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她凝眉想了擔,抬起手,心悅誠服地點點頭:“是,風先生說得很對,我又錯了?!?/br> “誰?誰?藤迦嗎——”我驀的有了感覺,脫口低叫,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轉臉向著顧預城:“顧小姐,請你暫時回避一下,或者我可以幫你驅散琴上的怨魂?!蹦承└杏X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迷的,我只知道,有一個極其熟悉的影子,正輕飄飄地落在桌子的側面,看不到她,但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那種香氣——從埃及沙漠一見面時就念念不忘的“千花之鳥”的香氣。 顧傾城遲疑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氣:“我留在這里,或許能幫上什么忙……” 我后退一步,嘩的一聲拉開門,盯著她的臉,無聲地下了逐客令。此刻,我甚至不敢分心,否則也許會在瞬間失去對藤迦存在與否的感覺。 院子里依舊很安靜,不知從何處漂亮(疑為 飄來 共享自由注)的云翳,連天空的星光都遮蔽住了。瞭望塔上,竟然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吸煙,火頭一亮一滅,成了夜色里最顯眼的目標。神槍會的人馬越來越像一群烏合之眾,我真的懷疑這群人怎么可能是訓練有素的山口組的對手? 憑這一點煙頭的火光,高明的敵方狙擊手能在八百米到一公里的距離內,將這家伙一擊必殺。今天的江湖,弱者根本無法生存,哪怕只是一秒鐘的散漫放松,丟掉的都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命。 顧傾城低頭向外走,但她心里應該是不情愿的。 我重新關上門,再度凝視那支日光燈,‘千花之鳥’的香氣越發重了,琴弦也陡然被輕輕拂動,發出一個幽深震顫的低音。我聽不到人聲,但腦子一下子讀取了某種思想,應該就是藤迦的思想—— “我再一次發現,靈魂仍舊不死,仍舊無法去到師父他們存在的地方,為什么呢?我寧愿死,用靈魂存在狀態的結束來忘掉一千年的過去。沒有人愿意被禁錮在蟬蛻里,那種狹小的、窒息的、欲哭無淚的狀態,足以讓靈魂發瘋。風,你會聽到嗎,我竟然又一飲被禁錮住,不過卻是在這經數千年不朽的古琴里?!?/br> 我身不由己地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 “如果這就是我的宿命,那么,這段宿命的盡頭是在什么地方呢?己經熬過一千年,看盡了人生與江湖的興廢,難道接下來的又是一千年?” 那確確實實是藤迦的思想,雖然沒有人開口說話,我卻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我能幫你什么?”我喃喃地問,伸出手,想碰觸她,但指尖感受到的只有空氣。 “不能,好像沒有人能幫我什么,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未來……等等,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我恍惚意識到自己這一次被禁鋁的使命了——要我奏出‘生命的最高音’?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思想,也在表示著極大的困惑。 空調的出風口起了一陣“嗡嗡嗡”的輕輕震動,正因為房子里空空蕩蕩一無所有,我才能一點都不分心的凝聚心神。她是確實存在的,只是沒有我們rou眼可見的身體,就像地球上的風,吹動一切卻無影無形。 我的思想被震撼了一次,還記得埃及人薩罕長老說過的話——“幻像魔的移動形成風”,目前藤迦的存在,會不會跟幻像魔是同一種物質形態? 她連續重復地問著同一句話:“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什么是‘生命的最高音’……”像在問我,更像是在問自己。 琴仍是琴,弦仍是弦,她的靈魂會藏在哪里?大亨己經詳細探察過琴的每一部分——我忽然醒悟,我們慣用的物理探惻方法,只適用于地球上的己知物質種類,遇到某些未知的東西,這些射線、紅外手段,絕對的“風馬牛不相及”的方祛。 “你在古琴里嗎?是否古琴因為貫注進了你的靈魂而起了變化?” 她的靈魂長嘆:“不錯,古琴取材干樹木、龍須、獸骨,即使用再華麗的詞匯命名它、用再竭盡全力的繁復指法去挑撥它,仍舊只是死的東西。樂起于心、回環于胸、至于肢體、達于指尖,再訴求于器——有靈魂的樂器,隨手彈撥都會是‘陽春、白雪’;沒有靈魂的器材,即使是師況再生,也只是寡然無味的噪聲。我們該說再見了,一千年之后,你將在哪里?” 過個問題一提出來,我與‘靈魂’同時啞然失笑。等不到一百年,我就己經該隨著煉化爐的青煙一起飛向藍天了,還談什么一千年? “生命的最高音……”那是藤迦留下的最后一句話,隨之琴弦一陣潮水翻涌般的拂動,嘈雜震耳,接著戛然而止。 她消失了,頭頂的日光燈也恢復了最初的明亮穩定狀態。我忽然覺得渾身疲憊,再看古琴時,心里隱約有了依依不舍的情感。它可以看作是藤迦的化身,或許她說的“千年禁錮”只是一個虛幻的概念,在某種契機巧合下,她還會重現人間…… “嘩”的一聲巨響,顧煩城惱怒地拉開了門,騰身躍進來。 我舉起雙手,淡淡地笑著:“我沒動它,是琴弦自己在響?!钡竭@時候,我還是沒摸透顧傾城的心思,她要帶古琴去哪里呢?在她和顧知今的背后,又是誰對古琴有如此濃厚的興趣?我不了解顧傾城,但了解顧知今,像他那樣打著“音樂”的幌子四處撈錢的高層次古董捐客,沒有巨額的利益落差,怎么能打動他? 第五部 海底迷蹤 第十章 拆解尋福園(上) 顧傾城仔細地檢視古琴,終于放下心來。 門外的寒氣傳進來,漸漸把屋里的潮濕氣沖散。 我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握著電話,猜到以她的效率,必定己經聯絡了前來接應的車子??傊?,顧傾城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不錯,間接沖淡了乃兄的市儈氣,顧知今有這么好的meimei,真的該感謝上天的厚賜?!岸畾q的外表,三十歲的沉穩,四十歲的行事作風”——這就是我對顧傾城的印象。 “風先生,車子十分鐘后到,札幌那邊的機票也己經訂好,咱們就此別過?”她雙手托起古琴,連分別時的握手也免了。 看著她小心翼翼走出門口的樣子,手里捧著的似乎是世上最珍貴的玉器,我不禁黯然地想到:“以靈魂形式存在的藤迦,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她是不是會每一日都陷在悲哀里?”短暫的解脫之后,她再度蝸牛一般進入被禁錮的輪回,肯定是件悲慘無比的事。 跟她相比,普通人能在一百年的生命里,經歷日日不同、多姿多彩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也就到了厭倦生命的地步,恰到好處地撒手塵寰,不能不說是另一種“幸運”。 吸煙的狙擊手重新藏進了黑暗里,但西北的瞭望塔上,竟然有人在低聲唱歌,自己的位置更是暴露無遺。 顧傾城環顧臆望塔的位置,悠然淺笑:“美國專家的絕頂火力配備,加上中國高手一盤散沙一般的防守方式,簡直就是街頭小販做的‘中式漢堡’,不倫不類,味道槽糕到極點,對不對風先生?” 不知王江南、霍克是出于什么目的,似乎這種松松垮垮的防御狀態做的有點夸張過度,簡直是拿神槍會兄弟的命在開玩笑。我己經開始考慮在拆解別墅的過程中,要不要把暴露在高處的狙擊手全部撤掉,連瞭望塔也拆除。 木碗舟山一帶沒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呈一馬平川之勢,狙擊手在高處能俯瞰全景,是優勢也是劣勢,因為敵人也能夠將他們納入狙擊鏡內,雙方的處境幾乎對等,剩下的就是靠運氣與個人反應能力了。 “風先生,或許是我太少見多怪了,竟然沒看懂這個‘九頭鳥掙命局’的意義到底在何處。中國古典玄學博大精深,可否能指點一二?”她向主樓的兩翼來回看了幾遍,連連搖頭。豈止是她,連先前跟隨渡邊城同來的日本獵命師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棟布局荒謬的大房子,幾乎令每一個看到它的聰明人都感到大惑不解。 我避開這個話題“死結”,取出那種支票來,在她眼前亮了一下,然巖“嗤啦”一聲撕成兩半。顧傾城愣了,將古琴向懷里收了收,弓起身子,如同一只被驚動了的靈貓,摩拳擦掌,時刻準備與敵人展開搏斗。 “嗤啦、嗤啦”連續兩聲,支票變成四片、八片,直到在我手里成為一把不起任何作用的碎紙屑。 “風先生,你干什么?不會是想違約吧?”她的反應的確很快,立刻目光向四面瞭望塔上掃去,同時左臂擎住古琴,右腕一垂,五指分開,插入了胸前皮包的夾層里。百忙之中還向腕表看了一眼,應該是在計算著援兵到達的時間。 從她一秒鐘內做出的全部反應動作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超一流的江湖高手。右手發動攻擊時,應該是類似于飛針、飛鏢的一發四支的暗器,否則也不至于要叉開五指。 “琴我要定了,加價隨你——”她臉上仍有笑容,不過是漠然的冷笑。 大門外的公路盡頭,有兩道車燈光芒閃出來,速度極快,只是幾秒鐘內便聽到了清晰的引擎轟鳴聲。 “黑吃黑是古董行里最司空見慣的事,風先生喜歡玩這手,我也有興趣奉陪——” “嘩、嘩嘩”三聲,一樓的房間有三道門同時拉開,三個門口,分別站得是蕭可冷與小燕、王江南與小來、大亨與關寶鈴。六個人一出現,顧傾城更是如臨大敵,眼角向南斜膘著,隨時準備逃走。 小來反應極快,瞬間便拔槍在手,子彈上膛,平舉著指向顧傾城的側面。 本來風平浪靜的別墅里,一下子轉換成了劍拔弩張的局面,幾乎就在小來拔槍的那一剎那,四座瞭望塔上“唰”的亮起了強力探照燈,光柱劈碎黑暗,直射在顧傾城身上??梢韵胂?,燈柱后面,隨之而來的將是狙擊步槍的烏黑槍口。 看似松垮散漫的防衛狀態,實際只是一種表面假像,偽裝給敵人看的。 顧傾城一聲冷笑,索性大大方方地轉身向著大門外。那輛疾馳過來的車子距離大門還有五十步,一陣急促的警鈴聲響起來,一道閃亮的鋼柵門迅速封住門口。黑暗中,不知有幾十只槍口一起對準了那輛被逼得緊急剎車的車子,特別在主樓頂上,突然架起的五支威猛的重機槍,一致發出子彈帶清脆碰撞的叮當聲。 這是一次天衣無縫的狙擊演練,顧傾城無意中成了觸動八卦陣的小白鼠。她仰面看著主樓上的機槍手,無奈地長嘆:“風先生,你贏了?!?/br> 美國反恐專家絕非浪得虛名,否則五角大樓方面,每天高薪養著他們,豈不成了世界上的第一號冤大頭?很顯然,王江南對神槍會的鄭重快速反應狀況非常滿意,帶頭拍了十幾下巴掌,可惜無人響應。 眾所周知,之所以能形成良好的防御陣勢,全都是大亨的面子。在楓割寺門前對峙的時候,王江南的臉面早就被大亨踩在腳下,一萬年不得翻身了,這時候做出這種動作,明顯有謅媚的意思。 我把碎紙屑丟進身邊的果皮箱里,坦然地笑著:“顧小姐,你誤會了。古琴可以送你,錢卻一分不收,請把手拿出來,不戴鹿皮手套發射暗器,很容易傷到自己手指的?!?/br> 從她發射暗器前的準備動作,我能料想到暗器的體積必定非常小巧而且鋒利,能取代槍械,給人以致命的打擊。 很多前輩們都說過,闖蕩江湖,最不能隨便招惹的是病夫、女人、小孩這三種人。他們正是因為自己表面的弱小,才會更勤奮地練功甚至不惜采用淬有劇毒的暗器,務求對敵人一擊必殺。 顧傾城愣了:“什么?什么……” 在感覺到藤迦的靈魂存在之前,我只是一味地單純想把古琴運出日本,不讓中國的寶貝落在皇室手里,卻不會無償贈給任何機構。知道藤迦的靈魂被禁錮琴中以后,我更關心琴的最終主人是誰,期望它不會落到粗鄙不堪的庸夫手里,所以寧愿分文不取地送給顧傾城,正是古人“紅粉送佳人,寶劍贈壯士”的豪邁原則。 我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其他人都沒法理解,更讓顧傾城驚訝。 “支票己經撕了,顧小姐,現在你可以帶古琴上路,預祝你一路平安?!蔽蚁驖M臉迷惑的蕭可冷做了個手勢,她雖然滿臉不情愿,卻也無可奈何地揮手示意,讓瞭望塔上的人按動遙控開關,打開鋼柵門。 外面的車子駛進來,仍舊是我們遇到過的那輛計程車,車號的后四位是“零一九一”。 大亨不滿地“哼”了一聲:“風,你對顧小姐倒是夠大方的——”不管他出于什么用意要留住古琴,在我的拱手相送下,己經沒辦法再插手進來。 顧傾城慢慢抽回了自己的右手,重新抱緊古琴,仍然半信半疑:“真的?這樣的結局的確是我從沒想到的。風先生,或許你應該重新考慮考慮,支票撕了不要緊,你隨時可以給我電話,咱們的約定依然有效……” 八百萬英鎊,是一個令港島的中低收入人群可望而不可及的龐大數字,她絕不會相信我能說放棄便放棄了。 穿著白色羽絨服、戴著白色棒球帽的年輕司機打開了車門,顧傾城夢游一樣邁步上了車,一直緊緊抱著古琴。一想到藤迦的靈魂即將嵌在琴里,被一無所知的顧傾城抱走,我心里忽然有種難以抑制的悲涼。從認識她到十分鐘前她的靈魂再現,只是幾個月間發生的,她變了那么多,身份更是一變再變,直到大徹大悟,靈魂脫離rou體而去。 “未來會這么樣?我還能見到她嗎?”說不清這個“她”是指顧傾城還是藤迦,總之腦子里縈繞著這種揮不去的傷感。 自始自終,關寶鈴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是定定地站在大亨身邊,挽著他的胳膊婷婷玉立著。 顧傾城關上車門,試探著問:“風先生,那我告辭了?” 我揮手告別,計程車立刻掉頭,引擎轟鳴著沖出大門。顧傾城己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應該能滿意而歸了。接下來,我得解決屬于自己的問題,向尋福園大膽開刀。 時間靠近半夜,風寒霜重,扭頭走向大廳時,我又一次看到了關寶鈴脖子下的齒痕,不知不覺又多了一枚,清晰如刀鑿斧刻。 沒有人開口發表看法,更沒有人問,我能覺察出蕭可冷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困惑而疏遠。 或者在她心里,我撕掉支票只是為了取悅于顧傾城,是男人見了漂亮女孩子的表白天性,就像孔雀求偶時展開自己的漂亮尾巴一樣。 并不是任何富人都有勇氣撕掉一張八百萬英鎊的支票的,大亨也未必有這種氣量。他們都不明白,古琴是因為融入了藤迦的靈魂而突然身價倍增,賣掉它換錢,就等于是賣掉藤迦,這一點在我心里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我進了大廳,外面的人根本沒有尾隨進來的意思,只站在原地默默看著,院里的氣氛突然出現了冷場。我反手關上門,把所有質疑的目光都隔在外面。 大廳里驟然安靜下來,壁爐里的火燃到了末尾,偶爾有火星迸射出來。 我仰面看著屋頂的水晶吊燈,一步步走向壁爐前,伸手撫摸著壁爐上方的青銅人像。自從進入尋福園,事情的曲折變化一如長篇電視劇的快速重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直翻翻滾滾地走到現在。 沒有任何水泡聲,一切奇奇怪怪的事都隨楓割寺那邊的戰斗、死亡消失了。想起我曾為了莫名其妙的聲音,半夜移動沙發,把大廳弄了個亂七八糟的,不禁自嘲地一笑:“不都是為了關寶鈴嗎?如果沒有她的深夜來訪,又怎么會發生那么多故事?” 無論如何,想到她的時候,心里涌起的只有銘心蝕骨的甜蜜。 我信步走向洗手間,她的神秘消失己經成了沒人記起的過去式,自己經歷的再怎么驚心動魄的事,于別人來說,都只是漫畫書上的匆匆翻頁,過去了就是陳年的黃歷,不值得再度翻看。 洗手間里干干凈凈,墻上的青銅鏡、鏡前的梳妝臺,都被擦得錚亮。信子可能碰(應為“噴”,共享自由注)過某種空氣清新劑,因為到處都能聞見茉莉花的淡淡清香。 第五部 海底迷蹤 第十章 拆解尋福園(下) 我在洗手間門口停了停,看著對面鏡子里的自己,頭發有些亂,眼睛浮腫,里面穿的襯衣也皺巴巴的,根本毫無風度可言。男人跟女人一樣,不打扮、不化妝、不換衣服,就怎么看怎么像街頭邋邋遢遢的流浪漢。 “叮零零——”沙發邊的電話響起來。我收回思緒,走到大廳里去接電話,沒料到竟然是蘇倫的聲音?!帮L哥哥,我這邊所有的設備都已齊備,正在下一場雨夾雪,空氣太冷,預計正式進入‘蘭谷’要在一周之后,你那邊怎么樣?” 她好像是感冒了,帶著濃重的鼻音,只說了短短的幾句,跟著就是兩個響亮的噴嚏。 我舒舒服服地將雙腿搭在茶幾上,身子后仰,半躺在沙發上。 即使沒有她的電話進來,我兩天內也得找她,商量拆解尋福園的問題。不管這棟房子算是大哥楊天的或是手術刀的,我都必須跟她商量過,才能動它一磚一瓦,這是最起碼的做人禮貌。 中國的西南邊陲氣候條件非常惡劣,除了當地零零落落的原住民,還會有犯了各種各樣的罪之后,卷鋪蓋進入原始叢林的逃犯。所以,她的探險工作,除了要防備野獸、毒蟲、瘴氣、暗洞之外,還得隨時準備跟那些貪婪成性的江湖渣子做斗爭。 我把楓割寺里的變化簡單說了幾句,因為這些情況,她都會通過蕭可冷的轉述得到,但僅僅是一鱗半爪、一知半解的轉述,有時候會洋洋萬言、離題千里,甚至曲解了某些話的意思。 當她聽到顧傾城出現時,匆忙地插嘴:“風哥哥,這個女孩子不簡單,雖然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但她有兩項極端的本領——破解機關與領悟音樂。做為盜墓者,每天都會接觸毒藥機關、暗器埋伏之類,有她在身邊,或許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毖酝庵?,顧傾城可以留下來,大家能夠相安無事地一起工作。 對于關寶鈴的存在,蘇倫始終持排斥態度,但對突然殺出來的顧傾城,卻是無上歡迎。細溯原因,關寶鈴不是江湖人,嬌嬌弱弱,只會給大家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跟誰在一起,就會拖誰的后腿。 蘇倫竟是如此功利的人,讓我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頭的陰霾郁悶一下子全部掃清了。 蘇倫等我笑夠了,才一本正經地重新開口:“風哥哥,你在笑什么?” 我不想指摘任何人的不是,立刻轉入正題:“蘇倫,關于‘通靈之井’上顯示的‘雀’字,還有神壁大師的解詞——我有個想法,拆解尋福園,看看手術刀先生的探索過程中,有沒有什么致命的遺漏。我不相信,大哥會建一座完全違背風水學的房子矗立在這里,那樣非但毫無意義,更會給自己人帶來難以估量的災禍?!边@段話的結尾,我并沒有謙遜地征求蘇倫的意見。 沒有親眼看見“通靈之井”顯靈的人,絕對無法理解水泡組成的那些大字的詭異,即使聰明如蘇倫,也沒有這種強大的想像力。 壁爐里的火就要熄滅了,我坐著的姿勢,視線自然而然落在那青銅雕像上。 蘇倫很沉得住氣,沒有立刻表示激烈的反對,她當然能想到我此舉的公心與私心。 我拿起側面茶幾上的鉛筆,在電話簿的封面上寫了個“雀”字,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風哥哥,你的意思,神壁大師解開了那四句神秘的短句,目標直指楓割寺——只要破解‘九頭鳥掙命局’,關寶鈴祈求的事就能如愿?但破解格局,并不一定要全部推倒。你安排搭建的四座瞭望塔,豈不也從另一個正常途徑達到了‘破局’的目的?” 我用力在那個字上劃了兩下,把它涂成一團黑色。蘇倫能夠舉出的反對例子,我都考慮過,甚至想得更長遠——“改尋福園為雀字形水渠,它在南,北面正是楓割寺的‘一箭穿心局’,利箭對朱雀,后者更是隨時都會死無葬身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