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在場的除了秦征和尹若蘭,或者說,除了外行秦征,都是行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且不說他精妙絕倫的畫技,也不說他出神入化的切入角度,更不提他筆下栩栩如生的人物,單說這種作畫的速度,就足以讓任何的天才自慚形穢。 而在場的這些人偏偏都是內行看門道的,他們看的就是畫技、角度和意境。 尤其是白震軍和喬治。 當秦征完成這幅臨時畫作的時候,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眸子深處看到了震驚。 隨著這幅畫作,他們仿佛也感覺到了千古傳情,那是一個寂寞的女人,那是一個在等待的女人。 可以說,秦征的作品除了形神俱備之余,更具有了時間的韻味。 到底達到什么境界才能達到這種神乎其技的畫技呢。 喬治不知道,白震軍也不知道,萊縣農業大學繪畫專業的這些學生們就更加的不知道了。 只是,這些學生們相對于白震軍和喬治的震驚而言,他們更多的只是驚訝,從身體的本能感覺,他們佩服這位年輕的老師,就天賦而言,他確實有資格向任何一位大師叫板。 于是,他們從最初的鄙視變成了現在的敬仰。 “咦……”不知是誰,打破了合堂教室的平靜,低聲凝語,道,“這個人為什么沒有眼睛呢?” 說話的是王飛,經王飛提醒,眾人才發現,這幅畫中的美人確實沒有眼睛。 白震軍和喬治的目光也看向神情平靜的秦征。 秦征也給出自己的答案,道:“點上眼睛之后,她將是一幅傳世之作?!?/br> 合堂教室里再次恢復平靜,他們在判斷秦征所說的真實性,顯然,由于秦征純熟的畫技,沒有再敢妄下結論。 “他們不會相信的,你還是點上吧?!币籼m適時的開口了,幽幽道。 此時的秦征飄然出塵,平靜的令人發指,深情的凝視著尹若蘭,道:“真的需要嗎?” “就當是送我的?!币籼m道。 秦征點點頭,拿起畫筆,手腕輕抖,兩滴圓潤深厚又外帶輕靈的墨滴就點在了畫作上。 一瞬間,本就栩栩如生的畫作仿佛真的活了一般,那雙美眸飽含深情,似乎在期待,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已經習慣了平淡。 這只是表面的感覺,當人們用心細品的時候,居然會覺得這幅畫作有思想,畫作里面的人仿佛要活著走出來一樣。 畫作至此,已經算是結束了。 秦征卻沒有要結束的打算,他輕輕道:“既然是送給你,那我就再雕琢一番?!?/br>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獨。 夜深人靜時。 可有人聽見我在哭。 燈火闌珊處。 可有人看見我跳舞。 …… 只為你臨別時的那一次回顧。 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 天長地久都化做虛無。 當一首《白狐》題字于畫作的時候,這幅已經趨于真正的完美。 正如秦征所說的,當他畫上點睛之筆時,這將是一幅傳世之作。 “他真的很完美?!闭f話的是錢初夏,言語間,全然是失落的情緒,而她的內心深處則是淡淡的酸楚。 白震軍和喬治再次對視一眼,兩個都是天賦異稟之人,俱是年少成名,可是,當這幅畫作擺在眼前的時候,兩個人不得不承認,無論在天賦還是成就面前,他們已經被秦征遠遠的甩開了。 宋自強也在看這幅畫,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開口問道:“這幅畫叫什么名字?!?/br> “千年?!币籼m緩緩的開口,轉頭看著秦征,征求道:“就叫她千年好嗎?” “他叫千年?!秉c點頭,秦征道。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自強一陣黯然,道:“千年,千年的不世之材?!?/br> 看著倍受打擊的宋自強,秦征笑了笑,來到他的身前,道:“是不是感覺灰頭土臉,毫無顏面?” “你這是在譏諷我嗎?”宋自強苦笑一聲。 “錯了?!鼻卣髋牧伺乃募绨?,道,“我只是想告訴你,當一個人放下顏面,不再理會天賦,一心要超躍自己的時候,那他的生活會變得繽紛,同樣,他的心境也會變得輕松,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超躍自己,難道你想讓你的天賦折殺自己嗎?” 聽著秦征的話,宋自強一時間迷惑了,深思之后,他才道:“什么意思?” “多少天才死在天賦之下,又有多少庸才成于勤奮之時?!鼻卣鼽c到為止。 宋自強再次變得沉默了,沒錯,自他學畫開始,每一位教過他的老師都說過同一句話,此子聰明,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淺移默化之下,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天賦異常,必然會有光明的前途。 熟不知,這已經形成了巨大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今,當一個天賦比他更好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才知曉,山外山樓外樓的道理,人家尚且低調為人,那他還在這里瞎得瑟,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只是,作為一名老師,秦征的話如同晨鐘幕鼓一樣,震醒了宋自強。 也正是因為秦征善意的提醒,多年之后的宋自強終于在油畫界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他的作品也一直在表達著一種感激之意。 后世人們猜測宋自強的畫作為何總是透著這股意境,除了少數之人,已然無人能作出回答,這成了一個猜想…… “謝謝你?!贝蚱萍湘i的宋自強露出真摯的笑容,鞠躬道,“秦老師,真的謝謝你?!?/br> 隨著話出,他感覺壓在心中的大石終于變輕了。 而隨著他的話落,合堂教室的學生們則一哄而上,紛紛圍觀這幅絕世之作。 倒是秦征本人被擠了出來。 “秦……老師……”王飛微昂著頭,眼神里流露出希冀的目光。 “你怎么不看畫兒?”秦征拍了拍王飛的肩膀,掏出兩根煙,扔給王飛一根,自己點上一根,靜靜抽起來。 拿著煙,王飛詫異道:“可以嗎?” “什么叫可以?狗屁?!鼻卣鞯闪送躏w一眼,道,“都是狼不必裝羊,我知道你抽煙?!?/br> 【030】南轅北轍的忽悠 王飛嘿嘿的笑了兩聲,熟練的給自己點上將軍煙,然后和秦征一起蹲坐在合堂教室的角落里吞云吐霧,當他看到同學們深深的被秦征的《千年》吸引的時候,他深深的吸了口煙,鼓足勇氣,問道:“秦大……老師,宋自強的天賦在您的眼里真的一錢不值嗎?” 只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在整個繪畫專業,誰都知道他天賦異稟,恐怕整個萊縣農業大學里,也只有秦征嗤之以鼻罷了。 “天賦再好有個屁用?!鼻卣饔挠牡奈鵁?,隨意的回答著。 “天賦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個人的未來?!庇挠牡膰@了口氣,王飛喪氣的說著。 “是嗎?”秦征從王飛的語言中感覺到了失落和頹敗,他婉而一笑,道,“那你的天賦如何?” “我?”王飛再次苦笑,道,“高中的時候,我還能通過苦練,以達到超過他人的結果,進而進了萊縣農業大學,直到來了大學之后,我才赫然發現,無論我怎么努力,天賦已經限制了我的成就?!?/br> “你的家庭條件好嗎?”突兀的,秦征問道。 王飛倒也沒有隱瞞,再次深深的吸了口煙,直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是園長mama把我養大的?!?/br> “那咱們的情況還真差不多?!鼻卣髟俅慰戳搜垩凵窭锿钢鴪詮姷耐躏w。 “你也是孤兒?”王飛詫異的問。 秦征搖了搖頭,否定了王飛的答案,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我是跟著跛腳的叔叔生活的?!闭f到這里,秦征拍了拍王飛的肩膀,安慰道,“艱難困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丟失了戰勝他們的信心,至于天賦,呵呵……那真是子虛烏有的東西?!?/br> “可他真的存在?!蓖躏w繼續抽著煙,濃郁的煙霧映襯的他更加的失落。 “你覺得,如果一個沒有天賦的人,能達到多高的成就?”秦征捻滅煙頭,緩慢的問。 “頂多達到一流水準?!鄙髦厮伎歼^后,王飛認真的回答。 秦征卻不以為然,道:“那你覺得我天賦如何?” 王飛打量著表情淡然的秦征,認真思考,道:“在整個萊縣農業大學,沒人能望項其背?!?/br> “是嗎?”王飛的夸獎在很大的程度上滿足了這個神棍的虛榮心,他也心虛的摸了摸頭,道,“原來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br> “不對嗎?”王飛感受到了其中的不以為然,甚至是蔑視。 秦征點點頭,毫不客氣道:“你認為一個人的天賦再高,能用短短的二十四年時間達到中西合璧的程度?” 面對秦征的質問,王飛皺了皺眉頭,就算從娘胎里就開始練畫,也絕計不可能在二十四歲的時候達到如此高的成就,但偏偏眼前就有這樣一位奇跡,可從他的語氣中,似乎透露著更多的不為人知的經歷。 “秦老師,我……”王飛無言以對,他很難猜測其中的經過。 秦征倒也平易近人,再次拍了拍王飛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些,然后道:“天賦并不代表著一切,我從學畫至今,沒有一位老師覺得我能達到如斯的成就,甚至有數位老師直言我在繪畫方向將一無所成,直到遇到了我最后一位老師,他收我為徒,只說了一句話?!?/br> 王飛從來沒有想到,能對宋自強的天賦嗤之以鼻的人,竟然會和他一樣,在繪畫方面沒有天賦,他的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希冀的目光,似乎在這一刻,他找到了他人生前進路上的導航燈,他激動道:“秦老師的老師說了什么話?” “天道酬勤?!?/br> 說完這四個字,秦征就扔下發愣的王飛,另外抽了一根煙,緩慢的離開了。 “天道酬勤?!蓖躏w喃喃自語,這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條。 直到碰到了宋自強,在他怎么努力都比不過他的時候,以及在各方面的都落到后面,他徹底的失去了信心。 而如今,當一個被喻為天才的老師站在他的面前,卻親口的告訴他,其實自己也沒有什么天賦,能達到的今天的成就,完全因為自己幾倍于別人的付出。 這讓王飛找到了知已,也找到了目標,別人能成功,他為何不行? 水滴尚且石穿,只要他不死,必然要筆耕不輟,即使死,也要死在作畫的路上。 一時,王飛的心中激情澎湃,重新找回自信,激動的尋找秦征,當他看到秦征蕭條的背影后,卻沒有立即上前,因為,此時的他正和尹若蘭交談著。 “你先上課吧,我在校園里轉轉?!币籼m略顯疲倦,說道。