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谷野在我身后大口地喘息著,仿佛陷入了驚恐萬狀之中。 湯、詹姆斯、切尼圍了過來,臉色還算平靜。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見證過無數次死亡了。死因雖然不同,但死者的結局都是絕對相同的—— 停止呼吸,靈魂升入天堂。 如果有足夠條件的解剖室,我希望知道伯倫朗的死因,我甚至能夠肯定他的死,是太迷信自己的“隔離罩理論”,肺部吸入了墓xue里的含菌空氣所致。 谷野第二次抓起防毒面具扣在臉上,并且迅速含住了氧氣吸嘴。這一連串的動作緊張得不成樣子,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牙齒在咯咯打顫。 鐵娜伸手搭在巴比倫的頸下,最終確定他已經死了,才揮手令兩名士兵抬起他,先送上地面去。 “或許是被什么昆蟲叮了一下,或許只是個意外!”切尼簡短地下了結論。這樣的先例,在發掘金字塔的過程中被無數次重復過,我們都是相信科學的高科技人才,還不至于把死因簡單地歸結為“法老王的詛咒”。 第3卷 詭譎煉獄 第9章 千花之鳥 在等待工兵到達的這段時間里,我一直縮在墻角,遙望著那塊巨大的金錠。其實,我覺得更需要積極探索的應該是向上、向下的通道才對。 當所有的煙霧被抽盡,墓室里只剩下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子的光芒。我曾經用望遠鏡向那些所謂的“伸縮縫”里觀察過,極深,連高強電筒的光芒似乎也被吞噬掉了。 最忙碌的只有耶蘭,他正指揮著工人們將照明設施通向每一間墓室。如此龐大的器材需求,絕非一朝一夕能準備完成的,可見在谷野接管營地之前,手術刀已經做了無數細致入微的準備工作。 “風哥哥,你會不會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至少應該有一道通向塔頂的門或者洞口?所有層與層之間的墓室不可能是封閉的,因為那樣的建造方式根本毫無意義—— ” 我突然打斷蘇倫在對講機里的話:“那么你說,古埃及人的建筑方式,遵循什么樣的原則才是有意義的?” 由金字塔的巍然矗立可以明顯看出,古埃及人的思維方式根本有別于現代人。因為那么笨重的建筑在現代建筑師眼里可笑之極,猶如花費了幾十萬的人力打完地基,卻在堅實無比的基礎上只壘了一座雞窩。 那么,按照如此“愚笨”的建筑理念,他們建造出無數層層獨立封閉的墓室,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猶如壁畫里所顯示的,他們會把鱷魚頭、牛頭、馬頭、狗頭安在人的身體上一樣,有什么意義? 蘇倫愣了愣,低聲笑起來。 我接著嘆息:“蘇倫,只有你親自面對這塊龐大之極的金錠,才會體會到什么才叫做‘詭異絕倫’四個字?!?/br> 蘇倫無言,就像谷野他們第一次進隧道鉆探時那樣,地面上旁觀與地面下實地工作的人,感受截然不同。 谷野仍舊在圍著金錠打轉,似乎并不關心金錠的本身價值,倒是對金錠下覆蓋著的秘密更感興趣。 “哥哥會來營地,他已經重新集結了人馬做為后援。而且……而且你知道嗎?從三小時前,埃及軍方已經將土裂汗金字塔四周一百公里內的區域里化為軍事禁區,并且,軍方會實行無線電干擾、通訊衛星掃描干擾……” 我“哈哈哈”地干笑了三聲,不出我所料,一次普通的盜墓行動,最后發展成了軍方的聯合軍事行動。施放衛星掃描干擾之后,太空軌道上,任何一顆衛星只怕都會對這個方圓百公里的“盲區”束手無策。 那么,我們所有的人只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所有的發掘成果,將成為軍方絲毫不必付出就唾手可得的戰利品。 “只有……靜觀其變了,哥哥說,可以代表埃及總統施行權力的大祭司馬上過來。整個發掘行動,將由哥哥、大祭司共同主持?!?/br> 手術刀終于出動了—— 大人物往往都在馬前小卒們精疲力竭之時出來打掃戰場。 看著那八具無辜的死尸,我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蹲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墓室里,感覺總是怪怪的,因為它完全不同于其它金字塔的內部結構,包括……包括氣味。我的鼻子向來都是很靈敏的,氣味稍微重一些都會令我趕到窒息,這也就是第一次見到藤迦小姐時,被她身上的“千花之鳥”香氣薰得頭昏腦脹的原因。 現在,當我的鼻子距離地面只有五十厘米距離,莫名其妙地又聞到了那種香氣。 “蘇倫,我發現了……我發現了一件事—— ”我的神經驀的高度緊張,因為按照我們此前的推測,藤迦小姐是通過某種神秘的力量進入了金字塔內部。按照龍說過的鏈子逝去的位置,應該是在隧道平面以下的某條縫隙里。 我迅速趴在地上,像條盡職盡責的獵犬一樣,用力吸著鼻子,希望能將模糊的香味連綴起來,找到它的出處。 蘇倫連聲問:“什么什么?你發現了什么?” 我本來以為香氣是從那些深不見底的“伸縮縫”里傳來的,因為腦子里一直有“下面、向下”的概念,但是當我把住縫隙的邊緣,盡量地把頭向下面伸出去時,卻聞不到那香味了。 “蘇倫,我聞到了……好像聞到了藤迦小姐身上的香味?!?/br> 蘇倫一聲長嘆,酸意畢現。 谷野聽到我的話,呼的跳起來:“什么?什么藤迦小姐?風,你在說什么?” 我慢慢起身,控制著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盡量保持鎮靜。藤迦小姐是在墓xue被打通之前失蹤的,她身上的香味不會無緣無故在這里出現。除非……除非——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抓住谷野的衣領,迅速從他的頭頂、肩膀一直聞到腳下。 眾人啼笑皆非,鐵娜臉上更是露出既詫異又關切的表情。 谷野身上,什么味道都沒有—— 這是一個疑點,因為我無數次看到谷野手里挾著香煙、嘴里叼著香煙,并且做為一個癮君子,他身上至少應該有海洛因的獨特香氣。結果,他像一個剛剛清洗過的瓷器,沒有絲毫味道。 我瞪著他的臉,足足有一分鐘,才故作幽默地聳著肩膀:“別擔心,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大家太緊張了,請放松,盡量放松……” 鐵娜搖頭嘆息:“風先生,你的幽默并不好笑!”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低聲問:“谷野先生,你的隨身行李中有沒有攜帶著本土香料?前天,蘇倫小姐托我向您要一些‘千花之鳥’,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個向美女獻殷勤的機會?” 我拍拍手上的塵土,其實并沒有什么塵土,金字塔內部干凈無比,像剛剛被效能最高的吸塵器清理過。 谷野詫異地搖頭:“抱歉,我并沒有那種東西。千花之鳥,屬于皇室專用,產量少之又少,在黑市上的價格幾乎十倍于法國的香奈兒產品—— 而且,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帶到非洲來,那畢竟是女孩子的專用品?!?/br> 我退后兩步,做了個無比遺憾的表情。 谷野繼續回身去繼續他手邊的工作,連剛才問的問題也不理會了,肯定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我退后了一間墓室,避開眾人,急促地呼叫蘇倫:“蘇倫,我想退回到隧道里,重新進入墓室。我發現了藤迦身上的香味,我會從入口一直聞過來,看那香味到底出自何處?” 我大步穿過了這些巨大的門口,向隧道方向前進。金光從我背后射過來,像是某些電影里的超級電腦光影特技。 蘇倫低嘆:“風哥哥,你要‘聞香識女人’嗎?” 稍停,她重新換了公事公辦的口氣,有條不紊地提示著:“墓室個數太多,如果你真的希望憑借那種香味發現什么的話,最需要的是一條上等的軍方跟蹤犬?!?/br> 的確,如果有一頭跟蹤犬的話,工作會比較容易些,但是在耶蘭的高效工作下,隨著抽風機的強勁工作,香味隨時都會徹底湮滅。為保險起見,我還是抓緊時間采用人工方式來完成這項工作。 等我重新進入隧道時,迎面已經飛奔過來一隊身著黑色工作服、頭戴電焊工人專用頭盔的士兵。他們對我視而不見,飛快地直接奔向墓xue中心,總共有十二人。他們手里,提著各種電焊和切割工具,看來是專為肢解那大金錠而來。 我靜下心來,做了十幾次深呼吸,然后開始慢慢嗅探。 越過隧道與墓xue的接口位置時,并沒有任何發現。氧氣罩之類的笨重工具早就丟掉,為了工作方便,我早把伯倫朗的神秘死因拋在腦后了。 進入第一間墓室后,我盡可能地伏低身子,但是仍然毫無發現。貼近地面之后,我在大片大片的象形文字里,發現了幾個比較有意思的符號。 那些符號全部是長方形的,所占的面積大小,正好跟一個標準尺寸的電腦鍵盤那么大,大概是四十厘米長、二十厘米寬。文字形狀像一只獨木舟,其中一頭滑稽地高高撬起來,像是小丑的靴尖。 舟上站著一個線條簡單的人的形象,叉著腰筆直站著,高昂著頭。 我呼叫蘇倫:“看看這個字,代表的是什么?” 蘇倫不假思索地回應著:“風哥哥,你的腦子在想什么呢?它不就是埃及文字里最簡單的‘太陽之舟’的代稱?” 我的臉騰的紅了,因為我為自己的荒唐愚蠢而感到自責。在過度的絞盡腦汁思索狀態下,我竟然連最基本的埃及常識都想不起來,真是不可原諒。 “抱歉,我的腦子似乎……”我自嘲地在頭上重重拍了一掌。古人的“大智若愚”可能就是我目前的狀態吧?不過,“愚”肯定是“愚”了,“大智”倒是未必。 “風哥哥,問題的焦點,一定在金錠下面,還是別做無用功了。而且咱們的猜測并不一定正確,你能想像得出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瞬間通過一百多米的泥沙—— ”她停了下來,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就是通過了那些泥沙,金字塔的外壁呢?又怎么可能說想過就過。 世界上存在很多地球物理學所不能夠解釋的問題,發現那條鏈子后,我最初的反應是:“蟲洞”。 “藤迦進入了突然出現并張開的‘蟲洞’,突破時空,進入了金字塔?!?/br> 第3卷 詭譎煉獄 第10章 超級金錠 蘇倫又是一聲長嘆:“風哥哥,要說藤迦進入了神奇的‘蟲洞’,倒不如說她自己就是創造‘蟲洞’的人,豈不更容易解釋得通?”她的話,明顯帶著揶揄??磥?,我對藤迦失蹤事件的過度關心,已經讓她又變得敏感起來。 “啊—— ” “啊啊—— ” 無數驚呼的聲音,從墓xue中央傳來,我眼前的金光突然消失了,一瞬間仿佛從光芒萬丈的陽光下跌入了昏黃陰暗的谷底,渾身猛然一震。其實,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墓室里亮起了照明燈。不過,人造光與那大金錠的自然光無法相比,眼睛需要有比較長的適應時間。 這個變化的起因,是那金錠已經被從中切為兩半,當切割線完成的剎那,金光便消失了。 彩虹勇士的工兵小組絕不是空吹出來的,只有三十分鐘時間,他們便完成了初步的工作。 蘇倫忽然急匆匆地說:“風哥哥,我的感覺,那金錠就像一個燈泡,你覺得呢?” 要把長方體的金錠想像成燈泡,需要最大限度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才行。 “燈泡?”我重復著,一邊快步向中央墓室那邊走過去。 “風哥哥,告訴我什么是燈?燈如何定義的?” 廣義地說,一切發光的物體,比如燈管、霓虹燈架、球形燈……這些通通可以稱為“燈”。如果換個角度考慮,做一個四米見方、一米半高的透明體,在它的中間安置光源,它豈不也可以叫做“燈”。 “蘇倫,你說得沒錯,那可以稱之為‘燈’,不過它的光源在哪里?在這么深的古墓下,誰又能給予它電能?” 我的腦子很亂,未免提了一個愚蠢之極的問題,既然是古埃及時代的產物,何須電能?地球上的能量,人類得以開發的寥寥無幾,就連太陽能的應用都只處于幼稚的蹣跚學步階段,又焉知沒有其它可以用來代替“電能”的東西? 假如金錠是“燈”,現在,燈被打破了,當然也就不能再發光了。 工兵們再次開始分割工作,將金錠二分為四。 鐵娜抱著胳膊站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忙碌的工兵們。她的槍法非常高明,應該能夠威懾住在場的士兵們。 這真是一幅古怪奇異的畫面,幾十個現代人,在數千年前的金字塔里,狂熱地圍著一塊全球罕見的金錠。它的下面到底有什么呢—— 分割工作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因為所有的切割工具在持續的使用過程中,損耗極大。他們不得不調整分割方法,準備先把其中一半分割成兩米長、一米寬的長條。即便是分割到這種程度,其巨大的重量,也足以令人工搬動它們成為一項非常頭疼的工作。 我靠近鐵娜,低聲請求著:“請撥給我十個人,我希望能在這段時間里,再次對墓室進行搜索?!?/br> 我希望能根據方才若有若無的香味,找到藤迦進過墓室的證據。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她還活著,無論這種想法聽起來有多荒謬。 “風先生,留在我身邊不好嗎?”她露出幽默的笑,半真半假地挽留著。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自作多情的男人,委婉地笑著,不露聲色地拒絕了她。 鐵娜答應了我的請求,命令十個荷槍實彈的士兵跟在我后面。 我們穿過中心墓室,一直向前,到達了墓xue的另一個邊。這個位置,應該是金字塔的最西邊,跟我們進入墓xue的位置處于同一軸線。 毫無意外,我們什么都沒發現,除了滿壁的象形文字之外。我的嗅覺很正常,能絲毫不差地聞到墓室里到處飄蕩的切割機的焦糊味。正因如此,我才會更加驚訝:“墓室里難道不應該有其它陰暗潮濕的味道嗎?” 假定伯倫朗是因為呼進了墓室里的細菌而暴斃的話,我們為什么不要緊?因為現在墓xue里的每一個人都放棄了氧氣瓶和防毒面具,要是中毒的話,大家該都是同一下場才對。 士兵們一直都保持沉默,他們的神經似乎還沒從同伴被鐵娜擊斃的震撼中放松下來,每個人都顯得呆頭呆腦的。 其實,埃及特種部隊“彩虹勇士”在全球各國的特警中,能力不會比美軍的“綠貝、海豹、三角洲、蝰蛇”四大頂尖特種部隊差。在每年舉行的全球特警戰斗力比賽中,彩虹勇士次次都會擠入前十。 我靠在墓室的西墻上,也就是金字塔的外壁上,盯著腳下那些古怪的文字。漸漸的,我已經開始有所發現,每間墓室的四壁、地面、頂面都有四只“太陽之舟”,而所有的太陽之舟高高聳立的那一頭是向著我的左方的,也就是北面。 我馬上命令士兵們搜查了側面近鄰的兩間墓室,不錯,那個符號的方向是向北的,也就是說,“太陽之舟”駛向的方向是北方。 “向北?為什么不是向東?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我的頭又再痛,像是要把自己繞住一樣,不停地在嘴里重復著這個問號。 突然,有個特種兵低聲嘟囔著:“那有什么不理解的?它們的朝向,正對金字塔前的‘太陽之舟’埋藏地?!?/br>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我發現自己真的該狠狠地反省才行:“我竟然把胡夫金字塔前出土的木制”太陽之舟“都忘記了!該死,真該死!” 看著那個道破天機的士兵,我真想撲過去狠狠地擁抱他。 我向著對講機呼叫:“蘇倫蘇倫,所有的‘太陽之舟’都是駛向胡夫金字塔的,想想看,這代表什么?” 其實,細想起來,也沒有什么好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