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她看著他,忍不住去想,他在實驗室是不是也是如此的耐心。 周生辰檢查完浴室,擰開水龍頭,清洗自己的雙手。 她如此仔細看,發現他手心似乎是有傷疤的:“你的手,受過傷?” 他嗯了一聲:“這很正常?!?/br> 他說的正常,自然是身處在實驗室內,總有這些那些的小危險。時宜抿起嘴唇,有些心疼,卻也覺得這是他的工作,沒什么好多說的。 她看他差不多檢查完了,就離開了浴室,繼續去陪外婆說話。 周生辰低頭繼續洗手,一絲不茍,卻不禁微微笑著,兀自搖了搖頭。 時宜回到老人家身邊,被摸索著,戴上了一串翡翠珠子。 外婆攥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未曾細看,就聽見外婆說起話來。 “我啊,生了個女兒,一輩子對不起周生家,”外婆的口齒已不太清楚,她勉強彎腰湊過去聽,“大少爺啊,不該娶她啊,要知道她和二少爺的事情,就不該娶她啊?!?/br> 時宜聽得云里霧里,猜想,外婆說的大少爺并非是周生辰,而是他父親。 外婆重重地嘆了口氣。 然后又握著一串一百零八顆的翡翠手串,默默地誦起經來。 周生辰恰好出來,看到她手腕上的十八子翡翠手串,竟有驚訝自眼中一閃而逝?;爻痰穆飞?,他才說出這個十八子手串的來歷:“周長28厘米,十八顆翡翠珠,”他的手指順著珊瑚珠下的繩帶滑下來,“粉色雕花碧璽,還有珊瑚珠、珍珠?!?/br> 她抬起腕子:“很精致?!?/br> “這是明末清初的東西?!?/br> 時宜恍然,忍俊不禁:“周生辰,你送我個保險箱吧?我要好好把它們鎖起來?!?/br> “這是念珠,多少代用來誦經念咒的手串,戴著吧,”他笑,“佛祖會保佑你?!?/br> “這個我知道,”她用食指一顆顆撥弄著珠子,“這個是最小的,還有二十七顆,五十四顆,一百零八顆的,都是念經的手串?!?/br> 車在山林中開著,盤山路上很安靜,空氣更顯得好。 有微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吹起她臉頰邊的碎發,如此笑吟吟的神情,還有明顯在小小炫耀自己博學的那份驕傲,讓時宜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可愛。 他看了她一會兒,也不說話。 倒是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再說什么。 他的轎車,還有隨后跟隨的四輛車,都保持的一定距離,相繼向老宅而去。 卻在快到時,遠遠看見,有很多的警車聽在大門外。 那些警車倒是安靜,只是都開著車燈,四五輛車的蒼白燈光交錯著,將老宅門口的路和石雕照的清晰。林叔很快戴上耳機,低聲吩咐后邊車選小路走,不要跟上來。 時宜不解是因為什么,匆匆偏過頭,看了眼周生辰。 他沒有任何驚訝。 只是將挽起的袖口放下來,獨自系好袖扣:“林叔,把時宜小姐的護照交給我?!绷质遄笫治罩较虮P,繼續平穩地向著老宅門口開過去,右手則從車內的儲藏格內,拿出了四本護照,遞過來。 “時宜,你記住,”周生辰拿過她的皮包,把四本護照放進去,“你現在擁有四國國籍,而我在這里是有外交豁免權的,你名義上是我的妻子,所以,你也同樣享有豁免權?!?/br> 他說的很平淡,時宜有些難以理解。 “簡單來說,”他冷靜的告訴她,“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可以不必理會?!?/br> 車緩緩停下來。 林叔先摘下手套,折疊好放在駕駛位,輕輕理了理西服,先一步走下車。時宜錯愕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兩位警察走近,十分禮貌地和林叔握手,低聲說著什么。 林叔很快搖頭,欠身看車內,解釋著。 安靜的畫面,聽不到任何交談內容,她卻能感覺出事態的嚴重。 第二十章 十八子念珠(2) 仍舊在交談。 窗外無聲,卻已經胡思亂想了很多。 手邊皮包里護照,甚至從未見過,更別說對這件事有什么了解。以為周生辰只是個家族長房長子,卻未猜到他有如此能力,將自己籍徹底換掉,甚至不需本人知曉。 而眼前四五輛警車,平淡應付林叔。 也說明他早就清楚這些,預料到了,所以先把兩個人放置在最安全身份上。 他有“外交豁免權”?他是哪外交使節? 林叔已經返身而回,走到周生辰那側,替他開車門,很快又跑到時宜這里,以同樣欠身姿勢,為也打開了車門。 時宜下車后,很快挽住他手臂。 如此多警車??吭诖箝T口,說不忐忑是不可能,手握有些緊。 “周生先生,好?!?/br> 為首中年警察和位親自前來檢察官走上前,握手后,公事公辦說出此行來意。 周生辰始終微笑沉默,時宜眼睛垂著,直看著地面。直到聽到關系到唐曉福謀殺案,手指忍不住扣更緊了些。 中年警察表示,已知曉他有外交豁免權。 但此次案件,不止簡單刑事案件。系列非法拘禁、強制失蹤、謀殺、實施酷刑等罪名,都或多或少牽扯到他,甚至有些罪名是跨而來。聽得膽戰心驚,始終緊緊攥著他手臂,讓自己不露出任何異常表情。 他仍舊什么都不說,直到最后他才非常禮貌地道別。 沉默力量,讓人畏懼。 可又何嘗不是令人遐想黑洞。 這個面容清淡華裔男人,是伯克利化學學院副教授,在十天前公開身份已是俄外交官。如此詭異轉換身份,甚至還有他身邊這個女人,也在立案前脫離籍,成為他在俄羅斯合法妻子。所有切,根本就是為了應對這些指控。 “周生先生,們希望可以停止在西安學術交流活動?!?/br> 他略微沉吟:“很遺憾,但定會尊重們意愿?!?/br> 出于禮貌,他以主人禮儀,目送所有不速之客離開。 時宜想要動動,卻腿驟然發麻,竟是長時間緊繃著神經所致。他沒有留意,往前邁出兩步,再察覺已經來不及。 因為他移動,跟不上,腿軟就跪在了地面上。 很疼,蹙眉。 絲襪摩擦粗糙地面,黏連在擦破傷口。 “抱歉,時宜,”他單膝半跪著,蹲在面前,細細去檢查傷口。 因為太疼,被扶著胳膊,順勢就要坐在地上,卻被他阻止:“不要做地上,這里光線不好,也不太方便讓人出來檢查,抱進去?!?/br> 不等回答,他已經身出手臂,把打橫抱起來。 很快邁上十幾級青石臺階,林叔快速推開大門,他路不停怠慢,幾乎可以說是健步如飛。路上不停有人躬身喚大少爺,還有些略微熟悉面孔,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們。 時宜頭靠在他肩膀上,聽著他跳很急心跳,呼吸竟然也快起來。 因為疼,也因為這樣橫抱。 看著自己膝蓋上銀灰色絲襪,沾著血,還有層層跳絲,顯得非常狼狽和難看。有種非常隱秘心思,竟然蓋過了剛才恐懼,還有摔倒疼痛,想遮住自己膝蓋,很不想讓他看到任何糟糕地方…… 周生辰當然不知道心思。 直到走入自己院子內,看到被林叔喚來中醫和西醫,才算是松了些心弦。 等在廳堂,不止有家庭醫生。 可真是坐滿了人。 時宜認識,有他母親、叔父,還有弟弟周文川、弟媳佟佳人。不認識,自然是家中遠近長輩,同輩似乎還沒資格參與這件事。那些人看到這幕,神色各異,他母親和佟佳人都有些色變,倒是周文川覺得十分有趣,感嘆大哥越來越有情調了。 “很快就會下來?!彼喍陶f完,抱著他走上樓。 四個家庭醫生都跟了上來。 等把抱到房間木椅上時,周生辰終于留意到自己手,靠著胸口。 他看到瞬間,也看到了。 他很快抽離開手,囑咐那些醫生要快速處理后,頭也不回地走下樓。 樓下很快傳來爭執聲音,有些大、有些小。措詞非常激烈,卻態度克制。 老式小樓并不十分隔音,大概聽出,他在受母親責備,叔父口氣也非常嚴肅。很快就有女人抽泣聲音,想了想,唯年輕些女人就是佟佳人了,可為什么會哭呢? 連穗遞給溫熱濕毛巾。 接過來,看到連穗也分神在聽著樓下聲音,忽然想起那天說話。難道唐曉福早產,就是因為佟佳人?剛才那個檢察官說謀殺案,定也脫離不了關系。 就如此紛繁猜想著。 四個家庭醫生倒是神色平淡,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其中個西醫處理好傷口,另外三個仍舊不肯怠慢,重復檢查。小小膝蓋傷口,被他們看得比謀殺案還嚴重。 驟然有瓷器碎裂聲響。 樓下安靜了片刻,漸漸地爭執都變成了他叔父說話,內容有些模糊,努力聽了會兒,大意不過是如此大規模逆市注資,周期會長達二十到三十年,違背家規。并且這次唐曉福意外身亡,已經引起來唐氏不滿,所以才將這件事曬到太陽底下,不肯私了。 “周生數百年蟄伏避世,不能毀在手里?!?/br> 清晰聽到這句話。 心跳太急,甚至有些疼。 對他家規,并不清楚。 但依稀從他話中,猜到這是個家規比人更重要家族。否則他也不會為了想要做什么,而和自己馬上訂婚。但現在令婚期推遲白事,已經演變成了命案,雖懂得外交豁免權會讓他避免刑事起訴,但卻避不開,被驅逐出境后果。 周生辰。 到底想做什么呢? “時宜小姐看上去有些累,是不是要休息會兒?”連穗輕聲問。 點點頭,覺得自己需要安靜會兒。 樓下漸漸恢復安靜,悄無聲息地,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潮濕悶熱感覺,好像要下雨了。想起唐曉福臉,甚至還能記起輕聲妥協著,住在陰森老宅感受。 很快有人走進來,關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