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玉榮笑道:“至少比隨意就把人殺了祭旗的北蠻強上許多,上一遭,有人代我和親,而后被殺。如今,我再折騰什么,確實顯得任性的很?!?/br> 說完,玉榮看著何媗笑道:“那一日游湖,你用葉子吹得曲子是什么?再吹給我聽聽吧?!?/br> 何媗垂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這季節哪里尋得到綠葉?” 玉榮顯出失望的神情,如褚時序一般皺著眉頭,低垂著頭。 何媗原沒覺得玉榮與褚時序這般相像,只這時的可憐模樣倒是如出一轍的。許是已近半年沒見到褚時序,何媗一時心軟便起身尋了支笛子,坐在榻上吹起了那曲小調。 因何媗許久沒碰笛子,只是前生在自己母親沒過世時,學過一些。這時吹了起來,很是磕磕絆絆的。 玉榮起初聽得還算入神,而后就笑著說道:“快罷了吧,忒難聽了?!?/br> 何媗這才罷了,手中拿著笛子坐在遠處。 玉榮自何媗手中拿過那支玉做的笛子,說道:“我既給了你一個物件,這個就給我留個念想吧?!?/br> 說著,玉榮紅著眼圈兒,笑著說道:“我許這一生都無法回來了呢?!?/br> 何媗靜默了一會兒,說道:“往后切勿心軟,切勿動情?!?/br> 玉榮看了何媗一眼,重重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與我娘親的囑托一樣的?!?/br> 說完,玉榮便站了起來,說道:“罷了,終有散的時候。我這就先去了……” 說著,玉榮便向門口走去,背對著何媗說道:“雖你欺我,但我并不怨你?!?/br> 此話說得何媗一愣,心道,自己以往被褚時序說過欺他,如今又被玉榮說了欺她,自己一介女子竟欺了這舅甥兩人。 待何媗送走了玉榮,因之前想起了何培旭的親事。于是,獨自一人時,這事又纏上了心頭。 何媗想著,略微皺了眉,嘆了一口氣。一直獨坐到天黑,只靠在桌邊,閉著眼睛,尋思著哪家有個好女兒。且雁霞關會出什么事,惹得自己心中這般不安。 這時一只微涼的手突然點到了何媗眉間,何媗睜開了眼睛,卻看褚時序就在眼前。 因何媗前些日子時常夢些與夢些與褚時序行魚水之歡的事,惹得她睡時燥熱混亂,醒時羞愧難當。 偏那夢中她又放浪的很,竟做些不堪說不能想的事。 何媗也不知怎就這樣了,論起前世,她也未這么想了這事。但如今似被褚時序撩起了欲念,起了色心,竟如何也消不掉。待何媗算了算她前世今生的年紀,發現這時正到虎狼之年。于是,就只嘆了一口氣,心道,如此,倒是難怪這樣了。 于是,何媗這時看了一會兒,以為這又是混沌著做了一夢,就向后一躲,皺著眉看著褚時序。 褚時序笑著說道:“想什么呢,鎖著眉頭?!?/br> 何媗才驚覺這不是夢,連忙起身,看屋內,只有白露與那被白露緊捂著嘴的小九。何媗又看了褚時序一眼,褚時序似十分是委屈的說道:“我怕旁人看到,就從窗戶進來的,許把她給嚇到了?!?/br> 而后褚時序又笑道:“幸得之前的一些門路,都沒被你換了。不然,我還真的進不來?!?/br> “若是屋內是不可信的人該怎樣?”何媗嘆了一口氣說道。 褚時序未說話,只看了何媗一眼,而后對白露點了點頭,白露這才放開了小九。 待何媗使了一個眼色,小九雖有些委屈,但也退下了。 只白露略等了一會兒后,待褚時序點了頭,才退了下去。 褚時序見沒了旁的人,笑道:“若有不可信的,那該早除了?!?/br> 這話是回了何媗先頭的問話。 說著,何媗往里退了一些,她已與褚時序近半年沒有見面,往常不過是些書信往來。這時褚時序比半年前多了些男子的棱角,至少不比之前那般若一美貌少女那樣難辨雌雄了,讓人一看就知道褚時序是個男子。只褚時序的身材還是個清瘦少年的身材,略微的靠過去,何媗就能覺出他的單薄來。 “如今何府已凈,還何事值得你煩惱的?” 褚時序笑道:“余下的事,就只有何培旭。除了何培旭的安危外,還余下何培旭的親事未定。你所想的莫不是這件事?!?/br> 何媗便笑著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這件事?!?/br> 褚時序皺了皺眉,用著仿若長者一般的口吻說:“他的親事,我們確實該好好的想想?!?/br> 何媗看了褚時序一眼,心中笑道,這人不是比旭兒還小上幾個月么?哪來的這般老成的口吻。 褚時序想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外面的小桌上,拿著筆在紙上勾畫了一番,而后拿著給了何媗看。 何媗看那紙上畫著一枝梅花,笑道:“梅語禾?” 褚時序皺眉想了一會兒,似不知道梅語禾是何人,而后才說道:“大約是她吧,我只聽說梅尚書家現有一嫡出女兒。與門第上,倒也不錯。且梅尚書也算得上可信之人?!?/br> 何媗想起梅語禾那人的孤傲模樣,皺眉嘆道:“只她未必會看得上旭兒?!?/br> 褚時序忽然就笑了:“我們這般,好似為兒子謀親事的父母?!?/br> 何媗笑道:“你倒會占便宜,旭兒還比你長了幾個月呢?!?/br> 褚時序抿嘴笑,不知想到了何處臉上一紅,而后轉頭問何媗:“待過了年,我便要行了冠禮。你可想好給我起的字了?” 何媗笑道:“我并沒讀過什么書,想到的只‘謙之’二字?!?/br> “謙之?倒是和了現在的處境。只未夠親昵,你再想個我們私下的稱呼來?!?/br> 褚時序笑著說道,也未等了何媗答話,就撿起了何媗沒看完的詩書,笑道:“這糊弄旁人的書,你來看什么?” “我在看怎樣的‘一襲紅妝’,惹得臨京城的女兒都愛上了一身紅衣?!焙螊l笑道。 褚時序瞪大眼睛,笑道:“莫不是卿卿吃醋了?!?/br> 而后,褚時序看何媗一身未有半點紅色,就皺眉說道:“看來著實吃醋了,連紅色都懶怠著穿了?!?/br> 何媗抬手扶額搖頭一笑,倒是掃了些剛才的煩憂。只一抬手,倒使得袖中的金球滾了出來。 褚時序看了那金球一眼,皺眉說道:“你怎留著玉榮的東西,她那個小孩子脾氣,又有些胡鬧念頭。你可莫被她拐壞了,男兒原比女兒好一些……” “我也不是白得了她的東西,我已將原來的玉笛送了她?!焙螊l說道。 褚時序低聲嘟囔著:“如此,一來一往的,倒更似定情了?!?/br> 何媗疑惑的看了褚時序一眼,褚時序就又笑著賴上何媗。待纏了何媗許久,褚時序才欲跳窗走。走時,褚時序于窗外,何媗與窗內,褚時序又笑著親了何媗的嘴唇一下,奪了何媗身上的箱娘,笑道:“這個就算你與我的定情信物了?!?/br> 何媗笑道:“我還當那稻谷茶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了?!?/br> “那是你與我無情,算不得?!?/br> 褚時序笑著回道:“我于你的定情信物,就是那片桃花林?!?/br> 說罷,褚時序又輕輕的親了何媗的嘴唇一下,轉身才走。何媗一直站著看了褚時序帶著斗笠走遠了,才縮回屋內。 褚時序一出何府,就上了馬車去了一處民宅。而后下了馬車后, 看著迎出來的青年,與他一道去了屋內,而后褚時序冷聲問道:“他招沒招?” “嘴硬的很?!蹦乔嗄昊氐?。 褚時序問道:“他的妻女可帶了來?” 那青年人點了點頭。 褚時序說道:“把他的妻女帶到他面前,慢慢的剮了。他若再不招,就喂幾塊他妻女的rou。劉國公勾結北蠻意圖剿滅劉翼一軍,這等通敵賣國的事,該讓天下人知道?!?/br> 待聽得要剮殺那□女的時候,那青年人眼睛突然一亮,仿若是遇嗜血的野獸突然看到了份鮮美的血rou一樣。 說完,褚時序瞇了瞇眼睛說道:“他必然還是有別的想頭,不然早就自盡了。他還是怕死的,只他有怕的,必然就有可讓他開口的法子?!?/br> 頓了一下,褚時序又問道:“他可認出我們是什么了?” 那青年人這時詭異一笑:“他當我們是太子的人?!?/br> 褚時序笑了笑,讓那青年人退了下去。 待那青年人出去后,褚時序從懷中拿出了一封染了血的信件,捏在手中,著人去喚了荀三華過來。 ☆、105 風卷著雪打在何媗臉上,何媗只裹了一層白色的單衣,走在茫茫的雪地中。 何媗隱約知道這是夢,卻也覺出了一陣冷意,還有只余下一個人的孤寒。何媗抱著自己單薄的身體,走了許久,仍未看到一人。何媗有些怕了,如被撇棄了一般。她加快了些腳步,想去尋何培旭,春燕、蕓兒、小九,還有褚時序。方才褚時序還纏在她身邊耍賴,怎這一刻就沒了呢。但何媗卻又頓住了腳,心道,這處是我的夢,我又向何處尋這些人呢。 這時,何媗前面多了個老頭兒在一瘸一拐的走路。因何媗尋不見旁的人,也脫不開這個夢去,就只隨著那人向前走,只那人于黑夜中提著一陣孤燈,哼唱著不成調的曲子。身上的衣服臟的很,帶著股惡臭味兒,也并不是大歷國人穿的衣服。 何媗略想了一會兒,才想到那老頭兒許是北蠻國人。何媗略頓了一會兒,只看著那老頭兒走的遠了些,而后才趕了過去。她是被這今生慣壞了,有些怕了一個人獨處。那老頭兒這時不再唱了那個曲調,嘴里嘰里哇啦的不知在自言自語的說個什么。 何媗已習慣了跟著那老頭兒走,周圍多了一些血腥味兒。何媗低了頭,就看地上到處是破碎的尸塊,原本潔凈的白雪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 借著那老人的燈光,何媗見那尸塊中夾雜著歷國的兵服,已破碎得不成樣子。何媗是見慣血腥的,可不知為什么卻怕了起來,似死的俱是她的血親一樣。何媗渾身顫抖個不停,幾乎走不動路。那老人看得這些rou塊,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又嘀咕了一段何媗聽不太懂的話,然后一點點的翻檢起來。翻到了那些被士兵貼身放的銅錢,那老頭兒就嘿嘿一笑放在懷中。而后,那老頭又翻了一些東西,得了好的東西,就塞進懷中。翻到那無用的就棄了。 這般挑挑揀揀的,何媗渾身的血液都凝了,似是猜到了自己將面對的是什么。 這時果然見那老頭兒拿出了一個荷包,何媗渾身僵硬的看著那老頭兒自那荷包里翻出一塊如枯樹干樣的物件。而后那老頭就將那枯樹根兒樣的東西撇在了一邊,只將那個精致的荷包收在懷中。 何媗自識得,那是味中藥,名稱是當歸。 何媗也知道自己夢中的這地方是哪里,這該是雁霞關。何媗雖知這該只是她的夢,許醒時不會這樣。但何媗仍是渾身僵硬的慢慢蹲了下來,抖著手想去撿那被老頭兒扔棄掉的當歸。 只是越是心急,何媗就越是撿不起來。所謂萬箭穿心,許也不過如此。 何媗只能看著當初自己贈與何培旭的那味當歸,混在不知屬了誰的血rou中。 當歸?旭兒你這又在何處?怎不歸來? 何媗合了合眼睛,仰著頭癱坐在雪地中,嗓子中有了一絲甜腥。 燕霞關,她怎就忘了這個地方。北蠻不就是就這地方入關,屠滅了五座城池么。只那時守著燕霞關的是郭家的軍隊,只這世是劉翼與何培旭罷了。上一世燕霞關的郭家郡如何?許是全軍覆沒了吧。劉翼與何培旭均是早該不再存在這世上之人,這時被引到了那處,莫不是終究掙不過那命。 何媗這時隱約聽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說話聲,聽得聲音熟悉的很。 似是蕓兒在說話,何媗能聽得她似乎焦急的提了褚時序的名字,而后又提到了玉榮。周圍的一切復又散了,何媗一瞬間又回到了自己屋內,躺在了床上。原何媗沒了力氣,沒了念想的,只仿佛混混沌沌的漂浮在一片黑暗中一樣。待聽了褚時序的名字,又勉強存了些力氣。心道,若掙不過命去,她又何必重生。便是再如何,她也要搏上一搏。 待何媗迫著自己睜開了眼睛,就看蕓兒小九等忙做一團,便是春燕也有了些慌亂神情。 春燕連忙過去,說道:“姑娘,已終于醒了,已昏睡了一天一夜了?!?/br> 蕓兒也皺眉說道:“府醫說,是昨日玉榮帶著姑娘在府中轉了幾圈兒,被冷風吹著了,著了風寒?!?/br> 何媗怔怔的看了蕓兒與春燕一眼,突然將悶胸口的那口血吐了出來。而后,何媗又俯在床邊吐了一大口血。蕓兒與春燕俱愣在當場,只小九反應了過來,趕緊去扶著何媗。 何媗用手背抹了一下嘴邊的血絲,強撐從床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心中只想著,要去燕霞關去救了何培旭,旁的一應不理,似是又墜入了另外一夢。 蕓兒與春燕連忙說道:“姑娘這是做什么?” 何媗沒再多說話,只木著一張臉,擺了擺手。便是小九慌張的想要給何媗披了一件外衣,何媗都似乎并無所覺,只穿著里衣就出了屋子。蕓兒與春燕未敢再耽誤,連忙備了件狐裘匆忙給何媗披上。何媗就只略披了狐裘,走到了外面。抓了一只馬,便翻身上去,而后一甩馬鞭就欲出府。旁人無人敢攔,無人能攔。 正待何媗騎了馬欲出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