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唉,那些個伺候在姑娘身邊的,跟個主子似的丫頭,如今也都要賣了。賣時連件整齊的衣服都沒得穿,只叫人像挑牲口一樣挑著,可又有誰敢買?” 趙mama低聲問道:“怎沒人敢買?” “那落了罪的人家,哪個官家敢買?平頭百姓家看著好看,心癢,又有幾個養的起?這些天聽說看的少,買的人少。只是賣掉的那幾個,也是被這外商買了去的,帶到了外省去?!?/br> 那婆子皺眉說道:“這些個丫頭每日都拎過去揉搓一番,早先有些人怕受了折辱已去了一批。留下的這一批原就是想活的,沒成想落的跟牲口一樣,這又吊死了一批,撞死了一批。如今關著楊府人的那些破亭子,每天都有死人抬了出來……” 趙mama嘆息道:“前些年,我們跟著故去的老夫人去正覺寺祈福。也碰到了那楊家,我雖沒跟著去,沒仔細看過那楊家姑娘的樣子。但卻知道楊家的丫頭是什么樣子,那還都不是些伺候主子的丫頭,就單那粗用的丫頭,都和旁的人家不一樣?!?/br> 說罷,趙mama又不由得想了這何家,想何老夫人被何安謙氣死,何安謙又與吳氏通/jian,何媛瘋了,何姝下落不明。不定旁人還怎么在背后笑了何家呢,趙mama雖是奴仆,但一直在何家過活,心里也把何家的榮恥當做了自己的。 臨到老了,趙mama又多病,雜思又多,倒不似以往那般凡事都不大過心。趙mama就皺了眉,不再多問了去,也沒大有臉皮去撿了楊家的事當故事聽。 而那婆子卻未覺出什么,仍說著:“趙mama,你說說,楊家那么一大家,怎就突然落了罪了。說是貪了不少銀子,皇上才查辦了來。咱也不是沒聽過那管家抄家的事,哪有這么快的。偏楊家不同,是皇上直接下旨,官兵直接去了,就把府上給封了。胡亂拿著東西,胡亂的拿人,□起來。竟不像是個官,好像是個賊匪一樣……” 趙mama聽了之后,只低聲念了幾句佛。心道,這世間怎么就這么多波折,怎就不能太太平平的就過去了。 待聽了這事,趙mama就回屋歇著。她如今上了年歲,又是伺候著何媗長成的。何媗原是想讓她去了莊上,過幾天田園生活,活的松快些??哨wmama自何府中呆了大半輩子,又沒個子女,雖有許多不快,倒也有很多可戀的,便舍不得去。 何媗就依了趙mama的心思,讓她留在了何府中,只是不讓她再cao勞了。且由著趙mama處處尋人碎嘴,何媗也樂的看見,何時杏兒就會突然笑著與趙mama玩笑著說上幾句話一樣。 何媗是重生之人,她也覺得這人死之后該該是有行跡的,那杏兒該是可尋的。 趙mama回到屋內睡了一覺,因窗戶沒有蓋嚴,這夜受了些風寒,隔天一早就起不來了。府醫與何媗均去看了,但趙mama上了年歲,許多要下了也未見效,時好時壞。 何媗待要再看了,趙mama只笑著說了句:“杏兒莫要淘氣?!?/br> 就此翻眼含笑去了。 何媗聽得趙mama死前提了杏兒,一愣之后,就四處尋著看了一圈兒。只見蕓兒、春燕、小九均哭著,再無旁的怪異的。 何媗略呆了一會兒,見著蕓兒與春燕倒還好,只是小九哭得站不起來。心知,這該也是趙mama死前提了杏兒名字的原因。 而后,何媗便親自理了趙mama的后事。若要論起辦得多大,那是不能的。便是何媗想辦,也有這層層規矩在里頭,趙mama是個奴仆,鬧得大了。人還不定傳出了何府如何富貴,連個奴仆的喪事都辦的極好的話來。如此,不又惹了一些貪財的餓狼來。 但雖是這樣,那喪事也在這臨京城各處高官侯爵府中的奴仆里算得了體面的。 待趙mama的事安頓好了,這幾人坐在了馬車上,心中仍是哀傷未盡。 蕓兒因前些日子何慶納了個續弦,心神頗為不定,竟在何媗面前說道:“想當初杏兒與趙mama還一處玩玩笑笑,如今竟都再也見不到了?!?/br> 往日的日子雖不見得多好,但蕓兒這時想了起來,其中也有許多歡樂在。 只蕓兒話一說完,何媗就略一低頭,抿緊了嘴。 春燕便拉了拉蕓兒的一角,蕓兒這才覺了出來。只看了何媗的表情,卻知道再勸已經是不能了。何媗隨著車子晃晃悠悠的行了一路,待馬車走到楊府附近,何媗便讓車夫去那楊府門前走過了一圈兒。 那車夫只回道:“姑娘,這時是去不得的。那處亂的很,因死了很多人,晚上唱有人聽到女兒哭,我們這樣的粗人都不敢過去的?!?/br> 春燕說道:“姑娘,那處想著也該沒什么可看,不過是一番凋零凄慘的景象罷了?!?/br> 何媗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是為了看人落魄,我就開心。只是想著,看看敗了是怎樣的模樣。便時時警醒著自己,萬萬敗不的?!?/br> 春燕聽后一愣,也不知如何去答,想著楊家這番處境,也跟著心驚起來。 許久,何媗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吧,我也猜到了,咱們回去吧?!?/br> 過了一會兒,何媗又笑道:“聽著你弟弟要進了考場了?!?/br> 這話是對著春燕說的。 春燕聽后,臉上有了些欣喜,卻更多了一些擔憂焦躁,說道:“也不知能考出個什么?!?/br> “定是能考的好的?!焙螊l垂目說道。 一邊說著,何媗一邊想,不久后,這春燕也是該飛走了。 待這車內的幾個女孩家說著話便到了府中,至府中,旁人并沒有個異樣。只何媗到了院子門口,那白露便走過來低聲說道:“公子,來看姑娘了?!?/br> 何媗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想著不知該如何去看著褚時序,就又是一陣心中發怯。 漸漸的,何媗心里又生起了一些埋怨,心道,自己為怕惹出了是非,留了些便利給褚時序。褚時序如今怎么得了這些便利之后,反倒得寸進尺得將何府當成了他自己的家一樣。 過一會兒,何媗又想,在那處郡王府,褚時序也未露了許多性情,他在這里該是比在郡王府更加自在了。 而后,何媗便命人守了院門,遣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之后才進了院門,待去了褚時序藏著的屋子??次輧锐視r序長得比走時高了一些,且面上嗮黑了一些。 一時也沒了方才的喜憂懼怕,只愣愣的看了褚時序。 褚時序的雙眼黑亮,看著何媗一個人進了屋來,便大步走了過去,把何媗攬在懷里。在何媗耳邊輕聲喊道:“媗兒……” 這時的褚時序長得已被何媗高大了,整個人似能包住了何媗一樣。 何媗仍對著褚時序的親密之舉有些別扭,但覺得自己似已對他有情,他又這樣待自己,又何苦為了前世矯情著,不若也試著改了一些。何媗便似被捆住了手腳一樣,極不自然的被褚時序抱著。 ☆、98 褚時序看何媗沒有反抗,就又抱緊了何媗,兩個人緊貼在在一起。褚時序的臉就靠在何媗的脖頸處反復磨蹭著,何媗直如個木頭一樣,雖覺得細癢難耐,但也忍了下來。 直至褚時序的呼吸漸漸重了,在何媗脖間的磨蹭變成了細吻。何媗才略有了些想去抗拒的心思,不自覺的想伸手,去推開了褚時序。 而褚時序未待何媗推開了他,便覺出何媗略有些不自在,松開了何媗。 但放開何媗之后,褚時序卻沒有說話。只抿緊了嘴唇,眼睛緊盯著何媗。褚時序的薄唇嫣紅,目光灼灼,使得何媗未敢與他對視著,生怕再牽出他旁得舉動。 何媗只低頭說道:“那楊家……” 未待何媗說完,褚時序就親上了何媗的唇。 何媗被嚇的一愣,竟就這樣瞪著眼睛,由著褚時序親去。而褚時序似乎也是一愣,貼著何媗的唇略有些疑惑的低語道:“原來是這樣的滋味兒?!?/br> 說著,褚時序就又貼著何媗的嘴唇反復舔磨。 何媗這時實在沒法受得了褚時序這般,便試著推開了褚時序。 誰料褚時序竟似迷在里頭,貼在何媗身上,不斷得親吻著何媗的嘴唇,不肯再放手。 何媗只得加大了力氣,將貼在了她身上的褚時序強行推開了一些。 褚時序也略醒過神,盯著何媗看了一會。而后仿佛強忍了下來一樣,只又抱回了何媗,腦袋搭在何媗肩上,似是抱怨說道:“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身上變得奇怪的很,有時竟不似我能掌控的一般,待想到了你就更是這樣。許早日娶了你,才能消停下來?!?/br> 何媗聽著褚時序如撒嬌一樣的抱怨,似乎他弄得這般失控,竟有自己的錯處在里面一般。 何媗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聽著褚時序說著成親一事,未免又想到了洞房花燭之時,竟有了些懼意。想何媗在月下分尸未曾怕過,看何安謙被剮未曾怕過,親手剮殺了王玦之時也未跑過,如今,倒是為了這事怕了起來,何媗只慌道:“你們那樣的人家,早該有了伺候的人,怎會這樣?” 褚時序面上一冷,竟松開了何媗,皺眉說道:“你莫不是盼著旁的女子近我的身?!?/br> 何媗并未如此想,只這王孫公子又有幾個不是那樣的,有得更甚在未滿十歲的時候就有了屋里伺候的丫頭。而何培旭那時,因何媗不喜這規矩,只做無知之狀,暗中駁了當初何老夫人的念頭。還惹得何老夫人說了幾次背著何媗終究年輕,不知事。且對何培旭太過嚴了,不知疼他。但終究因著何媗是未出嫁的女兒,并未跟她直講了屋中人的事。 其他的,便是許家的大公子許靖,那也算得上個規矩的人物。 這時,未成婚,也是有著兩三個伺候的丫頭。往后的姨娘,通房也少不得。 褚時序生于郡王府,郡王妃對他那樣提防,也少不得往他屋里安幾個丫頭,借此充作耳目。 方才說那話時,何媗只是依著所見所識,隨口一說。未料褚時序竟為了這事懊惱起來,轉身坐在了榻上,低頭擺弄著腰間的荷包。 只過了一會兒,褚時序突然冷笑道:“人都說,何家二姑娘是個極潑辣彪悍的人。在我看來,倒是個賢惠的,極能容人?!?/br> 說完,褚時序復又抿緊了嘴,過了半日,又嘟囔著說道:“我也并沒什么屋里的人,往后我大約也只你一個。你便是不喜與我常在一起,也是躲不開的?!?/br> 而后,褚時序又用著極低的聲音說道:“只會欺我對你有情?!?/br> 那語調似是委屈的很。 何媗聽后,心想,怎為了這一句話,引著了他這一大套話來。更何況,自己由著他親了,且又抱了,怎又落得是自己欺了他去。 那何媗又哪里知道,那少年深陷情局之中,患得患失的心思。何媗待褚時序往常又冷淡的很,雖這幾日親近了許多,但隱約露出了些抗拒與忍耐。褚時序那樣的人中,怎看不出來,只因心中執念過深,厚著臉皮癡纏著罷了。褚時序雖知道何媗將來必是會與他一起的,無論如何,他都放不得手,但是心中對著何媗是否將來對他有情也是彷徨不定。 這時褚時序低了頭,他本生的好?,F今雖褪去了孩子模樣,漸有了些男人的棱角。但這般舉動做起來,卻還是帶了些孩子的稚氣的,著實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何媗見識過褚時序多樣面目,如在旁處聽得的溫潤公子的模樣,在白露那處看得的身為掌權者對于下屬恩威并重的模樣,及自己面前這般時時露了少年心性,時而撒嬌,時而氣惱,時而歡喜的樣子。 若是論起來,何媗還是較為喜歡褚時序于自己面前這副樣子,顯得惹人愛一些。 何媗只站了一會兒,就嘆了口氣說道:“我也并未對你無情,你不必再為了這事難心?!?/br> 此話一說,褚時序連忙抬了頭看她。這時褚時序臉上也看不出個什么表情。 “我方才的話,只是依常理推斷的,并不是我心中有所期盼?!?/br> 話已說出,何媗微微松了一口氣,笑道:“這幾日你不在,我確實與你有了些不同的心思。便是看了史茹林,與那個前頭與你定親的楊家女兒,心里也多了些不快。只是,我雖以往有些膽子,與這事上還是膽小的很。你不要在這事上生了旁的誤會,惹得你我都多了些無謂的煩憂?!?/br> 說著,何媗略微紅著臉,指尖略微顫抖,只又低聲說道:“我若當真對你無情,并不會容你這么多。你怎說我因你對我有情,便借此有了仰仗,去欺你?” “你并非全然為了往后的謀算,為了保全何家,為了護住何培旭,與我走到現今?” 褚時序走到何媗面前問道。 何媗雖現在對了褚時序有一些動情,但先前兩人結盟,定婚,卻著是背著這些個事情推到一起的。此時說了并非為了往后護住何培旭的周全,致使何家不在權貴的爭斗中就此泯滅,著實假的很,何媗就未說話。 褚時序怎不知兩人當初是如何定的婚的,方才一時情熱,就問出了那般話。待未聽得何媗的回話,也未惱,只紅著臉笑道:“你這般說,我好歡喜?!?/br> 而后,褚時序又靠近了何媗,十分期盼的看著何媗。 何媗避不開褚時序的眼神,便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在褚時序唇上輕點了一下。 褚時序連忙有貼了過去,仿若把何媗的嘴唇當做了什么糕點蜜餞一樣含在嘴中。而后褚時序就靠在何媗耳邊笑道:“我當真很歡喜,原來兩情相悅這這般好?!?/br> 何媗聽得她只說了對褚時序略動了心思,便惹得褚時序這般樣子,心里倒是對褚時序有了些愧意。 何媗這人,不好虧欠旁人,便是得了褚時序一些助力,以后也會有錢財與各種消息回報。當初與褚時序定情,得褚時序一片真情,自覺無法回他,已是有愧。這時有了些情思還他,如今看來,似乎還不是不夠的。 何媗略微嘆息,心想,褚時序這時要迫得自己陷進這情里了,只若是他日,褚時序醒了,自己若還落在里面,是否太難看了。 于是,何媗憶起前世,心想,現在何家與褚時序綁在一起,往后必也是分不開的。褚時序這時對自己這樣,往后惹了旁的女子,未必不是如此??杉幢闶邱視r序當真對了旁的女子生情,自己便是為了何培旭也無法舍了褚時序之妻的位置,到時候只能下手除了褚時序所愛之人。 只這樣便再誤了今日之好了。 何媗尚在被褚時序所戀之時,就想及將來褚時序移情之時。 何媗心中竟多了一些涼意,只低聲笑道:“我心中也很歡喜,往后怕是漸不能容你身邊有了旁的女子了,怕是要做個妒婦了?!?/br> “我也厭煩她們的很?!?/br> 褚時序笑道:“你就去做個妒婦吧,天下間情深的女子才能成了妒婦。若是無情,或情淺一些,才會心甘情愿的與旁人分夫,我愿你為我做了這個妒婦?!?/br> 說著,褚時序想起自己母親為了??ね?,接了史氏進府的事。說過了這樣一番話,褚時序倒覺得自己母親對??ね醪⑽茨敲瓷钋?。若是深情,怎能容下這樣的事。 這時,褚時序正是得意之時,便是往常何媗未言明心思,何媗也未戀了旁人,自然解不了那份愛而不得的苦楚了。 而何媗聽了這番話,心中一動。心中生出了些癡想,心道,難不成這一世,我會有福氣得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