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沒有生機，才是亡靈，而不是生靈。

    下方那些灰白影子雖然會活動，卻是看來很不穩定。有些很快隱去，就如同瞬間被云彩擋住的月光。

    蘇永聽見紫衣在自己身后低哼了一聲，不由苦笑著轉頭看了看她。

    神靈與仙道，怎么會是天生的對立者。他百思不得其解。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也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啊。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關系，說不定莫拉瑪早把她一把捏死了，省得日后可能跟海飛絲對上。

    但奇怪的是，似乎言碧空對她并沒有莫拉瑪的那種敵意。

    或許言碧空真的不是人類，也不是什么修武者，而是由冰靈進化而來？蘇永斜眼看著此刻與常人無異的言碧空，在心中暗自猜度著。

    “在那邊?！本奚炭铝_戰戰棘棘的指著這條森冷怪道的某一處，那一處有個像是大沙丘又像是斷崖的地方，上面露出許多洞xue。有不少亡靈正在那些洞xue間晃悠著。他們也不言語，看來孤單無比。

    洞xue的外頭散落著不少殘破的瓷片爛碗與破壇子，在夜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洞里有許多完好的瓷器，我們以前在白天經過時曾進去找過一些，還賣了大價錢?！笨铝_發著抖說道。

    “下去看看?！碧K永看了看言碧空，言碧空點了點頭。于是他輕拍了一下鷹馬的脊背道。

    龐大的鷹馬從上空掠下擋住了大片的月光與星光，也引得那些亡靈一陣慌亂。他們不會發出聲音，卻手忙腳亂的竄入了那些洞xue之中，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這些亡靈看來頗為膽小，看不出有些什么本事。蘇永躍下鷹馬，疑惑的看了一眼柯羅。

    柯羅趕緊擺著手道：“他們平時不是這樣的，我們某次從這里經過晚了些，他們還把我們隊伍中靠后的兩個人抓了去，第二天我們過來找，只剩下了一堆白骨?！?/br>
    看來還是得小心些。蘇永只留下了鷹馬在外面，讓脫不花與樓蘭魔都跟著言碧空與莫拉瑪走在中間，自己則與紫衣斷后，一起走進了其中的一個洞xue。

    “就在這邊?！笨铝_四顧了一下看到沒有亡靈，對自己這個隊伍也有了些信心，當下緊靠著莫拉瑪往前走去。

    這個洞xue進來就可以看到慘淡的月光照耀著的洞口處，有著一堆零落的白骨，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已經變成了灰黑色。

    樓蘭不由得把身軀往蘇永身上靠了靠。

    脫不花雖然是女中豪杰，但畢竟也是個女人。此刻蘇永牽著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有些濕潤，禁不住輕輕握了握以示鼓勵。

    一只在陰影中偷看的亡靈在言碧空大手一張之下就被吸了過來，倒把柯羅嚇了一大跳。

    那只亡靈瞪大驚恐的眼睛，卻是不能說話，只是拼命的在言碧空手里掙扎，就像一只可憐的小兔。

    “不能說話？”言碧空皺眉看了看亡靈的嘴巴，眼里露出一絲寒意：“聽得懂嗎？”

    亡靈一臉茫然。

    言碧空手下用力，那只亡靈露出痛苦的神色，卻是依然一片迷惘之色，沒有點頭。

    言碧空嘆了口氣，手掌松開，看著他驚恐莫名的飛逃而去。

    “神仙，神仙啊?！笨铝_驚嘆道，看向言碧空的眼光充滿了崇敬。此時他也鎮定了許多，大著膽子當先走在前面，竟有點耀武揚威之意。

    柯羅走到陰影的邊緣處停了下來，在他的手指前方，有一個漆黑的洞口，洞口邊緣已有了些陶瓷碎片。

    “就在里面，藏著許多完好的瓷器?！?/br>
    柯羅剛要貓腰鉆入，言碧空忽然喊了一聲：“等等?！?/br>
    蘇永轉過身子，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言碧空與莫拉瑪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怎么了？”他問道。

    言碧空沒有回答他，只是看了莫拉瑪一眼。莫拉瑪緩緩點頭。

    “原來這里還有一個?！蹦敵聊税肷?，才沉聲道。他走到洞口旁邊，忽然伸手在洞壁上輕輕一按，上面粉塵紛揚而下。

    然后他對蘇永招招手：“你來看?！?/br>
    洞壁上露出一個古怪的文字，像是天然形成，又像是圣手刻出。蘇永瞇眼看了半晌，用顫抖的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確認了跟在紅土城那根石柱上的類似。

    “當年在那處布下那個陣法，不只是為了讓人們記住百花山的特征，其實也是因為那處是個奇怪的地方，是我們都不曾了解的入口?！蹦數溃骸澳莻€符號并非我們所刻，是一早就存在的。當年我們也曾留意到那里有古怪，故而才特意把陣法布置在那里，就是防止某一天有些什么東西竄出來，希望陣法造成的威勢能嚇退它們?！?/br>
    蘇永與血清風等人去過那個海邊柱石的事情，海飛絲已告知了他。

    言碧空也嘆道：“黑雪州也有這樣的所在?！?/br>
    紫衣撿起地上的一塊陶瓷碎片看了半晌，忽然輕聲道：“不用進去了。這些瓷片不是什么商人路過這里擱置下來的，跟京都大內深洞里發現的同屬一個時代?！?/br>
    難道我們華夏的祖先,躲到了地心之內,還被什么兇獸看押著?蘇永望著漆黑一片的洞口，臉上蒼白如紙。

    第三章 月色如刀

    第三章月色如刀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瓷器留在此處？聽柯羅說，本來這一方的洞xue都是密封的，不知給沙漠上的熱風吹了多少年，也沒有受到多少破壞。后來由于路過的商人發現了部分碎片，在附近挖掘，才逐步發現了這些洞xue。

    而他們現在處身的這一個最大的洞xue，則是不久前才被西域行商們挖出。這些行商們本來以為是前人路過此處，因為躲避風沙，才藏身洞xue之中，誰料竟被活埋在沙土之下。那些攜帶來的瓷器，也隨之殉葬。

    如果不是蘇永在太師府中認出了那是只前世的酒壇，恐怕他們想破頭也想不到這些瓷器竟然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此刻蘇永眉頭緊皺，眼睛卻是越來越亮。如果出于避過什么天災巨劫，要躲入地下，無疑需要用到大量的陶瓷器皿。因為陶瓷的良好耐用性與絕緣性，要遠遠高于金屬制品。

    猶在高熱與潮濕的地下。

    裝水，貯存糧食，陶瓷一直是最好的選擇。

    那些神秘失蹤的先輩們，莫不是準備了大量的糧食貯備，用陶瓷器皿裝著，分開幾處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地下，籍以躲過末世之災？

    但自己在銅鑼島上發現的二字深洞里的巨鼠又是怎么回事？

    三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或者說，自己離開不久的未來那段日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而這里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使得那些不幸殉難的人們變成了亡靈？

    剛才言碧空抓到那只亡靈的時候，蘇永早已看得清楚。亡靈雖然是一片慘白的臉色，籠罩著灰蒙蒙的光澤，但那輪廓無疑跟如今的炎龍人極為相似。那根本就是與自己同屬華夏人的同胞。

    只可惜不能說話與交流，無法得知訊息。

    “感受得到嗎？”言碧空忽然回頭對莫拉瑪問了句。

    莫拉瑪豎起耳朵沉默半晌，微微點頭。

    “里面有東西正走出來，跟先前那些亡靈不大相像?！毖员炭瞻櫰鹈碱^，顯然感受到了威脅。

    如果在二字深洞發現了巨鼠，那京師大內中又會是什么，這里又是什么？蘇永輕輕把血刀拔出，把牽著的樓蘭拉到了身后。

    腳步聲終于微微可聞，有靴子踩在那些破碎的瓷片之上，傳出沙沙之音。眾人心頭一陣狂跳。

    穿著靴子，當然就是人。如果跟亡靈又有些不同，難道是古人走了出來？

    以言碧空這等身手的強者，此刻也臉色凝重起來。他與海神莫拉瑪對視了一眼，似在估摸著對方的實力。

    腳步聲來到一個不遠之處，似乎也感受到了言碧空與莫拉瑪的強悍實力，有些遲疑的停了下來。

    言碧空忽然眼睛一閃，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無疑是對對方的實力有了清楚的了解。他對莫拉瑪緩緩點點頭，兩人同時把氣息收了起來。

    洞里的生物猶豫了好一會，終于繼續前行，出現在洞口的那片陰影之中。

    這是四個穿著盔甲的戰士?；颐擅傻目咨仙l著白光，一張臉即便在陰影中，依然白森森的如同冰雪。

    與那些亡靈不同的是，這四名戰士都帶了一絲彪悍的氣息，露著毫不掩飾的殺氣，可見在生前，他們或許是名動一時的將軍與高手。

    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

    這四人明顯也不會說話，只是四雙死魚一般的白色眼珠，不停的在他們身上打轉，似乎也在估算著對面這伙人的實力。

    此刻言碧空與莫拉瑪早已隱匿聲息，與常人一般無異。四名亡靈劍士的眼光很快落到了蘇永與紫衣身上，顯然把他們當成了其中最強的高手。

    “他們的眼光不錯?！毖员炭招χ聪蛱K永與紫衣：“你們倆人可以跟對方一對一對上。至于他們，”他眼睛看向魔都與脫不花：“恐怕會有些困難?！?/br>
    “但此地有你們看著?！碧K永轉頭看他一笑。有這兩名王者看著，當然不怕會有什么危險，正好是一個練刀的難得機會。

    蘇永、紫衣、脫不花與魔都同時身影一閃，拔出兵器沖了上去，與四名亡靈劍士戰成一團。

    紫衣從衣袖里抽出一把軟劍，看似軟弱無力的一揮，卻立即把其中一名劍士逼到了角落里，明顯的占據了優勢。

    而蘇永看似極慢卻極快的一擊，跨越了足有近十米的空間距離，很意外的刺到了對方的腰腹之前，竟然被對方的一把鐵劍在瞬間擋下，再也無法推前一分。

    這家伙好快的速度好大的力氣，蘇永吃了一驚，內力一吐，血刀前端已經露出紅芒。

    他知道言碧空眼光毒辣，此刻一開始就拼盡全力一擊，就是希望能一擊湊效，方便支援旁邊兩名明顯有些難以支持的同伴。

    紅芒逐漸擴大，很快明晃晃的如同月光。蘇永盡管此刻并沒有完全明白血刀第六式的扭曲，卻把劍氣與第五式的錯覺發揮到了淋漓盡致，蘊含著無窮威勢的劍招層出不窮，眼花繚亂卻又令人極為意外的連續砍向對方。

    但這名劍士也是四名亡靈戰士中比較厲害的其中兩名，一把大鐵劍竟然舞的風雨不透，盡數把他的劍招擋下，甚至還不時的進攻幾招。

    蘇永后來又把雷霆三擊與刀勢并入了錯覺當中，那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在錯覺的誤導之下，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亡靈劍士沒想到他劍招變化這么快，在那一個愕然之間，被他的血刀連續三響落到了身上，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蘇永一擊湊效，就待要脫身出去支援不停倒退的脫不花，誰料被他砍中的亡靈劍士突然又恢復過來，再次攔在了他面前。

    怎地我殺不了他？蘇永大吃一驚。血刀削鐵如泥，即便不能砍斷對方的大鐵劍，怎么刺在對方身上，連個窟窿也沒留下？

    莫非是打不死的？他驚呆的轉頭飛速看了一眼一旁觀戰的言碧空。

    “亡靈可以殺死的?！毖员炭蘸喍痰恼f了一句，閃閃發亮的眼睛看了那亡靈劍士身上散發灰蒙蒙光芒的盔甲一眼。

    這時莫拉瑪也注意到了，不由吃驚道：“他們身上穿的，莫非是銅棕樹甲？”

    這句話落在蘇永耳中，他也發覺到了對手身上盔甲的怪異。血刀方才連續三下砍上去，只在盔甲上留下三道白色刀痕。而此刻，那些刀痕竟然緩緩淡化，很快消失了。

    以血刀的鋒利竟然都無法切開，這是什么盔甲？他心里一跳，看向另一邊，脫不花已經連連倒退，被逼到了角落里。而魔都也是手忙腳亂。

    雖然有言碧空罩著，在最后時刻一定會出手，但他心急，還是腳步一轉，利用身法的錯覺騙過對方，縱身到脫不花身前，血刀連續幾刀，幫脫不花擋下了另一名劍士。

    看著兩名劍士緩緩逼近，蘇永轉頭對脫不花道：“你先走開，讓我來?！?/br>
    脫不花剛才已經用盡全力，依然無法抗住，算是起到了鍛煉的目的，此刻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也不愿讓他擔心，于是低聲道：“小心?！本涂v身跳開。

    另一邊紫衣盡管已經占盡上風，但她面對的也是亡靈劍士中另一名比較厲害的角色，由于劍士身上的銅棕樹甲太過厲害，她一時也無法得手，只是手中那把軟劍在對手的樹甲上砍得不斷劈拍作響。

    但魔都，可憐的黃金城第一名將魔都，終于卻是因為靠近了紫衣，得到了一刻喘息機會。

    蘇永轉過身子，看著不停逼近的兩名神情肅穆的亡靈劍士，眼光一閃間，已經發現了他們身上樹甲中的唯一缺口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