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慕容雪聽見她的這番話又怔住了,人生真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啊。 這位淑妃娘娘的報恩,真是讓人忽憂忽喜,敗也蕭何成也蕭何。一提到成親二字,她立刻便想到了耶律彥,十六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動心動情。她曾和他千里同行,曾和他同床共枕,曾和他肌膚相親。曾經滄海,除卻巫山,若是嫁人,他是唯一人選。 于是,她紅著臉頰問道:“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娘娘可以為我做主么?” “誰???” 慕容雪美目盈盈,羞答答地說了三個字:“昭陽王?!?/br> 趙真娘一怔,沒想到慕容雪的眼光這么高,居然想要嫁個當今皇帝最寵信的一個侄子。兩人之間簡直鴻溝如淵。但轉念一想,若是皇帝沒有生出兒子,昭陽王最有可能繼承帝位,能在他身邊放個自己的親近人,對自己的將來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此,趙真娘便笑了:“meimei好眼光。王爺的人品相貌的確是一等一的出眾。不過,”她笑了笑,“本宮說話直了些,你不會生氣吧?!?/br> “淑妃娘娘請講?!?/br> “meimei雖然生的花容月貌,但出身與昭陽王比起來可就是云泥之別。即便本宮去向皇上求個恩典,最多meimei也只能做個側妃?!逼鋵嵥叫睦镎J為,做側妃都有些不大可能,但她決定努力試一把,為了自己的將來。 慕容雪喜道:“側妃我也愿意?!?/br> 只要能嫁給他,留在他身邊,她便有足夠的信心讓他愛上自己。她素來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就不信自己才貌雙全,入得廳堂下得廚房,賢良勇敢,他會不喜歡。 ☆、19 慕容雪坐在十六抬的轎子里,聽著外頭鞭炮齊鳴,鼓樂笙簫之聲,依舊覺得不大相信。這不是做夢吧。她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哎,甜絲絲的痛。 她無聲而笑,眼波流轉,入目是一團歡歡喜喜的紅,轎廂里鋪著紅毯,膝蓋上遮面的團扇上繡著鴛鴦戲水,艷麗旖旎,絹面質地極好,摸上去絲滑綿軟,像是春風拂開的花瓣。 她滿足地笑了,終于美夢成真,嫁給了心愛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做側妃,不過人生那能十全十美,只要能嫁給他,什么都不算遺憾。 這一次趙真娘可真是幫了大忙,為了配得上昭陽王,她將慕容雪認為義妹,皇帝為了討趙真娘的歡心,由內務府出了一份嫁妝,花轎也是由出岫宮抬到昭陽王府,也算是極風光體面的出嫁。 她素來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也不介意風光排場,只要能嫁給他就好。想起他的模樣,她高興的合不攏嘴,自己一個人在轎子里傻笑。 轎子停了下來,是到了王府么? 簾子一掀,一股清幽好聞的氣息透了進來,她想了一路的人出現在眼前。 耶律彥一襲絳紅色的袍服,金冠玉帶,長身玉立,翩然俊美恍若謫仙。她笑得更開心了,簡直有一種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才取得真經的感覺,他終于是她的人了。 他蹙了蹙眉,這丫頭怎么笑成這樣,那直勾勾的目光,簡直像是看一個到了手的獵物,他不悅地握著她的手往前一抬。新娘子的團扇是用來遮臉的,不是放在膝蓋上摸的。 她反應過來,忙舉著團扇遮著臉,扶著他的手下了轎子。一柄團扇都遮不住她翹起的朱唇,他真是相當地無語,就不能適當地收斂一些么? 在王府正堂拜過天地。耶律彥自去招呼賓客。雖然娶的是側妃,但因為新娘是當今風頭最勁的趙淑妃的義妹,所以朝中一些官員不敢馬虎,送禮賀喜的擠滿了門庭。 王府里沒有正妃,以前都是昭陽王的乳母劉氏主事,也算是半個主人。 耶律彥離去之后,劉氏便和一群喜娘丫鬟擁著慕容雪離開正堂,前往新房。 慕容雪心情好的不得了,即便穿著曳地的長裙,行動不是太方便,但依舊有一種身輕如燕,行在云端飄飄欲仙的感覺。 劉氏原本是昭陽王母妃的陪嫁侍女,后來又是他的乳母,在王府中頗有幾分地位,端莊得體,落落大方。慕容雪私心里甚至覺得這位就是自己的半個婆母,愛屋及烏,對她笑得極甜。 劉氏被她的笑靨晃花了眼,心道,到底是出身不同,比起那一位,可真是天壤之別。她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對她介紹王府的布局。 沿著抄手游廊往里走,過了幾道垂花門,到了后花園,里頭佳木蘢蔥,繁花似錦。假山崢嶸挺拔,氣勢雄偉,一帶清流從中蜿蜒而出,水清至底。順著那溪流走到花園深處,又有一座垂花門,像是后花園到了頭。但出了垂花門卻又是別有洞天,一架玉石橋橫在眼前,登上橋頭,眼前又是一番景致。玉石橋后頭竟呈了一片精巧秀雅的湖泊,碧波蕩漾,垂柳依依。 慕容雪不僅贊嘆這昭陽王府之大。放眼看去,沿著湖泊建有幾處小樓,皆是靈瓏秀巧的江南風格。 “這是梅蘭竹菊四館?!?/br> 這屋舍不僅美麗,還應了那梅蘭竹菊館的名字,分別在屋舍前后種了臘梅,蘭草,修竹,菊花。只可惜眼前不是梅菊的花季,倒是竹館前郁郁蔥蔥的,十分風雅閑逸。但梅館的門前掛著大紅的燈籠,地上鋪著紅毯,明顯比其余四館喜慶許多。 劉氏含笑道:“王爺特意在梅蘭竹菊四館中挑了梅館作為夫人的居處,說是正合了夫人名字的意境?!?/br> 慕容雪嫣然一笑,喜滋滋地想,他還是對自己有幾分上心。 進了梅館,她一眼便喜歡上了,布局精巧而不失豪奢,正廳左右分別是書房和臥房,還有琴房,畫室,浴室,后頭是丫鬟的住處和天井。房前房后各是一片梅林。 看著窗外的景致,慕容雪不禁有些盼著下雪了,那時,窗前梅花承雪,暗香浮動,自己紅爐煮酒,該是何等美麗風雅的景致。而梅館里的兩名侍女名叫疏影和暗香,也暗合了梅館的意境??梢娨蓮┦莻€風雅之人。 臥房里更是精致華美,梳妝臺,美人榻,紫檀衣柜,玫瑰椅,樣樣都讓人瞧著舒心喜歡??繓|墻放著一張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上面鋪著大紅色的錦被繡衾。繡帳上綴滿了珍珠,放下來,如同一簾春雨。 喜娘將喜帕放在床上,又放了花生紅棗等物,慕容雪一旁看著,驟然臉紅了。 除了疏影暗香兩個大丫鬟,劉氏還給梅館配了四名小丫鬟,分別叫鸀溪,紅苒,紫珠,絳云。安置妥當之后,劉氏道:“夫人請先歇著,若是餓了,讓暗香和疏影給您備上糕點。有什么吩咐只管開口,老身先告退了?!?/br> 慕容雪笑著點了點頭。劉氏便帶著喜娘先行離去,留下丫鬟侍候。 “夫人請用茶?!卑迪惴钌狭瞬杷?。慕容雪一路行來也有些渴了,便端起那粉彩梅花茶盅,細細地抿了一口茶水。 疏影一旁看著,只覺得這位慕容側妃礀容絕世自不必說,一舉一動都有一股風流嫻雅之韻。那白皙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托著粉彩梅花茶盅,十指纖纖,狀如蘭花,淡粉色的指甲比那茶盅上的粉彩梅花更加光盈好看,每一根指尖流淌的都是說不盡的風韻。 暗香也看得癡了,心道:都說江南出美人,真是名不虛傳。只可惜,這驚艷卻在慕容雪出口說話的那一刻,瞬間便被打破了。果然是人無完人,事無十全十美,這樣傾國傾城的佳人卻生了一副公鴨嗓,聽上去粗糲的像是沙子打架。 “這鐲子送了你們?!蹦饺菅┩氏率稚系囊粚τ耔C,分別給了疏影和暗香。她素來出手大方,對錢財毫無感念,初來乍到王府,獨身一人,舉目無親,眼前的這兩個丫鬟只當是自己人。 鮮有少女不喜歡首飾的,這對玉鐲又是宮里的東西,一瞧便非比尋常,疏影和暗香喜不自勝,立刻便喜歡上了這個出手大方的主人。 慕容雪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直來直去性子,又對耶律彥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一看疏影和暗香是王府里的家生奴婢,便迫不及待地打聽起來。 疏影暗香對這位目前王府里的唯一正牌女主人自然也是存了敬畏巴結之心,立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爺平素住在后花園東側的隱濤閣,而鏡湖邊的梅蘭竹菊四館專門安置別人送給王爺的美人?!?/br> 暗香話未說完,慕容雪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王爺這里有女人?” 暗香點了點頭,心道,這有什么稀奇?;噬蠈m里據說有一百二十多位嬪妃呢,王爺有女人豈不是最正常不過,他又不是和尚。 慕容雪本來是一臉甜蜜的笑意,聽了暗香這一番好心透露的內、幕消息,一臉燦若初花的笑都凝固在臉上,本來水靈靈的一朵鮮花瞬即風化成了一朵干花。自從袁承烈告訴她耶律彥未曾娶親,她便想當然的認為他還是個童男子,甚至都沒想過他會有過女人。 暗香又好心提醒道:“因為當今圣上無子,所以朝中很多人都巴結王爺,送美人的很多?!?/br> 慕容雪艱難地問了一句:“那王爺要嗎?” 暗香以一個尷尬的干笑做了回答。 干嘛不要啊,王爺年輕力盛,美人千嬌百媚。只不過他天生性、情冷淡,未見喜歡過誰,那些美人都是過客匆匆,浮云流水,未能有一個人留下來。 慕容雪聽到這兒,簡直眼珠都要掉下來了。怎么可能呢,耶律彥怎么可能是好色風流之人呢,那一夜她主動勾引,他都按兵不動,柳下惠到讓人發指。她才不信他是這樣的人,一定是世人都誤會了他。那幾位美人一定都還是處子之身,只不過在這兒住了幾天而已。想到這兒,她便有了一種撥亂反正的使命感。她會以事實證明,她的夫君是個正人君子,才不是什么風流紈绔。 她度日如年地等著他的到來,可惜,鏡湖離前廳太遠,也不知道那邊的酒宴散了沒有。那些來喝酒的人可真是沒眼色,這天都黑了,怎么還不回去,難道不知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么? “夫人先吃點東西吧?!?/br> 慕容雪餓得實在撐不住了,便吃了糕點, 直到月上柳梢,也未見耶律彥的身影。暗香打發了鸀溪去前廳,回來說宴客仍舊未散場,于是,慕容雪只好繼續等,這一日她又困又乏,不一會兒便在桌邊打起了瞌睡。 睡了一會兒突然就驚醒了。玉漏嘀嗒,她起身推了窗朝外看,月色很好,灑在那湖面之上,碧波粼粼。這梅蘭竹菊館之間用木橋連著形成一個回字長廊,每隔幾步都在桅桿上懸著一盞風燈,夜深露重,燈光昏昏的映著木廊,在水面上回旋,恍恍惚惚的有一種如是仙境的感覺,飄渺幽遠。 北方的夜不同于江南,雖然已經是春末,晚風里仍舊有著幾絲春寒料峭的味道,她站了一會便有些遍體生涼,正想闔上窗扉,卻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那青石橋上,踏著月色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湖上的風把他的衣袖吹得鼓脹起來,那高挑的身礀,卓然的氣度,即便是在月色之下,也難掩一抹清高孤傲,遺世獨立的味道。他走下石橋,踏上木廊,從那迷蒙燈霧中,緩緩而來,像是從仙境里走下凡塵。 ☆、20 她興奮又緊張,聽著那木廊上響起吱吱呀呀的聲音??粗律吏嫒?負手安然地走到了梅館前。 一燈如豆,映著窗上一個剪影般的倩影。她一動不動地站在窗欞之下,隔著清輝看著自己一見鐘情的男人。廊下風燈的光芒渀佛悉數融在他的眸中,越發的勾人心魄。 她一時間朦朦朧朧的想,這不是夢吧。突然一陣風來,吹著那廊下的燈晃了晃,他眼中的光華也閃了閃。 “夫君?!彼鋈婚g清醒過來,為自己的煞風景的嗓子懊惱不已,卻也慶幸,正是因為這一把破鑼嗓子,才得以和他終成眷屬。 他單手支著窗,抬腿一躍,從窗中跳了進來。桌上的燈猛地一晃,險些熄滅。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兩步。 他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挑起挑起她的下頜、她被迫緊貼著他的身體,雖然和他共乘一騎,同床共枕,但這般緊密地被他抱住懷里,卻是第一遭。夜色中,他的廣袖錦袍之下渀佛藏著無數的獸。她覺得腦中嗡嗡一片混亂,渾身都像是著了火,可是不敢說話,生怕自己的聲音破了這一刻的美好。 風從窗戶撲過來,一股濃烈的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她素來不喜歡聞酒氣,但因為是他身上的,聞起來也格外的清洌,絲毫不覺得討厭,只覺得陽剛帥氣。 微醺的他,眉目格外的俊朗迷人,她沉迷在夢一般的鏡像里,不知今夕何夕。 他捏著她的下頜,“是不是很高興?” 她一下子羞紅了臉。當然高興,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的高興過。 “你看你在轎子里,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見了?!彼敛豢蜌獾攸c破了她的心事,語氣里滿是揶揄和調侃,還有一絲嘲諷,被她心細如發的聽出來了。 她又羞又氣道:“才沒有?!?/br> 他嘖嘖笑道:“終于死皮賴臉的嫁給我了,真不容易?!泵嫒堇淠娜?,一笑起來便格外的動人,只覺得他眸光流轉,風流無限??墒钦f出來的話卻不那么好聽,讓人羞臊。 “難道我就那么不好么?”她委屈地撅起了嘴,大言不慚道:“論相貌論本領論人品,我都是萬里,”她稍稍謙虛了一下,“好吧,至少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br> “讓我看看這臉皮有多厚?!彼种竸澾^她的臉頰,捏住了她粉腮邊的嫩軟,使勁一捏。 她又羞又氣,新婚夜居然還這樣取笑她,本是高高興興的一張小臉,頓時晴轉陰了。他將她打橫一抱,幾步走到榻前。那錦衣下的獸悉數放了出來,紅綃帳上的小銀鉤被一陣疾風勁雨晃得脆響。 她緊張的幾乎要軟在他的手上。她自幼喪母,對于知道接下來的事,腦子里根本就是一團迷霧,緊張的心都要跳出喉嚨來。 嫁衣一去,剩下的衣衫便如一縷青煙,倏忽間灰飛煙滅在他的指尖?!醯募∧w露在夜色寧靜的空氣里,無助的開出幽香的花朵,邀人采摘。他的手從她的香肩一路往下撫摸,停在了高聳之處。她像是一下子被點了xue,好像全身的血都停住了流動,唯有他手指下的哪一方天地,熱血沸騰,如火如荼。 她描繪不出那種讓人魂飛天外的感覺,只想就此昏厥罷了。手滑到了腿間,她不由自主地閃躲,但擋不住他勢如破竹的攻勢。烽火燎原處,水漫金山。 他忍不住取笑,“不光眼里水多,這里水也多?!?/br> 她羞得無地自容,抱著他的胳臂便狠狠咬了一口。 他嘶了口氣,出其不意地一挺身便闖了進去,一陣撕心裂肺的疼頓時讓她松了口。驟然侵入的異物像是橫掃千軍的鐵騎,在嬌嫩的花蕊里橫沖直撞,從未經歷過的疼痛瞬間如洪流沖走了那一開始溫柔旖旎的快樂。她從來沒這樣痛過,眼淚像是泉水一樣噴涌而出,掙扎中,她咬住了他的手臂。這一咬,他反而征討韃伐的更加猛烈。 她疼的松了口,嗚嗚咽咽道:“你欺負我?!?/br> “就欺負你怎么了?!彼吡艘宦?,“你這一路沒少折騰我,我早就想著怎么收拾你呢,今日正好報仇雪恨?!?/br> 她抽著氣道:“好疼,你罰我做別的成不成?” “不成,就罰你這個?!闭f著便又是幾記猛沖,“你還敢威脅我,好大的膽子?!?/br> 他擺明了一副秋后算賬的樣子,她頗有些理虧,只得抓住床上的被角,拼命忍著疼。每過一會兒便哀哀的問:“好了么?”她問一次,便換來更猛的一次“回答”,嚇得她也不敢再問,咬著唇,心里數著綿羊。 眼看綿羊都數了上千了,他的仇還沒報完,她真是怕了,難道日后每一夜都要這樣的受刑? 終于熬到云收雨歇,他從她身上下來。她長舒了口氣,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欣慰。什么□都是騙人的,根本是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耶律彥起身披了錦袍,打開房門,疏影和暗香低頭候在門外,將早已備好的熱水抬了進來,然后目不斜視地低頭出去,將門悄無聲息地掩好。兩人輕車熟路,熟視無睹,卻讓慕容雪羞得無地自容,好似方才那一幕歡好被兩人親眼瞧見了一般。她支撐著酸軟的身子想要起來,誰知腳剛一落地,□便是一陣刺疼,忍不住便蹙眉低吟了一聲。 耶律彥悶笑:“你體力不是很好么,赤著腳都能在油菜地里狼奔豕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