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我看不出他身上藏著重型武器,只是眼珠每一次轉動閃爍,似乎總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寄裳驟然撮唇呼哨,哨音高低起伏三次,猶如林間布谷鳥的縱聲歌唱。那些已經毫無人聲的小樓里倏地涌出無數條青紅相間的長蛇,盤旋卷地而來,一瞬間已經把傀儡師圍住。 “風,你先上來吧,蛇群喜歡慢慢享用它們的早餐?!焙渭纳严蛭艺辛苏惺?,腕子上的銀鐲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看過了五角星芒大陣里的蛇海之后,五毒教的蛇群已經無法給予我恐怖之感,緩步上了臺階,站在何寄裳身邊。 傀儡師在蛇群中孤零零地站著,看上去并沒有驚駭失色的感覺,忽而垂頭凝視著自己寫下的血字,一字一句地念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傀儡?!鞭D眼間,那些字、卡庫的尸體都湮滅在蛇群中,長短不一的蛇全部昂揚著扁平的頸子,鮮紅的蛇芯賁張吞吐著。 “傀儡師是永遠不死的,你們知道嗎?”游動最快的蛇已經繞住了他的腳踝,周遭十五步方圓的地面上全部是蜿蜒游動的毒蛇,此時再想逃走為時已晚。 “去向蛇神說吧,沒有人能永遠不死——”何寄裳笑了,她是毒蛇的主人,深諳蛇性,當然能想象出傀儡師的下場。 “嚓”的一聲,我拔出了短刀,刀身上的星星在陽光下閃耀跳躍,如同十幾顆一刻都不安分的靈魂。 “傀儡師,你還有什么遺言嗎?”我盯著下半身纏滿毒蛇的敵人??◣斓乃?,讓我胸膛里的憤懣提升到極點,幾乎無法自控。在這片古老的西南邊陲山林里,人性的丑陋點暴露無遺,每個人都以殺人為樂趣,競相比拼殺人手法的詭奇。 侏儒和卡庫同樣被“大卸八塊”,但前者是自愿以死下咒,后者卻是無意中為了救我而卷入這場戰斗的。他跟我同時動手殺了胭脂,禍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種下的。 我承認衛叔統領的隊員中仍舊不乏藏龍臥虎之輩,但卡庫的死真的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他所擁有的精妙狙擊槍法,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掃清前路上的障礙。 “不死的人,永遠沒有遺言,也用不到遺言?!笨軒煹臉幼涌雌饋砗苁枪殴?,胸口以下,全部掛滿了盤旋游走的毒蛇,再有幾秒鐘,就會徹底淹沒在蛇群里。 何寄裳冷笑:“好吧,反正你在這里死了,馬幫的人也不會太傷心,這本來就是一個弱rou強食的世界?!?/br> “我說的,不是他——”我向何寄裳身后猛然揮出一刀,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影子倒翻出去,以最不可思議的變幻身法避開了這次攻擊,不過卻在何寄裳腳邊留下了自己的一條手臂。 影子極其枯瘦,佝僂著背,竟然是一個天生具有殘疾的獨臂人。地上斷落的,只不過是一條不會流血的假臂。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年輕人,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些,呵呵呵呵——”影子笑了,他有一張蠟黃的臉,眉尖、唇角都向下耷拉著,即使在大笑的時候看上去也像愁眉苦臉一般。 “你無法掩蓋住自己的影子,何小姐一個人,自然不會有那么臃腫的影子投在地上。再說,你到達古寨的第一夜,已經露過面了,借躲在暗影里抽煙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對不對?”當時,我跟何寄裳都注意到了暗影里的煙頭火光。 那人僅存的左手里握著一支半尺長的黃楊木煙斗,正是我在黑暗中看見過的東西。 “我又何須吸引什么人的注意力?只不過是殺人累了,結束后抽一袋煙提提精神而已。在我眼里,如何殺人并不重要,當我做了決定要殺某一個人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今日不死、明日不死,也不過是在茍延殘喘而已,譬如你、你們?!?/br> 他把煙斗伸進口袋里,再取出來時,已經裝滿了暗褐色的煙絲。 “我累了,唉,最近每次殺人之后,總會感覺到累,你們說,這是不是一種病態?”他凝視著煙絲,三秒鐘之內,煙絲竟然緩緩自燃,冒出點點火星來。 “你才是真正的傀儡師,其他的人只是你的傀儡?!苯餮宰钍呛θ?,每個人都知道傀儡師是個外表木訥嚴肅的中年人,行為舉止呆板可笑,但卻忽視了那些話的真實性。 “是,我是傀儡師,只有面對死人的時候,才會暴露本來面目?!彼麗芤獾匚艘淮罂?,然后從齒縫里、鼻孔里緩緩噴出一團乳白色的煙霧。 就在那團煙霧漸漸擴散在空氣中之后,何寄裳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我說過,傀儡師是永遠不死的,死的只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敵人。小兄弟,下一個,也許是你,不過我今天真的太累了,不想繼續殺人,算你運氣好?!彼衷谖鼰?,神情古怪,看不出悲哀還是得意。 “我還有選擇嗎?”我淡淡地笑了。 殺戮已經開始,除非所有的人都倒下,這個奇怪的輪回才會徹底結束。 我竭盡全力地發出了一刀,抱著必死無疑的決心,把所有牽掛拋在腦后,全部思想都貫注在手中的短刀上。 逾距之刀并不是人人都能發出的,我只求用心出刀,把自身武功發揮到極限,結果如何并不重要了——刀尖貫入傀儡師的胸口,毫無阻礙地直透后背,我握著刀的右手也跟著陷入了他的胸膛里。 “這是……什么刀法?速度會那……么……快?”煙斗仍然銜在他的嘴角,滿臉的蠟黃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詭異的潮紅,由脖頸至臉頰、從臉頰到額角,紅得像一枚熟透的巨大草莓。 第六部 天梯迷蹤 第六章 萬種深情,終成灰飛煙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人是永遠不死的,迷信永遠不死的人,往往轉瞬即死,化為飛灰隨風湮滅?!?/br> 我抽回了那柄刀,星星依舊閃亮,鋒刃不留一絲血痕。 傀儡師頹然跌倒,身子下面流出一道紫黑色的血跡,彎彎曲曲地沿著石階流下去。 “那是真正的‘逾距之刀’,突破時間與空間限制的至高無上刀法——我原以為世間只有天哥能擁有這種超凡的力量,沒想到你也能……哈哈……你也能……”何寄裳掙扎著坐起來,眼神中混合著驚喜與絕望。 我搶過去扶她,她猛地舉手制止我:“別過來,我身上有毒,二十五種……毒一齊發作,這是我死的日子,其實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睆乃浇腔聛淼难呀涀兂稍幃惖哪谏?,在白衣上濺落為一幅詭異的圖畫。 “‘盜墓之王’楊天絕跡江湖那么多年,小兄弟,你又是誰?怎么能參悟透徹他的刀法?”傀儡師的嗓子里不斷發出皮球泄漏一般的嘶嘶聲,那是中氣不濟、真元渙散的跡象。終生練武的人,只有臨死前的回光返照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血一直落在石階下的大道上,向蛇群緩緩淌過去,忽然長嘆:“知道真相也沒什么意思了,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死了,小兄弟,最后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總得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上,求求你……” 每說出一句話,他的嘴里都會涌出一小口鮮血,無力地落在前胸上。 煙斗在他腳邊三步之外,他艱難地單手撐地向前移動著,看樣子是要拿回自己的煙斗。作為西南馬幫的第二號大人物,最后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大概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嘆世事無常,都會搶上一步,拾起煙斗遞回他手里。 人人都有惻隱之心,特別是當對方即將死在自己手上之前。 我不敢向前,反而向后退了半步,淡淡地一笑:“你已經用‘大卸八塊’的死咒殺了卡庫,還想‘泣血落咒’連我一起滅了?” 何寄裳在我身后哈哈大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軒?,你的那些鬼魅伎倆在我們面前沒用的。他是誰?能夠繼承‘盜墓之王’楊天衣缽發出‘逾距之刀’的,還會有誰?” 傀儡師終于拿到了煙斗,嘴角抽動著,迷惘地接著何寄裳的話尾反問:“還會有誰?他的兄弟?子侄?天下英雄,都想追隨他練成那種刀法,卻沒有一個人成功,小兄弟,告訴我你的名字,告訴我——” 說到最后,他聲色俱厲地盯著我,愣怔了一秒鐘,眼眶里陡然淌出兩行鮮血,沿鼻梁兩側緩緩滑下,還沒流到唇角,身子便緩慢后仰,緊握煙斗的那只手也無力地攤開。煙斗落地,再次彈起來,翻滾到石階下去。 石階下的人發出一聲慘烈的怪叫,轉身拔腿飛奔,渾然不顧滿身纏著的毒蛇。他只跑出寨門五步,又是一聲凄厲的大叫,一頭栽倒,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了。 “最先咬中他的,是一條青紅五步倒,你看,不多不少,出寨門恰好五步?!焙渭纳训木耖_始好轉,把小指含進嘴里打了一聲低沉的呼哨,像是傍晚時母親召喚貪玩的孩子一般。蛇群一陣sao動,四散分開,重新消失在來時的小樓里。 “我也要死了,五毒教的人自小便要在五臟六腑之間種下二十五種毒蟲的卵,憑借它們的力量安然無恙地與任何毒蟲為伍??軒煹幕眯g幾乎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剛剛引發了蟲卵的力量,我自身的力量已經無法克制它們,再過幾小時,毒蟲就會——” 不必她詳細解釋,在她的左側太陽xue上便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一條青筋陡然鼓起約一厘米,汩汩跳動著,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一樣。 “還有什么辦法能挽回嗎?”我的心正在逐漸下沉,她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這是……五毒教徒的宿命,同樣的話,天哥也曾問過我……可惜每一個人都要墜入宿命,以毒殺人,最后自己也毒發身亡……”她的頸下有三條青筋同時迸跳起來,每一條里都有一個豌豆大的紅點在緩緩蠕動著。 她先從口袋里抽出手帕纏住手指,又墊著手帕取出一只銀色的金屬匣子,托在掌心里:“這個給你吧,我知道你需要……寶蟾,不要打開,毒蟲感應到它的力量自然會遠遠地逃遁……如果有一天能見到天哥,就告訴他,我……我……” 我接過這個撲克牌大小、厚度約一寸的匣子,謹慎地放入口袋里,再不放心地從外面拍了拍。為了得到它,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太多的人送命了,其中包括年輕的飛月。 何寄裳的眼神逐漸渙散,唇角的黑血流干了,額頭、顴骨、頜下到處都有青筋跳起來,那些紅點的蠕動速度也加快了數倍。 “跟我來吧,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你——”她挺腰站起來,走向小樓,一陣風拂過,滿頭的青絲忽然飄落了大半。 我不忍心再看,低頭跟上去,踏上小樓的樓梯以后,眼前每一層階梯上,都留著何寄裳帶血的鞋印。古人有“步步生金蓮”的佳話,但這一次,每多一枚鞋印,她的生命便要縮短一寸,直至最后的終結。 從一樓到二樓,總共十七級臺階,鞋印越來越淡。 “風,你知道嗎?當年天哥建造木樓時,我剛剛十七歲,這座小樓見證了我所有的青春歲月,真的希望在死之前,再看到他,再看到那個襁褓中的嬰兒……” 她走進秘室,左手依舊墊著手帕,從電腦旁邊的暗格里取出那張水藍的照片,舉在眼前凝視著:“英雄美人,相得益彰,不知道天哥現在過得好不好?” 環顧空蕩蕩的小樓,對于這個大哥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也感到絲絲留戀。 “風,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就是當年襁褓中的嬰兒?你跟天哥到底有沒有關系?”何寄裳腰肢一晃,倏地沖近我,想要抬手抓我的腕子,又硬生生地忍住。此刻,她是全身帶毒的人,接觸到哪里,就會把毒素傳到哪里。 “回答我,回答我——”她的絕望化作眼淚,沖洗著先前流下的黑血。 我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我是他唯一的弟弟,楊風,也就是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弊詮氖中g刀死后,我已經很久沒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了,說到這個“楊”字,一股異樣的陌生感覺在心里油然生起。 “果然是你,你看著我時的眼神與那時候相比一點兒都沒變,仿佛能一直看到我的心底里去。你的側影,跟天哥那么相像,我真的很想有一天死在他的懷里,這個奢望今生也不會達成了……”她喃喃自語著。 樓外的風從來就沒有停息過,此刻越來越凜冽,令這石階上的小樓時刻都有“高處不勝寒”的凄惶。 “如果大哥站在這里,會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有股熱辣辣的液體倒灌入鼻腔、喉嚨里,我知道那是自己流不出來的眼淚,又咸又澀又辣地滑進自己身體里。 再過幾秒鐘,她握著照片的手也變得漆黑如墨,也許接下來改變的會是她的臉。 “風,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死的樣子。這張照片是我從天哥口袋里偷來藏下的,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他,替我說聲‘對不起’,偷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我接過照片,何寄裳立即做了個“快走”的手勢,轉身走向欄桿邊。 回到吉普車邊,我再次隔著衣服按了按盒子,有了它,很快就能驅散蛇陣,穿過石隙了。未來的路還長,不過解開了目前面臨的這個巨大的死結,總是值得慶幸的。 發動車子,踩下油門,我頭也不回地奔向來路。 “何寄裳會怎么樣?”毒蟲反噬的下場奇慘無比,我不敢想象何寄裳那樣的美麗女子會變成什么,只是專心致志地把握著方向盤,急速向前狂奔。也許我是在刻意逃避某個結果,任由何寄裳落到這個最終結局,我感到對不起大哥楊天,但我又做錯了什么? 如果蘇倫不到西南邊陲來,是否就不會牽累到何寄裳的古寨?也就不會發生這么多屠戮事件?世界上沒有“如果”,一個都沒有,蘇倫也不是錯誤的根源所在,我只能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結局。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女子苗疆五毒教何寄裳,今生被教規所拘,身懷毒蟲,不能得遂所愿,死后愿意化為齏粉碎末,墜入六道輪回,為鬼畜、為牛馬、為螻蟻贖我生前罪孽??傆幸惶?,要嫁給‘盜墓之王’楊天為妻,七生七世,不離不棄,代代廝守。癡心一片,碧血可表,報請天地共鑒——” “天哥——” “天哥——” “天哥——” 轉過一道山嘴后,古寨方向驀地傳來何寄裳撕心裂肺、驚天徹地的長嘯,字字句句清晰傳入我的耳鼓,中氣充沛之極。我知道,那是邪派中的“天魔解體大法”,拼盡氣血做最后一件大事。 臨死之前,她在叫大哥的名字,叫聲激起山谷的回音,一遍一遍來回震蕩著:“天哥、天哥、天哥……”她只叫了三聲,天地之間卻仿佛有幾百個人一起縱聲大叫一樣,久久不絕。 我忍不住在疾馳的車子上直立起來,呼嘯應和著何寄裳的聲音:“大哥、大哥——” 那個方向隨即響起一道劇烈的爆炸聲,從后視鏡里能夠清晰地看到,何寄裳的小樓已經陷入了大片大片的火海,石塊、木頭滿天亂飛。 我猛地踩了剎車,口袋里的匣子一蕩,撞在方向盤上,發出“?!钡囊宦暣囗?。 也許這是必然的結果?當一個人意識到無法收場時,便用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來結束一切?我猛然抱住頭,伏在方向盤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何寄裳絕望的表情越來越深地鐫刻下來。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令附近的地面都在恐怖地震顫著,我再沒有勇氣回頭去看,古寨、五毒教圣女何寄裳、大哥曾經住過的小樓都消失了,變成山林里普普通通的泥土碎屑,與歲月同朽。 一股熱辣辣的眼淚在我眼眶里打轉,很難相信風姿綽約的何寄裳就這么一剎那間走向死亡,連同她曾年輕的過去、對大哥的刻骨思念還有我們共同看到的大哥的虛幻影像。 足足有半小時時間,我全身僵直地伏著,身心俱疲。山林里的飛鳥走獸奔逃引起的喧囂聲停了,爆炸的余波也全部過去,再回頭看,原先古寨的位置已然被一個裸露的石坑所代替,像是山坡上驟然出現的詭異傷口。 我夢游一樣重新發動吉普車,眼前金星亂冒,勉強支撐著前進。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十幾遍,我都茫然不覺,直到它第二次震耳欲聾地響起來,我才騰出左手,摸索遍了衣服口袋找到它,木然按下了接聽鍵。 顧傾城焦灼的聲音立即傳出來:“你怎么了?為什么不接電話?” 我想回答她,但嘴唇干裂,喉嚨也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有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席勒蘇醒了?!彼舐暤氐刮鼪鰵?,頓了一次,才把這句話說完。 “什么……”我舔了舔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傳遍了舌尖上的味蕾,游離不定的思想正慢慢安頓下來。 顧傾城提高了聲音:“席勒醒了,我想他能告訴咱們蘇倫是怎么失蹤的,不過有件事更加嚴重——他已經出現了‘回光返照’的預兆,所以你需要盡快趕回來。嗯,要不要我派人回去接你?你還好吧?” 我的腦子里再次“嗡”的一聲,眼前金花飛舞,下意識地一腳踩下剎車,免得滑入側面的山澗里去。 輪胎摩擦山路發出“嘩”的一聲,尖銳刺耳之極,顧傾城駭然驚叫起來:“怎么了?可是你的車子出了什么問題嗎?”她很關心我,但在隊員們面前時,會巧妙地隱藏自己的感情,絕不隨意流露出來,這一點,要比飛月高明得多。 一想到飛月,我的心猶如被十幾根鋼針同時刺中,連身子都疼得蜷縮起來。 “飛鷹……有沒有蘇醒?飛月死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現在雖然拿到了‘碧血夜光蟾’,卻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行動?!蔽覠o法向任何人交代飛月的死,最不敢面對的就是飛鷹。 “怎么?到底——”顧傾城急促地停止了自己的詢問。人死了,再問原因,只會浪費時間,貽誤戰機。 等她再次開口,已經換了淡然的口吻:“沒有,只有席勒醒了,衛叔正在向他體內灌輸真氣,現有條件下,他的死幾乎是必然結果,我們沒有其他辦法?!鳖檭A城黯然低嘆,一個瀕臨回光返照的人距離死亡僅有半步之遙,天下第一流的神醫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