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怒瞳微微一愣道:“神龍大人早知某要來此?” 女子笑道:“若不知,我又豈會來迎?” 怒瞳心中一喜,喃喃道:“如此最好,大人既然知道我要來此,怕是早有了對策?!?/br> 女子搖頭道:“這卻未必?!?/br> 怒瞳皺眉道:“未必?” 女子道:“小女子雖不知道冥神使大人來此有何貴干,但我見神龍大人這些天來神色凝重,您若是來詢問什么對策的話,我瞧未必就能如愿……”微微一頓,又笑道:“呵呵,小女子只是順嘴一說,大人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怕您滿懷期待而來,卻又失意而歸,故此略略提醒,失禮之處還請大人見諒?!?/br> 怒瞳聞言,心中郁悶,強作笑顏,道:“不敢,不敢,既如此,還請姑娘前面帶路?!?/br> 這龍界與尋常世界倒也沒什么區別,山一樣的清,水一樣的秀,論及風景卻是遠遜與魔界。只是多了幾分靈秀,少了一些兒人氣,也沒有了尋常世界里的亭臺樓閣,水榭紅檐。怒瞳隨這女子行了一刻,迎面是一座萬仞青山,這山聳入云霄,竟是見底不見頂! 那女子駐足指向遠處山腳,道:“冥神使大人,再行百十步便有一個草亭,神龍大人就在那里等你?!?/br> 怒瞳謝過這引路女子后便向前行去。百十步后,轉過一彎,果然有一個草亭。草亭之中,有一華服貴婦凝眉遠望,眉宇間盡是愁思。怒瞳與離墑見過多次,每次見面時,這神龍大人卻總是變換了容貌,時做男裝,忽做女容 。他見怪不怪,亦知這離墑本無性別,又喜做人妝,若真現了本尊,這小小一個草亭又哪能容得下她? 怒瞳上前行了一禮,道:“常聞大人心緒不佳時愛幻做女妝,敢問大人所愁何事?” 離墑轉過身來,道:“我心緒不佳,你心緒又何嘗寧過?” 怒瞳道:“某非大人所愁之事與在下是同為一樁?” 離墑嘆道:“若是兩樁的話,那便好了?!?/br> 微微一頓,又道:“罷了,休打啞謎了。你既然來了,自然是因為冥神大人當初的吩咐,他囑你力有不逮時便來找我,是也不是?” 怒瞳又是一禮,道:“是,正是為了冥神大人當初所言度劫之事,還請大人有以教我?!?/br> 離墑道:“ 先說說你的難處吧……前幾日我演卦推算,對你所遇之事雖有幾分了解,卻不甚清晰。你還是先說說吧……” 怒瞳不敢怠慢,便將自己如何布局,又如何功虧一簣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說完之后,卻是一嘆,又道:“當初大人對我說,此番劫難非同小可,囑我小心應付。但時至今日,我卻依然不敢肯定這究竟是何種劫數,心中極為迷?!敵踮ど翊笕苏f這劫數乃天下大劫,與空間的次序和法則相關,我便以此布局行事,但事至今日,卻又發現這劫中有劫,并非冥神大人先前所說的那般。我……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不知神龍大人對此有何見解?” 離墑點了點頭,道:“若說迷茫,數日前我與你一般無二,總是推算不出這劫數究竟應在什么地方。但前日一卦,我總算是看出了究竟?!?/br> 怒瞳聽她如此說來,心頭不由一沉。他清楚,離墑既然已經推算出這劫數應在何處,卻仍做凝眉憂愁狀,這劫數怕是難解了。當下急道:“大人,這劫數究竟應在何處?又有何種破解之法?” 離墑道:“我先不說這劫應在何處,你既說這劫中有劫,不妨說說看,這劫中劫又是什么劫?” 怒瞳想起楚輕衣慘遭橫死,嘆了一聲道:“應是情劫?!?/br> 離墑也是嘆了一聲,緩緩道:“當是此劫了……當初冥神陷入沉睡之前,一再囑咐我說,這天下大劫本不難破,只要徐圖漸進,便是冥神使你一個人亦能解局。但一定注意這劫有頭緒萬千,稍有不慎,便能衍生出劫中之劫。我曾問他,可曾推衍出一些頭緒,他卻說關己則亂,已是看不清了?,F在想來,這看不清當是必然,雖說不再三界五行中,但情之一字最是莫名,任他掌握萬千世界的幻滅、生死,卻總是握不住一個情字??!” 怒瞳間她只是感嘆,忍不住問道:“既然已經確定是情劫,那可有法破之?” 離墑道:“這情劫雖然來的突兀,卻不難破,大不了用雷霆手段強行破局……” 怒瞳奇道:“既然如此,大人您又為何眉宇緊鎖?” 離墑苦笑道:“因為我的卦象顯示,這劫不止是劫中劫,而是劫外有劫,劫又生劫!天下大劫不算什么,這情劫也可破之,但唯有這情劫衍生出的離魂劫最難破解!” 怒瞳目瞪口呆,吃吃道:“離……離魂劫?這……又是什么劫?”他只知情劫難破,卻不知道離墑實力高他一籌,卻是早算出另有它劫,且聽她口氣,這什么離魂劫已是無解! 離墑忽然皺起了眉,伸出手指掐算一番。半晌才道:“片刻之前,卦象已現,你若想知道這離魂劫是什么劫,往逍遙島的方向一看便知?!?/br> 怒瞳腦中已是一團糨糊,聞聽此言,哪敢怠慢,當下凝神閉目,遣出一縷神識往逍遙島的方向探去…… 煙波浩淼的東海之上,一團光影突然閃現,這光影由強漸弱,將熄未熄時,從中踏出三個人來。這三人領頭的正是林小七,居中的乃是碎銀,緊隨其后的則是睚眥。三人踏波而行,睚眥走在最后,默然不語,臉上隱有憂色。林小七看著腳下一望無際的大海,忽輕嘆道:“離開逍遙島也有不少日子了,今日總算是回來了?!彼殂y笑道:“是呢,我才離開幾日,便想這里想的慌呢?!?/br> 林小七看向睚眥,道:“老睚,你說奇怪不奇怪,我正想讓你托暗月傳個消息回來,那費格怎么就找個借口送我們出魔界了呢?”微微一頓,他見睚眥面有憂色,又道:“怎么,你也覺得有些不對頭嗎?” 睚眥點了點頭,卻是欲言又止。林小七皺眉道:“怎么了,老睚?” 睚眥看向逍遙島的方向,道:“小七,剛出魔界時,我心頭忽地一陣亂跳,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覺。數千年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看向林小七,緩緩道:“你知道,如我這樣的存在,本不該有這樣的感覺。而一旦出現,則主大兇之兆,且是難以逆轉的.” 林小七呆了一呆,皺眉道:“兇兆嗎?那可有端倪可尋?” 睚眥點了點頭,道:“倒是有跡可尋,只是……” 林小七急道:“那你倒是快說??!” 睚眥緩緩道:“小七,我且說,你且聽,千萬不要著急……這兇兆雖自我心中起,但卻是應在你的身上?!?/br> 林小七又是一呆,道:“應……應在了我的身上嗎?”眉毛一跳,他忽地想起什么,頓時臉色煞白,道:“莫非……莫非是應了我在魔界時的擔憂,那仙界的人已經動手了嗎?” 睚眥嘆了一聲,道:“怕是如此……據我猜測,費格之所以找個借口方我們回來,怕也與此有關?!?/br> 碎銀聽了,一張小臉也是煞白,抓緊林小七的手,急道:“公子,那我們快些回島吧,可千萬不能讓輕衣jiejie出了事?!?/br> 林小七臉色陰沉的恐怕,咬牙道:“兇兆既然已經顯現,此時趕的再快,怕也是于事無補。惟愿輕衣安然無恙,其他的我也顧不了許多了,否則……” 睚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且不用想這么多,還是先回去看看吧,事情也未必如你所料?!?/br> 林小七一言不發,縱身躍起,至空中展開雙翼,若流星般向逍遙島飛去。碎銀也急了,凌空現出本尊,急忙追上前去。睚眥見狀,苦笑幾聲,腳下一點,也匆匆往逍遙島趕去。 逍遙島上已是亂成一片,眾人原本還抱著一點希望,那就是楚輕衣只是失蹤而已,畢竟誰也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是當木青柳趕回島后,最后的一絲的希望也終成泡影!木青柳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說出,只是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且他又在自己的身上弄出不少傷痕,只言最后關頭,被人用大神通打至海中,幸虧自己乃木屬之身,水侵不得,這才撿回一條小命。眾人確定了楚輕衣的死訊后,心中俱是悲傷,對他話中的些微破綻也不曾發覺。同時他們心中也是矛盾之極,一面盼望著林小七能早點趕回來。卻又擔心等林小七知道楚輕衣的死訊后,還不知會傷心成什么樣! 眾人心正惶惶時,林小七已是回到島上。他收攏雙翼,直接落在輕衣閣外,而當他看到那一片狼藉后,立時呆立當場,臉色更是猶如一張白紙!眾人見他回島,卻不忍心過來告之實情,唯有郁帶衣領著木青柳趕了過來。別人不忍心說出楚輕衣的死訊,但他身為島上總管,卻不能不說。而木青柳是唯一的目擊者,詳情自然由他敘述。 等他倆人過來時,碎銀和睚眥也已趕到。郁帶衣雖然沒見過睚眥,但此時卻不是攀交情的時候,他本想先安慰林小七幾句,但見他臉色蒼白,心知安慰也是白搭。如斯情形,他林小七怕早已經猜到發生什么事情了。支吾幾聲后,郁帶衣猛然一嘆,便讓木青柳將當時情形一一說出。 木青柳說完之后,碎銀已是躲進睚眥的懷里失聲痛哭,而林小七卻一言不發,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這島上發生的事情與他毫不相干。郁帶衣和木青柳低頭不語,卻是沒有注意這異樣的情形。而等到他們察覺到不妥時,急忙伸手去拉林小七,林小七卻直挺挺轟然倒地! 第八十六章(結局篇) 夜。寂靜。 逍遙島上的夜從沒有這樣寂靜過。往常這個時候,島上燈火通明,四處喧嘩,直至凌晨時分方才燈滅聲寂。 輕衣閣前,木青柳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心中不免難過。自林小七昏倒后,一直到現在也沒能醒過來。他心中有愧,便自愿留在輕衣閣前守衛。閣中有一豆燈火,暗影照在窗上,一個倩影正托腮沉思,那是留在閣內照顧林小七的碎銀。 木青柳輕輕嘆息這……自楚輕衣死后,島上的人大多數被轉移到了離焰島,若不是睚眥說林小七心智不穩,不宜移動的話,這里怕已經成為一座空島了吧? 燈影搖曳,似有風來。 木青柳不禁皺了皺眉,哪里來的風?便是有風,又怎么會吹進閣中?這輕衣閣里的門窗不是自己親手關的嗎? 閣門忽然洞開,昏黃的燈火傾瀉而出,光影中,一個身影挺拔的聳立。 木青柳呆了一呆,道:“公……公子,你醒了嗎?” 按睚眥所說,林小七因傷心過甚,導致心脈經絡十斷七八,不僅全身功力盡廢,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兩可之事。當然,睚眥的推斷也僅僅是將林小七當尋常人來看。他卻不知道林小七已修有冥嬰,雖說有可能功力盡廢,但死卻是死不了的。木青柳呆呆的看著林小七,心中滿是疑惑,此時的林小七不僅醒來,臉上神的也不似先前那么頹廢,倒是有些容光煥發的意思。 而且……而且他嘴角邊的笑容隱隱帶有及分邪氣,一雙眸子更是在夜色中散發出淡淡的紅光來! 木青柳隱覺不妥,后退兩步,手指林小七道:“公子,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林小七冷哼一聲,道:“jian賊,你還敢叫我公子嗎?” 木青柳大駭,道:“公子,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小七嘿嘿笑道:“好你個吃里扒外的賊坯,你還敢問我什么意思?” 木青柳一聽吃里扒外四個字,便知林小七已經知道自己在魔界的身份,當下心膽俱裂,撲通跪倒在地,道:“公子,我雖身入魔界,但這卻是在來逍遙島之前的事情了,且我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他口中辯解著,心中忽又覺不對,林小七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呢?難道昏睡一次之后,便能知曉過去往來?再看林小七眼中詭異的紅光,心中一震,陡然跳起,大聲道:“你……你絕不是林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小七哈哈一笑,道:“我不是林公子?哈哈,我若不是,誰又是呢?”笑聲中,眼中紅光更甚,臉上神色也轉為凌厲,厲聲道:“木青柳,你與那些人一般可惡,若沒有你們,輕衣又怎么會死?且那拿命來八!” 聲音未落,整個身形陡然變得虛幻,繼而化為一道光影,竟是硬生生從木青柳的身體中穿過!而在這同時,聞聲趕來的睚眥和郁帶衣俱是大聲叫道:“公子(小七),手下留人!” 聲至人卻亡! 木青柳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全身有若石像,一眼看去,似乎沒有什么改變,就連表情也與剛才毫無二致。但仔細看時就會發現,他的表情僵硬且驚懼,更有一絲莫名的詭異! 郁帶衣疾奔而至,一把抱住已經沒有生氣的木青柳,大聲道:“公子,你怎么殺了他??!” 林小七看著郁帶衣,眼中神色復雜,半晌才道:“你我總算有緣,罷了,便不殺你了!” 郁帶衣這才察覺出不妥,惶聲道:“公子,你究竟是怎么了?” 一旁的睚眥冷冷的看著林小七,忽開口道:“郁總管,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他不是小七!” 郁帶衣呆了一呆,道:“睚眥先生,你……你說什么呢?他分明就是公子啊,你怎么說他不是呢?” 睚眥冷冷一笑,卻不再說話。 林小七卻一揚眉,道:“我如何不是了?我若不是,誰又是?” 睚眥忽然嘆了一聲,道:“真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罷了,你說是就是吧……” 林小七哼了一聲,道:“我本來就是,又何須言之?便不是,待我殺盡天下人,又有誰敢說我不是?怎么,你想攔阻與我嗎?” 睚眥苦笑道:“你覺得我有能力阻攔與你嗎?” 林小七哈哈大笑,道:“你非我一合之敵,又焉敢言勇?”他眼光一轉,卻看見碎銀正呆呆的依靠在閣門便,臉上滿是疑惑,眼光當即一柔,輕聲道:“銀兒,吵醒你了嗎?罷了,醒來也好,你且告訴我,我欲殺盡仙魔,為你輕衣jiejie報仇,你肯隨我去嗎?” 銀子忽然嘆了口氣,輕輕道:“公子,我且叫你一聲公子吧。你告訴銀兒,我若隨你去了,那正躺在床上的公子又該怎么辦?” 她扭頭向閣內看去,穿過內門,楚輕衣的香床之上卻赫然又躺著一個‘林小七’!郁帶衣聽出話中含義,急步跑了進去,待看清這詭異的一幕之后,登時呆立當場,嘴里‘呃呃’有聲,卻說不出一具完整的話來。 林小七搖頭道:“那是過去的我,念他無益,你眼中的我才是真正的我?!?/br> 銀子也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雖不知你究竟從何而來,因何而生,但我心里卻清楚的很,你不是我家公子,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呵呵,難道你忘了嗎?論身份,我是公子的獸寵,我又怎會分不清誰是我的主人呢?” 林小七怒聲道:“他就是我,我便是他,那不過是一具行尸而已,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睚眥忽沉聲道:“是既非,非既是,你若真是他,又何必在乎別人怎么看?今天若要一定分個是非,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里的人全部殺光!” 林小七冷笑道:“你當我不敢嗎?” 睚眥同樣冷笑道:“你自然是敢!不過你既自稱是他,那么大仇未報之前,卻反屠親近好友,你又何曾是他了?” 林小七嘿嘿一笑,道:“你莫要使什么激將法,這對我不起作用的?!蔽⑽⒁活D,又道:“不過你既示怯,我也不好逼你太甚,罷了,我這便離去。待我屠盡仙魔,蕩盡這數萬年的怨氣后,在讓你們瞧瞧,我又何嘗不是我了?”他看向碎銀,又道:“銀兒,你且等著我,待我心愿達成,再來見你。到時,我也一定能找到救你輕衣jiejie的辦法!” 他口中狂笑,長袖一揮,便自隱沒在虛無之中。 碎銀無力的跌坐在地,看向睚眥苦笑道:“大哥,你能告訴銀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睚眥一頓足,道:“快,快去抱起你家公子,隨我去一個地方!” 碎銀道:“什么地方?” 睚眥沉聲道:“去見我母親,這事未必就沒有轉圜之處?!?/br> 碎銀聞言,不敢怠慢,匆匆奔進閣內一把抱起‘林小七’看也不看已經石化的郁帶衣,轉身沖出,和睚眥一起奔往龍界…… 數月之后的龍界。 碎銀看著遠處呆呆站立的林小七,心中愁思萬千。時至今日,她總算是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有些事情越是清楚,這煩愁便愈發的深厚。林小七自被帶來龍界后,不過數日便醒了過來,只是他自醒后,卻仿佛失去了魂魄,終日不發一言,除了睡覺,便是癡癡的站在那里。 “銀兒,最近小七有沒有好轉的跡象?” 睚眥緩步而來,在他身后,怒瞳和離墑一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