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琳琳吃晚飯時，收到快遞的信息，說是包裹到了，已經放在門衛那兒。

    前幾個月，快遞還送到前臺，大包小包堆在墻角。公司認為有損形象，于是改為值班室代收。

    高琳琳今天有三個快遞，中通一個大箱子，申通和韻達分別是兩個小箱子。值班室的大爺只看管，不打理。有時候三四家快遞，分別堆到不同的方向，找起來非常麻煩。高琳琳在快遞堆里穿梭翻找，朝前面的同事道：“阿華，幫我拿一下，你左手邊那小箱子?！?/br>
    “看到我的也幫忙喊一下哈！當.當.網的?！?/br>
    “沒問題！”

    高琳琳繼續找，碰巧見著當.當的快遞盒子：“阿華，這呢！”

    “??！謝了！”阿華帶著快遞走了。

    “讓讓，麻煩讓讓?！备吡樟論炱鹆硪粋€小箱子。

    還有一個大的……高琳琳埋頭尋找時，旁邊遞來一個大箱子：“王木木，是你的嗎？”

    “是，謝謝！”

    四周擁擠不堪，高琳琳捧著三個疊高高的快遞小心翼翼地往外鉆。

    旁邊同事喊：“琳琳，有沒見著我的快遞？”

    “沒有哦！你再找找吧！”

    “琳琳?！钡统恋纳ひ粼诙呿懫?。

    高琳琳回過頭，看見剛剛遞箱子的那高大男子。英俊，帥氣，笑起來挺陽光的。但高琳琳想不起公司里是不是有這么一個陽光大男孩。公司人多，并且分布在不同的樓層，她只認識部門里的人。

    那男子上前一步，朝她笑笑：“琳琳，現在有空嗎？”

    高琳琳客客氣氣道：“不好意思，要回去加班?！?/br>
    “哎！琳琳?！苯L試挽留她，“就占用你幾分鐘，不會很久?！?/br>
    高琳琳心生警惕，加快腳步。

    “等等，你別走，找你有事兒！”江琛只好坦白道，“我想跟你聊聊，敏慧的事情！”

    “哦，你就是那個敏慧的粉絲嗎？”

    “……啥？？？”

    “不好意思，你問我也沒用，請你回去吧?！?/br>
    “等等！不是的！”

    “讓開！”高琳琳捧著快遞箱，笨拙地躲閃道，“敏慧不在這兒，請你回去！”

    江琛追上她，脫口道：“江景花園，a1棟2102！”

    高琳琳渾身一震，江琛幫她撿起掉地的小箱子，放回她捧著的大快遞箱上：“我現在就住2102，琳琳，你就是那個寫信的人吧？我等你好幾天了，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賀云翔下班后開車到樂美居大門口，車還沒停穩，看見江琛灰溜溜地出來了。

    賀云翔道：“人呢？”

    江琛打開車門，坐到副駕上：“人是找到了，不過……”

    “你們聊完了？”

    “沒有，她一直哭?！?/br>
    “然后？”

    “她同事，以為我是她男朋友，欺負她，于是把我轟出來了?！?/br>
    “你……”賀云翔氣笑了，“你就不會哄哄她？！”

    “我、我叫她別哭了，她還哭，我也沒辦法……”江琛撓撓頭，“我給她巧克力，她也吃了，吃了還哭，我只能在旁邊坐著，不然還能咋樣？”

    “你這鋼鐵直男，真是憑本事單身！”賀云翔打方向盤，“那現在怎么辦？還進去找人不？”

    “唉，先回家吧?！?/br>
    回到家已經八點多了，吃面條時，賀云翔問他有沒有要到對方的手機號碼。江琛說沒有，她那時候哭得話都說不上來，還指望給手機號碼？

    “快遞單上總有吧？”

    “沒有，我看過了，中間幾位數打碼，是星號。不過……”

    “哦？”

    “我把我的號碼寫在快遞箱上，我跟她說，讓她有空聯系我?！苯】戳丝词謾C，“她怎么還沒聯系我呢？”

    賀云翔無語，坐沙發上繼續研究“信”。這幾頁紙他已經來回看好幾次了，可還是沒搞明白敏慧到底是怎么失蹤的。如果是概率事件，那隨時隨地可以發生，例如家里有個看不見的黑洞，踩進去人就沒了。但問題是，敏慧在主臥里失蹤，那么賀云翔住了那么久，怎么還沒消失呢？

    賀云翔推測失蹤的時間大約是凌晨到清晨之間，信里面寫過，敏慧是夜貓子。那么敏慧很可能做了一件事情，直接導致意外發生。

    “江琛，你再想想，蔡哥失蹤那天他情緒怎么樣，有沒有特別的舉動？”

    “他很高興，還說過第二天提早去健身館讓他們看看自己的閃電?！?/br>
    “你覺得，他是在哪里失蹤的？”

    “這個……我不知道?！苯』貞浧?，道，“我記得他還去了一趟洗手間，洗手間的燈是開著的，應該亮了通宵?！?/br>
    賀云翔道：“書房的燈也亮了通宵?！?/br>
    “對?！苯∈帐巴肟?，端進廚房。

    賀云翔躺沙發里，望著天花板。等江琛洗完碗出來，賀云翔問他：“當時，你聽見他回去房間的聲音了嗎？”

    “沒有注意，那時候我睡的迷迷糊糊?！苯“奄R云翔的大長腿往里一推，坐到沙發上，“我好像聽到嘭一下關門的聲音?！?/br>
    “一種可能，是他自己關的。另一種可能，是風吹的?！?/br>
    “賀總，你的意思是……？”

    “我的腿麻了?！?/br>
    “呃，不好意思?！苯∨才财?股。

    賀云翔坐起來，分析道：“問題就在這里。書房，書房到洗手間的途中，以及洗手間?！?/br>
    江琛微微一愣，明白過來：“蔡哥失蹤的地方？”

    賀云翔點點頭：“對，他是在其中一個地點發生了意外……你想想，他可能回到房間，也可能沒有回去?！?/br>
    江琛埋頭琢磨，覺得有道理，只可惜他們目前，還沒找到能確定地點的證據。江琛嘆道：“只能問問琳琳了?！?/br>
    賀云翔恨鐵不成鋼道：“下次主動點，別傻傻地等著人家來找你，知道不？”

    江琛一直等到十一點半，準備睡覺時，聽見手機傳來一聲音效，來信息了，是一個陌生號碼，他連忙點開——“我是琳琳，你加我，號碼與微.信同號?！?/br>
    高琳琳很忙，即使加上了也沒聊幾句。她跟江琛約好，周六下午，去畫布咖啡那兒碰面。

    周六那天，賀云翔推掉客戶的邀約，與江琛一起前往畫布咖啡。

    他們來的早，高琳琳還沒到。江琛想著坐在顯眼的地方，于是一拉椅子坐到了人來人往的大門旁邊。

    “走?！辟R云翔示意，“上二樓，坐最里面的小隔間?！?/br>
    “這兒顯眼，還挺涼快?！?/br>
    “哼，坐這兒談事情，不涼也得涼?！?/br>
    事實證明，老油條賀云翔還是比較靠譜。高琳琳找到二樓，坐到他們對面。當聽到他們說蔡文強也失蹤了時，高琳琳的眼淚又下來了。

    “哎，別哭，別哭！”江琛趕緊把整包紙巾塞給她，“快擦擦，瞧你妝都化了，成花臉貓了！”

    高琳琳連忙拿起小包包：“不好意思，離開一下?！?/br>
    江琛懵了：“她這是……生氣了？”

    賀云翔：“補妝而已?！?/br>
    賀云翔找來服務生，問他有沒有寫字的白紙，服務生說紙沒有，筆就有，于是帶來一支筆。

    賀云翔把墊餐紙翻過來，朝補了妝的高琳琳道：“還好吧？”

    “謝謝，沒事?！备吡樟兆匚恢蒙?，“你們想知道什么，就問吧?！?/br>
    賀云翔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敏慧進房間是多少點？”

    “大概是十二點半?！?/br>
    “你的信里寫，凌晨一點左右出去關大廳的燈，看到主臥的門縫還亮著燈?！?/br>
    “對?！?/br>
    “她當時在折騰頭花？”

    “對?！?/br>
    “她在房間折騰頭花，你親眼看到嗎？”

    高琳琳搖搖頭：“沒有，家里風大，她進去就把門關上了?！?/br>
    高琳琳的眼淚又在打轉兒，她吸吸鼻子，哽咽道：“如果……那時候我能陪著她該多好……”

    江琛趕緊從兜兜里摸出一粒奶糖，高琳琳吃了，眼淚下來了：“這牌子的奶糖，敏慧也很喜歡?！?/br>
    高琳琳又拎起小包包“離開一下”。

    “唉?！苯∽约阂渤粤艘涣Ｄ烫?，又掏出一粒，“嘗嘗？”

    “嘖！都多大的人了？凈吃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賀云翔撕開包裝，把糖含嘴里。奶香挺濃，清甜不膩。江琛見他喜歡，于是又給一粒，賀云翔要了，默默揣進兜里。

    十多分鐘后，高琳琳終于冷靜下來，坐回去：“不好意思，有點激動了?！?/br>
    賀云翔跟她閑聊，等高琳琳情緒緩和下來，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高琳琳回憶道：“她進房間之前，還說再加幾朵小花，要拍照發朋友圈?！?/br>
    “你關門時，有沒有聽見什么動靜？例如聊電話，或者走動？”

    “這個……我倒是沒注意，我猜測她坐床上弄頭花。她吃零食，刷手機，都喜歡盤腿坐床上?！?/br>
    “清晨進房間，你有沒有摸摸床鋪，還殘留體溫嗎？”

    “沒有，當時根本沒想到摸床鋪?！?/br>
    “那么……”賀云翔想了想，“她說要發朋友圈，當時發了嗎？”

    高琳琳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連忙翻手機，敏慧的朋友圈定格在她失蹤的那天晚上八點左右，圖片是曬漫展的戰利品。

    賀云翔頭疼道：“時間沒法確定了，只能是午夜到清晨這個大范圍?！?/br>
    高琳琳卻想起什么，道：“不，敏慧有個工作時間表，她為了趕稿，規定自己凌晨兩點開始畫圖。如果要發朋友圈，一般是在兩點之前發出去?！?/br>
    咖啡喝完了，賀云翔又叫了一些水果和點心，問高琳琳：“你不急著走吧？”

    “七點要回公司?！?/br>
    “你還真忙，明天有空嗎？”

    “晚上要趕去廣州，跟一個工程，恐怕得半個月之后才能回來?！?/br>
    手機靜音，嗡嗡在兜里震，震好幾次了，恐怕是客戶在找。賀云翔只好站起來道：“我出去吸個煙，你們先聊?！?/br>
    江琛不知該跟她聊什么，氣氛有點兒尷尬。倒是高琳琳開口了，她說：“你們三個人??？”

    “嗯，三個?！?/br>
    “那蔡哥……住在主臥嗎？”

    “他住在書房?！苯“旬敃r的情況跟她說了一下。

    江琛找上高琳琳，是想問一下敏慧當時做過什么事情，他想參考一下，看看蔡文強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賀云翔回來了，路過貨架時，買了一袋子曲奇餅，對高琳琳道：“帶上吧，路上餓了，當作零食吃?！?/br>
    高琳琳有點感動：“謝謝?！?/br>
    高琳琳收好曲奇餅，沉默片刻，回憶道：“當時，我給敏慧扎好頭花，夾了兩片小葉子發夾，就這樣而已，然后沒多久，敏慧進去房間了?！?/br>
    江琛倒是想起一個問題，道：“當時敏慧沒有帶鑰匙錢包，也沒有帶手機?！?/br>
    “對?！?/br>
    “她包包里有沒有少什么東西，或者多出什么東西？例如像是暗號一樣的紙條？”

    高琳琳搖搖頭：“沒有，敏慧不會留下暗號，她如果真想告訴什么事情，她會直接打電話?！?/br>
    線索又斷了，江琛撓撓頭，不知該問什么了。高琳琳的情況跟他差不多，也是云里霧里，沒法提供有用的線索。

    “不過，有件事情挺奇怪?！备吡樟障肫饋砹?，說，“我記得我翻找她的包包時，好像包包里少了一件東西?！?/br>
    “是什么？”

    “是庫洛魔法使的粉紅鏡子，折疊起來大約巴掌大?！?/br>
    “我房間里好像有一面粉紅的鏡子?！?/br>
    “那是我的?！?/br>
    “哦……”

    “她的那鏡子是長方形，背面圖案是一個魔法陣。那鏡子她從不離身，去到哪兒都帶著，平時是放在包包的夾層里，與銀行卡放一起。那時候我翻她包包，找到銀行卡，卻沒有見著那鏡子?！?/br>
    “會不會她提前收起來了？”

    “不可能，那鏡子是她隨身帶著的補妝鏡?！?/br>
    “還有沒有其它東西不見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备吡樟諊@氣，看了看時間，“不好意思，也沒幫上什么忙?！?/br>
    “我開車送你吧?！辟R云翔道，“如果想起什么，隨時給我們打電話?！?/br>
    賀云翔開車送她回樂美居，下車時她朝他們道謝。江琛探出腦袋，問她警.察有沒有來聯系。高琳琳搖搖頭，說沒有。

    回到家，兩人翻看今天的筆記，收獲是有，但問題還是沒有解決。敏慧和蔡文強，肯定做了一件類似的事情，關鍵是，到底是什么事。

    江琛埋頭思索：“看看還有誰能問一下，例如房東？”

    “你打算怎么問？跟他說房子里丟了個人？他會相信嗎？”賀云翔見過房東，對他感覺不錯。那房東老實巴交，不像是藏著事兒的人。

    兩人悶聲不吭，江琛切了水果拼盤，用牙簽扎著遞給賀云翔。賀云翔吃著火龍果，腦子卻在想事情，他說：“那敏慧的表弟呢？你問問她，怎么聯系那表弟？”

    “找他干啥？”

    “敏慧的行李，全在他那兒?！?/br>
    江琛的眸子亮了起來，發消息給高琳琳，問她要敏慧表弟的電話。

    高琳琳估計在忙，沒有回復他。直到第二天早上，江琛上班時，她發消息來，說不知道那表弟的電話。

    ——不過，我知道他的名字。

    高琳琳發信息。

    江琛這時正在陪武羿練習仰臥起坐，光知道個名字沒有多大意義，但人家既然說起，出于禮貌，總該問一下。

    于是江琛發語音道：“哦，什么名字??？”

    幾分鐘后，江琛的手機亮起，他點開，高琳琳發來兩個字：武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