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言罷,那個模樣好些的丫頭便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期期艾艾的喚了一聲公子:“公子……” 褚時序心中厭煩的很,但面上依舊溫和的笑著說道:“去吧?!?/br> 說完,褚時序便帶著溫和的笑容,走進屋內,轉過屏風。見何媗正斜靠在榻上吃著瓜子,身邊只有小九一個。褚時序便收了那掛著笑容的假臉,皺著眉走了過去。原來小九還站在何媗身邊說話,這時見了褚時序進來,小九也退了下去。 褚時序坐在何媗身邊,用帕子擦過手后,就捏了兩個瓜子,剝了殼,放在手心上。一邊遞給何媗,一邊說道:“那兩個丫頭,你不用掛心,明兒我就想法子趕了?!?/br> “若是趕了,郡王妃還以為我使性子呢?!焙螊l撿了褚時序手掌上的瓜子瓤,放在口中,笑著說道。 “不會讓她這般想的,使個小計讓郡王妃以為這兩人不可用也是成的。不然,她也不會這么多年在我這里插不進人來?!瘪視r序說著,看何媗愛吃瓜子,就又為何媗剝了幾個。 褚時序手生的白凈,這時他輕皺著眉,極為認真的為何媗將那瓜子的殼剝了。仿佛這是了一件國家大事一般,這樣瑣碎的活落在褚時序身上,更是無了市井氣。似乎為了新婚的妻子剝個瓜子殼,也如那琴棋詩畫一般成了極雅的事。 何媗看著輕皺著眉頭,為她剝著瓜子殼的褚時序,說道:“若不讓她放人,她便一直存著心思提防著這邊。她這么急著往我們院中放人,大約就是以往確實沒有親信了。這兩個,我們愿讓她們知道什么便是什么,倒是省了在郡王妃面前做戲的功夫。真真假假的,許比先頭還更有意思?!?/br> “我并不覺得有意思,無論做什么,都有人盯著一樣?!?/br> 褚時序靠過去,輕輕點了一下何媗的嘴唇,而后靠在何媗身上,說道:“我有些后悔了,我應該再晚個四五年娶你,那時我掌控的該比現在多。你就不必這般委屈,受苦?!?/br> 褚時序說話的語氣里帶了些自責。 何媗微愣之后,笑著輕輕拍了褚時序的后背,說道:“此話當真?” 褚時序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騙你的,再過四五年,你指不定許了誰,到時候我到哪里去尋你呢?剛才的話,是哄著你說你樂意陪著我的,你擔心著我一個人在郡王府過的不好?!?/br> “我著實是擔心你一個人過的不好?!?/br> 何媗笑著說道:“便是忍耐一些,能陪著你就是好的?!?/br> 褚時序雙眼溢出些笑意,只才要笑出來,就又皺著眉,坐了起來。嘆道:“你這可真是哄著我說笑了,若我不搶著定下日子,你可愿意在家為妻弟守著府院了……” 何媗靠在褚時序身邊,纏綿的親著褚時序的嘴角,笑著說道:“旭兒的醋,你就不必吃了吧……” 褚時序長長的嘆一口氣,說道:“我是吃不起他的醋?!?/br> 說完,褚時序伸手點了點他的脖子,皺眉說道:“還有這里,沒有親到?!?/br> 何媗笑著在褚時序脖子上輕點了一下,待要離遠了一些褚時序的身體,卻被褚時序一把抱住。這時褚時序湊在何媗耳邊,暗啞著聲音說道:“再親一會兒?!?/br> 那晚褚時序便睡在了何媗房中,直至半夜,何媗還喚了人打了熱水進來。 郡王妃派來的兩個丫頭,一個名叫紅袖,一個名叫暖玉。她們住的小屋子天一擦黑就熄了燈,只兩個人都沒睡了過去。一會兒的心思轉著若是得褚時序那樣的人一時寵愛也是好的,一會心思又想著該如何應付了史氏,能用史氏的名頭在這院子里爭得了一席之地。 而這兩人既有心出頭,那便有了相爭的心思。而整個院子中,論起模樣與出身,也都只這兩個人是相仿的。恰好又是從??ね蹂幊鰜?,兩個人還未如何,就把彼此當成了頭號對手。 這是兩人都合著眼睛,聽著院中還有人在走動,但兩人的心思卻未止歇,仍在盤算著。 待天一亮,暖玉剛打了一個盹兒醒了過來。卻見紅袖不見了,便立即起來梳洗,待出了門,就見褚時序負手笑著在與紅袖站在一起,似在說話。暖玉模樣比紅袖生的好,在郡王妃那處便一直不得王妃的喜歡。只前些年郡王妃起了心思,在褚時序院中放幾個人,這才注意到了她。雖嫌她名字艷俗,也未改了去。 暖玉知郡王爺心里眼里就只王妃一個,所以在王妃那處倒是安分的。雖與褚時原有時笑鬧幾句,但褚時原年紀小也沒個妨礙,且世子褚時原的模樣怎又比的上他的哥哥去。 暖玉見得這么些個人里面,算上男的女的,也沒一個人的模樣比得上褚時序。 且褚時序無論何時都是笑盈盈的,對了誰說話都那樣溫和。便是她們這樣的為他倒上一杯茶,也可得了一個謝字。府上的這些丫頭們有誰沒對大公子褚時序動過心思,又有哪個沒偷想著得褚時序多看一眼,不過是攀不得,不敢攀罷了。 便是史茹林那般的世家小姐又如何,還不是為了褚時序而至今未嫁么? 而暖玉今日既能得了這個機會,便不會讓這個機會就這般失了。 這時,暖玉看著紅袖紅著臉在與褚時序回話,便一時惱怒,攏了攏頭發,就走了過去。 只未待她過去,褚時序就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看都未看了暖玉一眼。 暖玉便連忙走上去冷聲問了紅袖:“你與公子說些什么?” 紅袖笑著說道:“我與公子說些什么,也用得與你說不成?” 暖玉咬了咬,低聲說道:“你需記著我們為什么來了公子這里?!?/br> 紅袖笑道:“你也該記著,才是?!?/br> 這兩人均冷笑著對看一眼,再無他話。 何媗就是坐在屋中,也可聞得到院內的酸氣。只是見褚時序嘴角帶著點笑意走了進來,何媗皺了皺眉,心道,褚時序當真是個會利用旁人對他的喜歡的人。 褚時序一見到何媗,就讓那些伺候何媗梳洗的丫頭婆子先退了出去。他坐在何媗身邊,試著未何媗描了描眉。 何媗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是把那二人趕了這里吧?!?/br> 褚時序笑道:“你既應了,我就去辦?!?/br> 何媗看著褚時序眼中溢著情誼,心道,自己若不應了,依著褚時序的性子,怕是那兩個丫頭就此死在這院子里了。而后,何媗看著褚時序的眉眼,又想,前世楊家是有個女兒成了褚時序的妻子的,似乎褚時序成了晉王后也有一群妻妾。只是那楊家女兒,在楊家敗落后,便沒了消息,所謂她才記不得。 這時想起,該是自楊家敗落了,那楊家女兒,就被褚時序除去了。相較而言,對于那楊家女兒,許上一世的褚時序便是另一個“王玦”吧。 褚時序笑著說道:“這時在想著什么?” 何媗笑道:“我在想,我們之間,卻是容不得旁得什么暖玉溫香,*的 ?!?/br> 何媗知道自己的性子,這時可看著褚時序假意與旁人親近,借故挑撥。待時間久了,她必然會彷徨,會生出疑心,會擔憂他這么會作戲,那對了她是不是也是一場戲。這疑心會生出惡毒,會反受他人挑撥。到時,許會害了褚時序,亦會害了自己。 褚時序問道:“你可是吃醋了?” 何媗輕輕點頭,說道:“是的,心里覺得十分不舒服?!?/br> 褚時序伸手抱住了何媗,笑道:“我事事均依著你,你不必不舒服?!?/br> 何媗輕靠在褚時序心上,恍惚想到了那壓抑灰暗的皇宮,想著折損在皇宮中的那縷梅香。想著,許是權勢越大,便就又安穩,但隨之而來的,何嘗不是為奪權勢,換來的夫妻與父子間貌合神離。想著,何媗便覺得胸口悶悶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分暫時分別 何媗在郡王妃面前這日表現的十分乖順可人,郡王妃史氏幾乎無法認得何媗是那個在傅府門前撒潑的人了??粗悄?,說她是個魯莽愚蠢的人怕都要讓人笑不會看人了吧。 郡王妃知道何媗于她面前在做戲,但終究不知,到底是這時柔順的她是假的,還是當初那個飛揚跋扈的是假的,還是全都是假的。那真的何媗,又是個怎么樣的心情呢? 偏偏紅袖與暖玉二人又不定事,也不知這二人如何探聽的,說出的話來竟然截然相反。暖玉說何媗與褚時序是如何的貌合神離,今早上褚時序進了何媗的屋子,打碎了一個茶盞后,褚時序便陰沉著臉出來。紅袖說何媗與褚時序是如何恩愛有加,褚時序見她身上配的香囊味道好,還特意讓她配了里,說是送給何媗。 但史氏聞著何媗身上,卻沒有任何旁的香氣,只一股子皂角的清香罷了。 褚時序這個人,史氏一直提防著,一直注意著。知他那什么溫潤公子的名號下藏著些心思,但史氏卻沒法子抓住他的證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似乎對郡王府毫不留意,似乎不追逐權力。但他卻與那么多的王孫公子,且經營出了個好名聲。于面上看,完全無懈可擊。 郡王妃史氏的頭又疼了,待聞道暖玉這時身上的香味兒竟和紅袖一樣,史氏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她也不再多問,心中對這兩個丫頭都生了疑心。 待何媗回門之后回到府中,那暖玉不知因著何事竟與紅袖爭執起來,鬧的小小的院落好一頓折騰,一次竟傷了褚時序。便是郡王疼愛史氏,未說什么。那愛著臉面的史氏也不好意思再讓暖玉與紅袖留在那處,怎可明明是伺候人的,去了幾日,就鬧得那般難堪。 褚時序更是在外面時時陰沉著臉,捧著被劃傷的手,包得似傷得十分嚴重一般。 只見過褚時序的,又怎能不注意到這些??纱匀藛柶?,褚時序只說,只做他不經意碰的就是。 這些人只看褚時序臉色為難,后來一打聽,原是院中丫頭傷的。 那丫頭傷人本該趕了,打了,但卻仍留在郡王府中。旁人皆十分納罕,起初皆想著莫非是褚時序對那丫頭留有些情誼,才這般容了那丫頭??纱粗視r序有些惱怒卻咬牙忍著,最后只化為一聲嘆息的隱忍表情,卻又不大像。 待聽得那兩個打斗,傷了褚時序的丫頭,原是郡王府史氏派到褚時序那邊的。 褚時序見旁人知道了,只幽幽嘆道:“母親原是疼惜我,才命她身邊的近身丫頭伺候我。我這時怎能要趕了那兩個丫頭,惹母親傷心呢。再則……” 說到這時,褚時序便不再多說,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似有無限愁思。 人多好美人,褚時序這般樣貌,不去做什么,便可使得一眾人空空的為他擔憂,為了他的身世不忿心酸。 這般言語落入旁人耳中,再看褚時序輕皺眉頭,均覺得心中一痛。心道,褚時序身為繼子,卻這般孝道,不去傷了母親的心。對郡王妃雖給的丫頭不罰不罵,但那郡王妃明知丫頭傷了主子,卻仍放在褚時序身邊,這是何居心。 連帶著便想起了褚時序身為嫡長子,卻因體弱不得繼承爵位的傳聞??瘩視r序現今身體健壯,又何來弱癥之相。 這些人不是孩童,且都是在大家中長大,都在心里暗中猜著里面曲折。 于是愈發的為褚時序這般人品高潔,才華橫溢,憐貧惜弱的謙謙公子惋惜起來。 更有得過褚時序恩惠的幾個朝堂中人,上本奏請皇上,言說褚時序本是郡王嫡長子,原該繼承爵位。歷代皆是如何,怎郡王任意妄為,竟改了這祖宗規矩。 使得久不上朝的??ね跻膊坏貌簧铣胤A了皇上,而褚時序也上本,先是贊了褚時原的才能,接著又贊了??ね醯墓?,最后說了孝道。話中露出因保合家安寧,不愿爭奪名利的心思。此事方消了一些。 ??ね跣闹惺穷H為怨恨只兩個丫頭的事,竟鬧得這般大。只他既舍不得怨恨郡王妃,就只能把事怨恨到了褚時序身上。待退朝回府,不好已這事發作褚時序,便尋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褚時序已做得很好的事上。他也可尋出褚時序做事過好,有相爭之心,為人不夠謙和,將來必成禍害的話來責罵了褚時序。 褚時序一無怨恨之色,二無抵賴之言,只低眉順眼,說聽從父親教誨。 偏這句話又引起了??ね醯呐瓪?,又說褚時序毫無主見,是不堪教導,往后怎能謀事。 只將褚時序足足的訓了一個時辰,待聽得褚時原自外面回來,才減了些怒氣。命將暖玉、紅袖二人趕出府去,這才作罷。 待褚時序出了??ね醯臅?,天已黑了。 褚時序就帶了兩個小廝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已是深秋,風中帶了涼氣。褚時序這日衣衫單薄,只覺得此風似乎是剮骨剜心一般。原以為那些涼薄不再傷得了自己了,但如今怎還會為了這些事,傷心費思。 只走進院子,褚時序看到何媗立于房門口,提著一盞孤燈,才露出了一些笑模樣。 何媗遠遠的看著褚時序笑了,她就也露出了笑容,用帶著些埋怨的口氣說道:“大早上讓你加件衣服再走,你偏說這日天氣和暖,用不得。這時知道夜深風涼了吧,還不快進了屋來?!?/br> 說完,便有丫頭撩開的布簾子,露出屋內一室暖光。那站在暖光之中,笑了看著褚時序的何媗,使得褚時序也覺不出周圍的冷意。 褚時序快走兩步,上前握住何媗的手,說道:“你知道風涼,怎還站在外面,手凍的這樣冰?!?/br> 說罷,褚時序便牽著何媗進了屋內,便把何媗的手放在了他的衣服里。何媗面上一紅,連忙看了身邊的丫頭們,見她們均紅著臉低了頭。何媗就連忙笑著說:“我的手都暖了,你快放開了罷。這日廚房有羊rou鍋子吃,我為你留了下來。你快走下好好吃飯,也暖暖身子?!?/br> 只褚時序還是不舍得放開了何媗的手,仍緊握著何媗的手。 何媗見褚時序神色有異,便先讓丫頭下去了,而后看著褚時序,試著靠了過去。褚時序這才抬手抱住了何媗,輕聲說道:“我馬上就要成了個被父母逼迫著離開郡王府的落魄公子了?!?/br> 何媗說道:“可是要去壓制因災荒起義的暴民?” 褚時序點了點頭,說道:“恩,這時朝廷大軍都在邊疆駐守。有消息稱,不久之后,朝廷便會招些世家子弟,自結成軍,去鎮壓起義暴民。我一為父母不容之人,被迫去做了這苦差事,不是正合適?” 何媗皺眉說道:“如今朝廷已到了如今地步了,便連鎮壓起義的軍隊都派不出來?!?/br> 褚時序說道:“不過是守在京中,要護住自己的命罷了。且這次鎮壓暴民,朝廷不予財物支柱,只讓招募的軍隊自行籌措。這是一個好機會,這時能建了一支軍隊。那還是朝廷的么?” 何媗嘆道:“那你這一句不是要去了許久,這只軍既要建了起來,沒個三四年是不成的。而回朝,哪個會容下這支大軍,必會被打散。若要容這支軍隊壯大,那就要在外面處處鎮壓起義了?!?/br> 褚時序抿了抿嘴,并未再接了何媗的話,許久之后,才說道:“這就是我的自私之處,你早將前世這事告訴我,我也早要有份計劃。卻仍要在這時娶了你,讓你留在郡王府中,讓你等著我。我也著實未想到,朝廷會這么快就要組軍鎮壓暴民” “我也以為還要兩年后呢,看來這世道要比前世更亂一些。你若不娶我,我已和親北蠻,被殺祭旗了。且你這時不娶妻,不是更顯著你有旁的野心。我留在臨京城,多少可安了那些疑心你的人的心。而我經過這些事,郡王府有何可怕的。你只管去,待幾年后,巫蠱之亂一出,我就在王府等你班師回朝?!焙螊l笑道。 褚時序聽何媗已猜到他的計劃,褚時序便深吸一口氣,抱緊了何媗,說道:“荀三華與子善留在京中,有事,他們可保你?!?/br> 何媗聽過荀三華,但未聽過此子善是何人,便皺了皺眉。 褚時序說道:“子善那人身手極好,只是太愛血腥,一到戰場許就癲狂了,不易受控。讓他護著人倒還可以?!?/br> 聽后,何媗輕輕一笑,親上了褚時序的雙唇,把褚時序壓倒在下面,說道:“如此,倒也成了你鎮國將軍的封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