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
“在正式晉升為時空管理局正式員工投入工作之前,有一些繁雜的手續?!贝┲B帽衫的派遣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下新簽的合同,然后小心地揣進了懷里,對著葉夜露出了笑容,“在這段時間里,鑒于您之前的優異表現,上頭決定給您安排一個小小的福利,我們給您專門構造了一個小世界以供您度過等待期?!?/br> 葉夜驚奇地看他:“這么慷慨?” 派遣員點點頭,又說:“在那個世界里,您大可以自由發揮,不會有任務和系統的限制,等到審核手續批下來,我們會再聯系您離開的?!?/br> 葉夜對自己居然還能夾縫中泡個仔的福利感到非常的滿意,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問:“沒問題,什么時候出發?” 派遣員笑道:“現在?!?/br> 伴隨著派遣員的話音落下,葉夜便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眩暈感,就像是他每一次穿梭于小世界時的感覺一樣。 等到他再睜開眼時,葉夜發現,自己坐在一個椅子上。 他微微瞇了瞇眼睛,艱難地適應了遠比系統空間明亮許多的光線,然后一點點辨認出了身處的環境。 他看到了堆滿專業書和零食的桌子,看到鋪滿陽光的窄小陽臺,看到了掛在欄桿上的襪子,以及從陽臺叼著牙刷踩著拖鞋,手里還刷著手機晃晃悠悠走出來的,熟悉又陌生的大男孩。 葉夜愣了一下。 大腦慢了兩拍地轉動了起來,他從一堆壘了灰的記憶中抖抖索索地翻出了些許模糊的印象,認出這是他的大學舍友,路哥。 “你怎么還傻坐著,不去換衣服?”路哥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拿著牙刷伸手敲了敲身側上鋪的欄桿,提高了嗓門喊,“老陳!陳狗!起床了!今天是歐陽的馬原課!必點名!你再不去期末就不用考了!” 上鋪被子包里的老陳登時發出了一陣絕望的哀嚎:“他媽的……死歐陽老頭子!” 這么罵罵咧咧著,一個蓬頭垢面的腦袋不甘不愿地從被子里竄了出來,憤憤不平地一腳踹向相挨的床欄桿,成功把同樣還在睡覺的另一個舍友小斌給直接弄了起來。 兩人睡眼惺忪地一前一后順著梯子爬了下來,路過葉夜時一個揮了揮手,一個搓了把葉夜的頭,然后各自去了廁所和洗浴間。 也在此時,宿舍門被人推了開,渾身是汗的大白拎著大包小包熱氣騰騰的早飯走了進來,見到葉夜便笑著把手中的豆漿油餅一病遞了過去:“葉仔怎么還不換衣服,起遲了?” 葉夜下意識伸手去接,道了個謝,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刷完牙的路哥已經接過了話頭:“哪起遲了,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起來之后就坐在那發呆——白哥,我早飯呢?” 大白轉手把手中的另外兩個袋子遞了過去:“你的五塊,葉仔四塊,等等微信給我哈?!?/br> 葉夜總算是回過味來,笑著應了聲:“知道了白哥,早上又去跑圈了?” 大白撈起衣服抹了把臉,擺了擺手:“就跑了五圈,怕來不及洗澡了,浴室里是誰——小斌快出來了!” 葉夜還真沒想到。 所謂的“專門構造的小世界”居然是他的大學時代,以至于他光是去回想宿舍里的這幾號人都花了點時間。 葉夜的大學生活和大部分的大學生都沒有什么區別,他上的是普通二本,和舍友們一起五個人住著六人間,平日里上課不怎么聽課,圖書館也只有期末考的時候才會進去坐上幾天,除去男朋友多交了幾個以外,當真沒什么特別的。 而他的舍友們在大學畢業各奔東西之后,聯絡也就自然而然地少了,除了逢年過節在微信群里發發紅包維系表面友誼,也就只剩下還留在同城市娶妻生子的大白能夠聊上幾句。 葉夜又看了一眼目前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大白,輕輕笑了一聲。 他一如既往的心態良好,對重回大學這件事接受得飛快,拿著衣服躲到床簾后換衣服的檔口,還順帶打開手機看了看。 時空管理局還原得堪稱面面俱到,葉夜一打開宿舍的群聊頁面,就看見了自己以前大學時為了方便而設置的課程表背景圖,確認了自己現仔的時間點正是大二的上學期。 sao包的軍訓教官已經分手,書法社高冷矜貴的學長還沒有泡到手,手里拿著家里給的生活費不愁吃喝,課程也遠沒有大一時排的那么緊緊當當,倒還真的是一個度假的好時候。 時空管理局也算是費心了。 葉夜在心里大大地表揚了時空管理局的人性化,然后手腳利索地換完衣服,又拿起畢業后再也沒有用過的雙肩包裝好書,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等著其他舍友收拾,心里暗自琢磨著這次度假的來之不易,是不是應該放棄已經在一起過的書法社學長尋匿新目標。 七點四十的時候,宿舍里的人都收拾完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宿舍樓,刷卡坐上了校內的小白車跨過了大半個小區,在上課鈴打響的五分鐘前到了階梯大教室,分了兩波坐在了后面兩排。 葉夜跟著大白縮在了最后一排,翻了翻筆記都沒有馬原書,又抬頭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前三排,感到了一陣好笑的懷念。 但是,當然了,即便是在從頭來過的大學時代,葉夜也會改過自新好好讀書的。 讀書是不可能讀書的,除非像第一個世界那樣有小顧在邊上死亡凝視。 葉夜安心地玩起了手機,看起了十幾年前的搞笑段子。 離上課還有三分鐘,階梯教室的前門被人推開了,葉夜忙著刷微博沒抬頭,只隱約感覺到教室里的嘈雜聲安靜了一瞬。 坐在右邊的大白“咦”了一聲,用手肘頂了一下葉夜問:“怎么今天不是歐陽老師?” 葉夜其實已經完全不記得歐陽老師長什么樣子了,甚至連是男是女都記不清,但聽到這句話,還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 在目光觸到講臺上人時,葉夜猛地一頓。 站在講臺前的男人模樣長得俊郎,銀邊的眼鏡搭在高挺的鼻梁上,唇線平直,身著干干凈凈的白襯衫和西裝褲,袖口松松地挽到了手肘,衣領只刻板地解了一顆紐扣,露出一小截白凈的脖子。 他看上去年紀并不比他們大多少,氣質卻沉郁的很,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淡和防備。 葉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另一邊的路哥說:“還真不是歐陽那個老頭子,這誰啊,以前也沒見過這么白凈的男老師啊?!?/br> 話音落下時,上課鈴準時響起,講臺上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抬起了臉,班上的女生登時發出了一陣小規模的sao動和議論。 “歐陽老師出差一個月,在此期間我作為代課老師為您們講課?!彼D身,拾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姓顧,我叫——” 葉夜小聲地接了下去:“顧奕笙?!?/br> 顧奕笙的動作驀地停頓住,手中的粉筆無聲地斷裂在了指尖,在黑板上劃了一道狼狽的痕跡。 背對著教室里的所有學生,他怔怔地看著那個寫到一半的“亦”字,目光微微上揚,像是聽到了什么本不該出現的聲音。 直到底下有膽大的女生覺察出不對勁,喊了聲“老師”,他才堪堪收攏了心神,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里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荒唐升起的想法與希望,沉默地寫完了自己的名字。 顧奕笙抿著唇角轉回身,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了階梯教室里近百號的學生,控制著語氣重新說:“……我叫顧奕笙,你們叫我顧老師就好?!?/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后伸手拿起了邊上的名冊說:“第一節課,點個名?!?/br> “被點到的同學,舉手示意一下?!?/br> 葉夜坐在后排,根本看不清顧奕笙那些微妙的停頓和沉默,但在看到對方游刃有余像模像樣地站在講臺上點名時,還是忍不住因為懷念而捧著臉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顧奕笙到底是不是他曾經陪伴過青春年代的那個顧奕笙,但是能夠再看到這張熟悉的臉,葉夜還是很高興的。 甚至還有點欣慰。 想當初剛見面的時候,顧奕笙還是一個幾棍子都打不出個屁悶頭悶腦的小男生,現在居然也能夠作為代辦老師站在講臺上給別人傳授知識的顧老師了,葉夜的心里頓時油然而生顧我養的白菜也可以被別的豬拱了的成就感。 葉夜感慨萬千地想,這應該也是時空管理局給自己的小小安慰了,可惜這個顧奕笙應該并不認識自己。 畢竟那時候他叫葉晨陽,長得也不是現在的模樣。 大白一扭頭,就看到了他們漂亮又招人的舍友眉飛色舞地盯著那個新老師,心里頓時咯噔一聲,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趕緊抓著他的胳膊打斷他的視線:“你可別打主意打到老師身上去!雖然他這個年紀應該只是留校幫忙的研究生……但也不行??!” 葉夜笑著擺手:“沒有沒有,我就看看,你別擔心我了?!?/br> 大白對自己這個前科累累的舍友非常不放心:“你確定?” “我確定?!比~夜言之鑿鑿,“我暫時沒有別的想法?!?/br> 這句話是真的。 畢竟他這人也的確不是什么好選擇,當初招惹了小顧一回也就算了,沒必要再去讓人傷心。 大白:“?”暫時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以后還有可能了?! 大白神色一凜,剛要告知葉夜師生戀會導致的悲痛下場,就忽然聽到了老師喊自己的名字,連忙舉手答到,等到放下手時,又聽到了顧老師喊:“……葉夜?!?/br> 葉夜舉起手:“在這!” 顧奕笙抬頭看向他。 他看見他了。 不需要印證,不需要辨認,即便模樣不同,即便名字不同—— 是他。 顧奕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起來。 是他苦難人生中唯一的溫暖,是他黑暗世界里唯有的光亮,他曾經照亮了自己的整個宇宙,卻又在某一天被狠狠抹去,帶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與疤痕,讓他的心重新跌入不見底的深淵,蜷縮進潮濕的角落。 顧奕笙甚至并不在乎對方為什么會以不同的身份重新出現在身邊,他只想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想抱住他,想感知他,想趴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想感激上蒼重新予他恩惠與光明。 但他什么也沒做。 他只是小心地,像害怕戳破某一個夢境般地又喊了聲:“葉夜?” 他的太陽看著他,鮮活的,明亮的,熠熠生輝的。 “我在這!”他笑著說,“顧老師,看到我了嗎?” ※※※※※※※※※※※※※※※※※※※※ 看前須知 *為了快樂和惡趣味而寫的番外,可以視作正文的平行宇宙。 *每個人的身份和年齡為了劇情需要有相應調整。 *為了不讓場面過于瘋比而讓守寡的大家精神狀態都保持了穩定(...) *請務必明白葉夜人渣屬性的存在必要性。 *我先罵,葉夜是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