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謝雍求歡不成,連好不容易求來的功名都保不住,恐懼慌亂之下,幾步爬到衛明晅面前,嘶聲道:“陛下,臣的功名是您欽賜的,您不能出爾反爾,那,那賀蘭松不也是爬了皇上的龍榻么,臣那里及不上他?!?/br> 衛明晅氣極,一腳將人踢開,大聲喊道:“馮盡忠,找人把他拖下去喂魚?!?/br> 賀蘭松吃了一驚,怕被人撞見,忙往后退了退,卻正好退到馮盡忠身上去。 “哎呀,公子,奴才可撞到您了?!瘪T盡忠連忙請罪。 賀蘭松笑了笑,站穩了腳步,淡然道:“不礙事,瑾言可撞到馮大人了?” 這一鬧騰,衛明晅和那謝雍便都瞧見了他,衛明晅慌了神,卻不覺又驚怒萬分,大步走過來,問道:“幾時來的?” 賀蘭松不答,躬身行了一禮,道:“陛下,臣告退?!?/br> 衛明晅一把抓著他的手,急道:“不許走,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賀蘭松抬首,一雙眸子直直看向衛明晅,“臣都聽到了?!?/br> 衛明晅大怒,指著馮盡忠道:“還不將他扔到河里去?!?/br> 謝雍震驚,他看著眼前清冷溫潤的如玉君子,當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立時便自慚形穢起來,雖有內監過來拿他,仍是問道:“你是誰?” 賀蘭松微笑道:“謝公子有禮,在下賀蘭松?!敝x雍既已被奪了功名,賀蘭松便不稱呼他為大人。 謝雍倒抽了一口冷氣,欲待再說時,已被馮盡忠帶著內侍拖了出去。 “疼?!辟R蘭松等人走遠了,方才動了動自己的手。 衛明晅忙松了手,卻又將人圈到懷中,看著賀蘭松的眼睛道:“朕錯了,瑾言,朕不該說他像你,沒得污了你的名聲?!?/br> 賀蘭松苦笑道:“我聲名狼藉,若將他比作我,該當他吃虧才是?!?/br> “瑾言!”衛明晅惶急,今日之事顯是有人設了圈套,要把這謝雍往他身邊送,賀蘭松從來大度寬容,本不當生氣才是,他急的沒辦法,只好蠻橫霸道,不講理般的道:“不許生氣,我又沒有碰他?!?/br> 誰知賀蘭松竟紅了眼,沉聲道:“我連生氣都不能?!?/br> “瑾言,瑾言,你怎么了?”衛明晅慌得邊給賀蘭松擦眼淚,邊把人往懷里帶,“我錯了,我不該沖你發脾氣,你自然能生氣,都是朕不好?!?/br> 賀蘭松越哭越兇,哭的抽噎起來,卻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衛明晅急的汗都出來了,手足無措的拍著賀蘭松的背連聲認錯,恨不得跪下來給他磕幾個頭。 賀蘭松哭了半日,忽的仰首問道:“難道陛下就不動心?” “動什么心?” 賀蘭松咬著牙道:“那謝雍生的俊美,又溫順聽話,就算陛下看不上,明日自有那王雍,張雍,李雍,總能有入了陛下眼的?!?/br> 衛明晅氣急敗壞,“你胡說什么,朕有你,誰都不要?!?/br> 賀蘭松道:“是么,可臣還能陪陛下幾日,早晚都是一抔黃土?!?/br> 衛明晅被這句話一噎,不由就動了真氣,喝道:“瑾言,好好說話,再敢胡說朕就翻臉了?!?/br> 賀蘭松冷笑道:“呵,瑾言,陛下賜名,不就是要臣謹言慎行么,臣一直都記得牢牢的?!?/br> “你!”衛明晅恨不得將人按倒了打幾巴掌,卻又舍不得,當即松開了他,跑到窗邊去透氣,余光瞥見那謝雍正在水中噗通,不由更是生氣,抄起案幾上的茶盞,便對著那謝雍直砸了過去。 賀蘭松冷然道:“陛下是要摔給誰看呢?!?/br> 衛明晅豁然轉身,沉聲道:“朕不和你置氣?!毖粤T便向外走。 賀蘭松伸手攔住了,道:“不許走?!?/br> 衛明晅腳下不停,賀蘭松發了狠,兩只手箍著對方臂膀,使力將他往榻上去拖。 衛明晅沒有防備,腳下一個趔趄,竟被賀蘭松一把抱起來扔到了榻上去,他忙伸手去撐,啪的一聲輕響,竟然脫了臼,他疼的呲牙,正要坐起來,只見賀蘭松欺身壓了過來,將他牢牢壓在榻上去。 “瑾言,朕手疼?!毙l明晅手斷了,掙了幾掙都沒掙開,“你做什么?” 賀蘭松起身,抬起衛明晅的左臂,手上一動,咔噠一聲輕響,便將他手臂重新接了回去。 衛明晅疼的直抽冷氣,額上都是細汗,賀蘭松卻似瘋魔了般開始扯他衣裳。 “瑾言,瑾言,有話好說,你這是做什么?!?/br> 賀蘭松狠狠地道:“陛下瞧不見么,臣往您的龍榻上爬呢?!?/br> 衛明晅哭笑不得,“不成,快起來,朕手疼的緊?!?/br> 賀蘭松道:“臣會輕些的?!彼稚喜煌?,轉瞬便將衛明晅扒了個干凈。 衛明晅不是不愿,但這般鬧下去只能兩敗俱傷,可勸也沒用,賀蘭松顯是失了理智,他索性老實一躺,自覺分開兩條腿,甚至乖巧的纏到了他腰上去,自暴自棄的道:“好,我不動了,等你出了氣,咱們再好好說話?!?/br> 賀蘭松怔住了,他俯視著衛明晅,一滴淚落下來,堪堪落在他的眉間。 這滴淚guntang灼人,卻又冰涼徹骨,衛明晅不由打了個寒噤。 賀蘭松狠狠一拳砸在床榻上,然后便再沒了力氣,木然坐倒在榻上。 衛明晅慢慢爬起來,忍著痛穿上了衣衫,小心翼翼的去拉了拉賀蘭松的手,哄道:“瑾言,你不氣了?” 賀蘭松喃喃道:“對不住,是我不好?!?/br> “是我不好,那些人往船上送姑娘的時候,我就該使勁敲打一番,就不至于有今日之事,讓你吃心了,都是朕不好?!毙l明晅低聲下氣的哄人,“那謝雍怎有你半分神韻,你安心,往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br> 賀蘭松抬首,淚眼朦朧的看向衛明晅,那澄澈雙眸中滿是絕望和痛苦,卻無半點氣憤和惱怒,“明晅,我悔了?!?/br> 衛明晅大驚,道:“悔?悔是什么意思,瑾言,你打我也成罵我也行,別說這種置氣的話?!?/br> 賀蘭松愣怔著,似笑非笑的道:“我不該回來找你,我當初?!彼敵踉诘虊紊现雷约好痪靡訒r就該躲得遠遠地,不該再來招惹衛明晅,不該苛求本不屬于自己的情緣?,F下好了,他得到了,便再不想失去,他頭一次對死亡生出了恐懼之心。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在見到那個叫謝雍的孩子后,所有的不忿和不甘都洶涌而來,讓他失了分寸。 他不能想象,也無法忍受,在那幽冥地獄里,沒有衛明晅,也看不見衛明晅的日子。 賀蘭松的話沒說完,衛明晅卻聽懂了,他心痛如絞悲從中來,是他太自以為是了,即便他貴為君主,卻不能留住瑾言,他俯身去吻他的淚,將那些苦澀都吞到口中去,“悲哉六識,沉淪八苦,不有大圣,誰拯慧橋。瑾言,我們都是凡人,生老病死無可避免,別怕,我在呢,我絕不再丟下你,你信我,信我,好不好?” 賀蘭松抵在衛明晅的肩頭上,“我信,但我不愿?!?/br> “不愿什么?” 賀蘭松哽咽道:“明晅,你活著就是我活著,郢哥活著就是我活著,你幫我帶大他好不好?” 衛明晅懂他的意思,卻不愿應承,他到如今也不敢想,賀蘭松若真的走了,他的后半生要怎么過,沒了他,他真的能撐下去么?他笑了笑,嘆道:“你可真是會難為人,讓我去喂養嚴氏的孩子?哼,如果你撒手走了,我就把他送回賀蘭府,讓令尊大人收拾他。讓他天天吃不飽,穿不暖,挨那荊條子?!?/br> 賀蘭松破涕為笑,“你不舍得?!?/br> “朕是不舍得,舍不下你,瑾言,好瑾言,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毙l明晅一本正經的說著情話。 賀蘭松哭過后便覺得胸口窒悶舒坦了許多,他紅了臉道:“你從前就說這樣的話,也不知真假。我,是我失態了?!?/br> 衛明晅鄭重了神色道:“從前或是現在,還是往后,朕都心疼你。在我跟前,你就是郢哥,哭不丟人?!?/br> 賀蘭松更是羞窘,想起適才傷了衛明晅,忙問道:“你的傷要緊么,對不住,我力氣太大了?!?/br> 衛明晅撇撇嘴,伸出自己的手臂來,叫屈道:“疼死了,瑾言,你在床上向來乖巧,今日實在嚇到我了?!?/br> 賀蘭松擼起衛明晅的衣袖,但見他臂彎處一片紅腫,不由大感心疼。 衛明晅見人又要落淚,忙道:“不疼了,瑾言手法不錯,已經接回去了。再哭,再哭就要被郢哥笑話了?!?/br> 賀蘭松嘴硬,道:“誰要哭?郢哥只知道吃,旁的都不懂?!?/br> 衛明晅道:“那就喊令尊大人進來瞧瞧?” 賀蘭松無語,手上使力,恨不得再將這人的胳膊掰折。 ※※※※※※※※※※※※※※※※※※※※ 一百章啦,感謝默默送海星的小可愛,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