地看了身旁的林深一眼。

    林深搖了搖頭，“不用繼續查了，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目的，不能追得太緊。今天就這樣，我們先回去?！?/br>
    “恩?！?/br>
    “哎，等等，瘋子，你這就要走??！你還沒說清楚，那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決？”

    “怎么解決？”

    “是啊，這次對方的父母可是使勁了力氣、動盡了關系，要是真鬧到臺面上，你打算怎么辦？”于越道：“現在的證據，雖然不能確定你是殺人兇手，但——”

    “但也不能證明我是無辜的，對吧?！焙罩S笑，“到時候再說吧，該來的總是會來?！?/br>
    他說完，不理會身后于越的大呼小叫，直接跟著林深走了出去。

    兩人之后的一路上都是靜默無言，直到上山的時候，赫諷終于忍不住，主動開口。

    “你就不問？”

    “問什么？”林深瞥他一眼。

    “問人究竟是不是我殺的?！?/br>
    “哦，那人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聽著林深這明顯敷衍的口氣，赫諷無奈?！鞍萃?，你好歹正經點問?！?/br>
    “恩，因為我確定，不會是你殺了那個女人?！?/br>
    赫諷愣住，“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你不愛那個女人?！绷稚畹溃骸暗撬龕勰?，對于一個瘋狂愛慕又得不到愛的女人來說，死在心愛的人手中是最后的幸福。所以哪怕為了自己，她也會制造出死于你手中的假象。為了讓你愧疚，為了讓你記住她，也為了讓你一輩子擺脫不了她的陰影?！?/br>
    赫諷苦笑，“這么恐怖的愛？”

    林深輕輕道：“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不甘心放手?！边@份心思一旦扭曲，后果不堪設想。他悄悄瞥了一眼赫諷，思緒又飄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是自己，林深想，如果自己處在那個女人的位置上，會怎么做？

    怎樣才能挽留一顆已經無法挽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