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看納蘭蔻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云釋天的模樣,安公公會心一笑,輕聲搬來了一頂云釋天平時下棋用的幾案。 又讓安公公替自己在云釋天的御書房里找來了幾本醫書,她就開始倚著軟榻,翻開了醫書。 一手被云釋天握著,納蘭蔻要翻開醫書很不方便,一只手被握著久了,就開始發麻了起來。納蘭蔻聳聳肩,試圖緩解一下手臂傳來的一陣陣酸麻,本以為云釋天會在睡熟之后就會松手,但后來納蘭蔻看了好幾次,云釋天就是死死的握著,一動不動。 這樣的畫面,一直持續到落日。安公公見云釋天已經醒來,立馬走進了屋詢問是否上晚膳。已經被云釋天握了一下午手的納蘭蔻,右手已經酸痛不已。 上了晚膳,云釋天讓安公公等人退下。只留他們兩人的寢宮,納蘭蔻的尷尬,減淡了許多。 右手的酸痛,讓她夾菜時,總是用不上力,總是一夾上筷子就溜到盤子里。 云釋天笑了笑,捋起了衣袖,起身替納蘭蔻夾了些菜到碗里。 納蘭蔻與云釋天一同用過很多次晚膳,讓其他妃嬪美人羨慕嫉妒恨的機會,在她心里,只有難受尷尬。云釋天的這一個舉動,讓她剛剛減淡了些許的尷尬,又浮上了面容。 她訕訕的對著云釋天一笑,低頭不語的吃著碗中的菜肴。 云釋天扯了扯嘴角,努力的在腦海里尋找著話題,但任他怎么找,都早不到合適的話題,他們能有交談的話題,都太沉重,顯然在飯桌上,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屋外,晚霞滿天。甘泉宮的屋頂,四周,鑲嵌著許多琉璃瓦,一到落日時,那些晚霞,就會透過這些琉璃瓦,照射進屋。 納蘭蔻半低的臉上,就映著一朵紅云的形狀。 云釋天明媚歡笑,找到了共同的話題。 “青兒呢?不是說讓寧兄進宮,看看他對賜婚一事是什么看法?” “方才,我讓她出宮了,她自幼與一名醫術超群的老師傅學醫,我讓她去找這位老師傅了?!?/br> 納蘭蔻一抬頭,臉上的紅云,又移動了地方,畫著濃妝的她,兩瓣鮮紅的嘴唇上,就像開了一朵艷麗的花。 “那這件事,也只能延后了。對了,上次你讓青州當鋪掌柜帶回去的那幾個人,現在有消息沒?” 納蘭蔻搖了搖頭,擱下了飯碗。 這么久都沒消息,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樣了,那個神秘的拜日堂,號稱從不失手,刺殺自己的任務,他們派出了那么多人都沒將自己殺死,他們肯定不會罷休。 181:一步錯而步步錯 當時云釋天聽到自己出宮那么憤怒,也是因為這一點。 各方面的調查,已經展開,在他們吃著這頓晚飯時,遠在靖光城剛剛處理好了炎日國最后一點事務的納蘭青捷,接到了一個最新消息。 拜日堂的頭領錦衣行,出現在京城。 把手頭的事務全交給蕭老后,他讓人收拾了一下行裝,親自去了一處營帳提出了一個人。 納蘭蔻在靖光城中毒之事,他說的徹查并非說說而已,百忙之中,他對著行軍區的將領們秘密進行了排查,最終,他鎖定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他通過當時伺候納蘭蔻的一個洗衣女小梅而找出來的,要不是他快了一步,這個命途艱苦的洗衣女,只怕就死在了這個人派去的人的刀下。 吳先鋒官,當初他在青兒要求他找人照顧納蘭蔻之時,找來了小梅,而這個小梅,不過是他收買了的洗衣女,在青兒不備之時,她把吳先鋒官給他的毒藥下到了納蘭蔻的藥湯中,青兒當初看著小梅老實本分,連基本的醫理也不懂,所以就沒有懷疑到她的身上。 納蘭青捷之所以留著吳先鋒官這個罪人一命還要帶著他回京城,還是因為吳先鋒官,并非這件事的主謀。納蘭青捷打算帶著他去與京城里的那個人當堂對質,讓那個人無處抵賴。當日他讓吳先鋒官回京城,在邊關緊急的關頭,他在那里呆了半天,甚至錯過了與納蘭蔻同行趕回靖光城的機會。 那是因為吳先鋒官在京城里,去見了一位貴人,這個貴人,就是這件事的幕后真兇。 …………………… 想容等人回炎日國的馬車,也在今日,終于抵達了炎日國京都。 衛胄一雙鳳目狹長而慵懶的注視著場下的眾人,紅唇微啟帶著點點魅惑。他親自迎接,喜迎想容等人的歸來。 皇宮外御街前,長長的馬車隊一字排開,兩旁圍觀的百姓被士兵堵在路旁,以往擺攤的商販們,也早早的收起了攤子,想要一睹炎日國皇后娘娘的芳容。 想容的馬車,行在最前頭,李間在將人送到時就到衛胄前頭下馬行了跪拜之禮,想容馬車上得侍女下了馬車后,撩起了簾子,正欲伸手讓想容搭著下車,一只寬大骨節凸顯的手,突兀的伸到了她的眼前,侍女抬眼一看,被驚得退后了一步。 衛胄一臉微笑,一雙魅惑的桃花眼,看得侍女只覺臉頰火熱,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烈日下佇立的他,對著剛探出了頭的想容,伸出了手。想容方一抬頭,就看見了這雙寬大有力的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衛胄從未對她伸出過手,想容不安的看了一眼衛胄,知道看到他對著自己點了點頭,她才燦爛一笑,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搭上了衛胄的手掌。 溫熱的氣息,屬于他的氣息。 想容心里,歡喜得快要昏了過去。 “真是仙女般的人物啊~~”在想容下馬車落地之際,兩旁一心想看看想容芳容的百姓,驚呼了一聲后,開始議論起了那些關于平素他們在茶樓市集聽到的謠言。 看到馬車前牽著手的兩人,聽著議論聲的百姓狐疑了起來,不是說皇上皇后不合嗎?怎的現在一看,就差沒當場秀親熱了? 想容下馬車后,同坐一輛馬車的董貝與云軒澈,也先后下了車。 他們都是這次兩國和談的使者,兩者在路上就已經議定的合約,談了許多細節,現在只等著衛胄談起此事,簽下了最后一道程序,這次兩國的百年聯盟,就算是完成。 “云兄,朕一聽傳報的人說大靖國派來使者是你,心情大悅啊?!?/br> 云軒澈與衛胄,有著過命的交情,那個一直藏在他們心里的秘密,更是讓他們隔了萬里,卻依舊保持著通信。 “我也是因著上次衛兄說要我來炎日國小住,才主動向吾皇請命,出使炎日國?!?/br> 云軒澈與衛胄一番寒暄后,走到了一旁,把位置讓給了董貝。 “董愛卿,此次兩國和談,辛苦你了?!?/br> 董貝忙后退一步拱手行禮,道了幾句不敢。 “朕已經在宮中設宴,慶賀你們的歸來,走,一同進宮吧?!?/br> 衛胄拉著想容行在前頭,云釋天董貝走在其后,再而就是文武百官,兩旁的百姓見好戲散場,也都開始慢慢退去。 吃了頓飯后,衛胄把云軒澈安排在斕月殿居住。 想容在飯后交給了衛胄一封信,就隨著云軒澈一同去了斕月殿,替他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東西。 衛胄在看完信后,去了那處湖泊,李安奉他之命,找來了朱砂筆。 湖泊旁,立著一塊石碑,衛胄一直在想,這個湖泊,應該怎么命名,在今日看到了那封信后,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納月錯。石碑之上,三個鮮紅的大字,還向下流著朱紅。 “李安,等下讓宮里的工匠按著朕寫的名字,把這塊石碑雕好吧?!?/br> 立在一旁的李安看著流著朱紅的三個大字,應了聲是。 納蘭蔻在信里,說她已經放下,提起那段曾生了情愫的往事,她說她也已釋然,她現在在宮中生活得很好,她已經是蔻貴妃,云釋天對她也很好,也許這一生,她都不可能出那座皇宮,花開有期,珍惜眼前人。 衛胄想著這些日子他下的一道道送往各處的圣旨,茫然的對著那塊石碑連連搖頭。她在宮里,生活得并不好,只要云釋天的后宮里一日還有其他妃嬪,只要大靖國的局勢一日不定,納蘭蔻在后宮里,就不可能生活得好。 云釋天送來的信,他在幾日前就收到了,他已經下令,命人在全國里尋找這些珍稀的藥材,在炎日國的內庫里,他也只尋到了兩種藥材。按著云釋天所寫的,這五種藥材還差一種,但就是這一種,也足以讓他們尋上好些年頭,要知道炎日國的內庫,那是多少年的底蘊。 其他時節性的藥物并不難尋,難的就是那一種名為美人淚的藥草,他已經在全國尋了幾日,都沒有消息。 “你寧愿騙我,也要我忘了你嗎?” 風中一滴淚,瞬間結成了冰。 炎日國日漸寒冷,就在連日的大雪后,就開始刮起了刺骨的寒風。 “皇上,保重身體啊?!?/br> 就算在冷再寒,衛胄每日,還是會來這里看上幾眼,李安是在這皇宮里除了想容外唯一知道內情的人,看著衛胄日漸消沉,他實在是擔憂。 “她出宮祭拜,遇到殺手,回京途中,再遇大批殺手,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她非死不可,現在她雖然回了宮成了貴妃,但她的臉……叫她以后在那座冰冷的宮里,如何生存呢?” 每句話一出口,就會在遇到空氣后變成一股股熱氣,衛胄的鼻子早已通紅,早已經已經炎日國寒冷的他,覺得渾身都冰冷了起來。 “皇上,為何不叫皇后或并肩王來問問呢?” 李安向來了解衛胄的心意,不然他也不會以帶到侍衛的身份,每日陪伴在衛胄的身側。 “不用了,她既然這么說,肯定是有她的道理,你去催催,讓去尋藥的那些人,加快點速度,朕也不能就這么丟下她不管,為她治好傷的事,就交給朕吧,不管這些藥材多難找要花多長時間,朕都會替她找到?!?/br> 湖面上,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有些還未落盡的枯葉,落到冰面上,好不凄涼。 李安室復雜與大靖國細作聯系的人,在想容抵達京都時,他也接到了一個來自大靖國的消息。 “那大靖國現在的局勢……大靖國的皇上現在,似乎是在查太尉??!我們在那邊的人,會不會受到影響?” “太尉?我們在那邊的人,有多少是通過他來與我們聯系的?” 衛胄淡淡的一句話,要是讓別人聽了去,足以在大靖國里,掀起驚濤駭浪。 堂堂太尉,居然會幫著他國來獲取情報,雖然現在兩國關系明朗,但在以前,那可是生死宿敵,太尉此舉,就是賣國。 衛胄在京城大靖國各地的眼線,有一些就是通過太尉散播出去的,在京城的那些眼線,很多還有太尉照料著,所以遠在炎日國的衛胄,才能準確無誤的知道這么多大靖國的隱秘。 當初在自己還是安樂王時,為了打動太尉這只老狐貍,可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在自己登基之后,更是把大量的錢財送到了他的面前,只是這半年,他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大,似乎覺得自己沒有了他,炎日國的細作就無法在大靖國潛伏下去。 太尉錯了,今非昔比,他怎么能老拿著以前看待自己這個小小的安樂王的眼光看自己呢?他登基的這幾個月,炎日國的國力,已經慢慢恢復,也許再過兩年,就會達到鼎盛時期。 太尉在這個時候還以為握著自己的死xue,那就大錯特錯了,而且除了一個人以外,被其他人威脅的感覺,他都不喜歡。 “李安,不要再給太尉送錢了,那張嘴,永遠也塞不滿,你繼續培養一批細作,重新投入到大靖國?!?/br> 182:一種相思兩相愁 “是?!崩畎补笆?,準備等下就去實施這個計劃,但衛胄卻對著他揮了揮手。 “你先去忙吧,朕,想靜靜?!?/br> 納蘭蔻的那封信,讓滿心歡喜的他,又回到了往日的消沉中。 李安剛一離開踏上小徑,就見到了匆匆而來的想容。就在以往想容總喜歡坐著的石桌旁,小徑兩頭的兩人,相遇了。 “皇……” 正欲行禮,想容卻對著他伸出了中指,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 那處的灌木叢中,垂著一根根細小的冰柱,草地上還有雪,想容搓了搓手,有些不適應這個溫度。 想起往日自己在這里癡癡望著衛胄的模樣,想容嘆了一口氣,呼出了一團熱氣。 想容揮手后,李安就行禮退下。衛胄這次沒有坐在亭子中,想容看著熟悉的背影,想著方才進入皇宮后就松開的手,臉上的凄涼,更省以往。 “皇上,天這么冷,還是早些回宮吧?!?/br> 在看到那塊石碑上,她看到了朱紅的三個大字。她不知道納蘭蔻在信里寫了些什么,一路上她按捺著緊張不安的心情,終于看到了他,但看過了信的他,還是又來了這里。已經知道了這個湖泊的秘密的她,再站到湖泊前,心里總覺得有一股悲涼。 納月錯。 她叫納蘭蔻,他叫衛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