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夜很喜歡看著褚西。

    小褚總身高腿長，膚色蒼白，臉蛋俊美非凡，即便是懶懶散散坐沒坐相地癱在沙發里，都像是一幅世紀末的絕色名畫，完美符合了葉夜中二時期對于倨傲英俊吸血鬼的所有想象。

    事實上，小褚總也的確是倨傲的，即便在大多時候他都一副與世無爭的浪蕩樣子，也掩不住那從小被豐厚資本養出的心高氣傲。而這份心高氣傲，具體就表現在了他在面對那些優質omega的冷淡和對家族產業的忽視。

    就是因為唾手可得的太多，才會對他人趨之若鶩的東西興致缺缺，乃至于嗤之以鼻，最后落了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瀟灑形象。

    但該怎么說呢，見慣了大風大浪，駛過了高門大橋的豪華游艇，總歸是更容易在陰溝里翻船的。

    就如同對任何一個愛嬌乖巧、柔軟美麗的omega都無動于衷的小褚總，會對一個沒有信息素的beta戳動了一顆八風不動的脆弱心臟，剝掉了滿不在乎的瀟灑人間自在客外衣，露出個歪歪扭扭，一驚一乍的青澀內里。

    說到底，褚西這還是二十多年來頭一回動了心——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動了心。

    不過葉夜意識到了。

    敏銳如葉渣男，自然是看得出褚西的糾結和遲疑，那些藏在眉梢眼角里的不知所措和慌張尷尬，統統都是小褚總動心的證明。

    葉夜格外喜歡那時候的褚西。

    他的動搖那么明顯，就像是當初高中校園里被自己三言兩語撩撥得耳朵通紅的體育委員，渾身上下都是青澀和單純，明晃晃的，惹得人總忍不住多戲弄兩句。

    只不過比起體育委員，褚西似乎垂死掙扎的更明顯一點，比如此刻。

    他們倆剛剛吃完了晚餐，葉夜乖巧懂事地站起身收拾碗筷，而褚西則坐在原位看著葉夜，目光欲言又止。葉夜裝作沒看到他的猶豫，抱著碗筷進了廚房，正準備蹲下身放進自助洗碗機中時，忽然聽見了褚西說：“我晚上送你回去吧？”

    葉夜故作詫異地回頭看他：“什么？”

    褚西顯然也覺得自己這句話就像是個穿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他飄忽了一下眼神，才繼續說：“今天晚上可能……”

    他猶豫著還沒說完，便忽然聽見beta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可是外面還在下雨?！?/br>
    褚西愣了愣，他看著葉夜，青年站在廚房明亮的白燈下，安靜地看著他。他分明沒有什么明顯的表情，語氣似乎也沒什么變化，只有眼睛被長長的睫毛掩去了一半，像是連光都消失了。

    但褚西就是忽然什么都說不下去了。

    屋外的雨的確還在下，淅淅瀝瀝的，順著落地窗滾落而下，又被對樓明亮的燈光映進了客廳，打落在兩人的中間。

    褚西心軟了。

    又一次。

    “算了，下雨回去也麻煩?！瘪椅饕幻嬖谛睦锇参恐约悍凑膊徊钸@一天，一面擺了擺手說，“那晚上一起打個游戲？”

    葉夜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一口答應了下來，然后又帶著滿身的洋甘菊香氣湊了上來：“謝謝小褚總，您真好?！?/br>
    褚西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伸手推開了都要貼到自己臉邊的毛茸茸小腦袋：“行了行了，幫我去開一下游戲機?！?/br>
    葉夜嘻嘻笑了。

    葉夜其實很理解褚西的心態。

    自由慣了的人——比如小褚總——在第一次踏入感情這個漩渦之前，總是難免覺得惶恐的。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上，半只腳已經落了空，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生怕從哪里撲來的溫柔一刀會把自己常年構建的世界觀就此打碎，從而讓自己跌入深淵，最后尸骨無存。

    而葉夜，就是那個看準時機，時刻準備著悄摸摸給人遞刀子的壞人。

    此時正是晚上八點半，來過好幾回褚西家的葉夜已經稱得上是熟門熟路地打開了那個之前對于他來說相當高端的游戲設備，并和褚西一前一后地用各自的端腦登陸上了游戲。

    他們玩的游戲是如今星聯盟最有名的全息沉浸式網游，不僅主線豐滿支線眾多，玩家的自由度也相當高，可以選擇打怪升級也可以選擇擺攤賣藥，還可以做一個純粹的風景黨賞花賞月賞美人。

    原主不玩游戲，葉夜起初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好在回家悄摸做了兩天功課之后，葉夜就跟得上正常星際人該有的基本cao作常識了。

    小褚總是個收集黨，偏好各種奇聞逸事，葉夜也就跟著他滿游戲地亂竄。當然了，最開始褚西看他和人形跟寵似的時，也提過建議讓他自己開拓新世界，但被葉夜拒絕了，說的理由是因為自己也挺喜歡收集各種元素的，所以跟著褚西就可以了。

    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小褚總在游戲里的形象太好看了。

    初入游戲，游戲主腦就會根據你的外在形象匹配相對應的種族，并在此基礎上進行相對的調整來作為你的游戲形象。葉夜是個人族法師，而小褚總，則是一個精靈射手。

    金色的長發如同上好的絲綢，蔚藍的眼睛像是皇冠頂部最璀璨的那顆寶石，葉夜看一眼，心就給化了，并在褚西沒注意的時候來了個十連截圖，悄悄地收藏進了端腦的收藏夾里。

    系統覺得宿主怪變態的。

    葉夜并不在乎系統怎么覺得。

    他跟著褚西行走在一片開得正盛的花圃中，尋找著特殊任務所要求的“獨一無二的玫瑰花”，他們隔著一段距離各自搜尋著面前的花叢，葉夜找了一圈沒什么發現，便又湊回了褚西的邊上想問問對方的收獲，卻發現金發的精靈正看著一簇細嫩的白花。

    葉夜喊了聲：“小褚總?！?/br>
    褚西回頭看他。

    葉夜探頭看了看：“那是什么花？”

    “洋甘菊?！瘪椅髅嗣亲?，“我浴室里的沐浴露上寫的就是這種花的味道?！?/br>
    葉夜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又聽到褚西說：“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沐浴露的味道在你身上好像特別明顯，我老是聞得到?！?/br>
    葉夜若有所思地拖了個長音：“老是聞得到？”

    褚西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黑發的人類戴著大大的兜帽，抬頭看著他：“在別人身上不會嗎？”

    褚西實事求是：“別人也不會來我家洗澡?！?/br>
    葉夜愣了愣，然后驀地笑開了：“您說的對?！?/br>
    明明是在游戲里，褚西卻好像在這一刻又聞到了那股甜蜜的，柔軟的，屬于洋甘菊的香味，他不由得又摸了摸鼻子。

    葉夜又湊近了點：“不喜歡嗎？”

    褚西下意識想躲，又忍住了，只是低頭看他：“……也不會?！?/br>
    葉夜笑了，他的聲音輕快地揚了起來，柔軟地落在了褚西的耳朵里：“那不是，像信息素一樣嗎？”

    褚西愣了一下。

    甜美的、溫柔的、迷醉的，是omega天生用以對付和吸引alpha的信息素。

    褚家的二少爺呀，從沒有被任何omega的信息素引誘過，卻在此刻，在被beta輕飄飄地問出口的此刻，終于意識到了自己之前坐立不安、神經緊繃的緣由。

    那不過是他家一瓶隨處可見的沐浴香氛，只是因為依附在了葉新初的身上，才會讓他如同初次聞到omega信息素的alpha一樣混亂狼狽，慌張不堪。

    是因為葉新初。

    是因為他毫無保留地被葉新初吸引著，才導致就連那洋甘菊的香味都帶著柔軟的鉤子，鉤住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所有玫瑰都是一樣的，是因為所有者的注視，才成為了獨一無二。

    葉夜清晰地看見褚西的眼瞳顫動了起來，那張在游戲里因為種族特性而顯得更加風輕云淡的臉甚至因此露出了相當露骨的震驚表情，然后唰地一下，從自己跟前下線了。

    葉夜：“？”

    等等，我們明明就在一個房間里啊。

    葉夜慢了半拍，也跟著下線了。

    他取下連接線恢復正常視野的時候，發現小褚總已經離開了游戲室，只剩下他的那根連接線倉促地堆在地上，完美體現出了使用者猝不及防自己把自己從懸崖上踹下去的混亂心情。

    葉夜表示體諒，然后毫不猶豫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敲了敲褚西房間的門。

    什么叫趁熱打鐵，這就叫趁熱打鐵。

    房間里沉默了好一會兒，里面的人才打開房門，他像是已經進行過了一輪強烈的自我懷疑，短短的頭發也因為被亂搓了一通而胡亂地支棱了起來。

    葉夜裝模作樣地問：“您怎么突然下線了？不舒服嗎？”

    褚西默默地看著他。

    葉夜露出了更無辜的表情。

    褚西：“……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們倆的關系發展好像和我想象的不一樣?！?/br>
    以聯盟公民的名義發誓，褚西說初這句話的時候，并沒有什么除了突然明白自己心意的懊惱之外的其他意思。

    但面前的beta卻像是預料到了他這句話般露出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笑著說：“我也覺得?！?/br>
    褚西：“？”

    他還沒明白過來beta是也覺得什么，就被對方拉著手腕走回了床邊，然后猝不及防被對方推倒在了床上。

    剛剛榮升為自己喜歡對象的年輕beta跪坐在他的腰腹上，漂亮而明媚的臉上帶著笑容，他俯下身，親吻自己的眉梢與唇角，guntang的雙手也隨之撩開自己的衣領，聲音粘稠的如同糖漿，甜得讓人發慌：“我也的確是時候履行義務了?！?/br>
    褚西猛地反應過來這個發展的走向，漲紅了臉去拉他的手：“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別等啦?！比~夜反握住他的手，拉到了嘴邊親了親，笑盈盈地問，“你不喜歡嗎？”

    對樓的燈光仍未熄滅，那些將斷未斷的雨絲影子映照在褚西的臉上，葉夜清楚地看到了那片曖昧的紅暈再次攀上了褚西的臉，甚至比以往更艷麗、更張揚，以至于就連那總是泛白的嘴唇都染上了層瑩潤的紅，像是被誰捧著臉給細細地點上了紅妝。

    他看著葉夜，眼睛像是破碎的浮冰，又被那纏身而上的火給化了開，他小聲地說:“...也沒有...”

    雨聲滴滴噠，滴滴噠。

    褚西在混亂的光影里聽到青年黏糊糊地說：“摸摸我呀?！?/br>
    他隨之伸手抱住了坐在身上的的青年，摸到了一手燙人的熱，聽見了幾乎要從耳朵竄進腦子里的細碎聲響，聞到了那股愈演愈烈的洋甘菊味。

    都像是把火一樣，燎得他無所適從，燒得他渾身狼狽。

    褚西最后的的思緒停留在青年透著水光的眼睛上，他被自己壓在床上，兩只細細的手臂纏繞在自己的脖頸上，熱乎乎的，暖和和的。

    他聽見他說：“你真好呀?！?/br>
    “我真喜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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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船。

    ——

    上一個被夸你真好的人已經守寡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