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兩軍混戰的沙場,突然響起一陣陣急促而奇異的聲響,山崖上出現數名如猿似人的矮小馭奴,口中先后發出尖銳的信號。 刺耳利聲,響徹戰場,烈風騎戰馬無不驚亂,不斷抬蹄嘶鳴,在這似無休止的異響中,竟是自行調轉馬頭,紛紛狂奔,往楚軍陣中橫沖而去。 戰陣中一個藍袍身影快若流星,一道劍光,一聲清嘯,疾往墜落臺下之人趕去,正是率軍增援的蘇陵! 姬滄狹眸電射,血鸞劍上異芒大盛,自接天臺上凌風撲下! 蘇陵之劍,以快著稱,這一刻竟仍比血鸞慢了半招,劍光爆處,仿若星馳電掣,那墜下的身影,已落入姬滄手中。 蘇陵一招之后,憑空飄退,口中嘯聲再發,帝都大軍會合,發動反攻! 無數疾奔的戰馬,在馭奴驅趕下掀翻背上戰士,而后洪水一般沖向烈風騎陣營。大地震動如雷,峽谷中一片狂嘶慘叫,滿目驚呼鬼嚎,兩側山崖不斷有重石墜落,更給了烈風騎毀滅性的打擊。 無論是接天臺中軍,還是方飛白所率伏兵,十余萬大軍無一幸免,宣軍與王師兩方趁勢猛攻,整片山野仿若化作修羅之境,曾經不敗的傳說,曾經無敵的奇跡,曾經縱橫天下的神話,都在這慘烈的戰場之上化作無數血恨,無數死亡與破滅。 “少原君戰??!楚國必亡!” “少原君戰??!楚國必亡!” 沖殺聲中,利箭一般攻心的消息,擊潰了烈風騎最后的防線,終于全面退敗,只余無休無止的屠殺。 高臺之上,玄色的身影憑風獨立,冷冷注視著這場傾天滅國之戰,片刻之后,揮袖上揚,一道血色煙花穿破云霄,發出了最后的命令。 前方大江中流,血染怒濤,戰火彌漫,不斷沉沒的戰船,無數漂浮的殘尸,都表示這里剛剛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斗。楚都水軍十六營精兵、西山大營五萬將士,雙方無不損傷慘重。 濃重的硝煙下,戰鼓不息,刀劍浸血,兩軍令旗揮動,各自陣形調動,即將發動下一輪攻擊。突然間,遠處山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沙塵沖天而起,隨之而來的,是駭人聽聞的轟鳴。 不過剎那,每一艘戰船都感到強烈的震動似自江底傳來,赫連羿人猛地自帥座上站起,立在船頭的召玉霍然回身。雙雙色變之際,重重滔天巨浪,咆哮的江水滅頂而來,驚恐的慘叫聲甚至來不及傳出,這兩支代表著楚國精銳的水師便已被江流無情吞沒。 洶洶洪水,挾震天之威席卷大江,夾雜著無數掙扎的生命,沖向前方雄偉矗立的楚都…… 夜玄澗回到蒼云峰天宗總舵,已是黃昏時分,不作耽擱,直接便往渠彌國師所在的無風殿而去。 “大師兄!”待到殿外,四名當值弟子趨前行禮,見他懷中抱著個極美的女子,皆是面露詫色。 夜玄澗微一點頭,命道:“我有事與師尊相商,你們都退下吧,不必留人在此?!?/br> “是,大師兄!”幾名弟子縱然滿腹好奇,但夜玄澗在天宗地位超然,他的事自是無人敢多嘴發問,幾人應聲退去,態度恭敬至極。 天宗與穆國王室淵源深厚,總舵所在雖不像王宮一般富麗堂皇,卻是靜穆沉肅,氣派非常。夜玄澗抱了子嬈一路入內,經過三重引殿,方到達渠彌國師平日居所。 夜玄澗先將子嬈輕輕放在側旁席上,近身行禮道:“玄澗見過師尊?!?/br> 面前一人,負手背立,散發披肩,僅是雄偉的背影,便散發出一種壓人的氣勢,令人感到此人必是性情剛厲,兼之專斷獨行。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聽到夜玄澗進來,也并未立刻回頭,只是開口道:“回來了嗎?” 夜玄澗道:“弟子前日便到了邯璋,不過師尊上次要查的事有了些眉目,所以耽擱了兩日才回總舵?!?/br> “哦?”渠彌國師道,“有何進展?” 夜玄澗道:“師尊要找的那個人,現在可能正在邯璋城中,而且確實來自帝都?!?/br> 話音方落,渠彌國師霍然轉身,問道:“消息當真?” 夜玄澗道:“我已命他們再做查實,一有確鑿的消息便會立刻傳回總舵?!?/br> “哼!”渠彌國師冷哼一聲,深眸之中霎時透出懾人的戾氣,與他石雕般的面容相稱,顯示出一種冷酷無情的氣息,“我便知他沒那么容易死!”片刻之后,目中寒意縱逝,口氣恢復平靜,“老三人呢,你動手了沒有?” 夜玄澗頓了一頓,道:“我和三弟交過兩次手,只是,都未能取他性命?!?/br> 渠彌國師似是意外,目光一抬:“憑你的身手,居然被他走脫兩次?” 夜玄澗微笑道:“三弟現在的武功修為并不在我之下,著實精進不少,先前倒是沒有料想?!?/br> 渠彌國師突然哈哈大笑:“很好很好,老三自來悟性甚高,如今竟連你都奈何不了他,究竟是我教出來的徒兒,不曾折我顏面。我早說過不插手穆國政事,你便自行決斷,好好衡量如何去向太子御回復吧?!?/br> 夜玄澗微一欠身: “多謝師尊,此事我會妥善處理?!?/br> 直到這時,渠彌國師才瞥了一眼席榻,問道:“這是何人?” 夜玄澗早已想好說辭,解釋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無意中救了這名女子,發現她身上竟是中了巫族心蠱,所以便將她帶了回來,想請師尊看看還能不能救?!?/br> 渠彌國師眉目微冷:“笑話,心蠱乃是蠱術極致,若非功力在長老以上,絕無可能cao縱,巫族那些長老早已經死絕了,怎可能有人會施這樣的蠱術,若真是心蠱,人又怎可能活到現在?” 夜玄澗道:“但依弟子所見,這確實像心蠱中最為毒辣的四域噬心蠱,師尊不妨親自替她診治,一觀究竟?!?/br> 渠彌國師掃了眼昏迷中的子嬈,冷冷道:“看看無妨,倘若真是四域噬心蠱,我倒要問問她,是何人下的手,帶她入室來吧?!鞭D身往后殿走去。 聽他這般說,夜玄澗已知子嬈有救,抱起她隨后入內。后殿靜室乃是渠彌國師平日靜修之地,較之外殿略顯樸素,兩排八盞螭紋青銅燈下,最為顯眼的,便是當中一張十尺見方的玄玉石床。夜玄澗將子嬈放至榻上,后退一步,請道:“師尊?!?/br> 渠彌國師移步近前,一眼看去,已察覺果然有異,微微皺了眉頭,抬手拂開子嬈散在面前的長發,燈火之下,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 乍見子嬈面容,他眸心猛地一收,忽然轉頭厲聲喝問:“她究竟是何人!” 夜玄澗不由一愣,只見他面色大異平常,似是方才提到必殺之仇人一般,目中竟是迸射出絲絲殺氣,莫名道:“師尊有何不妥?” 渠彌國師提掌懸空,再次逼問:“這女子是何身份!你若要替她隱瞞,我便立時取她性命!” 夜玄澗未曾想他見到子嬈面容竟會如此反應,暗中提聚功力,隨時準備救人。但渠彌國師武功非凡,又離子嬈甚近,這一掌擊下,是否來得及阻攔實難把握,便先答他問話:“師尊息怒,這女子身份非常,亦對穆國至關重要,師尊萬不可殺她?!?/br> “身份非常?”渠彌國師口氣似乎冷到極致,“她是巫族余孽還是王族之人!” 夜玄澗知他素來極恨巫族,而眼前已是隱瞞不得,斟酌道:“弟子并非有意欺瞞師尊,只是此事關系重大,擔心走漏消息,這名女子,乃是王族九公主……” 豈料話未說完,渠彌國師已是仰頭狂笑:“九公主!原來是那個賤人的女兒,豈有不殺之理!”說罷眼風一利,徑直揮掌擊下! 夜玄澗早有防備,在他衣袖動時已經搶先出手,靜室之中雙掌相交,發出迫人耳目的一聲悶響。夜玄澗武功雖高,但渠彌國師何等功力,兼之面對師尊難盡全力,竟被他一掌震退。 掌風橫掃,室中燈火霍然而滅,渠彌國師再提功力,竟是誓殺子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