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鐵娜走出帳篷時,所有的人都眾星捧月一樣跟了出去,只有蘇倫依舊留在我身邊。 “風哥哥,這個女孩子……好厲害的腿上功夫,一抬腿就踢死了你臉前的毒蚊……”她取了一張紙巾遞給我。 我的腦子仍舊昏昏沉沉,因為從醒過來開始,突然對時間的概念上,發生了巨大的迷惑。 蘇倫望著鐵娜一行人向井架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重復著:“鐵娜,西點軍校的高材生,曾受過美軍‘海豹突擊隊’創始之父邦塞迪的親自表彰嘉獎,而且是埃及新一批特種部隊的最高教官……” 這很多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定語,無疑給鐵娜的身份蒙上了數道絢麗的光環,其中最亮麗的一道—— “她是埃及總統休安頓最寵愛的女兒,而且是唯一的孩子。外界傳聞,她將很有希望參加二零一零年的總統大選?!?/br> 我回到床邊,用力抱著頭,覺得太陽xue深處像有兩把高速工作的鉆頭,在不停地侵襲著我的腦部神經。 “蘇倫,幫幫我,我覺得自己好像又跟上次在金字塔頂上的情形接近了……”四十小時的昏迷,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意外,而且我敢肯定,有某種神秘的外力讓我第二次陷入了“部分失憶”的狀態。 蘇倫走近我,右手放在我的后頸,按在頸椎與顱骨連接處,緩緩摁壓著。 “蘇倫,告訴我這四十小時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蘇倫長嘆一聲:“風哥哥,你先不要多問,我希望能讓你快速真正清醒……” 我還沒反應過來,猛然覺得自己“大錐xue”上受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做為連接頭與身體的脈絡橋梁,大錐xue的血脈流暢與否,很大程度上對人腦的清醒程度造成極大的影響。 我醒了,而且是無比清爽地醒了過來,這都要感謝蘇倫的那次重重的點擊?,F在,我是躺在床上的,蘇倫就坐在床邊椅子上,凝神看著我。 “謝謝你?!蔽易饋?,神清氣爽,失憶后遺癥全部消失了。 “風哥哥,關于你的失憶片斷,我有辦法可以回放出來,因為我在你身上放置了微型攝像系統,請……不要怪我好不好?” 蘇倫的臉紅了,因為在某個人身上放置竊聽或者偷拍系統,都極大程度地危害了對方的人身權利。 我拍拍后腦勺:“我早該想到的,你可以在谷野身上安放竊聽器,對其他人怎么可能放過?算了,快放給我看,我想知道幽蓮在那塔頂上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土裂汗金字塔的頂上必定埋藏著某個大秘密。 蘇倫迅速把一個四分之一火柴盒大小的灰色方塊,與她的筆記本電腦聯結起來。馬上,屏幕上出現了昏暗的帳篷里的情景。攝像機是安在我身上的,一切當然也是以我的視點為主。我的動作極快,出門查看、返身拿槍和望遠鏡,然后再次出門向西…… 以拍攝角度來看,攝像機應該是放置在我的胸口位置,但我竟然絲毫沒有發覺。 播放到幽蓮降落在金字塔頂那一幕時,也就是我記憶的終點位置,畫面突然沒有了,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蘇倫一愣:“嗯?怎么了?”她在那個灰色方塊上擺弄了幾下,但屏幕雪花依舊,根本沒有任何圖像。所有的細節部分,只能顯示到與我的記憶被掐斷的同一個時段。 蘇倫雙手摁在桌子上,陡然陷入了絕望的沉默。 我明白,那播放器一定是出了問題,并且在給我觀看之前,蘇倫一定已經瀏覽了里面所有的內容。 “風哥哥—— ”蘇倫的嗓音頓時變得嘶啞干澀。我的突然失憶已經夠詭譎的了,那些攝制資料莫名其妙地丟失,更是讓她始料不及。 “沒關系,其實我們早該料到有一股神秘的不可知的力量籠罩在營地里,從我聽到那神秘的鼓聲時就開始了?!?/br> 第3卷 詭譎煉獄 第4章 軍事接管 以下是蘇倫的敘述: “你急速地向金字塔方向奔跑,塔頂出現了一道沖天而起的白光,光線之強,像是漆黑的夜里電焊槍爆發出來的火花。白光直沖上天,然后塔頂的人就不見了,不知道是被白光屏蔽住了還是進入了金字塔—— ” 我苦笑著:“有可能是進了金字塔,上次我就對你說過,感覺到用力跺腳就可能落進塔里的。其實昨天我已經有了最新的創意性想法,或許可以改變鉆探方式,直接由塔頂開始掘進?!?/br> 這個想法非常古怪,因為蘇倫的臉色正在急驟變化,直到最后突然伸出大拇指:“風哥哥,你的想法真是絕妙!太絕妙了!” 這條路線可以做最大程度的改進—— 從塔頂進行小規模的局部爆破,層層下降,通過毀滅性的挖掘方式,把金字塔下面的秘密發掘出來。 歷史上似乎還沒有人如此做過,畢竟是在“毀滅”金字塔。 對于其它可以遵循正途進入的金字塔,沒必要走這么極端的路子,這個想法,只針對土裂汗金字塔。 “你到了塔下,想不到你的輕功那么高明,根本不必用什么繩索之類的幫助,已經飛上了塔頂。我想那大概是類似于‘燕子三抄水’之類的輕功吧?什么時候也可以教給我……” 敘述到了這里便停了,我聽得出蘇倫是在顧左右而言其他。 “然后呢?”我希望聽到后面關于白光、關于幽蓮的下落。 “后面沒有了?!?/br> 我一愣,但知道蘇倫還有話說,便耐心地等下去。 蘇倫起身,在屋子里來回踱了十幾步,指著我身下的床苦笑:“其實,一切都是攝像系統拍下來的,我開始介入時,時間是早上七點,你已經躺在這里。如果沒有攝像機的幫助,我只知道你睡了整晚,早晨陷入了昏睡狀態,其它的,一概不知?!?/br> 我“啊”了一聲,張口結舌。 蘇倫的話,無疑是說,當我躍上塔頂時,攝像機的拍攝工作也被中止了。 我的第一反應與蘇倫不謀而合:“問題出在那道強光上,它破壞了攝像機鏡頭讀入工作!” 蘇倫仰面長嘆:“還好,你能平安回來,至少證明對方沒有惡意,比起藤迦小姐和龍,甚至班察與枯蝶大師,你的際遇是最好的了?!?/br> 越來越多的怪事,給予我跟蘇倫的并不是懼怕恐慌,而是越來越高昂的斗志。盜墓者的天性,讓我們根本不去考慮繼續追索下去可能遭遇的滅頂之災,而是更加全神貫注地調動腦細胞,企圖從這些混亂的片斷里,找出可以直達核心的光明之路。 毫無疑問,發掘工作會持續不斷地進行下去,無論是采用什么樣的鉆探機械,總要到最后見個分曉。 現在我擔心的是金字塔內部匿藏著某種深不可測的力量,會對進入塔里的人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 與蘇倫一道走出帳篷時,又近黃昏。 我驚奇地發現,鐵娜帶領的彩虹勇士并非是四十四名,而是至少有三百名以上。他們已經在營地周圍搭起了連綿不絕的帳篷,像一道屏障,牢牢地把營地包圍在中央。營地里的?望梯已經被撤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度為二十米的專業級別的軍事?望塔,并且設置了簡易電梯。 “天!這是干什么?軍事演習嗎?”我驚駭的不是手術刀的調動能力,而是覺得埃及軍方已經大大方方地接管了營地,甚至包括所有的發掘工程。 在埃及的國家立法里,曾經有這么一條:如果發掘到的金字塔是完全封閉、未經盜墓的,其內部的所有財產、文物、包括沙子土壤乃至由此帶來的新聞收益,都屬于埃及政府。如果墓xue已經被盜,則發掘者可以與埃及政府平分收益。 按照這條法律,如果打開土裂汗金字塔后,發現它是完好無損的,一切所得,將全部歸屬埃及政府所有,谷野等人會一無所獲。這大概也是埃及軍方不遺余力地參與進來的主要原因吧? ?望塔上架設的應該是兩臺高倍率、高精度、自動攝像的軍事專用望遠鏡,鐵娜的設想不錯,站在?望塔上,已經可以居高臨下地俯視到土裂汗塔頂。 帳篷圈以外,停著至少二十輛軍需貨柜車,全部噴著埃及軍方的巨大標志。 “不是演習,而是切切實實的軍管?!碧K倫更是無奈,早知如此,她就會阻止手術刀邀請軍方介入的貿然舉動。 馬丁公司的效率非常高,晚餐還沒結束,湯已經接到傳真,鉆頭兩小時后將到達營地。 這個消息無疑是最鼓舞人心的,連冷漠的鐵娜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捧著倒滿了葡萄酒的水晶杯站起來向所有的人敬酒:“為了我們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掘工作,干杯!” 她站立的姿勢略顯得怪異,有點像自由搏擊里的起手動作,一只腳穩定支撐,另一只腳只有腳尖著地。就連她的兩只胳膊肘,也是一高一低,仿佛隨時都要發動進攻抑或是揮臂格擋一樣。 “風哥哥,她的功夫,好像是來自截拳道的‘閃電腳’?!碧K倫在我身邊,借著喝酒的動作,扭頭向我低語。 的確,鐵娜的站立姿勢根本就是來自曾經在美國最風行的截拳道自由技擊術,所以看起來才會既怪異又眼熟。 “風先生,同為四大文明古國的后裔,我們來共同干了這杯?”鐵娜已經走到我的桌前,手里端著一杯血紅色的葡萄酒,帶著蔑視的眼神。 我只好站起來,舉起杯子,忽然向前一個踉蹌,杯子脫手向鐵娜身上飛過去。 這一次,我全神貫注地看著她的出腿。果然,她的左腿像毫無預兆的閃電,唰的踢上來,在平常人四分之一的眨眼時間里,啪的一聲將那杯子踢得粉碎。 杯子里的酒灑了滿桌,卻沒一滴濺在她身上。 其實,要想把杯子踢飛,我也能做到,包括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恰當的腿法踢出。但是,我的武功,無法凌空踢碎杯子。要想踢碎它而不是“踢飛”它,不但要求腳尖上的力量,更要求腳尖上的速度。 我開始鼓掌,甘拜下風地鼓掌,因為她在腿腳上的功夫,似乎已經超越了創立截拳道的美籍華人李小龍。 “從今天起,營地里所有人員的武器將統一上交,由軍方代為保管。而我們,埃及軍隊里最出類拔萃的彩虹勇士,將會全力以赴、百分之二百地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闭f完,她又轉身盯著我,冷酷無比地低聲告誡:“我看過你的檔案,不過在這里,別耍小聰明!你學過的那些東方武術,根本擋不了我一腿?!?/br> 我聳聳肩膀,攤開雙手,無奈地搖搖頭。 不知道鐵娜小姐為何要單獨針對我—— “沒有理由???大家初次見面,況且沒有任何利益沖突?!?/br> 我承認,她的那一腿,我無法破解也無法抵擋,并且我能想到“閃電腿”進攻的最厲害之處是雙腿連環飛踢,力道和頻率同樣驚人??纯磸那袄钚↓埖牟珦魴n案資料就知道了,那種依靠“電擊”的手段訓練出來的武功,根本已經超出了人類身體鍛煉的最高境界。 李小龍出道時,以一招“飛腳踢碎空中木板”的功夫震驚了美國武術界,而剛才鐵娜的“飛腳踢碎酒杯”更是驚世駭俗。 蘇倫的情緒有些低落,跟手術刀簡短地通過電話后,便鉆進了睡袋。 明天一早,五點鐘,也就是朝陽剛剛升起時,鉆探工作便會二次開始。 “風哥哥,我想……鐵娜對你的反應有些不太正常,如果不怕冒昧的話,我想說,她對你……對你有某種好感……”蘇倫在睡袋里探出頭來,聲音里帶著微微的酸意。 我對著一卷圖紙,頭也不抬地反問:“好感?什么好感?” 蘇倫長嘆一聲,把下巴縮進睡袋里。 我對她的話心不在焉,因為我有個比較大膽的想法:“蘇倫,我想明天一起進隧道去,跟隨鉆井,做一次實地考察。單單從監視器上觀察隧道情況,只怕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br> 蘇倫吃驚不小,手術刀再三告誡過,要我們倆離井口遠一些,免得身受荼毒。 我走到蘇倫床邊,凝視著她的長發:“我經歷過兩次奇怪的失憶,足以證明那種神秘的力量除了能令我‘失憶’之外,無法造成更大的傷害。這也許是我跟其他人差異最大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做這個決定?!?/br> 她的身子在睡袋里顯得纖細柔弱,完全沒有了白天的彪悍干練。 我沒來由地嘆了口氣,走向帳外。從蘇倫剛才的“微酸”里,我能察覺到某些奇怪的情緒已經在我們之間彌漫著。 被軍事接管的營地,氣氛已經變得十分緊張。?望塔上居然裝了四只功率強勁的探照燈,雪白的光柱緩緩地從每一頂帳篷上掃過去。這里不像是考古發掘的營地,倒像是被武裝到了牙齒的軍事集中營。 據蘇倫告訴我的消息,那些軍車裝載著目前埃及軍方最先進的地對空、地對地導彈,并且士兵中有完整的爆破小組、雷達小組、生化小組…… 第3卷 詭譎煉獄 第5章 鑿壁偷光 我用力展了展雙臂,今晚不會有奇怪的事發生了吧?鐵娜對我有沒有好感,根本就不重要,像她那種標準的埃及血統的女孩子,我根本一點都不感興趣。 蘇倫呢?她的“微酸”代表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在營地里極度緊張的氣氛重壓之下,倒是真的可以放松心情,在大漠、黃沙、傲岸的金字塔這么一個強烈的異域風光環境下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呢…… 黎明如約而至,井架邊傳來鐵器碰撞聲時,我倏的醒了過來。沒有夢,腦子異常清醒,渾身都充滿了精神抖擻的戰斗力。 我跟蘇倫趕到井架旁邊,鐵娜正在指揮著士兵給即將下井的專家們分發高壓縮氧氣瓶。當然,此舉遭到了伯倫朗的強烈抗議。因為這種行為是對他的最新空氣隔離層成果的極大藐視。 “我的隔離層項目,已經申報了國際生物學聯合會,即將被評定為二零零六年度最偉大的發明,鐵娜小姐,除非你槍斃我,否則、否則我絕不會佩戴這個笨重的大鐵罐—— ” 抗爭的結果,在進入豎井的十六個人里面,只有他簡裝隨行,其余十五人包括我在內,全部佩戴了整套的氧氣瓶、生化面罩和全套的高強度抗菌服。 電梯在緩緩下降,我把自己的心情調整到“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心如止水的狀態。我的衣領、胸口、大腿、臀部四個位置,都安裝了蘇倫的隱形攝像機。她會在帳篷里,秘密接收攝像機傳回的信號。 我們已經把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做了最詳細的計算估計—— 我盯著仍舊氣哼哼的伯倫朗,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因為封閉的金字塔空氣中蘊藏的極度危險的氣體或者超微細菌,其危害程度并不是人類現有的知識結構所能預知的。他那么相信自己制造的“隔離罩理論”,真的有點固步自封的愚蠢。 谷野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指著那個被均勻分成三段的新鉆頭:“湯博士,按照射線探測結果,那道石壁厚度應該在……” 湯博士慍怒地揮手:“谷野先生,不要再提你那個愚蠢的射線探測!”一張口,他的話里就充滿了暴烈的火藥味。 谷野訕訕地笑了笑,馬上閉嘴。這五個人是每一個行業里無與倫比的精英分子,如果全部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辯論起來,三天三夜也難分高下。首先閉嘴的人,應該是最明智的。 我向上仰望,頭頂已經被那個隔離罩重新封閉,但呼吸依舊順暢。所有下井的人并沒有帶什么武器,這一點是鐵娜特別安排的,因為她擔心金字塔內的射線或者細菌,會有令人莫名其妙發狂的作用。有武器在手,只怕會誤射誤傷。 電梯到達井底,所有的人開始搬運鉆機進入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