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臺上之人,冷對這漫天喧嘩,衣不驚塵,在那大將拔劍出鞘的一刻,他掌心冷凝的劍鋒忽然極其輕微地一顫。 一聲劍嘯,驀然而起。似乎只是極輕的響動,卻在突然之間,蓋過了所有高呼聲,所有助威聲,所有喊殺聲。 劍光綻,逐日色,天地一亮。 姬滄眉梢一震,似是被那劍光耀動,然而身處劍氣中心的人,卻只能見到一片濃重的黑暗。 帶來黑暗的是血鸞劍光,因那赤色太濃,血色太深,仿佛將一切拖入了無底的深淵,不見天日。 風云逐日。 這一招逐日劍法,昔年曾令姬滄一戰負傷,付出了三城之地的代價,亦曾在千軍萬馬中奪敵首級,令得赤焰軍鎩羽而歸。 這一招劍法,曾破南楚十營八寨,擴大楚疆域三千余里,曾兵踏漠北飲馬逐戰,劍鋒所向,風云色變。 以血鸞劍施出的逐日劍法,于極亮之中透出赤艷妖異的血色,執劍之人棄神成魔,一身殺伐,一劍奪命。 血光! 爆! 重軀墜臺,血濺塵揚。 “烈字營中領軍安夷?!?/br> 白衣男子傲然話語,淡淡報出對手姓名軍職,一瞬驚懾全場。 觀禮臺上,包括萬俟勃言在內所有將領皆是一震,臺下之將,竟是一招斃命,尸身橫曝軍前,鮮血染透黃塵。 反手一劍,一盞烈酒挑前,皇非抬首長飲,劍尖微震,金盞碎濺滿地。 赤焰軍中怒聲一片,歷經無數沙場血戰的戰士,皆被這傲慢的態度和刻意的殺戮激起心頭血性,后面一將騰地起身,長刀點地,沉聲喝道:“請教君上高明!” 皇非這一次,略略抬眸,看了對手一眼,“赫字營大將初離肖,你的刀,擋不下本君三招?!?/br> 一言一詞,對赤焰軍諸將了如指掌。 話落,劍起,光燦。 初離肖長刀破日,一赤色,一銀光,兩道利芒半空爆開,如雨激落,炫目至極。 初離肖的刀法已是名列宣國上品高手之列,縱橫沙場,攻城略地,亦曾斬殺烈風騎麾下猛將,飽飲楚人鮮血。若在今日之前,有人夸口三招之內能敗初離肖于劍下,在場的所有宣人都會當做一個笑話。 少原君固然強勢,但能躋身赤焰軍上將之人也絕非泛泛之輩,每一個人都有足夠的資格,代表著宣國武人的實力與信心,安夷的落敗不過是輕敵與疏忽,這樣的情況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臺上目光所向,臺下喧喝如潮。 皇非揚眉,冷笑,劍振。 一招,千塵驚破,金陽如華。 一招,風云色黯,血日當空。 第三招,赤芒自銀光之間破出,瞬間遽盛。 初離肖退,速度不可謂不快,然而血鸞劍更快,一絲利電,追魂奪魄,在雪亮的刀鋒之前綻開驚心血雨。 雨落,刀飛,臂斷! 一劍殺一人,一劍廢一人。 初離肖滾落臺邊,一手捂住噴血如泉的肩膀,不能置信地盯住傲立于血雨之后的男子,面色蒼白如死,額前冷汗如瀑。 萬人一靜。 皇非振劍,飲酒,一縷新鮮的熱血沿著劍尖落入金盞,酒色更濃,殺意更烈。 “鋒字營上將諸程?!?/br> “驍字營中領軍越淳穹?!?/br> “銳字營上將司徒歷?!?/br> 飲酒一盞,殺敵一將,當皇非喝到第八盞酒,原本沸騰激烈的赤焰軍已是安靜得落針可聞,每個人都似被戰臺上那白衣如玉的男子懾住了目光,那人獨立漫天血腥之中,便似一柄風華凜冽的劍,放眼天下,無鞘可容。 臺上臺下萬眾驚心,但自始至終有一人,直視那奪魂的光芒與殺機,聲容不動。亦只有一人看得清,那每一招精妙絕倫的劍法,每一步算入巔毫的殺戮。 以他的劍,殺他的人。 宣王姬滄,毫不詫異逐日劍法可斬廢赤焰軍陣前虎將,多少次搏命激戰,十年間平手之敵,眼前之人,原本便是足以同他一較高下的對手,縱然千軍之圍,亦未必能困得其人片刻。只是此時,他傷后功力不曾全復,如此強行施為,初時銳氣尚能支撐,但若連戰十三名高手,再高明的劍法亦無法抵消內力的消耗。 姬滄微微細了長眸,眼光莫測,一時如刃。 卻只見臺上那人,不過隨手揚袖,輕輕一笑,便在一天赤色之中冷聲說道:“何必浪費時間,剩下的一起上吧!” 千軍之前,執劍邀戰,殺意滔天。 余下五將尚未自震驚中回神,血鸞劍光已如天沖血日,帶著死亡的光芒迫向雙目,劍氣,自那人身邊席卷了半邊高臺。 每個人都清楚地看見一點劍光,速度之快,幾乎超過了他們所能想象,劍勢之利,幾令戰場上殺人如麻的猛將,也在一瞬之間驚破了神魂。 天地仿佛驟化血??駶?,地獄怒焰,只余這不可思議的劍光,然而千百次血戰中磨礪出的本能反應,亦令五人的精神晉入前所未有的高峰,幾乎同時,刀、劍、槍、鞭、锏五種兵器,自五個不同的方向,射向血海的中心,怒焰的巔峰。 漫空勁氣中,人人睜眼如盲,姬滄眸光卻是一利,突然振袖而起,凌空掠向戰場。 朱袍雪衣,交織如練,快得令人看不清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